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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针赋》,全称《梓岐风谷飞经走气撮要金针赋》,首载于明徐风《针灸大全》中,据《序》称:赋成于明正统四年己未岁(即公元1439年)八月,为泉石氏所作。有人认为泉石乃徐凤之别号,故赋文也是徐风的作品。但据《大全》卷五之首载有

“此《金针赋》乃先师秘传之要法”一语,则似乎徐凤系泉石氏之弟子,其所称“梓岐风谷”当为泉石氏师门所在之地;“飞经走气”,则指赋中所列诸手法有通行经气,速效如飞之功,乃泉石氏所本以撮要成赋者也;取名“金针”者,据作者《序》文中自解称:“金乃世之宝也,非富贵不能得之,岂贫贱所能有也。名其金,称其贵也,贵能劫疾于顷刻之间。”该书以其效速而有实用价值,并为现存专论手法之较早文献,撰成歌诀,易于传诵,故为后代医家所重视,被《针灸聚英》、《杨敬斋针灸全书》、《针灸逢源》等所引载。明杨继洲在《针灸大成》中对其作了注解,同期汪机在《针灸问对》、吴昆在《针方六集》中也摘取其部分内容作了评注。惜乎杨注过于简略,未能申述赋文原意;汪、吴二氏之注也因其摘文零星分散,不能贯穿全文含义,致使后之学者,难以入其堂奥,窥其玄妙。燕等为此不揣绵薄,勉为增注,非敢以此自炫,实望读者能显用光大,庶梓岐风谷之学得尽其传,能造福于世,予愿足矣。


【原文】观夫针道,捷法最奇,须要明于补泻,方可起于倾危。先分病之上下,次定穴之高低,头有病而足取之,左有病而右取之,男子之气,早在上而晚在下,取之必明其理;女子之气,早在下而晚在上,用之必识其时。午前为早属阳,午后为晚属阴。男女上下,凭腰分之。手足三阳,手走头而头走足;手足三阴,足走腹而胸走手。阴升阳降,出入之机。逆之者为泻为迎,顺之者为补为随。春夏刺浅者以瘦,秋冬刺深者以肥。更观原气厚薄,浅深之刺尤宜。

【增注】本段赋文为金赋之概述,统论刺法之主要理论依据,故各家之注均为摘文。杨注曰:“经曰:荣气行于脉中,周身五十度(见《灵枢·五十营》),无分昼夜,至平旦与卫气会于手太阳。卫气行于脉外,昼行阳二十五度,夜行阴二十五度,平旦与荣气会于手太阴。(见《灵枢·卫气行与荣卫生会》)是则卫气之行,但分昼夜,未闻分上下、男女,脏腑经络,气血往来,未尝不同也。今分早晚何所依据?但此赋今人所尚,故录此以参其见。”吴注则称:“午前为早、阳;午后为晚、阴;男女上下,凭腰分之,此亦无根之言,不必拘此。”二氏注文均持否定态度。燕等则认为赋文之言并非完全无稽,宜当慎重对待,故再为注释之:

首四句言针刺之道,当以此梓岐风谷飞经走气捷效之法为最奇妙,其关键在于明辨疾病虚实,及时施行补泻,当补则补,当泻则泻,方可收如鼓应样之效,以起病者于倾危之际。次四句言施针先当辨明病位之上下,在于何经何部,然后可以循经选穴。选定穴位后,则须注意穴位的高低分寸,以冀正确,并须分清病位所在与穴位的前后上下关系,而后可遵窦默《标幽赋》中“交经缪刺,左有病而右畔取,泻络远针,头有病而足上针”之法施治。再次自“男子之气”至“凭腰分之”言男女早晚气各相异,刺者当有所区别,考之赋文秉自金元医家学术理论而来。金何若愚在《子午流注针经·流注指微赋》中指出:“男女气脉,行分时合。”阎明广摘引何氏《流注指微论》注称:“男子左补右泻,女子右补左泻。”这种以男女左右之阴阳,配补泻之阴阳,乃当时理学派《河图》、《洛书》阴阳思想的衍化,盛行于宋金时代,此乃其学术渗透之产物。燕等认为以男女上下,午前午后而别气之变化,虽《内》、《难》无明文记载,但《灵枢·逆顺》中却指出:“气之逆顺,所以应天地阴阳四时五行也。”《素问·生气通天论篇》中也说:“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虚,气门乃闭。”均说明阴阳的变化,是与午前午后人气的变化具有同步意义的。又据《灵枢·五色》中指出:“男女异位,故曰阴阳。”《素问·玉版论要篇》中也指出:“色见上下左右,各在其要,上为逆,下为从。女子右为逆,左为从;男子左为逆,右为从。”以上下左右之阴阳,视其色脉的变化而定疾病凶吉的理论,早在《内经》时代就已经被运用,与本节赋文之思想有类同之处。故燕等认为赋文之议当慎重对待,不可轻弃。再下“手足三阳”至“顺之者为补为随”,言经络之走向与补泻的关系,本于《标幽赋》“要识迎随,须明顺逆”句而来,意秉自《内》、《难》,请详《标幽赋》集注评述,此处从略。末尾“春夏刺浅者以瘦”至“浅深之刺尤宜”,则本于《标幽赋》“春夏瘦而刺浅,秋冬肥而刺深”句,其出处及沿革亦已详注于《标幽赋》集注详述中,此间亦姑从略。


【原文】原夫补泻之法,妙在呼吸手指。

【增注】此二句赋文,杨、汪、吴三氏均无注,特增补之:查补泻与呼吸、手指的关系,《素问》中强调要候呼吸而出入针,《素问·离合真邪论篇》:“吸则内(进)针……候呼引(退)针,呼尽乃去(出针),大气皆出,故命曰泻……呼尽内针……候吸引针,气不得出……令神气存,大气留止,故命日补。”后世医家如窦默等均重视呼吸与针刺动作对补泻的关系,《标幽赋》中有“留吸母而坚长”,“疾呼子而嘘短”二句,即继承《素问》呼吸与手指操作关系的代表。但《难经·七十八难》中则云:“补泻之法,非必呼吸出内针也。”明确地认为补泻手法必须以手指的操作为重,候呼吸而出内针并非必要的条件。所以窦默在《标幽赋》中又补充说:“原夫补泻之法,非呼吸而在手指。”也指出手法操作与呼吸对补泻的关系当区别主次,不可本末颠倒。燕等则认为针刺手法操作乃是手法的基本构成部分,当属主导,呼吸仅是一种辅助的附加条件,并非必须者,两者要区别清楚。泉石公强调呼吸与手法操作并重而妙用的观点,是当时重视手法的针灸学派的理论支柱,也不可忽视。


【原文】男子者,大指进前左转,呼之为补,退后右转,吸之为泻,提针为热,插针为寒。女子者,大指后退右转,吸之为补,进前左转,呼之为泻,插针为热,提针为寒。左与右有异,胸与背不同,午前者如此,午后者反之。

