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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宝庆二年春,我在灵江河畔认识了一位姑娘,她的芳名叫谢道清。

那一年,我刚刚私奔至此,与官人过起了缠绵诗意的小日子。

我家官人王仁瑜,是个俊俏又多情的男子,且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我与他一见钟情,私自定下了蒲草磐石之约。

可屈家是高门望族,怎甘心将千金女子下嫁给一个穷秀才。

“真是孽障!好好的姑娘家,竟然学那戏文里不要脸的勾当私定终身,倘若执迷不悟,为父定将你逐出家门!”

媒婆登门,为世家公子求亲,我爹本已欣喜允诺,却不想我誓死不从,还说出“此生非王郎不嫁”的狂悖之言。

我爹震怒,命仆妇将我锁在柴门,可我娘心软,趁着半夜偷将我放出,于是,我怀抱包裹,与王郎连夜私奔到台州,成了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小夫妻。

红袖添香,赌书泼茶,有良人在侧,纵是着布衣,身子也温暖,纵是嚼菜根,滋味也绵长。

我与官人住在城东门外的小村子,村前有一条河名唤灵江,每日午后,我都会到江边去洗衣服。

初来乍到,人情稀疏,唯一对我友善的是一位满脸生着恶疮的姑娘。

但,她对我也仅仅是友善而已,因为,她总是蒙着面纱,独自远离浣洗的妇人们,孤孤单单地搓洗着手里的衣服。

那茕茕孑立的身影,在杨柳三月的柔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隔着很远,偶尔我与她目光相对,虽然隔着面纱,只看她一双美目,便知道她在冲我微笑。

而我,亦会遥遥地朝她笑一笑,知她不愿被打扰,不会冒昧上前与她攀谈。

我们的故事,始于一场孩童的调皮捣蛋。

2

那一年,谢道清十六岁,我十七岁,皆是人间新月,豆蔻年华。

她出自名门谢家,是前朝宰相的远房孙女,只可惜,她父母早亡,飘零到灵江河畔,随着叔父一起生活。

谢家叔叔家贫,每日粗茶淡饭竟也将她养得如花似玉,可是不知怎得,有一日,她忽然浑身起了恶疮,几日的功夫,便从灵江最美的姑娘,成了远近闻名的丑丫头。

世人多迷信,尤其是那些没见识的妇人们,私下里都纷纷议论她是得罪了神仙,身子被下了诅咒,谁若敢靠近她,便会同她一样,难逃厄运。

不更事的孩子,更是不肯放过她。

每次她蒙着面纱到江边浣洗,总有一群调皮的孩子围着她嘻嘻哈哈的起哄。

“丑八怪,出谢家,年十六,是呆瓜,蒙着面纱不说话,都说她是个假哑巴!哈哈哈哈哈——”

七八岁的臭小子们边叫嚷边捡小石子丢向她,她左躲右挡,仍难免挨了砸。

“你们快看,这个丑八怪洗衣服不挽袖子,袖子全湿了。”

“前日我也看见了,她洗菜也是这样,不露手。”

“啊?她是不是傻?”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挤眉弄眼,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窘得谢道清纵是蒙着面纱,也看得出她满脸通红。

我向来侠义,见如此妙龄少女被欺负,顿时怒从心头起,我毫不犹豫起身挥舞着捶衣棒将这些小兔崽子们轰走。

“你们这些小混蛋懂个屁,这叫真龙不露爪,露爪非真龙!”

我将谢道清紧紧护在身后,高声阔气地责备着起哄的孩子们。

孩子们哄笑着散了,我亦笑着回来,意欲安慰她几句,可谁料,她一双美目竟然怔怔地望着我。

“屈娘子,你方才的话,可是当真?”

她讷讷地轻声问我。

3

我和官人就住在谢家叔叔的隔壁,自从那日我替谢道清解了围,她与我便熟识起来。

她感激我为她挺身而出,时常来我家帮我打扫庭院,缝补衣物,她还绣了个精美的帕子给我,帕子上,两位女子在江边浣衣,春光袅袅,粉面娇容。

她的体贴,令远离故土飘零至此的我,感到了无尽的安慰。

于是,私下里,我开始唤她“阿清”,她叫我“三春”,我们成了知心好友。

阿清很喜欢听我讲史书上的故事,平日里,常常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侧着粉颈向我问询典故,而我自幼通读诗书,自然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一日,我讲到唐明皇专宠贵妃杨玉环,可玉环最后却香消玉殒,魂断马嵬坡,感其身世,我不禁深深叹息。

“若早知芳魂难续,不知那杨贵妃是否会起了悔心,便是受尽君王恩宠,没了性命,又有何趣?”

