短篇小说名作欣赏 灰色的月亮的作品「月亮是金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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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志贺直哉(1883一1971)，是日本白桦派小说家，被誉为"小说之神″。1906年入东京大学英文系学习，1910年中途退学，在此前后与友人合办传阅杂志《望野》，并发表《一个早晨》《到网走去》等短篇小说，1917年发表《佐佐木的场合》《在城崎》《好人物夫妇》《赤西蛎太》《和解》等名篇，他的小说大多从身边取材，以观察细腻，描写精确为特色，其代表作为长篇小说《暗夜行路》。
小说译文:立在东京车站的失掉了屋顶的走廊里，虽然没有风，却感到一阵阵的寒气，幸而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夹大衣。同来的两个人，搭上先到来的绕新上野的车子走了，我一个人留在后面，等候绕道品川的车子。
阴暗的天空，灰色的月亮朦胧地照看日本桥旁连接火烧基。大概是阴历初十左右，月亮很低，不知什么缘故，看来好像很近。时间是8点半的样子，人很少，宽大的走廊显得更加宽大了。
远远地望见电车的头灯，不一会就突然近来了。车内乘客不多，我在对面的车门边，找到了空位子坐下。右首是一个穿束脚裤子的50岁光景的妇人，左首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大概是少年工人，背对着我，因为座位上没有靠手板，他就横坐着，面对着车门。我刚上车的时候偶然瞅见这孩子的脸，他闭着眼睛，茫然地张着大嘴，上半截身子前仰后合地摇晃着。不是他故意在摇晃，是身体往前面倒下去，再直起来，又倒下去，这样不断地反复着，如果是打瞌睡，这样打个没完，叫人瞅着不好受。我出于本能地跟这少年工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车子到有乐町、到新桥，上来了许多客人，有几个像是买了东西回家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红圆脸的青年，把扛在肩上的一只挺大的帆布包，放在少年工人身边，劈开两腿在旁边站下来。在他后面，又被人挤上来一个也扛着帆布包的四十来岁的汉子，望了一望前面的青年。
“搁上去行么？”也不等人回答，就把肩上的包往下卸。
“慢着，压上去不行。”青年护着自己的布包，回头望那个汉子。
“啊，对不起”。他抬头望一望行李架，行李架上根本搁不下那个包，他只好在狭窄的地方，局促地侧着身子，仍旧把包扛在肩上。
青年觉得对不起他，说他那个包，可以把一半搁在我和少年工人座位的中间。
“不用了，并不沉，只是嫌累赘，才想搁一搁，不用了。”那汉子这么说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惬慈，这时节，看来人的脾气都变好了。
车子过滨松町，接着到品川，有人下去，可是上来的人更多。远其间，那个少年工人仍旧前仰后合地摇晃着他的身子。
“啊，看他这张脸。”有人这么说了。说话的是四五个像公司职员中的一个，他的同伴都笑起来了。我这边望不见少年工人的脸。可是那公司职员说得可笑，大概是那张脸一定是可笑的，车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那时候，圆脸的青年回头望一望身后的汉子，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胃部，小声地说:“看样子差不多啦。”
那汉子好似吃了一惊，默默地望了一望少年工人说:“是么？”
刚才那批发笑的人，好象也觉得有点奇怪:“是有病么？”
“恐怕是喝醉了吧。”
他们这样猜测着，其中一个说:
“看样子也不像。”这样，大家好像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不作声了。
少年工人的粗布工服肩头是破的，从里边钉上块手巾布，倒戴着一顶军帽，帽檐下露出肮脏的脖子，瘦得可怜。他现在不摇晃身子了，脸不住地挨擦着车窗和车门之间的那块夹板。这样子完全是一个孩子，在他的迷迷糊糊的头脑里，大概把这夹板当做了谁，正在和他亲热吧。
“喂！”站在前面的那个大汉，用手拍一拍他的肩头，问适:“你上哪儿去？”少年工人没有答话，那汉子又问了一声。
“到上野去。”他很忧郁地回答了。
“不对啊，你坐倒了，这是到沚谷的电车啊。”
少年工人站起来想往窗外看，身体失了重心，突然向我这边倒过来。当少年工人向我倒过来的时候，我几乎像反射一样用肩头把他顶回去了。完全出于无意地，但我后来想想真觉得奇怪。这动作跟我当时的心情是完全相反的，使我自己也觉得惊奇。当我把他顶回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很少有什么抵抗力，这使我心里更觉得不好受。我的体重现在已减到八十多斤，可是少年工人的身体却比我轻得多。
“在东京站已经在车上了，坐过了站儿——你是在哪儿上车？”我从他身后问着。
少年工人没回过头来:“在沚谷上车的。”
“从沚谷上车的，绕了一个大圈子了。”有人这样说。
少年工人脑门贴在窗玻璃上，想往窗外望，一会儿又不望了，用仅能听见低低的声音说:“到哪，都没有关系。”
少年工人这句自言自语的话，后来一直留在我心里。
身边的搭客们，以后再没谈那少年工人，大家觉得反正没有办法了。我也是其中的一个，觉得反正没有法子了。假使我带着吃食，我会送给他安一安自己的心，如果给他钱，即使白天或许也买不到吃的，何况现在是晚上9点钟了。我带着黯淡的心情，在沚谷下了电车。
这是1945年10月16日的事情。
作品赏析:这个短篇是作者在战后发表的第一篇小说，灰色的月亮表现的是一种意境，表现日本底层民众在战败后经济萧条的境况下贫困的生活和灰暗的心境，小说篇幅虽然很短，却刻画了因饥饿而几近昏倒的少年工人形象，而破败的景象描写和东京食品短缺的现状描写起到了烘托小说主题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