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往事 工厂大嫂的温柔 让我的青春撞了一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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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春生（广西来宾人）

撰文：胖爷

2001年初春，我来到东莞打工，落脚于黄江镇。原本，我此前是寻我堂哥而来。当我抵达黄江，找到堂哥所在的工厂，却被保安告知，堂哥半个月前自离了。

至于，他去了哪里，无人可知。无奈，我只得自谋出路。

当年，没一技之长，又没学历的男生，想找到工作，并非易事。我所带盘缠不多，找了一周，工作的事，仍无着落，不免慌了。

这天，我在一家工厂旁的士多店乘凉，有个男子跑来搭腔。他年龄与我相差不多，一谈之下，竟然与我是同乡。

异乡遇到乡亲，无疑极为亲切。同乡听闻我的境况，答应帮我。他在工厂里有些关系，认识熟人，可以帮忙把我弄进厂去。不过，需要请人抽烟喝酒的打点费。不多，两百块。

那时，我涉世未深，不知外面江湖深浅。虽然身上仅余二百零几块钱，却没想太多，直接掏了钱。

谁知，同乡拿了钱，往工厂的方向行去，谁知他只是虚晃一枪，半路一个闪身，竟然消失了。

我得知被骗后，欲哭无泪。身上仅余几块钱，住宾馆都不够。我不知接下该怎么办，只能一脸悲愁地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人出现了。

她在附近一家印刷厂上班，那天在士多店门口看电视。那个年代，东莞工厂门口都有一家士多店，士多店门口都会摆上一台大电视，供打工者消遣娱乐。

女人看了许久的电视，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她主动上前，问我是否遇到了困难。熟悉了之后，我才知道，她曾经有过与我同样的困境，因此，她对我的境况感同身受。

女人已经嫁为人妇，我随她的要求，喊她嫂子。大嫂的丈夫在广州一家纸箱厂上班，她在东莞，两人保持着一个月见一次的频率。

大嫂在工厂附近租了一间铁皮屋，通常，大哥从广州来东莞，恩爱一夜，次晨再回去。

有时，大嫂心疼丈夫，放假时，主动跑广州去，不过，在广州，得住宾馆。宾馆比大嫂租的铁皮屋环境好多了。享夫妻之欢时，也愉悦很多。可大嫂心疼钱，去的次数不多。

大嫂个子不高，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虽已为人母，但大嫂模样俊俏，尤其眼睛好看，据说在东莞期间，有好些男同事，想约她吃饭。

当然，醉翁之意不酒。大嫂心如明镜，一律拒绝了。但拒绝归拒绝，表面上，她仍满面春风，和颜悦色。

因此，即使无法讨得其欢喜，那些工友也不气恼。正因此，大嫂在车间里混得了一个好人缘。在大嫂的介绍下，我进了她所在的印刷厂。

印刷厂很辛苦，时间又长，我刚进厂，还真有点不习惯。但我时刻谨记，我是大嫂介绍进来的，绝对不能给她丢脸。

熬过最初的一周，慢慢地我就习惯了。印刷厂一月只放一天假，平时只有周日晚上不加班。而这唯一不加班的晚上，大嫂会回出租屋里，用煤油灶做一餐好吃的。

那时条件有限，为了省钱，只能用最简便的家具。当然，每一回，大嫂必定叫上我。煤油灶没有大火，烹制不出美妙的食物。

若说有一桌好菜，倒也不妥。无非炒一个青菜，或者一个辣椒小炒，再配上买来的凉菜若干。但工厂食堂，大锅菜实在难以下咽。因此，大嫂的这几样普通食物，都成了酒店大餐。

吃得次数多了，心里便愈发着急。只盼着早点发工资，好给大嫂买好吃好喝的。

我原本最不喜欢收拾桌上残余，但在异在他乡，受到萍水相遇的大嫂如此礼遇，心中感佩不已，常主动收碗筷，并且清洗得干干净净。

此外，我还会把屋中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大嫂当然不会让我做这些，但我每天都抢着去做，大嫂脸上露出心满意得的笑。

待屋中卫生清洁妥当，大嫂便会洗头。通常，她会打上一盆水，再拿一个小水杯，搬到门口，坐在凳子上，开始洗头发。

大嫂有一头秀发，擦上洗头水，清洗时，颇不方便，大嫂便喊我帮忙，帮她用水杯往头上倒水。

第一次倒水时，看到大嫂光洁的脖子，我不免心慌意乱，水倒洒了，洒到了大嫂的衣服上，好在大嫂不以为然，反而呵呵笑了，边笑边嗔，说我顽皮。

待帮大嫂洗好头发，我把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大嫂坐起来，看到我，想起衣服上湿了些水，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脸微微红了。