我摇头感慨,为薄命红颜百般唏嘘。

一向温婉的阿清却露出羡慕的神色,“可是身为女子,芳华何其短暂,此生若能似她那般承欢君前,也不算辜负。”

“哦?”我嬉笑着抓过她的玉手,“阿清这是思嫁了?想嫁的还是当今官家?”

阿清自知失言,羞的面红耳赤,她反手掐住了我的胳膊,恨恨地说,“你真坏!竟然打趣我!我知道你与王秀才夫妻情深,平日里便以为你是个正派娘子,谁料竟是个黑心肠的!”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脸皮薄,知道她恼了,我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讨好地对她说,“其实,你若真有此意,如今倒有个绝好的机会。”

我家官人一贯喜欢以才会友,曾经结识过一位叫杨俊来的举人。

那杨举人是太子的门客,恰好他前日来拜访官人,言谈间说到此行到台州,是奉命帮帝王选妃。

我将选秀之事说与阿清听,阿清听后,果然一双美目瞬间有了光彩。

可是,她忽而蹙起了柳叶眉,她摸着自己的脸,忧心忡忡地说,“可如今我这幅鬼样子,又如何才能入得杨大人的眼呢?”

“那自然是要用心筹谋一番了。不过,阿清你出身名门谢家,谢丞相曾对当朝杨太后有扶助之恩,想必此事也并非全无希望。”

我年少恣意,古道热肠,只因孤身在异乡,唯有阿清与我交好,所以,我一心要成全她的心愿,希望她能成为那只涅槃的凤凰。

深夜,我依偎在官人怀里,向他提及此事,官人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娘子一诺千金,为夫又怎敢不尽心尽力?”

而果然,第二日,官人就给杨举人下了拜帖,约他一起去城外的国清寺求签。

4

台州城外有一座国清寺,平日里香火极其旺盛。

杨举人因接了选妃这桩烫手的山芋,已经焦躁了多日,也想去寺庙求个上上签。

而求仁得仁,果然他自国清寺的老和尚手里得了个大吉之签。

只见签文里写着一首打油诗:

“问津桃源上天台,谢女咏絮灵水边;

道是琼台夜月凉,清辉不露霓裳仙。

寻人至,婚姻吉,财源进,鸿运来。”

这签文写的云山雾绕,可杨举人读着读着,面上却渐渐露出惊喜之色。

“大师,此签——”,他笑容殷切地问向老和尚,老和尚含笑点头,“施主大吉,诸事皆能柳暗花明,水到渠成。”

在一旁相陪的官人,趁人不备悄悄向慈祥的老和尚点头致谢,随即也连声向杨举人道贺。

自国清寺归来,官人约杨举人来家里做客,路过灵江河畔时,杨举人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不远处有位窈窕少女正在洗菜,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挽袖,那衣袖与玉手一起浸在水中,映着波光,粼粼溢彩。

“这位姑娘,你洗菜为何不挽袖?”

杨举人深以为奇,忍不住停下脚步,向那蒙着面纱的少女发问。

少女朝他娇俏一笑,丝毫不怯生,“奴家这是真龙不露爪,露爪非真龙啊。”

“真龙不露爪,露爪非真龙,有趣,真有趣,这灵江竟有这般女子。”

杨举人笑着夸赞道,可忽然他愣住了,因为他想起在寺中求的上上签,那签文中的“灵水边”,不就是眼前的灵江吗?

“敢问姑娘芳名?”他的声音有了几分迫不及待。

这时我家官人走上前去,笑着答道,“这是谢家小妹,出身名门谢家,身为女子却有个男子名字,叫‘谢道清’”。

“谢道清,谢道清,问谢道清。”杨举人呢喃着这个名字,忽然如雷霆灌顶,这岂不是天意?

国清寺里求得的签文,原来是首藏头诗啊。

谢道清,难道就是千寻万找的天选之女?

可是,如此生有恶疮的女子,怎能得选宫闱,侍奉真龙天子呢?

5

官人陪着心事忡忡的杨举人归来,我立即满脸喜色地迎上去。

“杨大人可曾抽到上上签?”