【增注】本节赋文,统论捻转、提插针的针刺动作与男女、呼吸、寒热、胸背等的补泻关系。杨氏仅注称:“详注卷四。”而查《大成》卷四,又注文分散,对以上关系的理义未逐一指明。而吴氏之注则认为“男女无二道,左右无二理,胸背无二因,早暮无:法。”予以全部否定之。燕等秉慎重态度,因文设解,仍予注释之。盖此亦秉阴阳之理,推衍而来。按阴阳属性,左为阳,右为阴;提针外出为阳,插针内人为阴;男子为阳,女子为阴;呼者气出为阳,吸者气人为阴;热者为阳,寒者为阴;背腰者为阳,胸腹者为阴。联系补泻,则以“阳遇阳相顺为补,阳遇阴相逆为泻;阴遇阴相顺为补,阴遇阳相逆为泻”为原则。病者有男女性别的阴阳属性不同,以此为基础,凡男性、左转、呼气、提针等同属阳性相顺者为热补;右转、吸气、插针等为阴性,则阳遇阴相逆为寒泻。女性、右转、吸气、插针等同属阴性相顺者为热补,左转、呼气、提针等为阳性,则阴遇阳相逆为寒泻。午前、背腰部属阳,男性照前法操作为正作用,女性为反作用;午后,胸腹属阴,女性照前法操作为正作用,男性则为反作用。


【原文】是故爪而切之,下针之法;摇而退之,出针之法;动而进之,催针之法;循而摄之,行气之法。搓则去病,弹则补虚。肚腹盘旋,扪为闭穴。重沉豆许日按,轻浮豆许日提。一十四法,针要所备。

【增注】本节赋文叙述辅助手法之名称与简要作用。辅助手法,《内经》中称为“辅针”。《灵枢·邪客》篇中记载:“持针之道……左手执骨,右手循之……辅针导气,邪得淫佚,真气得居”即指此言。其后《素问·离合真邪论篇》中提出:“不足者补之奈何?岐伯曰:必先扪而循之,切而散之,推而按之,弹而怒之,抓而下之,通而取之,外引其门,以闭其神。”其中“扪”、“循”、“切”、“推”、“按”、“弹”、“怒”(弩)、“抓”、“引”等都是辅助手法。到金代末年,窦默在《针经指南》中将这些手法逐一地加以阐释,提出了十四种手指补泻,泉石公据之而在赋文称为“一十四法”,后为《针灸聚英》、《针灸问对》所沿而袭称。杨继洲则据以改变为“十二字分次第手法”,后又精选为“下手八法”,可见其影响之深远。由于杨氏之注据而有变,吴氏注文略而不载,汪氏虽沿袭窦默之说,但亦多有相异之处,故本段赋文实际上缺注至今,燕特补注之:《针经指南》云:“爪者,凡下针用手指作力置穴,方有准也。”“切者,凡欲下针,必先用大指甲左右于穴切之,令气血宣散,然后下针,是不伤荣卫故也。”爪法与切法都用在进针之前,常相连用,故赋称:“爪而切之,下针之法。”

《针经指南》云:“摇者,凡泻时,欲出针,必须动摇而出者也。”“退者,为补泻欲出针时,各先退针一豆许,方可出之,此为退也。”摇法常在泻法出针时,欲“摇大其穴”,“大气皆出”,可结合“退”法,在腧穴深处照一豆许的分寸(或分层),边摇边退,目的在引导邪气外出,故赋称“摇而退之,出针之法”。

《针经指南》云:“动者,如气不行,将针伸提而已。”“进者,凡不得气,男外女内,及春夏秋冬各有进退之理,此为进也。”“动”与“摇”义相近,故在前“摇”法中概称为“动摇”。“动摇”针身若与退法结合,用在泻法时目的在于开大其孔,不闭其穴,令邪气皆出。若与进法结合,按照一定分寸边摇边进,可以加强针刺得气感应,在不得气时可用于催气,如果横卧针身而动摇,可以催气向针尖所指方向行进,故赋云“动而进之,催气之法”。

《针经指南》云:“搓者,令人觉热,向外似搓线之貌,勿转太紧,治寒。而里卧(疑为“搓”之误)针,依前转法(疑漏“治热”二字),以为搓也。”“搓”法即“捻法”,向外搓即左捻从阳,为补为热,可治寒证;向里搓即右捻从阴,为泻,故治热证。补虚泻实,祛寒除热,乃针刺治病之大法,故赋称“搓以去病”。

《针经指南》云:“搓者,令人觉热,向外似搓线之貌,勿转太紧,治寒。而里卧(疑为“搓”之误)针,依前转法(疑漏“治热”二字),以为搓也。”“搓”法即“捻法”,向外搓即左捻从阳,为补为热,可治寒证;向里搓即右捻从阴,为泻,故治热证。补虚泻实,祛寒除热,乃针刺治病之大法,故赋称“搓以去病”。《针经指南》云:“弹者,凡用补时,可用大指甲轻弹针,使气疾行,如泻,不可用也。”弹针能使气行加疾,常用于虚证得气感不明显时,与补法结合同用,故赋云“弹则补虚”。

《针经指南》云:“盘者,如为针腹部,于穴内轻盘摇而已。”盘法专用于腹部软肉处,如循环之状,360°盘转,左盘为补,右盘为泻,用以和气,故赋曰“肚腹盘旋”。

《针经指南》云:“扪者,凡补时,用手扪其穴也。”扪法多用于补法出针时,用手指扪闭孔穴,“推其皮,盖其外门”,“令神气存”,“大气留止”,“故命日补”。赋称“扪为闭穴”,即指此言。“重沉豆许曰按”、“轻浮豆许曰提”此两句赋文意义相对,“按”实即“插”,与他书相异,泉石公为承赋文前意,释提插针的意义与幅度标准而设,意指推进(沉)为插,退出(浮)为提,凡提插针的幅度一般以一豆许为准。

以上“十四法”,内容包括了进针、出针、补泻、行气、催气等各种手法操作,故赋文总结称:“针要所备。”关于“十四法”的操作内容,各家之说,各有不同,燕等曾撰《针刺辅助手法的探讨》一文,专论诸家之说,兼伸管窥之见,已收辑在《陆瘦燕针灸论著医案选》中(人民卫生出版社,1984年10月出版)。此间限于注文,未能评论,读者可互参之。