那一抹羞涩的样子，现在想来，仍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尽管那时我已经知道，大嫂曾经有落魄街头的遭遇，但我俩只是萍水相逢，她能如此待我，于我而言，比亲大嫂更亲，心里愈发感动。

我暗中发誓，一定要混出个好名堂，不说给大嫂长脸，至少不能输了面子。何况，我那时南下，多少背负了一腔抱负。

只是，梦想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的理想一次又一次破灭。

一个人想取得功名，在工厂的具体表现，就是一个要想晋职涨薪。这样的梦，人人都有，如何脱颖而出，似乎吃苦耐劳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你得弄懂职场规则，你得学会讨巧。

简而言之，就是你要会溜须拍马，而我心里多少还保持着一点理想主义，对这类事情，尤其排斥。

其结果，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如我的工友起高楼，看着没什么成绩的同事宴宾客。

这样的情况，遇到了几次，我甚至心生冲动，想要离职，另谋高就。我知道，凭我这近一年的经历，也算一个熟手，想换一份工作，并不难。可一想到，换了工厂，就要离开大嫂，心里到底有些不舍。

某次，大嫂也遇到了严重的不对平对待。我实在气愤不过，心中愈发悲凉，于是悄悄提笔，写了一封揭露信，寄到了总经理信箱。

写完，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但一周后，我竟然被文员通知，叫到了写字楼。总经理当然没有接见我，但人事部主管了解了我的情况。

不久，大嫂的待遇问题得到了调整，但我写信的事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在工人眼中，我成了告密者。大嫂知道我出了力，想表示感谢，无非是炒了几个小菜，改善一下伙食罢了。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带了一瓶啤酒一瓶饮料。因为高兴，不免吃得尽兴，回宿舍时，有些晚了。

我和大嫂在她宿舍喝酒一事，被好事人极尽喧染，虚构成另一个版本，到处流传。

我倒无所谓，但这种事对女人不利。

我担心影响大嫂。好在，她不以为意，反而劝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

大嫂如此想，我一个男子汉，还怕什么呢？果不其然，一周之后，传闻自然消散了。

又过了一周，这天下了班，大嫂浑身无力，原来发起了烧。我知她不对劲，送她回到租屋，帮她买了花，又烧了开水，喂她喝了。她一直不见好，我便一直守在她身边。

夜深了，我不时以手试额，额头滚烫。我用土法子，打来一盆水，擦拭额头，脸，手用胳膊。

清洗靠近内侧的手臂时，我脚下一滑，半边身子撞到大嫂怀里，左手无意中碰到了大嫂胸口隆出的一部分，我心里一惊，脸倏地通红。大嫂也意识到了什么，好在她本就在发烧，脸上的红看不出异常。

那晚，忙到凌晨，大嫂的高烧终于退了下来。看着大嫂微闭双眼，我才安然地退身而出。回到工厂，说了一番好话，保安才帮我开门。

回到宿舍，大家都睡了。次日，厂里有了谣言，说我在外双宿双飞，云云。言语极为污人耳朵。

尽管我用大嫂的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安慰自己，可这次不同往常。其时，据说人事主管已经向总经理报告了我的情况，并且被要求，对我的情况进行跟踪了解。因此，厂里有传说，我将升迁，直接调到办公室。

这当然是传闻，但大嫂宁肯信有无，不愿信其无。为了不影响我的前程，她主动提出了离职，而且是辞快工。

辞快工，只要三天即办完手续，而代价则是，克扣一个月工资。辞工的事，大嫂没对我讲，她留了一张纸条给我，只写了一行字，表达了两个意思。

其一，她离职了。其二，谢谢我给了她温暖。那天晚上，我坐在夜宵摊上，一个人喝了三瓶啤酒，起身离席时，抹了一下脸，发现全是泪花。

如果真要说温暖，她所给予我的，远远多于我给她的啊。大嫂没有留下地址，我们就这样走散了。之后，我费了许多力气，都没能找到她。

如今，我通过奋斗努力，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了幸福的家庭。不知道，大嫂过得怎么样。

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把我的好运，转让给她。当然，我也相信，像大嫂这样良善纯真的女人，一定会有个好的生活。

二十多年来，这萍水相遇的温暖，成了我生命中的一抹亮色，时至今日，仍不时回想，挂挂于怀。（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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