杨举人心不在焉地接过茶,“确实是吉签,而且我还得遇一位奇女子。只是那女子身有恶疾,实在不配宫闱。”

我故作诧异问到,“难道是那位谢家姑娘?”

“正是。”

见他愁眉不展,我心中有了几分把握,爽朗地笑道,“杨大人,这正是谢家姑娘的造化所在啊。若依妾身所见,那谢姑娘奇才奇貌,定是天上的仙子来凡间历劫的,既是天仙,凡人怎能染指,唯有人间真龙才能相配。再者,若非生此怪病,恐怕谢姑娘早就婚配,既有此奇遇,难保不是天选的皇妃之命啊。”

我冲着身旁喝茶的官人使了使眼色,官人与我心有灵犀,立即附和道,“杨兄不必忧虑,台州府有一位名医,堪称在世华佗,若请了他来医治,想必谢姑娘定不辜负杨兄的恩情。”

我俩左一言右一语,直说的杨举人动了心思。

于是,没过几日,阿清的名字就真的写在了入选的名单之上。

“三春,我——我真的可以入京了吗?”

阿清得此消息,喜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她抱着我又哭又笑,泪水湿透了我的衣裳。

“傻丫头”,我点着她的额头笑道,“恐怕还不行,此次只是送你到知府府上学宫规礼仪,不过事在人为,我会帮你的。”

“三春”,她伏在我肩上,抽泣不止,“今生能得你为友,我荣幸之至。若我日后真能陪王伴驾,定不会忘你扶助之恩,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噗嗤”一声笑了,“我屈三春没出息,此生只求与官人白首到老,你便每日在观音前替我祈祷夫妻百年恩爱吧。”

“呸”,她的脸又红了,“你真是不害臊,一口一个‘官人’。三春,我真羡慕你,为了心中所爱,你敢忤逆父母,敢与人私奔,敢过苦日子。可是我——我要报答叔父的养育之恩,只能舍弃自己,为谢家换取荣华富贵。”

其实我明白的,我早就明白她。

她出自谢氏,虽自幼贫寒,骨子里却依旧存着世家女子的高傲,她不甘心一生在江畔洗菜浣衣,她要一朝飞上枝头,做那只耀眼夺目的万凰之王。

凤凰总会有人做,那么为何不能是她,不能是阿清呢?

一滴泪珠自她的眼眶涌出,淌在她红肿不平的脸上,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郑重的许下诺言,“阿清放心,我会帮你。”

6

阿清去了知府的府上训练宫廷礼仪,而我则踏上了寻医之旅。

听闻台州城那位神医诊金贵的惊人,我咬咬牙,典当了我最心爱的金步摇和珍珠项链。

在最穷苦的日子里,我都不曾把压箱底的首饰拿出来,可为了阿清,我舍得。

我忘不了在江畔她茕茕孑立的身影、她眼神里的落寞,和她在我面前掉下的眼泪。

我不是观音菩萨,我的古道热肠也无法暖这天下的万万人,可是,我能暖得了阿清,那何乐而不为呢。

我无所求,但我愿意让她得偿所愿。

神医已是耄耋之年,不是想见便能见的,这种事要看机缘。

我在神医家门口等了三天三夜,熬得双眼通红,小厮才终于放我进去。

我用二十两银子换来了三粒苦药丸,然后神医对我挥了挥手,一句话没有便把我轰出了门。

阿清很聪明,在众多入选的女子中,她的礼仪学得最快最好,知府大人很迷信,听杨举人说她是下凡的仙女,因此并没有为难她。

在她终于要入京的那日,我亲手将苦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随后,她在上京的路上,一直腹泻,直折腾的差点断了气。

可惊喜的是,待腹泻之症停了之后,她身上的恶疮竟然一夜之间结痂脱落,露出了原本光洁细腻的皮肤。

不,如果说曾经的她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那么如今的她,便是盛夏池塘饱满娇嫩的荷花,雨滴落上去,溜溜的滑,还有令人迷醉的芳香。

我颤抖着双手将镜子递给她,她瞥了一眼惊叫道,“这位仙子是谁?”

忍不住剜了她一眼,怎么拉几天肚子,把聪明劲儿还给拉没了呢?

“阿清,这是你啊,你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活脱脱就是应运而生的国母娘娘啊!”