【原文】补者,一退三飞,真气自归;泻者,一飞三退,邪气自避。补则补其不足,泻则泻其有余。有余者为肿为痛,曰实;不足者为痒为麻,曰虚。

【增注】此节赋文杨、汪、吴三氏亦无专门注文。所言“飞”者易与辅助手法中之“飞”法相混淆(详见拙著《辅助手法的探讨》),以故缺注至今。唯汪机在《针灸对问》中卷中称:“飞,进也。”据此,则“一退三飞”即“一退三进”;“一飞三退”即“一进三退”,指用“三才法”(将腧穴深度分为三层,上1/3为“天才”,中1/3为“人才”,下1/3为“地才”)进退针时的补泻方法,也即施行徐疾补泻法时按“三才法”进退针的操作方法。《灵枢·小针解》云:“徐而疾则实者,徐内而疾出针也;疾而徐则虚者,疾内而徐出针也。”故徐疾补泻的进退针原则是:补法时进针慢(或分层),而退针快(不分层);泻法时进针快(不分层)而退针慢(或分层)。赋文中一退(快退)三飞(慢进),符合徐进而疾退的原则,故为补,补则真气归聚;一飞(快进)三退(慢退),符合疾进而徐退的原则,故为泻,泻则邪气避消。由此申引,古代还有分二层进退针而区别补泻的方法,即将腧穴深度分为二层(每层约五分),“一退二进”为补,“二退一进”为泻。也可二层与三层结合,则“二退三进”为补,“三退一进”为泻。在后面赋文“治病八法”中可以见到。“补则补其不足”为言真气不足;“泻则泻其有余”为邪气有余。真气不足者,经气枯涩,故为痒为麻,虚证也;邪气有余,经络之气壅塞,故为肿为痛,实证也。此承前文申述辨别虚实之症状要诀也。


【原文】气速至而速效,气迟至而不治。死生富贵,针下皆知,贱者硬而贵者脆,生者涩而死者虚,候气不至,必死无疑。

【增注】此节杨、汪、吴三氏亦无注文。燕等为增补之:“气速”、“效速”,“气迟”、“不治”,“生者涩而死者虚”,“候气不至,必死无疑”数句,义秉《标幽赋》而来,请参阅该赋集注评述,此间从略。“贱者硬而贵者脆”句,则由《灵枢·根结》文意申引而来。《根结》文称:“王公大人,血食之君,身体柔脆,肌肉软弱,血气惯悍滑利。”“贵者脆”即据此,与之相对,则有“贱者硬”之议。贵者肉脆而针易入,贱者肉硬而针难施,生者气易至,死者气不来,故赋曰:“死生富贵,针下皆知。”


【原文】且夫下针之法:先须爪按重而切之,次令咳嗽一声,随咳下针。

【增注】此节赋文统论进针之法。所谓“进针”者,燕等认为应作两义解:其一为针刺之伊始,将针刺进腧穴皮层的过程,在每一次针刺过程中与出针相对,仅有一次。其二为针刺透皮后,由皮下进至腧穴一定深度的过程,与退针相对,在每一针刺过程中可有数次(或称数“度”)。本赋前文所述“三才”进退针法是为后者;本节赋文所论,则指前者。杨氏在《针灸大成》卷四“经络迎随设为问答”中设有注文,称在进针时要(先)“左手重切十字缝纹,右手持针于穴上,次令病人咳嗽一声,随咳进针。”意即先用前十四法中的爪切法,在穴位上重切一“十字缝纹”,使针着穴有准,并令气血宣散,然后命病人咳嗽一声,随咳破皮进针,以免损伤神气。这就是窦默在《标幽赋》中所称:“左手重而多按,欲令气散;右手轻而徐入,不痛之因。”两句赋文在进针时的具体应用。


【原文】凡补者呼气,初针刺皮内,日天才;少停进之针,刺至肉内,是人才;又停进针,刺至筋骨之间,名日地才。此为极处,就当补之。再停良久,却须退至人之分,待气沉紧,倒针朝病,进退往来,飞经走气,尽在其中矣。

【增注】此段赋文乃承前“三才”补法一—为“一退三飞”的进一步申述,并指出可结合“飞经走气”调气法以进行操作的原则。汪、吴两氏均无注,杨氏在《针灸大成》卷四“经络迎随设为问答·补针之要法”中以本段赋文为基础,结合其他补法与调气(行气)法进行了注释。其文曰:“补针之法:长呼气一口(据《素问·离合真邪论篇》补法进针时当呼气),刺入皮三分,针手经络者,效春夏停二十四息(春夏气温而行疾,手经脉度短而气易至,故留针待气之时也较短),针足经络者,效秋冬停三十六息(秋冬气寒而行缓,足经脉度长而气至慢,故留针待气之时也较长),催气针沉,行九阳数,捻九撅九(撅,音厥,掘也,意指提插,其法或用捻转补法,或用提插补法,均用九数);号曰天才;少停呼气二口,徐徐刺入肉三分,如前息数足,又觉针沉涩,再以生数行之(一、二、三、四、五为生数,此指当用九的质数“三”数),号日人才;少停呼气三口,徐徐插筋骨之间,如前息数足,复觉针沉涩,再以生数行之,号日地才(以上为三进)。再推进一豆许,谓之按(“按”为补虚),为截、为随也,此为极处(原文下“就当补之”一句杨氏已插叙在各层次中,故此间节略),静以久留却须退针至人部(针由地部退至人部,乃一退),(以上为三才补法之操作过程,如需结合飞经走气,行气至病所,则可按下文操作)。又待气至沉紧时,转针头向病所(此为针芒行气法),自觉针下热,虚羸痒麻,病势各散。针下微沉后,转针头向上(大指向内右捻,此为捻转行气法欲气上行),插进一豆许(此为提插行气法,欲使上行之气,不复返流),动(横卧针身而摇动,即“动而进之,催气之法”)而停之,吸之乃去(《素问》补法出针时当吸气),徐入疾出(原为“徐出”,据后面泻法注文“呼之乃去,疾入徐出”之意改,此乃徐疾补法之原则,用以总结本手法的全过程操作),其穴急扪之(此为开阖补法)。

以上操作乃杨氏随泉石公之文而设注者,适用于施术穴在病所的下方时,盖泉石公之意,先在施穴处行补法,待真气已补而实,再施飞经走气之法引导经气上行至病所,以弥补其不足。若在病所处施术可不必用后者之法。


【原文】凡泻者吸气,初针至天,少停进针于地,待得气泻之,再停良久,却须退针,复至于人,待气沉紧,倒针朝病,法同前矣。

【增注】此段赋文乃承前“三才”泻法——为“一飞三退”的进一步描述,也提出了可结合“飞经走气”—调气之法以进行操作的原则。汪、吴两氏亦无注文,杨氏在《针灸大成》卷四“经络迎随设为问答·泻针之要法”中注释如下:其文曰:“泻针之法:插入三分,刺入天部,少停直入地部(此为“一进”),提退一豆许(“提”为泻实)得气沉紧,搓捻不动,如前息数足,行六阴之数,捻六撅六(用捻转泻法或提插泻法,均用六数),吸气三口回针,提出至人部,号曰地才;又待气至针沉,如前息数足,以成数行之(六、七、八、九、十为成数,此指用八数),吸气二口,回针提出至天部,号日人才;又待气至针沉,如前息数足,以成数行之,吸气回针,提出至皮间,号日天才。退针一豆,谓之提,为担、为迎也,此为极处(以上为“三退”)。静以久留,仍推进人部(以上为三才泻法之操作过程,如需结合飞经走气,使病所邪实之气,下行退至针下而散泄,则可按下文操作),转针头向病所(施行气法),自觉针下冷,寒热肿痛(原作“痛痒”,为“肿痛”之误,据前文“有余者为肿为痛”之意改),病势各退,针下微松,提针一豆许(此为提插行气法,提针使邪气退流至针下),摇而停之,呼之乃出(《素问》泻法出针时用呼气),疾入徐出(此乃徐疾泻法,用以总结本手法的全过程操作),其穴不闭也(此为开阖泻法)。

