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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郭冰(广西柳州人)

撰文:胖爷

楼下新开了一家麻将馆,打理麻将馆的女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名叫珍姐,也是我们这栋楼房的租客。

珍姐原先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是个基层管理,老公在深圳光明,据说薪水不错。她老公每周回一次虎门,工作忙时,半月或一月才回。

珍姐原来貌不出众,自从开麻将馆后,像换了个人似的。衣服的颜色明艳了许多,脸上抹了些脂粉,讲话的声调里,多了几许甜柔软糯。

如此一番包装,自然吸引了许多目光在她身上驻留。

虎门这地方,曾经遍地工业区,聚集了几十万打工者。虽然这几年,制造业整体向外迁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虎门仍然是打工重镇。

别的不说,但凡租房楼下,必定能找到麻将馆。

如今,人们的娱乐方式,早就多样化了,但麻将馆这样的地方,仍然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究其原因,大约麻将馆提供了一种社交方式,把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当然,其中必然有男有女。

租房楼下这家麻将馆,面积并不大,三个角落里,各摆一张麻将桌,剩下一桌,安置了桌子一张,外加饮水机一台。

毕竟同在这栋楼里,当了好几年的邻居。开麻将馆之前,我和珍姐经常碰面,但见到了,最多点个头,微笑示好。

当上老板后,珍姐热情了很多。见了面,主动打招呼问好。

最初那半个月,麻将馆没什么生意,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打麻将的男男女女,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场所,不熟悉的地方,会害怕有人设局,不会轻易冒险。

所以,新开门面,最初阶段,要营造氛围,除了拉熟人上阵,别无他法。

经不住珍姐的再三邀请,我去当过几次陪客。打牌这种事,一旦迷上了,容易上瘾。

我身边有许多这样的例子,赢了几把,就以为自己武功盖世,找到了赚钱的门路。结果,越陷越深,再也出不来。

为了招徕人气,珍姐常常亲自上阵。到了饭点时间,为了留住顾客,她还会亲自下厨。

其实,珍姐完全可以叫外卖,但她厨艺好,简单的家常菜,也让人吃得有滋有味。

珍姐的一举一动,一频一笑,无不透露出一种风情。如果说珍姐的厨艺让人大饱口福,那么,她的穿衣打扮,则让人大饱了眼福。

除了这两个招术,吸引并留住了一批忠实的客人。珍姐后来还摸索出一个新的秘技。

来了客人,她总会想方设法把打牌的男女,分开交叉着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麻将是娱乐,本身就享了精神愉悦,若身边再配以异性,则相当于享了双重快乐。

她麻将馆后来生意的红火,很大程度上与这些安排有关系。

这样的巧妙安排,自然带火了生意,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常来珍姐麻将馆打牌的,有位四十来岁的女人,名叫阿花。阿花在北栅一家电子厂上班,工厂活不多,大把闲空时间无处打发,她老公在佛山上班,无法陪伴身边,她需要慰藉与欢乐时,他却无法及时赶到,鞭长莫名。

阿花又没别的爱好,于是一头扎进麻将馆寻找乐趣。

珍姐给阿花身边安排了一名陌生男子,男子比阿花小好几岁,自称在一家制衣厂上班,男人长得白净,又极会讲笑话。

当然多是成年人的段子,若是换作别人讲出来,必定是有些下作的。可他偏偏不一样,同样的段子,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恶俗,反而让人心意神会的笑。

这是一种很高级的精神享受,坐在阿花对面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阿花只觉得此人有趣,但心里绝无别样的想法。

只是,一桌人打牌,不免会有些手指的触碰。阿花第一次碰到男人的手指,瞬间有了触电的感觉。那天,阿花乱了心思,打牌时完全乱了章法。

第二日再去麻将馆,男人没来,阿花打了一圈牌,感觉没有意思,早早起身,走人了。

一连等了三日,男人终于现身了,阿花心花怒花。那一日,运气也站在她这边,她接连糊了几把大牌,赢了近半个月的工钱。

众人都让她请客,她自然乐意。一桌四人前往夜市宵夜,就着冰饮,吃着烧烤,好不快意。

散席时,男人礼貌地提出送阿花回家。阿花答应了。毕竟喝了些酒,迷糊中,不是回她家,而是去了一家小宾馆。

这样一对牌桌上相识的情人,快意甜蜜了好一阵子。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败露,动静闹得很大。阿花厂里人尽皆知,婆家娘家等等,都晓得她有这样一个情事。

背负荡妇的罪名,阿花终于不堪重罪,于某个晚上,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类故事,一度对珍姐的麻将馆带来了一定影响。但隔了一些时间,麻将馆又恢复了原来模样。城中村人来人往,仍然有人进出麻将馆,需求仍在那里,麻将馆生意,消沉了一段时间,又恢复原样。

