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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萧婉容就带着锦书搬到了倾樱阁。

一路上,不管多体面的下人见了她,都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倒是给足了她嫡女该有的尊荣。

第一次在人前如此长脸的锦书满脸都是笑意,扶着萧婉容很不真实的问道:“小姐,这是真的吗?现在你也是这府上最尊贵的人之一,咱们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了吗?”

萧婉容看着路边蹲了一排的丫鬟,心情也跟着小小的飞扬。她微微浅笑着看看向锦书,明媚了语调道:“尊不尊贵且先不论,可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要忍气吞声任由别人欺负了。”

锦书脊梁挺得笔直,重重的点了头。

等主仆俩安顿下来,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锦书伺候着萧婉容在小叶紫檀雕花鸟太师椅上歇下,然后才去膳房领午膳。

平常领饭,她都是最后一个去,因为掌管膳房的李妈妈从来都是等到大家都挑完了饭菜,再扣下自己爱吃的之后,才给萧婉容装食盒。

今天却不一样了,萧婉容成了嫡女,她就不信厨房的人还敢这样慢待她家小姐。

锦书自信满满的过去,谁知等她赶到的时候,依旧没有五小姐的食盒。

看着盆中剩的全是没有油水的青菜萝卜,连米饭都只剩下了一层硬底,锦书心中虽是不悦,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笑嘻嘻的问李妈妈:“五小姐的食盒呢?已经装好了吗?”

正夹着一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的李妈妈就气势汹汹的斜了锦书一眼,然后理都不理的转过头继续吃饭。

锦书朝她的饭桌上看了一眼:红烧肉、糟鹅、酱肘子、干烧兔……小姐也要年节的时候才吃得上这些好东西。

平时份例里的肉菜,基本都被李妈妈扣了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老爷昨晚才让管家通报了全府,说五小姐记在大夫人名下,和二小姐一样是嫡小姐,一应待遇不得有差。

这才过了一晚上,李妈妈怎么敢……

锦书一阵气闷,为着帮萧婉容立威,上前就抢过了刘妈妈拿在手里的筷子,收了笑认真的看着她再次问道:“五小姐的食盒呢?”

这一抢,李妈妈刚夹起来的肘子就掉在了裙子上,油腻瞬间将她今早才新穿上的细葛裙子染脏。

李妈妈看着那滩污渍,立马就起了火,起身一巴掌抡在锦书脸上,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活腻歪了是不是?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竟敢质问老娘食盒?

盆里丢下的不是吃的?自己不装等着谁来伺候你?嫌老娘对你们和气了,晚上看老娘还给不给你们这群下贱的留吃的。”

锦书被打得发蒙,等回过来神仅剩的萝卜白菜并饭底子都让李妈妈倒进了潲水桶:“喂条狗还知道对老娘摇尾巴,给你们吃的简直就是糟践粮食。”

锦书气得眼圈发红,她吃不上饭没什么,可小姐……

欺人太甚!

老爷都发了话,凭什么小姐还要受一个小人欺负?

锦书急了眼,不管不顾的和李妈妈闹了起来,不多时竟扭打在一起,惊动了大夫人。

萧婉容在屋中歇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书,可热茶都换了三盏,去取午膳的锦书都还没回来。

她眉心一跳隐隐有些不安:锦书向来沉稳知轻重,取个饭难道还能出事?

正心绪不宁,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却笑盈盈的过来,规规矩矩的朝萧婉容行了一礼道:“大夫人请五小姐现在过去一趟。”

萧婉容心里咯噔一声,暗道:难道锦书当真闯了祸?

她起身跟着刘妈妈往外走,小心的打探道:“可知母亲叫我过去有什么要紧事?这个时辰,母亲向来要午睡的。”

刘妈妈却是官方的一笑,半点口风都不肯漏:“老奴不知,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

想着在王府宴会上发生的事,萧婉容心里更是不安:难道大夫人就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又对自己出了手?

可不知道是什么事,萧婉容一时也想不到对策,只得将说有心思都收了起来,一身沉静的去了凝晖堂。

有刘妈妈跟在身边,碧荷也只规矩的为她打了帘子,半个字都没敢透漏。

萧婉容心情凝重的进去,谁知转过花梨木雕并蒂莲花琉璃碧纱屏风,却看见锦书全须全尾好端端的坐在锦杌子上,膳房的李妈妈却全身发抖的匍匐在地。

这是什么情况?

萧婉容松了口气,规矩的朝大夫人行了一礼,然后才问道:“母亲急着叫女儿过来,可是锦书这丫头又犯了什么错?”

主位上的大夫人看着萧婉容亲昵的笑开道:“怎么会呢,锦书这丫头知道护主,很好。”

说着又狠狠的剜了刘妈妈一眼,然后才接着道:“是那个刁奴欺人太甚。老爷才通报升你为嫡女,吃穿用度都比照敬芝的。才隔了一晚她竟就敢阳奉阴违克扣你的用度,这样的奴才,我侯府却是留不得。”

说完,也不和萧婉容说前因后果,眼风往刘妈妈身上一扫,刘妈妈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李妈妈奴大欺主,克扣五小姐饮食七年有余罪大恶极,立刻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撵出府去。”

守在外间的丫头赶忙进来拖人,原本匍匐在地吓得浑身发抖的李妈妈却是‘欻’的抬起了头看向大夫人,不服气的喊道:“夫人,您不能这样的,您说的……”

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大变的刘妈妈就上前用汗巾堵了她的嘴,和几个小丫头一起合力将她拉了出去。

等屋中安静下来,大夫人才心疼的拍了萧婉容的手,叹道:“傻孩子,那奴才欺负你你怎么也不和母亲说?以前看你瘦,还以为你天生就是吃不胖,谁知竟是被个奴才欺负的。”

大夫人要做戏,萧婉容也不拆穿,配合的道:“母亲事忙,女儿怎好为了一口吃的为母亲添忧!”