说罢,我俩紧紧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我一路陪着她来到了繁华热闹的临安,官家也定好了选妃的日子。

日子近在眼前,阿清害怕极了,她紧紧拉住我的手颤抖着说,“阿清,我怕,官家他会喜欢我吗?”

我笑着问,“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子会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呢?”

“那自然是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

“还有呢?”

“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也是男子一生所求。”

“不”,我轻轻摇头道,“倾城之貌名门淑女自是好的,可这样的女子,后宫之中多的是。只有懂得欲拒还迎知情识趣的女子,才是人间尤物。世间最勾魂莫过于求而不得,谁把握住了拒绝与迎合之间的分寸,谁就赢得了君王之心。”

7

宫门巍峨,庭院深深,阿清终于入宫了。

那一日,我亲眼看着她穿着秋香色罗裙一步步踏进了宫门,天色清朗,白云悠悠,我心中却忽然涌起一股浓浓伤郁。

那缓缓关闭的朱红色宫门,到底是阿清的福气,还是阿清的劫数呢?

我不知阿清会不会后悔,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后悔,可是,我知道,宫门一关,我们都无法回头了。

选秀当日,官家亲临,在众多的名门淑女中,他一眼就看中了阿清。

因为,别的女子皆是浓妆华服,满头金翠,唯有阿清,顶着一张不施粉黛的面容,干净清雅,超凡脱俗。

官家看惯了宫廷女子的阿谀殷勤,闻惯了宫娥妃妾的脂粉之气,初见神色清淡的阿清,便迷得再也移不开眼睛。

他含笑走上前,缓缓问道,“卿为何不露指?”

宽衣广袖,阿清的手隐在其中,礼仪周全,可偏偏不露半分。

“回官家,妾见龙方可伸手。”阿清笑语晏晏的回答。

“哈哈哈”,官家舒朗的笑了,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有趣!他知情晓意,当场为她挽袖,露出她的一双纤纤素手。

四目相对,两手相执,阿清跪倒在官家膝前,声音宛如琴筝,“妾手与官家合手共扶社稷。”

佳人倾国,巧语得君心,官家得此一宝,喜上眉梢,当即忘了宫里的莺莺燕燕。

阿清当场被封为通义郡夫人。

阿清很聪明,被封夫人之后,对官家体贴入微,情意绵绵,唯在侍寝一事欲拒还迎。

她以身子未愈为由,多次将满眼缠绵的官家推出门外,可偏偏又对他软语殷勤,给足了甜头。

如此半月有余,官家才终于得偿所愿,与她同床共枕,百般柔情。

没过多久,阿清便被封了贵妃。

殿前选秀,一浣衣女却独让皇上倾心,纳入后宫半月便封贵妃

阿清成了宫中宠妃,我自是为她开心,可我也隐隐忧虑,因为宫中还有一位贾贵妃,我担心她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贾贵妃出身名门,父亲在朝内说一不二,官家对他们父女非常倚重。

原本,宫中贾贵妃独得恩宠,可阿清入宫之后,官家便夜夜宿在阿清宫中,惹得那贾贵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阿清撕个粉碎。

阿清写信给我诉苦,讲贾贵妃如何抢她的恩宠,如何指桑骂槐欺辱她,如何暗中使绊子令她在宫人面前出丑。

虽然,这是早已料到的事,可真的发生了,我却无比焦心。

我回信给她,教她如何在宫中自保。前朝,是官家说了算,可后宫,不是还有杨太后吗?

阿清听了我的建议,每日去杨太后面前精心伺候,果然没多久,她就得了太后欢心。

8

与阿清一同参加选秀的,有两位民间才女,一位名叫朱静芬,一位名叫刘紫茵。

她们皆有咏絮之才,只可惜容貌不出众,因此落了选。

“阿清,独在深宫,身边须有贵人相助,这两位便是你的贵人。”我在书信中嘱咐她。

于是没多久,阿清就回信说,这两位才女已经进宫成了她的宫女,她每日领着她们去太后宫里吟诗作词,深得太后喜欢。

杨太后善诗词书法,一向对才女颇有好感,阿清此举,正中太后心怀。

只是,如此一来,贾贵妃就更生气了。

宫中迟迟没有立皇后,大臣们坐不住了,纷纷上书请立皇后。

官家有意立贾贵妃为后,毕竟她的母家颇有势力,这是阿清比不了的。

贾贵妃也以准皇后自居,每日春风得意,有一天甚至将阿清约到她的宫里,命她端茶磨墨,肆意驱使。

可阿清却依旧言笑晏晏,孝顺太后,善待宫人,颇有母仪之风。

不久后,宫中的人就在暗处纷纷议论,“宫中有真皇后,为何要立假(贾)皇后呢?”