以上操作乃与前补法相对,杨氏亦随赋设注,宜用于穴在病所下方时。盖先在施术穴行泻法,待经络中邪气已泻而虚后,再施飞经走气法,引导邪气从病所下(退)行至针下而出也。若在病所施术,可不用后面飞经走气之法。


【原文】其或晕针者,神气虚也,以针补之,以袖掩(原为“捣”,据《针灸聚英》改)之,口鼻气回(原“鼻”下有“而”字,剩文,据《针灸聚英》改),热汤饮之,略停少刻,依前再施。

【增注】此节赋文杨氏注称:“如针肝经之穴晕,即补肝之合,针入即苏,余仿此。或有投针气晕者,即补足三里,或补人中。大抵晕从心生,心不惧怕,晕从何生?如关公(指三国时关云长)刮骨疗毒而色不变可知。”燕等按杨氏针“肝之合”者,盖为曲泉穴,水生肝木,此虚补其母之法也。投针气晕,杨氏补足三里、人中者,以足三里为胃合,“合治内腑”,胃者五脏六腑之海,乃生化气血之所在,补足三里即补胃气,使胃气能行运周身,亦犹海之行云于天下,气血周行,则何晕之有?人中者任督之相交接者也,任为阴血之海,督为阳气之父,人中乃阴阳之气交贯出入之所,善能醒神宁厥,亦当补之。


【原文】及夫调气之法,下针至地,复人之分,欲气上行,将针右捻,欲气下行,将针左捻。欲补先呼后吸,欲泻先吸后呼。

【增注】此下列论各调气之法。“调气法”者,亦称“行气法”。即欲气行向所针穴位之上下感应,多在病所邻近或远处选穴时应用。其构成内容有针向行气、捻转行气、提插行气等,已详见上文补泻之法杨注中。本节赋文乃指捻转行气法而言,杨氏已据赋意插注于前节赋文,故而不另再注。所以要

“复人之分”,在人部施行调气法者,以天部应皮肉之气,地部应筋骨之气,人部应血脉之气故也。所以“右捻气上行”,“左捻气下行”之理,为据《素问·五运行大论篇》中“上者右行,下者左行”之理而来。末句“欲补先呼后吸,欲泻先吸后呼”者,此呼吸补泻之大法也,其运用杨氏亦已并于前文注明,不再重复。


【原文】气不至者,以手循摄,以爪切掐,以针摇动,进捻搓弹,直待气至。

【增注】此言调气法必在得气之基础上施行,如不得气,可用前“十四法”中行气、催气各法。以赋文重出,故杨、汪、吴诸家均略而不注,燕等亦予从略。


【原文】以龙虎升腾之法,按之在前,使气在后,按之在后,使气在前,运气至疼痛之所。

【增注】此言“弩法”,可在龙虎升腾法之后运用,亦调气法之一。其龙虎升腾法因非属调气法范围故泉石公未具体介绍,仅突出了弩法的操作内容。杨、吴两氏亦略而不述,仅汪氏在《针灸问对》中卷中有释文称:“先于天部持针左盘按之一回,右盘按之后一回,用中指将针腰插之(“插”疑为“按”之误),如拨弩机之状,如此九次,象青龙纯阳之体。却推针至地部,右盘提之一回,左盘提之后一回,用中指将针腰插之(亦疑为“按”之误),如此六次,象白虎纯阴之体。按之在后,使气在前,按之在前,使气在后。若气血凝滞不行,两手各持其针行之,此飞经走气之法也。”此法又称“龙虎升降法”,是一种以补泻法交替操作为主体结合调(行)气法的复合手法。其操作:先进针到天部,左盘一转,紧按进至人部,慢提退回天部,左盘一转,再紧按进至人部,慢提退回天部,如此九次,合青龙纯阳之数,又因以提插补法为行针操作的重要内容,可引天部阳气深入,象征“龙降”。然后插针入地部,右盘一转,紧提退至人部,慢按再进入地部,左盘一转,提按如前,行六阴之数,合白虎纯阴之体,以其应用提插泻法,可引地部阴气外出,如此以盘法为主体,并应用九六、提插补泻法,补泻兼施,龙降虎升,目的在于引导阴阳之气,调和荣卫,纠正阴出阳位,阳入阴分,阴阳易居,气血以并的病理矛盾,故可治各种气血失调的疾病。如为气血凝滞者,在操作过程中要结合“弩法”,即用中指轻轻按住针腰,视病所的方向,按之在前,使气在后,按之在后,使气在前,待气行至病所后出针。又因本法以盘法为主,故一般只能在腹部施术时应用。


【原文】以纳气之法,扶针直插,复向下纳,使气不回。

【增注】本节赋文杨、汪、吴三氏均略而不注。究其原因,盖在下节赋文“治病八法”中有一“抽添之诀”,即为本法,诸家因而略而不释,赋文重见于此者,盖欲明此亦调(行)气大法之一也。


【原文】若关节阻涩,气不过者,以龙、虎、龟、风,通经接气,大之法,驱而运之,仍以循摄爪切,无不应矣,此通仙之妙。

【增注】本节赋文诸家略而不注。盖龙、虎、龟、凤四法赋文仅点其名,无具体述文,盖此四法下文还有详述,泉石公仅在此处备述其亦调气法之类也。直释之,则如遇关节中气血阻滞,凝涩不通之病,使用一般行气法不能通过者,可以用此“青龙摆尾”、“白虎摇头”、“苍龟探穴”、“赤凤迎源”具有通经按气的“大段”(“假”音“假”,远也。意指该四法可有向远处病所行气的作用)之法,驱气而运散之。也可并用循摄爪切等辅助手法,则无有不应效者,这是通达神仙的玄妙之诀窍。


【原文】况夫出针之法:病势既退,针气微松,病未退者,针气如根,推之不动,转之不移,此为邪气吸拔其针,真气未至,不可出之。出之者,其病即复,再须补泻,停以待之,直候微松,方可出针豆许,摇而停之。补者吸之去疾,其穴急扪;泻者呼之去除,其穴不闭。欲令滕密,然后调气,故日下针贵迟,太急伤血,出针贵缓,太急伤气。以上总要,于斯尽矣。