“真是个好孩子。”大夫人紧捏了一下萧婉容的手,眼圈红红的好像很感动:“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却也是拿你当亲生的在疼,再有委屈一定要和母亲说。”

萧婉容点头,一副乖巧感激的样子。

片刻后,萧婉容又做了害怕内疚的神色,低着头不肯看大夫人,小声的问道:“我背着母亲偷偷出府,还偷养了花送给慧敏公主,母亲不生女儿的气么?”

大夫人却是爽朗一笑,吩咐刘妈妈带锦书下去用膳,然后拉着萧婉容的手就往饭厅走:“傻孩子,在宴会上母亲就说了,那是母亲的错,若不是母亲平时对你有所疏忽,你又怎么会背着我做那些事?

饿坏了吧,咱们先吃饭。我是你的母亲,会用真心爱你守护你的母亲,哪有母亲容不下女儿犯错的?别瞎想了,想多了伤身。”

萧婉容心里更是纳闷起来。

李妈妈向来是大夫人的心腹,所作所为全听大夫人的吩咐。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夫人眉都不皱一下的当她面狠罚了李妈妈?

现在更反常的对她亲近,连她偷偷出府攀附上了慧敏公主她都不追究!

事出异常必有妖,大夫人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带着疑惑到了饭厅,萧婉容又立马被桌上丰盛到奢侈的菜肴惊在了当场。

佛手鲍鱼,海参盆蒸,毛峰熏鲥鱼,蟹黄虾盅,油爆双脆,炖全鸡……整整十八个荤菜并六个凉菜六个素菜还全都是名贵的。

萧婉容不解的看着大夫人,低低的喊了声:“母亲。”

看着她的神色,大夫人却越发宠溺的揽了她的肩:“乖女儿,以往你受苦了,打从今天起,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们忠义侯府不缺这点银子。”

将萧婉容安顿在椅子上,大夫人自己也不吃,笑吟吟的站在萧婉容身边一个劲的为她夹菜,不多时就将她面前的空碟子堆成了小山。

萧婉容却连脚底板都冒出了虚汗,大夫人突然这么亲近起来,要算计的究竟是什么?

尽管心里打着鼓,面上也不敢显,一叠声的朝大夫人道着谢,然后在大夫人热情的劝说下将盘中所有的菜都吃了个干净。

等吃饱了肚子,萧婉容便想告退,谁知道大夫人一击掌,五个丫鬟就端着托盘在萧婉容面前一字排开。

大夫人上前掀了盖住托盘的红绸,珠光宝气突然照满了整个房间:“这些是母亲答应给你的首饰,你看看可还满意?那架十二扇楠木雕花嵌福字镜心屏风一会儿就送去倾樱阁,你放在多宝阁和内室间当隔扇正好。”

萧婉容朝托盘扫了一眼,那上面除了她朝大夫人要的还额外多了五支镶宝发钗,两对碧玉手镯,三副东珠耳环。

萧婉容收了东西,心里却沉重起来,大夫人下了这么大的价钱,所图的必定不是小事。

难道大夫人也是想通过她巴结上公主?

这样想着,她不禁就试探起来:“公主上次来搬美人面,却有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搬成,女儿打算明天为公主送去,不知二姐姐愿不愿意陪我走一遭?”

大夫人是活成了精的人物,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萧婉容的试探?

她宽厚的拍着萧婉容的手,叹道:“你二姐伤了肠胃到现在还没好,便是有心陪你也去不成了。你得了公主的青眼便和公主好生相处,至于敬芝,罢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公主不喜欢她的性格,她还是少去公主面前比较好。”

不是要接近公主?

萧婉容更迷糊了,看不懂的大夫人给她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感觉。

大夫人却依旧亲密的拉着萧婉容的手,真心诚意的道:“说起敬芝,在王府她有些事情也的确做得过了,等她身子好了,母亲让她给你端茶赔罪……”

向来口蜜腹剑主题意图明显的大夫人,今天却豁出最大的热情最多的真心待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味的好,一味的赔礼道歉,直到最后也没暗示萧婉容为她做半点事情。

等萧婉容回了倾樱阁,那架屏风果然已经送了过来。

吃得肚儿滚圆又受了旁的丫鬟一番恭维的锦书为她倒了杯茶,满脸满眼都是知足得意:“小姐,咱们果然和以往不同了。以前连洒扫的粗使丫头都敢给奴婢眼色瞧,如今却是连大夫人院中的一等丫鬟都对奴婢客客气气的。”

不光是对她,连对她身边的丫鬟也好得出奇……

萧婉容打了个寒战,认真的看着锦书吩咐道:“从今天起,你时刻注意着大夫人和二小姐的动向,哪怕是她们吃了几碗饭,上了几次茅房这样的小事也都要打探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