刘紫茵眉眼灵巧,才气逼人,太后最是欣赏她。

有一次,太后宫中飞来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好生热闹,太后非常高兴。

刘紫茵一边为太后磨墨,一边巧笑倩兮的说,“奴婢在灵江时,曾听说去年的元宵节,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喜鹊,飞来飞去都不肯停,偏巧就落在谢贵妃的花灯上,那时闺中姐妹们都引以为奇呢。”

“哦?竟有此事?那还真是吉兆呢。”太后含笑望着她说。

宫中的流言越传越盛,最终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

官家是个和气的中年人,他来到阿清的宫中,含笑抿着一盏茶,“近日宫中有颇多流言,爱妃可曾听说?”

“官家,古往今来,皇宫内院的流言何曾断过,官家又何必放在心上?”

“是吗”,官家笑着打量阿清,“可流言中说宫中有真假皇后,这话当何讲?”

阿清伏在官家膝前,百般温柔,“妾不知何谓真假皇后,只知官家是真龙天子,凡事自有官家做主。”

官家笑了,多日来那张因立后而焦躁的脸,被她一句话,仿佛春风化了冰。

官家心属贾贵妃,太后却笃定支持阿清,最终,官家听了太后的话。

宝庆三年冬,阿清头戴凤冠身披金袍,登上了皇后宝座,成了大宋的万凰之王。

9

阿清成了皇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把我召进了宫,屏退了宫女之后,紧紧将我抱在怀里,“三春,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你,也终于可以报答叔父的养育之恩了。”

我也很激动,抱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即便她做了皇后,可在我心里她仍然是阿清,是那个与我一起秉烛长谈浣衣刺绣的邻家姑娘。

“三春,谢谢你,我已经奏请官家许王大哥一个知府的官职,官家答应了。”

知府?好大的官!可是,这并非我和官人所求。

我笑着拒绝,“不,阿清,我一生无大志,官人也只想做个闲云野鹤。我帮你,为的是你我之间的情意,绝非为了荣华富贵。”

“可是三春”,见我不允,阿清急了,“你是台州最有盛名的才女,王大哥也有治国之才,何不在官场大展身手,博个锦绣前程?”

她一心为我,我怎能不知。

可是大宋已是风雨飘摇,王朝内部重疾难愈,蒙古外敌虎视眈眈,官家又是个平庸之辈,我和官人,只求能在乱世里寻得一处安宁之地,携手终老而已。

阿清没能留住我,我还是执意离开了临安。

临行前,我嘱咐她,“朱静芬和刘紫茵有大才,一定要善待她们。”

阿清含泪应允,望着我远去的背影,惶恐难安。

我和官人一路南下,观山玩水,百般自在,终于在岭南停留下来。

岭南偏僻,风景却好,我们在小镇子里成了一对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

最初,阿清常常写信过来,但渐渐的,山高路远,信就不再来了。

镇上也有一条江,我在江边浣衣时,常常会想起阿清。宫廷里的花了开了一年又一年,镇子的风吹了一载又一载,不知阿清如今怎么样了。

这些年,蒙古大军一直侵扰朝廷边境,还曾经渡过了长江,逼近了临安。

据说官家被吓破了胆,做梦都在喊着“迁都”,但当朝谢皇后断然反对,谢皇后坚定的说“一旦迁都,定会民心失尽、天下大乱,所以万万不可迁都!”

于是官家掐灭了迁都的念头。

可此事被贾贵妃抓住大做文章,贾贵妃对官家献谗言说,“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此举岂非僭越?”