【增注】此段赋文为论出针之法。杨氏引《医经小学》及《素问》补遗篇注文为注解,其文曰:“《医经小学》云:出针不猛出,必须作三四次徐转出之则可无血,若猛出必见血也。”《素问》补遗篇注云:“动气至而即出针,此猛出也。然与此不同,大抵经络有凝血,欲大泻者,当猛出,若寻常补泻,当依此可也,亦不可不辨。”吴氏《六集》引而无注,汪氏《问对》误列“候气”,各家注文均未能伸达赋意,燕等特为增注之:《灵枢·小针解》释《九针十二原》文曰:“言实与虚,若有若无,言实者有气,虚者无气也,察其气之已下与常存也。为虚与实,若得若失者,言补者俨然若有得也,泻则恍然若有失也。”在针刺补虚泻实已后,必须辨别气之存亡得失。已补而实,要使针下原来空虚松滑的感应转为沉重而若有所得,已泻而虚,要使针下原来紧涩的感应转为松滑而若有所失。《灵枢·终始》中也说:“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真气)来也徐而和。”意即邪气与真气的来至,在针下是可以感知而区别的,前者紧涩,即赋文所称“针气如根,推之不动,转之不移”之象;后者徐和,即赋文所称“松滑”之象,若未达此目的,则须再施补泻,待达到目的,然后可以出针。至于出针的具体方法是:补者吸气时疾出针而扪穴;泻者呼气时徐出针,摇大针孔,不闭其穴,盖此即呼吸补泻与开阖补泻在出针时的具体应用,故赋文叙明于此。

至于“下针贵迟”,“出针贵缓”二句,为总述出入针之要领。义秉何若愚《流注指微论》中“针入贵速,既入徐进,出针贵缓,急则多伤”之句而来,总的目的,为恐有伤气血也。赋文至此已备述针刺法之总纲与概要,故结尾称“以上总要,于斯尽矣”。


【原文】考夫治病之法有八:一日烧山火,治顽麻冷痹,先浅后深,用九阳而三进三退,慢提紧按,热至,紧闭出针(原为“插”,衍误,据理而改),除寒之有准。二曰透天凉,治肌热骨蒸,先深后浅,用六阴而三出三入,紧提慢按,徐徐举针,退热之可凭。皆细细搓之,去病准绳。

【增注】本段赋文介绍治病的八种复式手法,先叙“烧山火”、“透天凉”两种能祛寒除热,属于纯补纯泻法相互组合的手法。汪机氏在《针灸问对》卷中有载述,杨氏《大成》在卷四中亦有单独的记载,但惜乎释文与赋文未能紧扣,对“用九阳而三进三退”与“用六阴而三出三入”二句,释词多晦而不明,致使读者阅而不能明,学而无法用。为此,燕等曾撰《烧山火与透天凉手法的探讨》一文,1963年发表在《中医药杂志》9月号上,后又收载在《陆瘦燕针灸论著医案选》中,读者可以查阅。至于对赋文之释解,所称烧山火时用“先浅后深”,透天凉时用“先深后浅”,乃是针对进针后由皮下至腧穴一定深度的进退针操作而言。“先浅后深”乃指赋文前称之“补者一退三飞”,意即烧山火时进针要按补的原则“徐而疾”,由浅入深,逐层引导阳气下入;“先深后浅”则指前文“泻者一飞三退”,即透天凉时要按泻的原则“疾而徐”,由深出浅,逐层引导阴气上出。“用九阳”与“用六阴”是指烧山火与透天凉手法应分别用九阳数与六阴数,即烧山火在“三进”时,必须分别在天、人、地三部依次用提插补法,“慢提紧按”九次;透天凉在“三退”时,必须也在地、人、天三部依次用提插泻法,“紧提慢按”六次。“三进三退”与“三出三入”中,“进退”与“出入”义同,意指烧山火时以“一退三飞”为一度进退行针,透天凉时以“一飞三退”为一度进退行针,如此反复三度,即为三度进针与退针,故称“三进三退”与“三出三入”。烧山火时“紧闭出针”与“透天凉”时的“徐徐举针”,前者是开阖补法,后者是开阖泻法。由于烧山火操作“一退三飞”、“先浅后深”,从阳引阴,引天部阳气入内;“紧按慢提”,以推送阳气内入;“紧闭出针”,不使已补而实的阳气外泄,阳主热,所以能“热至”而“除寒”,治顽麻冷痹等阴寒之疾。透天凉操作“一飞三退”、“先深后浅”,从阴引阳,引地部阴气外出;“紧提慢按”,以引提阴气外出;“徐徐举针”,听凭阳热之邪散泄,阳邪泄而阴气至,阴主寒,所以能“退热”而治肌热骨蒸等阳热之病。“皆细细搓之”,意指本法也可结合捻转搓针法,即在烧山火时“紧按”可结合左转;透天凉时“紧提”可结合右转,但这不是主要操作内容,故泉石公仅在赋文后轻提一笔而已。


【原文】三日阳中隐阴,先寒后热,浅而深,以九六之法,则先补后泻也。四日阴中隐阳,先热后寒,深而浅,以六九之方,则先泻后补也。补者直须热至,泻者务待寒侵,犹如搓线,慢慢转针。盖法在浅则用浅,法在深则用深,两者不可兼而紊也。

【增注】本节赋文叙述“阳中隐阴”,“阴中隐阳”两种寒热交错、虚热夹杂、补泻兼施的手法。汪氏《问对》、杨氏《大成》、吴氏《六集》,虽均有载述,但也因仅注明部分内容,对“九六之法”与“六九之方”,究作何解?应附加在何种手法之上?均未言明。如《大成》卷四中云:“凡用针之时,先运人五分,乃行九阳数,如觉微热,便运一寸之内,却行六阴之数,以得气,此乃阳中隐阴,可治先寒后热之症,先补后泻也。”“凡用针之时,先运一寸,乃行六阴之数,如觉病微凉,即退至五分之中,却行九阳数,以得气,此乃阴中隐阳,可治先热后寒之症,先泻后补也。”《问对》卷中则云:“阳中隐阴:先寒后热浅以深,针人五分,行九阳之数,热至,便进针一寸,行六阴之数,乃阳行阴道,则先补后泻也。阴中隐阳:先热后寒深而浅,先针一寸,行六阴之数,乃阴行阳道之理,则先泻后补也。”两家释文,对“阳中隐阴”的浅而深,均释作先进针五分,行九阳之数的手法,后进至一寸,行六阴之数的手法,这是徐疾补泻的二进,手法完毕后从一寸处退至皮下,这是一退,“二进一退”,即先浅后深、“徐而疾”的补法;对“阴中隐阳”的深而浅,均作先进针直刺一寸,这是一进,在深部施行六阴数后,从一寸处退针至五分处,施行九阳数手法,这是二退,“一进二退”,即“先深后浅”、“疾而徐”的泻法。阳中隐阴先行九数而后行六数,故称“九六之法”;阴中隐阳先行六数而后行九数,即为“六九之方”。但九数与六数均为数量代词,本身不包括具体的操作方法,赋文对此秘而不宣,杨、汪两氏也释而不明,致使学者无法可循,茫然无可作为。燕等则认为赋文既继称“补者直须热至”、“泻者务待寒侵”,则意已指明施用九阳数补时,须与能产生热感的手法结合;施用六阴数泻时,可和能产生凉感的手法合用。赋文前在“烧山火”与“透天凉”手法中既已指明,“慢提紧按”时能有“热至”的感应,“紧提慢按”时可产生“寒生”的感应,意即“提插补泻”若与“九六补泻”结合,是产生寒热感的关键。故行九阳数时应“慢提紧按”,行六阴数时应“紧提慢按”。赋文末所称“犹如搓线”、“慢慢转针”,也与前“烧山火”、“透天凉”一样,即可在“紧按”时结合左转针,在“紧提”时并施右转针,以加强产生寒热感的效应,此也非必要条件。最后“法在浅则用浅”、“法在深则用深”,则是强调手法的关键是要操作时层次分明,不能含糊不清。在释明赋文意义的基础上,则本两法的具体操作、组织结构、作用机理如下:

阳中隐阳法:将穴位的深度分成两层,先运针进入浅部上1/2(约五分)层,在该层内施提插补法,慢提紧按九次,再运针进入深部下1/2(约一寸)层,在该层内施提插泻法,紧提慢按六次,然后退至皮下,此为“一度”行针,如未达目的,可如前再施,以三度为准。如此二进一退(徐疾补法),加上提插、九六各一补一泻,形成三补二泻的形式结构,故是一种多补少泻、以补为主、先补后泻、补中有泻的手法,能治先寒后热、虚中夹实的病症。

阴中隐阳法:也将穴位深度分为两层,先运针由皮下进人深部下1/2(约一寸)处,在该部行提插泻法,紧提慢按六次,然后退至浅部上1/2(约五分)处,在该部施提插补法,慢提紧按九次,此为一度,未达目的,再行二度,至三度为止。这是由一进二退(徐疾泻法),加提插、九六各一补一泻组成,为三泻二补的形式结构,故是多泻少补、以泻为主、先泻后补、泻中有补的手法,能治先热后寒,实中有虚的病症。


【原文】五日子午捣臼;水蛊膈气,落穴之后,调气均匀,针行上下,九入六出,左右转之,千(原为“十”今从《问对》、《六集》改)遭自平。

【增注】本法汪、杨、吴三氏所述均欠明白,唯吴氏在《六集》中对其名义作了解释,对理解赋文甚有助益。其文曰:“子午捣臼,以法言也。阳生于子,阴生于午,丹家用此二时,捣和药物于窝臼之中,欲诸品调匀,法以千杵为率。水蛊膈气,阴阳惩和之所致也,用针落穴之后,调摄阴阳二气,使之均匀,针之所行上下者,九入六出,左右转之千遭,气血匀调,如子午捣臼,调均药物,于水蛊膈气乎何有?”据此则命名为“捣臼”者,盖意射“针行上下”,言提插针体,上下行针,如杵捣臼之形也。

“左右转之”亦如前述四法,言在提插补泻中可结合捻转补泻也。唯“九人六出”一句,诸家之注,均含糊其辞;“千遭自平”之句,注文亦无着落。燕等推敲再三,思前三才进退针法中古有“三进二退”为补之法,恍悟此“九入六出”者,盖为“三进二退”三度行针之数也。至于“千遭”之议,查杨氏在《大成》中曾含蓄地指出:“万病自然合大数。”影射要用“阴阳之大数”进行操作,而阴阳之大数者,则为老阴(六六三十六)、老阳(九九八十一)也。据此则其操作如下:

进针后,将腧穴深度分为三层,先在上1/3(天部)施“慢提紧按”九九八十一次(每次行针二十七数,三次行针而成八十一数),行老阳之数,并在“紧按”时结合左转;次进至中1/3(人部)提插、捻转亦如前;最后进至下1/3(地部),再操作如前这是“三进”的过程。然后将腧穴深度分为二层,先在下1/2(深部)施“紧提慢按”六六三十六次(每次一十八数,二次行针而成三十六数),行老阴之数,并在“紧提”时结合右转;再退至上1/2(浅部),施术同前,这是“二退”的过程。“三进二退”是为一度,如此三度,计为“九进六退”,亦即“九入六出”之义。每度中“慢提紧按”兼“左转”行针81×3=243次,“紧提慢按”兼“右转”行针36×2=72次,计315次,三度行针,则为315×3=945次,接近行针千遭之数。由于提插补泻与左右转针均是依据阴阳顺逆的关系发展而来,善能调整阴阳之偏胜与偏衰,手法的结构是综合了三度三进二退(徐疾补法),计九度提插、捻转补法及六度提插、捻转泻法而成,补多泻少,与前“阳中隐阴法”有类似之处,也是以补为主、补中有泻、补阳泻阴的方法,故可治阳虚阴盛,水蛊膈气之病。


【原文】六日进气之诀,腰背肘膝痛,浑身走注疼,刺九分,行九补,卧针五七吸,待气上下。

【增注】此法名“进气法”,亦称“运气法”,以其能运进经气而得名。诸家所引赋文或为版本不同,或传抄有误,文词多有出入:其中“刺九分”,吴氏《六集》秉之,汪氏《问对》作“天部”,杨氏《大成》则避而不载。“行九阳”,吴氏、汪氏均秉承之,唯杨氏则作“先行纯阴之数”。对其作用,吴氏释称:“进气,进阳气也,走注作痛,阴邪壅塞患也。”据此则欲进阳气,当从阳引阴,汪氏先“针入天部”者是也。在天部“慢提紧按”行九阳之数,以引天部之阳气下入,待已补而实,阳气隆至之时,即横卧针身,针尖向病所,令病者吸气五~七口,使阳气行运至病所,以驱散其阴霾之邪。但杨氏“先行纯阴之数”之议,主张先用泻法,亦非无理之言。盖疼痛者实也,邪气壅塞者亦实也。实证用泻,理所当然,泻当先深后浅,故赋文称“先刺九分”,但欲用泻,应行六数,此或赋文有鱼鲁之误,若先用泻法则应先在九分深处(地部),施紧提慢按,行六阴之数,待已泻而虚,然后卧针行气,再如前施。燕等则认为疼痛之病,也当分辨虚实,凡痛而灼热拒按者为实,痛而喜热欲按者为虚中之实。前者当先泻而后行气,后者当先补而后行气,两家之说可视为二而一者也。


【原文】亦或龙虎交战,左捻九而右捻六,是亦住痛之针。

【增注】本法汪氏《问对》中载称:“下针之时,先行龙而左转,可施九阳数足,后行虎而右转,又施六阴数足,乃首龙尾虎以补泻。”杨氏《大成》则补充说:“三部俱一补一泻。”故龙虎交战也是补泻兼施的手法,以捻转补泻一补一泻为特征,由于左右转针也有行气的作用,右转气上行,左转气下行,气行一上一下,能推动壅滞之气血,使之行散,“不通则痛,通则不痛。”故亦能“住痛”,并可在天、人、地三部分层施行。

