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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便见一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侧,斜倚在靠栏上,那双星光奕奕的眸子挑衅般地望着她,一脸的桀骜不驯,唇角勾着似柔若无的笑意。

一切都如同前世一模一样,同样的俊美,仿佛天地都会为之倾倒,万物为之动容。

颜染抽回神,对上他略带精光的眼,淡淡一笑:“三哥每次出场,都是这般别致。”

闻言,尚斐勾唇,不置可否地一笑,眼角扫荡着点点风采,手一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颜染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走上前。

刚走到雅间门口,便听到颜澈如银铃般的笑声从里头传来,她唇角不经意间勾起。

“现在放心了吧?我们说正事?”看她这般神情,男人扬眉。

颜染从善如流地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三哥,有话只说吧,无须拐弯抹角的,今天那个夏荷,是你的杰作吧?”

她疑问,语气却极为笃定。

尚斐没有否认,在她身侧坐下:“若非如此,我又怎么看清你的另一面?以往,我倒是小瞧你了。”

他和颜染相识有几年,却也是在近日,才发现,颜染有这样的一面。

语落,颜染眼底渐冷:“不光这件事情,恐怕那天夜里,我院子里发生的种种你都一清二楚。”

她直接把话讲开。

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敏锐,尚斐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他很快回神,刚要说些什么,就见颜染先一步先声夺人:“既然被我看穿了,往后就不要再继续盯着我不放了,你要的东西我早已今转移了地方,请告诉上官墨,不要再萧想不属于他的东西,可好?六皇子。”

最后三个字,如巨雷惊响,男人沉沉地拧眉,眼底划过一丝幽暗。

他可以接近颜染,自然是因为那本兵书,没有想到,还未达到目的,就被对方识破。

却不知,并不是颜染有多深的心机,而是经历了一世,若还不知道是谁在她背后动的手脚,她也算是枉费了这次重生。

前世的这个时候,上官墨并不曾接近过她,想要知道兵书的下落,只可能从尚斐嘴里知道。

只可惜,前世,她是真心实意地将尚斐当亲哥看待。

见尚斐危险地眯起眼,颜染神情反而愈发淡然自若,见对方面前的茶盏已空,她自然地又为他倒了一杯:“既然一切都被揭穿,你也没有了利用我的机会,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见颜染话锋一转,尚斐眼底起了几分异样:“合作?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

“下个月中旬,颜府上下所有的女眷和子嗣都会去别院避暑,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她说话一顿,不理会尚斐眼里的质疑,说道:“到时候,你一定需要我做内应,而我也需要你帮我摆脱现在的地位。”

尚斐一脸深沉:“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院的事情,知情的人甚少。尚斐自然不相信,颜染不过是在院子里躺了半个月,就凭空知道了这些。”

“我知道有我的办法。”颜染微笑,说完,她起身,弹了弹裙上的褶皱,说道:“时候不早了,六皇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毕竟,这样做利人又利己。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带澈儿回去了吗?”

说完,她翩然转身,打开了雅室的门。

屋内正玩的欢快的颜澈一看到她,欢喜地叫了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把他带过来的大哥哥说,姐姐会来接他的,果然没错。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又大又亮。

颜染温柔地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是啊,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然,爹爹看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说完,她牵着他的手,就要往楼下走去。

离开前,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尚斐,对颜澈说道:“澈儿,我们给大哥说声再见。”

她笑的自然,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

莫名的,尚斐心里涌出一丝羞恼,万般地,觉得她……欠扁。

而颜澈不疑有他,对着他挥了挥手,道:“大哥哥,再见。”

……

回去的路上,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颜染牵着颜澈,慢慢地往回走去。

见颜染似闲庭信步般轻易的绕过各式八卦阵法,颜澈的眼里满是好奇:“姐姐,你好厉害啊!之前我随着大哥哥在阁楼里看到有个小厮在这阵法里绕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有出来,而且还撞得鼻青脸肿呢!你是怎么知道这阵的破解之道的,能不能教教我?”

“书读的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了,你日后自会明白。”见颜澈眼里满是惊叹,颜染发笑,避开了颜澈的追问,转而问道:“澈儿,我近日卧床养病,你的功课如何了?可有专心听师傅讲授课业?”