不仅如此,她还暗中与她父亲勾结,散布了许多皇后入宫前的流言蜚语。

10

我和官人在小镇上,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可没想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求救信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信是杨俊来的老奴所写,信中说,杨俊来无辜蒙冤,被判了秋后问斩。

杨举人和我家官人是旧相识,他们一向颇有交情,好朋友落难,我们夫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老奴在信中,含糊的提到此次杨俊来入狱,似是因旧日为官家选妃而起,闻听此言,我内心涌起一丝不详之感。

跋山涉水一路不曾停歇,一个月后,我们又重新踏上了临安的土地。

时隔三年,竟仿佛是过了一生。

这三年,我隐居自在如神仙,骤然看到熙熙攘攘的临安,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春梦,如今一个惊雷,我自梦中醒来,春事已了,繁花已落,只觉人世光景大不相同。

我们本打算落脚之后先去牢狱看望杨俊来,可没想到,刚到客栈,就有旧相识找上门来。

竟然是乔装打扮的阿清。

三年不见,阿清变得丰腴富贵,周身满是皇后的威严。但她见了我,却立即恢复了旧日邻家小女的模样。

“三春,你终于肯回来了!”她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神里尽是喜悦。

我口称“皇后娘娘万安”,屈膝欲对她行大礼,她却手疾眼快把我扶起,“三春,你这是在怪我吗?”

是的,我心中确实藏了一分怨气,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杨俊来。

“阿清”,我终于肯再次这么叫她了,“杨大人的事,你可听说了?”

阿清点点头,面露难色,“都怪那个贾贵妃!她暗中散播谣言,说我入宫前曾与杨俊来私通,才有了入宫的机会。我费劲了心思,才脱去了身上的嫌疑,可杨俊来却终是被官家寻了个别的由头定了罪。”

“阿清”,我望着已有些陌生的她,不由得开始急切,“你贵为皇后,一定能救他。别忘了,他曾是你的贵人。”

阿清未曾觉出我言语中的微愠,反而,她紧紧扶住我的肩膀,“不,三春,我匆匆赶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千万不要救他,官家对他已有了杀意,救他,你我只会引火烧身。三春,我知道你义薄云天,生就一副侠女心肠,可你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你犯傻。”

呵呵,阿清,她分得真的很清楚呢。

可是,我的命是命,杨俊来的命就不是命吗?

我望着她那张曾经秀丽光洁的脸,真的很是陌生,如今这张脸,尽是胭脂粉彩,我居然看不透她的心了。

忽然,我问她,“阿清,你怎会知道我回了临安?”

“是刘紫茵。她说你是天下最侠义的女子,定然不会对旧友的死活不闻不问,我听了她的话,日日派人在城门等你,今天我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三春,你竟然真的来了。”

我笑了,笑容里有多少心酸,又有多少无奈。

刘紫茵与我不过数面之缘,素日里并无交情,可她竟然是我的知音。

连刘紫茵都明白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阿清却只一心叫我自保。

这世间的人心,可真是可笑。

11

我和阿清,不欢而散。

她无法说服我,我无法说服她,我们之间,终是生了隔阂。

阿清走后,我和官人买通了狱卒,在大狱里见到了满身伤痕的杨俊来。

一声悲戚戚的“俊来兄”,我家官人和杨俊来四手紧握,我在场,亦流下泪来。

曾经玉树临风少年郎,今朝衣衫褴褛阶下囚,难怪这天下,要大乱呢。

“贤弟、弟妹,切莫为了愚兄做无谓的筹谋,也无需去求皇后。如今的临安已不是原来的临安,皇后也早不是当初灵江河畔的那个浣衣女了。”

杨俊来生念已绝,对朝廷对官家对人情,皆已伤透了心。

我们夫妻将他百般安慰,可他竟然是连半点求生之欲都没有了。

他说,大宋将倾,百姓难免涂炭,他不忍见天下生灵艰难,便先去了吧。

我以为他这是牢骚之言,可谁料,他竟然从此绝食,没几日便身死狱中。

我后悔了。

我心中后悔极了。

如果当初,我不曾精心筹谋将阿清送进宫,不曾买通老和尚偷换了杨俊来的签文,那么,他也许不会身陷宫廷阴谋,不会英年殒命。

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我屈三春,自幼侠义,光明磊落,可我害了一个人的性命,那个人还是我和官人多年的好朋友。

“离开临安吧,再不要回来。”

这是杨俊来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

我和官人含泪替他办好了身后事,他家的老奴很是忠诚,将他带回了老家,落叶归根。

而我,也打算离开了。

心灰意冷,再无牵挂,我们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可是阿清却追来了。

那是一个天色昏暗的傍晚,在临安城外的留步亭,她坐着马车追上了我,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宫女,是朱静芬和刘紫茵。

“三春,留下来吧,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你要什么我都给。”她句句殷切,入了我的耳,却只觉讽刺。

我摇头,嘴角不禁含了一丝轻蔑,“在你眼里,到底是人命不如荣华富贵重要。”

我多么傻呀,其实,多年前我就知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那时我讲杨贵妃唐明皇的故事,我为杨贵妃的红颜薄命而叹息,她却说能承欢君前也不算辜负。

命运的马车,其实在一刻,已经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了。

只是我后知后觉,如今才明白这红尘谶语,世事机缘。

留步亭前有一条小河,我望着那河光粼粼,忽然问她,“阿清,你还记得灵江河畔的日子吗?”