时间久了,作为麻将馆的掌柜,珍姐见多了这样的情事,慢慢竟然也习惯了。只是,她未曾想到,自己也会陷于其中。

阿花事情大约半年后,麻将馆来了一位新客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自称是一位货车司机。

他第一次走进麻将馆,并非打麻将,他是来找人的。他找一个女人,或者说,要找他的情人,但他俩闹了矛盾,女人不愿见他。

货车司机棒了一大束花,等了许久,找不见人,这样的机缘,珍姐自然不放过,她劝他打一圈牌,并愿意帮他盯着对门的租房,一旦发现他要找的人,马上告诉他。

男人边打牌边等,结果等到夜深人静,要找的女人,也没有归来。

男人起身离开,珍姐看到桌上的花,叫上男人,说他忘了。男人淡然一笑,人都没找到,要花何用。你若喜欢,送给你好了,放你店里养着,给大家赏吧。

第二日,男人又来了,仍然棒着一大束花。人未等到,依然被叫去打了几圈牌。起身时,花仍旧送给了珍姐。

男人接连来了五日,送了珍姐五次花。珍姐想,这男人还是有心。现在像他这样痴心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第五日,男人打牌时,输光了钱。他腆着脸,向珍姐借,不多,五百块。

借钱的人,珍姐见多了,很多人借了钱,一去再不回。这个男人,与珍姐不熟,只是她心里权衡了下,觉得就凭他每天送花,也值得相信。

于是,借了五百。

次日,男人仍旧来了。这一回,捧了两束花。先还了钱,再把花送给珍姐,说是对她的信任表示感谢。

人与人之间,都是讲感情的。这几个来回,两人算熟了。这天,男人赢了一把,待最后一批客人散去,珍姐正欲关店门,男人提出,一起宵个夜。

最初,珍姐是犹豫的。经不住男人眼神里的哀求,就去了。

宵夜这种事,不免要喝酒,一喝酒,男人的话便滔滔不绝了,从他高中毕业,南下东莞打工开始讲起,讲到成为货车司机的奋斗历程,讲到自己爱情失意的困顿。讲到最后,男人竟然一脸悲戚,差点落泪。

说起来,货车司机所经历的找工的辛酸,打工的悲喜,遇到的人与事,她都经历过,感同所以身受,更能体会他的不易。

这种事,自然不会轻易对人言的。若真对一人讲,必定把对方当成知已。一个中年男人,当着一个女人落泪,这样的举止,让珍姐特别感动。

宵夜后,货车司机送珍姐回家,途中突然下起雨来,雨不大,珍姐甚至觉得这样的雨中漫步,颇有些浪漫。货车司机不愿珍姐淋雨,脱了衬衣,给珍姐当雨伞。

这种绅士行为,更让珍姐感动。

之后,货车司机再去麻将馆,珍姐看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些许柔情。

货车司机要找的女人也许早就搬家了,他一直没找到她,慢慢地也就放弃了。但毕竟与珍姐熟了,又是个麻将重度瘾者,自然常光顾珍姐的店。

偶然,还会带上一束花,到了店里,直接把花放在桌上。之后,再不管。珍姐知道他的用意,心里不时泛上一丝甜。

类似的交往,大约持续了一个来月。有一天,珍姐的麻将馆突然贴出告示,她要回一趟老家,体馆半个月。

过了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珍姐此前并非回老家,而是和货车司机,出了一趟差。她成了货车司机的副驾座,跟着他跑了一趟江浙。

至于,这趟行程具体发生了什么,众人也不知情。结合各种传言,以及私下里,争相传送的珍姐的一张私密照片,基本可以整理一个大概。

大约就是,珍姐不但彻底把身体交了出去,更重要的是,她的一颗心,也全给了货车司机。

为此,珍姐甚至不惜代价,背着骂名,与老公离了婚。甚至,当货车司机提出想自己买车跑生意时,她把这些年的金银细软,毫无保留地送到货车司机面前,以当投头状的意思。

正当她憧憬着新的幸福生活时,货车司机却给了她击命一击。

原来,所以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目的是为了报仇。他妻子不是别人,正是阿花,他要报夺妻之仇。

阿花亡故后,他痛定思痛,觉得责任在麻将馆老板,于是处心积虑,想出了这个主意。他要让珍姐,尝一尝心头之痛。

至少,珍姐的钱财,他一分不少,全还给了她。我猜测,在与珍姐的交往中,他对她多少动了些真情。

有了这样的遭际,珍姐的麻将馆自然关门大吉了。珍姐离开了,消失于茫茫人海。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无人关心她去了哪里。

至于那家铺面,关门闭户了几个月。有一天下班回家,看到一个新来的女人,再次在那里开起了麻将馆。

人生命运沉浮的故事,仍将轮回继续。(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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