本法与前进气法同为住痛之法,但前进气法以行气至病所为目的,故宜于在病所远处施术时应用;本法以疏通局部壅塞之气为目的,宜于在病所局部或邻近施术时应用。


【原文】七日留气之诀,瘦癖瘾,针刺七分,用纯阳,然后乃直插针,气来深刺,提针再停。

【增注】本法简称“留气法”,亦名“流气法”。汪氏《问对》中称:“用针之时,先进七分之中,行纯阳之数,若得气,便深入伸提之,却退至原处,又得气,依前法。”杨氏《大成》中则称“凡用针,选运人七之中,行纯阳之数,若得气,深到一寸中,微伸提之,却退至原处,若未得气,依前法再行。”赋文与两氏释文皆未言明其具体行针的手法,使读者无法进行操作。吴氏《六集》则释称:“留气,留阳气也。癖瘾痕,阴寒所凝,故聚阳气以胜之,亦东风解冻之意。”据此,则本法之操作应以补阳泻阴、益气散积为主导,先运针进入七分(腧穴深度之大半),慢提紧按九阳之数,待气至觉热,便深入一寸(腧穴深度之小半),紧提慢按六阴之数,此为一度。如行二度,再将针退至皮下,依前法再次进至七分,同前施法。本法也与阳中隐阴法相类,也是多补少泻、先补后泻、以补为主、补中有泻的手法。但其特点是将腧穴深度按七三分层,先七后三,在七分中用补,提插幅度较大,是谓“大补”;在三分中用泻,提插幅度较小,是谓“小泻”。即用大补以助阳气,施小泻以散阴邪,气行则血行,气温则血滑,阳气布而阴霾自散,故可治疼癖疲藏等疾。


【原文】八日抽添之诀,瘫痪疮瘾,取其要穴,使九阳得气,提按搜寻,大要运气周遍,扶针直插,复向下纳,回阳倒阴,指下玄微,胸中活法,一有未应,反复再施。

【增注】本法即赋文前称之“纳气法”,亦称“中气法”。前“纳气之法”中称“扶针直插,复向下纳,使气不回”,与本法所称“扶针直插,复向下纳”同。所异者,本法又补充了“使九阳得气,提按搜寻,大要运气周遍”数语。汪氏、吴氏对此均未能注明,唯杨氏称:“凡用针之时,先行运气之法,或阳或阴,便卧其针,向外(疑为“上”之误)至痛疼(疑漏一“处”字),立起其针,不与内气回也。”清楚地指出本法是在前进气法施行补泻后(阳补阴泻,即赋文所云“提按搜寻”,杨氏所称“或阳或阴”),卧倒针身,针尖指向病所,用针向行气法(亦可结合呼吸行气,令病者吸气五~七口),使气行运至病所。此即赋中补充说明之文意。所以要扶针直插,复向下纳者,目的在使上行之气不复返回,有催气逼气的作用。故其结构是补泻法与行(调)气法的综合运用。“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气血通行,则风痹瘫痪之疾,何由而生焉。

末后五句,乃总结上列治病八法,能有“回阳倒阴”之功,其要旨在于手指玄妙微细之力,以及心神之灵活运用,如果一度行针未有效应,可以反复再施,不必拘限。


【原文】若夫过关过节催运气,以飞经走气,其法有四:一日青龙摆尾,如扶船舵,不进不退,一左一右,慢慢拨动。

【增注】此继论通关过节,飞经走气四种综合手法:其一名“青龙摆尾”。杨氏《大成》称:“苍(青)龙摆尾行关节,四拨将针慢慢扶,一似江中船上舵,周身遍体气流普。”又曰:“或用补法而就得气,则纯补,补法未得气,则用泻,此亦人之活变也。”其法:先用提插补法,使之得气,若不得气,可改用泻法。在得气的基础上,横卧针身,针尖指向病所,插针至人部,使针感指向病所,然后扶住针尾,一左一右,慢慢动摇,如扶船舵之状,摇九次,停下,再摇九次,至三九二十七数,催气向前行进。故本法的构成是以针向行气为主,结合动摇行气与九六补泻组成,是一种综合行气法。由于其动摇时应用三九之数,故属于补的范围。


【原文】二日白虎摇头,手似摇铃,退方进圆,兼之左右,摇之振之。

【增注】本节赋文措词玄奥,故吴氏《六集》载而不明。杨氏《大成》则与后“赤凤迎源”法相混淆,改名“赤凤摇头”,释文亦晦而不明,唯汪氏《问对》中称:“白虎摇头行血,虎为阴属之故。行针之时,插针地部,持针提而动之,如摇铃之状,每穴施五息(一呼一吸为一息)。”又曰:“退方进圆者,非出入也,即大指前进、往后,左右略转,提针而动之,似虎摇头之状。”在“十四法·动法”中则具体载称:“凡下针时,如气不行,将针摇之,如摇铃状,动而振之,每穴每次须摇五息,一呼一摇,按针左转,一吸一摇,提针右转,故日动以运气,白虎摇头,亦用此法。”故本法是以辅助手法中动摇行气(即提插、呼吸、捻转等行气手法与摇法相结合的特殊辅助手法)为主,结合徐疾泻法为辅的综合手法。操作时先深刺至地部,然后提退至人部(徐疾泻法),随着病人呼吸,呼气时插针左转,导气下行,呼气时提针右转,催气上行,同时直立针身,提插捻转针而动摇之,摇针五息之久,状似摇头。因本法内含先深后浅的徐疾泻法,故属阴泻,虎为阴兽,血属阴液,故白虎摇头功能行血,属泻法的范围。


【原文】三日苍龟探穴,如入土之象,一退三进,钻剔四方。

【增注】本法赋文亦载而不明,故杨、吴二氏均略而不详,唯汪氏《问对》曰:“得气之时,将针似龟入土之状,缓缓进之,上下左右而探之。”又曰:“行经脉也。”其法斜向进针,按先浅后深、三进一退的补法进退针法操作,并按先上后下,次左后右的方向顺序进行针刺。由于本以针向行气法为主,可引导针感向腧穴四周放散,同时结合徐疾进退针补法,故可行经脉之气,属于补的范围。


【原文】四曰赤凤迎源,展翅之仪,入针至地,提针至天,候针自摇,复进其元,上下左右,四围飞旋。病在上,吸而退之,病在下,呼而进之。

【增注】本法杨、吴两氏亦均无注,汪氏《问对》中称:“下针之时,人天插地,复提至天,候气入地,针必动摇,又复推至人部,持住针头,左盘按而捣之,如凤冲风摆翼之状。”又曰:“行络脉也。”汪氏文意虽较明白,但对赋文“上下左右,四周飞旋”二句,解作“左盘按而捣之,如凤冲风摆翼之状”欠明。查李挺《医学入门》对赋文此两句释作“如展翅之状”,则意“上下”为提插针,“左右”为捻转针,在提插捻转针的基础上,手指一捻一放,拇食二指一展一合,有如飞鸟展翼之形,称为“飞法”,也是一种辅助手法,有催气、行气的作用。综合诸文献记载,则本法的操作:进针后先至地部,后退至天部,将针体上下提插,并结合左右捻转,慢速运针,一捻一放,形如凤凰展翼冲风而飞之状。由于本法先深后浅,是徐疾泻法,再用具有行气催气作用的“飞法”,故可行络脉之血,属泻的范围。如果病所在施术穴位的上方,可在吸气时提退针身,开启门户,以使气上行至病所;若在施术穴的下方,可在呼气时插进针体,关闭其路,使气返流至病所。