她自嘲的一笑,“如何能忘?那时我貌比无盐,长舌妇和小孩子都时常欺负我,还编顺口溜辱骂我。”

在她心里,原来这些都记得。

“可是,你叔父和婶婶对你很好。”

“是啊,叔父很好,可我对他也不薄。这些年,我赏他官位和金银,报答了他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我,谢家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原来如此,她竟是这样的想法,其实我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12

灵江河畔的阿清,是个善良知感恩的邻家女。

可深宫内院的谢皇后,是个自私虚荣的贵妇人。

人还是那个人,可她已经不是她了。

我终是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笑的风云大作。这城外的山雨说来就来,一团团乌云滚着雷声,疾风令人寒,秋雨乱人心,我们都湿了衣衫。

官人独自撑着伞站在亭外,他有着天真的书生意气,不愿与忘恩负义之徒同处一个屋檐。

这就是我抛弃所有与之私奔的男子啊,我真是爱极了他的赤子之心。

“三春,我真的留不住你吗?”

秋雨里,她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

“你放心,我会去一个世人寻不到的地方,你高枕无忧做你的皇后即可。”

杨俊来已死,还有谁是令高高在上的谢皇后放心不下的?世间除了我屈三春,还能有谁?

我知晓她所有的过去,美好的不堪的,得意的落魄的,我还亲手将她送进了宫,替她百般筹谋,用尽了心思。

这样一个碍眼的我,在她心头,何尝不是一根刺?

恩情?如此大的恩情,无以为报,大概,只有我死了,或者永远消失不见,她才不会夜夜惊心吧。

我望着她如今的模样,花冠华胜,锦衫凤袍,出城送别而已,竟然如此盛装,是故意让我明白,她是今非昔比的皇后吗?

疾风骤雨不终朝,亭外渐渐有了些许雨后的光亮,她的神色无常,可有一瞬间,我竟然疑心在风雨阴晦时,她是否对我起了杀心。

“那,本宫就祝屈娘子,一路顺风了。”

天光阴沉,她的声音似水,再无任何情意。

她没再看我,绝然转身,进了马车。

她的宫女刘紫茵和朱静芬,却在我面前停住了脚步。

刘紫茵说,“屈娘子,今日一别,料此生无缘再见。”

朱静芬说,“大宋江山飘摇,望娘子好自珍重。”

说完,她们向我躬身施了大礼。

人世间的事大概如此吧。有的人,曾与你万般亲近,你却看不懂她的心,可有的人,明明未曾交心,却似乎是神交已久。

想到此,我忽然觉得,释然了许多。

这世间,虽有不堪,却终究值得。

我和官人连夜出了临安,路过灵江河畔,我自怀中掏出那方珍藏了多年的帕子,撒手扔进了江水之中。

江潮滚滚,旧日笑靥终成空。

从此,屈三春再不认识谢道清,谢道清也再没有屈三春了。

我和官人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初私奔的日子,那时我们只知情意绵长,不在意飘零何方。

所谓荣华,所谓盛名,我们皆不在意。生逢乱世,有人能陪你布衣菜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从北走到南,从东走到西,在蒙古大军的铁蹄下几次死里逃生,最终在山林间隐居下来。

13

这以后的事情,我日益年迈,也记得很模糊了。

只记得德祐二年,元朝大军逼近临安,已是太皇太后的谢道清为求自保,向元军献上降表,同年,元军将她自临安押往大都,降她为寿春郡夫人。

她在绝望之中自剪青丝,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老此残生。

而宫中才女刘紫茵和朱静芬,两人誓死不降,最终留诗眀志,自尽而亡。

至此,灵江春水,临安盛景,最终,成了我们所有人的一场江山残梦。

“宋女凌辱洗铅华,千里跋涉不见家。”

罢了,罢了,罢了。(原标题:《灵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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