前世,她因见梁氏对颜澈十分上心,便并不曾过问过颜澈的学业。而如今她,在经历过前世梁氏口蜜腹剑的恶毒,自然不可能对颜澈放任不管。

闻言,颜澈很明显地缩了缩脖子,神情立马变得有些低落,就仿佛生恐颜染会指责他,嘟囔着小嘴,道:“就,就和往日一样……”

若是以往,颜染恐怕不会在意他的这点异状。可是如今,她深知无论是嫡母梁氏还是生父颜铭远对他都无半点真心实意。梁氏看起来对他百般宠溺,然而却用骄奢和美色让他年少早逝;而颜铭远只将颜澈视为控制她的工具,对他实际上并无半点怜惜。

见他面色微白,颜染轻轻蹙眉,心里划过一丝心疼:“师傅对你可是不好?”

见颜染面上没有半点苛责,颜澈才抬眸,慢吞吞地咬唇,低声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澈儿没有大哥聪慧,师傅不耐烦教我。”

“孟师傅主要负责教导大哥的功课,平日里并不怎么理睬我,我也只是陪着大哥随便听一听他的功课。”他面露愧疚不安之色,显得有些沮丧:“大部分时候,我都不大听得懂。有时去请教孟师傅,孟师傅只说我天资有限,并不曾指导于我。”

语落,颜染心中一紧,手上的指节被她在掌心里捏的几乎泛白。

梁氏的长子颜铄,今年十三岁,从小便师从鸿学大儒孟如山。颜铄天资聪颖,自幼便素有才名,而颜澈今年才刚满八岁。让一个仅仅八岁大孩子去旁听一个十三岁孩子的课,怎么会能听得懂!而外人听到颜澈与颜铄一起师从名师还得称赞一声梁氏贤良大度。

颜染心里的怒火不断地喷涌翻滚,一个孩子还没有开始读书便已经被判定为“天资有限”,这对他以后读书的自信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更何况这个论断还来自颜澈的启蒙恩师孟如山,可见这对颜澈的影响会有多么严重!

河南孟氏诗礼传家,乃是传承了百年的书香门第,其宗族历经了两次改朝换代依然屹立不倒,其现任家主孟延年正是当今太子太傅。

如今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鹿鸣书院便出自河南孟氏,院长孟延溪与孟延年乃是同母所出的嫡亲兄弟。孟家桃李天下,门生更是遍布朝野。而那孟如山出身河南孟氏嫡支,乃是世人皆知的博学名座,更是孟延溪的亲子。

“孟如山……”颜染喃喃自语,仿佛在过往的记忆片段里隐约出现过这个名字。只是这名字一闪而过,一时半刻实在难以捕捉。

颜染压下满腔怒意,见颜澈眉宇间鼓起了小包,肉乎乎的小脸皱成了小包子,才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容微甜,掩下眸里的冷意:“可笑,到底要怎样的天赋异禀、资质超凡,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熟读十三岁少年的功课?我们澈儿,从不比别人差。”

闻言,颜澈双眸发亮,就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竟一咕噜钻进了颜染的怀里,肉乎乎的身子在怀中扭来扭去。“我也是这样说的,为什么大哥比我大五岁,却和我学一样的功课,我还要被骂笨。”

说话,他抽了抽鼻子,似是感觉到几分委屈:“师傅说圣人孔丘三岁便习字,五岁读中庸大学,七岁已经倒背如流。而我已经八岁,却连中庸也读不通,着实资质平凡。”

“他胡说!”其实颜染更想爆骂孟如山放屁,只是颜澈现今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她实在不想在他面前说出什么浑话来。

“千百年来也只出了一个圣人孔丘而已,并不是每个人都一定会如孔丘那样聪明。”她尽量平心静气的对颜澈说。

“当初爹爹凭借状元郎的身份入仕,如今身居高位。但你可知道爹爹是多大才熟读大学的?”

“爹爹多大?有没有八岁?”颜澈立刻抬起头来,认真的望着颜染,雾蒙蒙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看长长的睫毛就要不堪重负。

见颜澈脸上满是期待,颜染心中一动,淌过一丝暖流,微笑:“十五岁。爹爹十五岁才熟读了中庸大学,你看,他后来不也考上了状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