【原文】至夫久患偏枯,通经接气之法,已有定息寸数。手足三阳,上九而下十四,过经四寸;手足三阴,上七而下十二,过经七寸(原为“五”,据《流经指微论》改)。

【增注】本法又称“生成息数”,首见于金何若愚《流注指微论》,何氏据《灵枢·脉度》所载手足三阴三阳经脉长度,结合《灵枢·五十营》中“人一呼,脉再动,气行三寸;一吸,脉亦再动,气行三寸,呼吸定息,气行六寸”的记载,创用了本法。他在《流注指微赋》中说:“接气通经,短长依法。”并在《流注指微论》中指明:“手之三阳,接而九呼,过经四寸;手之三阴,接而七呼,过经七寸;足之三阳,接而一十四呼,过经四寸;足之三阴,接而一十二呼,过经七寸。重者倍之,吸亦同数。”意即治疗痿痹偏枯之疾,可以用这种“接气通经”的方法,使气血通流,上下相接。其法按经脉脉度之长,手三阳脉长五尺,呼吸九次,气行五尺四寸,过经四寸;手三阴脉长三尺五寸,呼吸七次,气行四尺二寸,过经七寸;足三阳脉长八尺,呼吸十四次,气行八尺四寸,过经四寸;足三阴脉长六尺五寸,呼吸十二次,气行七尺二寸,过经七寸。赋文之义,盖秉此而来。同时汪机在《针灸问对》中指出:“要知接气通经,须明上接下引,接引要知交会。”“阳经上接下引,阴经下接上引。”交会者:如手太阳交会足太阳(于头部睛明穴),手少阳交会足少阳(于头部瞳子樱穴),手阳明交会足阳明(于头部迎香穴),足太阳交会手太阳(于胸部中府穴),足少阴交会手少阴(于胸部心脏),足厥阴交会手厥阴(于胸部天池穴)。因阳经是从手走头而后从头走足,所以手经下交于足经,称为“上接下引”;阴经是从足走胸而后从胸走手,故足经上交手经,称为“下接上引”。这种“接引”关系,在通经接气法中的运用是:在按上述法则,依经脉长度、呼吸足数后,凡病在接经,则接经宜补,引经宜泻;病在引经,则引经宜补,接经宜泻;如接经与引经同病,则接经先补后泻,引经先泻后补。


【原文】在乎摇动出纳,呼吸同法,驱运气血,顷刻周流,上下通接,可使寒者暖而热者凉,痛者止而胀者消,若开渠之决水,立时见功,何倾危之不起哉?

【增注】此承上文,言施用通经接气法,呼吸足数后,仍须按虚实施行诸般手法,如摇动出纳(入)等诸多针法,其呼吸一准上法,这样可以驱使气血周流运转,上下接通,可使寒证回温,热证转凉,痛者立止,胀者速消,犹如开掘渠道而决洪水,功效迅速,何惧沉疗濒危之病难以好转。此泉石公用夸大笔法,描述本赋各手法之神妙,意在唤起人们重视。


【原文】虽日病有三因,皆从气血,针分八法,不离阴阳。盖经络昼夜之循环,呼吸往来之不息,和则身体康健,否则疾病竟生。譬如天下国家地方,山海田园,江河溪谷,值岁时风雨均调,则水道疏利,民安物阜,其或一方一所,风雨不均,遭以旱涝,使水道涌竭,不同灾害遂至。人之气血受病三因,亦犹方所之于旱涝也。盖针砭所以通经脉,均气血,蜀邪扶正,故曰捷法,最奇者哉。

【增注】此泉石公综论针刺与人体生理病理的关系,藉以突出此捷法之奇妙,诸家均略而不注,燕等特补注之。赋文之意日:虽说病有内因、外因、不内外因等三因,但其发病机理均由气血失和所致。针刺有上列治病八法,但其理则离不开阴阳的原则。盖在人体正常的生理状态之下,经络中气血是昼夜循环不停的,它是靠呼吸的出入往来推送而维持的。气血和通,则身体健康,气血失和,则诸病丛生。譬如天下国家各地方,有山海、田园、江河、溪谷等自然条件一样,如果年岁与时令中,风雨调和而匀称,那么就水道疏通而流利,人民安居而物产丰富;如有些地方风雨失调而不均,遭受旱涝之灾,使得水道或者涌溢,或者枯竭,不同的灾害也就会随之而来。如果人的气血,因受三因的侵犯,也像地方上发生旱涝,其为害也相类同。由于针刺能起疏通经络,调均气血,蜀除病邪,扶佐正气的作用,所以说,本赋文所载的针刺捷效之法,最为奇妙。


【原文】嗟夫轩岐古远,卢扁久亡,此道幽深,非一言而可尽,斯文细密,在久习而能通,岂世上之常辞,庸流之泛术,得之者若科之及第而悦于心,用之者如射之发中而进于目。述自先贤,传之后学,用针之士,有志于斯,果能洞造玄微,而尽其精妙,则世之伏枕之,有缘者遇针到病除,其病随手而愈矣。

【增注】此为赋文之结尾,泉石公慨叹古圣益远,针道日衰,学者精究此文,如能洞彻其妙则可针起沉,造福人世。诸家亦均略而不注,为求达其全意,燕等亦补释之。赋文曰:可叹上古时代的轩辕、岐伯两氏去古已远,战国时期的名医扁鹊也早已亡故,况此针刺之道理幽隐而深奥,不是一句话可以讲清楚的,因此本文含义就比较细致精密,读者必须久学而时温习之才能通晓。赋文所言,决不是世上的常辞俗法、庸医的泛泛之术,如果谁能深得其中的奥妙,就好像科试的及第,可大悦于心,应用时能如射箭命中目的,针到病除。本赋文所列之法,都是秉受先贤的传授而来,目的在传授给后世学者,如果用针的医士,有志于此针刺之道,能够深入明白其中玄奥幽微的地方,完全得到其中精细巧妙的技术,那么世上俯伏枕席的沉重疾病,遇有机缘者,可以针到病除,其所病苦,可以随手而皆愈。


按:本《增注》乃陆、朱两师主编之《针灸学习丛书·针灸歌赋选解》一书之残存稿,是十年动乱中劫后幸存者。本赋由于文意幽隐,深奥难懂,故历代注家不多,即如杨继洲、汪机、吴昆等诸贤,亦均注而不能详,述而不能达,致使针刺手法,千百年来针家视为绝学,能系统掌握并叙明其机理者,少而鲜矣。陆、朱两师精研斯道,于20世纪50年代末即著《刺灸法汇论》一书,并发表论文多篇,对针刺手法的作用性质首先作了比较科学而全面的分类;对手法的结构形式创见性地作了解剖和分析。率先以结构形式为基础,作用性质为指导,阐明了各种综合手法的操作与功能,为当今针刺手法之研究、推广和教学开掘了先河。本《增注》即陆、朱两师在精研手法、解剖手法、深究赋文全意的基础上撰写而成,是当代注释本赋最全面、最深刻的作品,特整理充实而纂辑之,以维读者。

本文摘自陆瘦燕论针灸/朱世增主编,一上海: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