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摇钱树在线阅读「摇钱树内部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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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果果

图文无关

０１

听说女儿找了个从农村出来的男朋友，麻将桌上的老胖再也坐不住了，比起女儿，谁还能在乎那仨瓜俩枣的小钱。

她急忙跳上身材瘦小的来军的电动车，俩人风风火火赶往车站，马不停蹄地往城里女儿上班的地方赶。

“咱小燕可是在金融行业工作，那是铁饭碗，怎么能让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连盆带花都端走，想都别想。”老胖脸上的肉颤抖着，声音也跟着尖刻了起来。

“就是，就是，”来军也跟着附和起来，“咱俩把这闺女养大可不容易，小时候她身体不好，一趟一趟跑医院，好不容易活下来，现在有福气了，那是咱的造化。”他又瘦又瘪的脸颊忽闪忽闪的，像是灌进了凉风。

０２

很快到了女儿的单位。他们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径直进了大厅。“小燕，你来。”老胖对着正在办业务的穿着职业套裙的女儿喊了起来。

要说小燕算是集合了老胖跟来军的全部优点，她高个头，及腰长发，眼睛像妈妈，根本看不出是小县城走出来的姑娘，倒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你们怎么来了？”简单跟领导请了个假，小燕快步把父母带出了大厅，“这会不少办业务的，同事也很多，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小燕涨红了脸，不时朝里面看一眼。

老胖一听就来气了，“怎么，小丫头片子，你是长本事了。嫌弃我们了？”老胖跳着脚指着女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０３

来军伸出瘦胳膊拉了一把老胖，用眼神示意她低调一点。“小燕，没别的意思，我们听说你找了个对象，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应该跟我们说一声。”作为一个男人，来军在家里一直没地位，也只有在女儿面前稍微有点尊严。

“这是我自己的事。”小燕咬着嘴唇回答道。她深知这个家是个女强男弱的结构，母亲在家就是权威，有绝对的话语权，要不是年轻的时候父亲家里还有点钱，根本娶不到她这个美貌如花的姑娘。

为了这个家，父亲窝囊了一辈子，小燕可不能像他一样，她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找对象，将来最好能离家远一点，尤其离母亲远一点。

“跟你明说，我不同意。”老胖大手一挥，“咱这么好的条件，找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小子，不可能，想都不要想。”她瞪大了眼睛，气场一下子就出来了。

０４

小燕虽然已经参加工作了，但还是比较害怕母亲的。她求助一样看了父亲一眼，没想到这次父亲沉默了，他没有站到女儿这一边。

“孩子，你弟弟也马上参加工作了，说话就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咱家里的情况，要不是早些年欠了那些外债……”来军低着头叹了口气。

“我们俩没什么大本事，也就这样了，这个家还指着你……”他欲言又止，看了老胖一眼，她也抿着嘴，像是在思考如何委婉地把话说出来。

“指着我嫁一个有钱的男人，好想办法给弟弟买房买车，最好彩礼一起出，帮你们分担一下家庭负担，是吗？”小燕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０５

“咱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你学历高，长相好，工作也不赖，怎么就不能找个富二代。”老胖往前一步劝说着，她不像是一个母亲，倒像是一个媒婆。

小燕翻了个白眼，闭上眼不想看站在眼前的两位亲人。她简直不敢想象，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样想着用自己女儿的幸福来给儿子铺路的父母。

“我不是扶弟魔，我也不是你们的摇钱树，我就是我自己。你们把我抚养大不容易，以后我会报答你们，但是，让我用后半生的幸福来给弟弟铺路，不可能。”她咬着牙恶狠狠地加了一句，“想都不要想。”

老胖愣住了，她半张着嘴，像木头人一样钉在那里。这，这是自己的女儿？那个一向乖巧听话，逆来顺受的女儿？她咽了下口水，清醒了过来。

０６

“你说什么，摇钱树？”女人气不打一处来，她的五官扭曲着，两只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小燕闪亮的黑眸子，“小丫头片子，你算是出息了，既然话都挑明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得对，你弟弟以后就靠你了，他过不好你也过不好。”

小燕从母亲的眼里看出无边的冷漠，这会儿她终于明白父母为什么力排众议非要供她读大学，原来是为了长远打算——为了让她承担起照顾弟弟的重担。

“天呐，”小燕哭喊着，差点瘫坐在地上，“如果让我为了钱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我宁愿离家出走。”她的眼睛里出现了死灰一样可怕的呆滞，把老胖跟来军吓了一跳。

“别说了，快别说了。”来军实在不忍心，把老胖推到了一边，“我跟她说，你先走。”他厉害了一回，把老胖给支走了。

０７

“小燕，我也没别的本事，”来军看了看远处的还在生气的老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一直带在身上，你妈不知道。你找个机会赶紧走，去别的城市生活。安顿好给我来个信，你妈就这样了，不好改，我虽然怕她，但不能毁了你的幸福。”他一改刚才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

来军能看见青筋的瘦胳膊硬是把银行卡塞进了小燕的手里，“你弟弟不用你管，他自己不求上进，谁帮也没用。你过好自己就行。等我们走了你就赶紧走，不用管我。”他使劲握了握女儿的手，泪流满面。

小燕难以置信一样看着瘦小的父亲，她第一次感到父爱如山。“爸，那你，”她掠过父亲的脸看向远处的母亲，“我妈不得跟你闹？”她知道母亲的性格，仗着身高体胖，她经常骂父亲，有时候还打他。

“那是小事，不能把你的未来搭进去。”来军笑了，他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奈何自己家道中落，为了维持婚姻只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妈不能把我怎么样。”

０８

说完，他转过身走了，瘦小的背影走出了高山一样的影子。小燕咬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把那张银行卡握在手里。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把你接出去。”她在心里默默向父亲承诺。这个家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有父亲的维护，他用卑微换来了一个完整的家，但这样的完整，对小燕反倒是一个伤害。

她害怕母亲，从小就怕。自从家里不断出入要债的人，母亲就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勤快的人，而是变得飞扬跋扈，打牌，打麻将，破罐子破摔，自甘堕落。

人一旦滑向深渊就很难爬出来，小燕从母亲那里学到了这一点。在外面再苦再累她都没想过要通过嫁个有钱人来改变命运。

０９

她很清楚母亲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确实，嫁个有钱人就能让整个家庭得到极大的改善，她身边有这样的例子，但是她不是那种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学会了抵抗。

“我就是我自己，不是父母的摇钱树，也不是弟弟的靠山，我要寻找自己的幸福。”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找的男朋友也是一个体系内的，是一个从农村考出来的非常优秀的小伙子。他高大帅气，踏实肯干，虽然没房没车，但绝对是个潜力股。

“我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她下定决心要从自己这里改变，当然，有朝一日有能力了也会帮助家庭，是帮助，而不是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取，她很清楚。

１０

父亲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背面写着密码，是她的生日。小燕哭了，她为有这样通情达理的父亲感到骄傲。虽然父亲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但还是尽最大努力维护了她追求幸福的权利。

当天小燕就递交了辞职申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那座城市。她投靠了远方一个老同学，在那里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后来男友也去了同一座城市。

再苦再难的时候小燕都没有把卡里的钱取出来，那不只是一张银行卡，还是瘦小的父亲浓浓的父爱，是她的精神支柱。

五年以后，她回去了，给了父母二十万块钱。“你们自己留着养老也好，给弟弟还债也好，都可以。”她用钱从母亲那里换来了户口本，终于跟心爱的男孩领了结婚证。

“做你自己就好，这个家有我。”头发已经花白的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你自己的摇钱树，保持住，别低头。”父亲的目光如此坚定，那是她自信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