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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默几人还在外面等,何浩然连面前的茶也不想喝,要不是为了求事借钱,他已经开始催人家了。

王云鹤岂看不出他有些心急,误会他的想法,拿出一张薄薄的信封:

“何大人说的事已经办好,我们找过月心楼的后台老板,他答应你用一万两纹银为舒小红姑娘赎身。”

“太好了,”何浩然激动地将信封接过来。他来京城最主要的事,就是将舒小红赎出来,这个承诺一直压在他的心里,连在梦中也不敢忘记。

京城的水有多深他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他现在能玩转的。给王魁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为舒小红赎身,对方没做过多考虑答应下来。

“舒小红身边还有两个丫鬟,她们?”

王云鹤笑了笑:“大人对那一行的规矩不懂,一般姑娘被赎身,丫鬟自然会跟着姑娘走,不会另加钱。”

何浩然松了口气,正待起身告辞,王云鹤抢先一步开口:

“大人,你也看见外面的情况了,如今我王氏可以说麻烦一大堆。求米酒的上至宫里、下到各地方官员。不瞒你说,京城还稍好些,我太原王氏的门坎都快踏破,我们得想想办法才行。”

提到酒的事他不好意思走了,点头问:

“这里的情况我也看见了,的确有些得罪人。我们也在灵州拼命扩建酒坊,那事还真是急不来。”

王云鹤苦笑道:“米酒的冲击太大,现在我家三弟还在酒楼中,与几个酒坊的幕后老板谈判。大人应该听过仙客醉和福临春吧?”

“是与那几家谈判?”

两人没聊多久,从客厅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长衫、神采清矍的中年男子。王云鹤给他们介绍:

“这是我三弟王钰,三弟,他就是何浩然何大人。”

男子朝他点点头,坐在王云鹤旁边:

“听闻将军许多事,早就心仪已久。真想不到将军如此年青,令人更加敬佩。”

知道对方说的什么事,见他说的话虽好听,却并不是拍马屁那样的人物,猜想对方恐怕是比他大的官。一问才知道他是个吏部侍郎,就只论官阶,比他要大十多级,还不算人家管理人事升迁等等:

“不知王大人何他们谈得如何?”

王钰笑着说:“他们几家开始想用重金购买配方,后来退几步,让我们每年供应他们一定数量的米酒。现在我们都不够卖,只好顶着压力推了。何将军,我们想到一个方法,你看成不成?”

他长长松了口气,自己就是怕顶不住压力,才用瞒天过海之计,不让人知道是他搞出来的。真要被那些人知道,利益之争比仇恨更可怕,哪怕他在灵州也别想安身。

“你找些信任的人到太原、京城两地各建一座酒坊。包括建酒坊手续那一套我们全包,你的人只需酿酒即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供应一些上层客户,否则仅靠灵州那点,别说不能将生意做大,还容易得罪人。”

王钰的提议让他考虑很久,想到几个人,点点头说:

“半年、你们现在可以将那一套弄好,最多半年时间,我一定派人到两地酿酒。”

……

李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一座花园,在他旁边除了两个太监,还有一位比他高出一个头、白发灰须、额宽目大的魁梧老者。老者身穿一套黄色盔甲,从头武装到脚,左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看似休闲,目光不时瞟一眼四周,走路一步步十分沉稳。

“唉!朝廷永远是这样,吵吵嚷嚷总是不让人省心。令公,朕招你回来,非但没想什么福,反而一日未得休闲,朕是不是太自私了?”

“皇上万不可如此说,”老者刚朝李豫跪下,就被对方扶住。怕将他扯倒,只得站起来回话:

“国事家事皆如此,总有些不让人省心的人和事,皇上以国为家,更难得清闲。平日要多加注意身体,宽心是福。”

“宽心?”李豫摇摇头:

“朕现在是如履薄冰,怎么宽心得起来?”

两人边走边谈,没过一会来到一座石亭前,从里面走出几人:

“拜见皇上。”

这群人最前面,站着一个头戴凤冠、玉脸丰润的中年美妇。在她旁边,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年青人身体不错,长得眼长鼻圆,样子和李豫有几分像。他朝老者刚要行礼,被对方双手托住: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臣参见崔贵妃、太子殿下。”

“令公不可多礼,快请入座。”

老者推辞不过,只好跟着李豫走到石桌前坐下。

桌上有四荤四素八个菜,太子边给三人倒酒边说:

“父皇,这是儿臣在一品楼买的米酒,你尝尝看如何?”

李豫的脸色已经转阴为晴,带着笑容正要喝一口,在他旁边的太子赶忙将他阻止:

“此酒很烈,父皇不可一次多饮。”

李豫颇为欣慰点点头,尝了小口后呆了一会,一张白皙的脸升起一点血红:

“好酒,真是好酒,这酒是哪里出的?为什么以前没喝过?”

太子笑着说:“这酒叫米酒,是一品楼卖出的,一品楼是王氏产业,我打听过,酒是王氏在灵州所酿造的。因为才酿造出来,才运来没多久,儿臣也是今天第一次喝到,觉得不错,就给父皇母后带了些来。”

李豫端起杯子对老者说:“令公,你也尝尝,保证你以前没吃过如此好的酒。”

老者很老实,双手举杯尝了一口:

“我前几天吃过这米酒,听我那六子说,这酒要卖二两银子一斤。”

“二两银子?”李豫差点将嘴里的剩酒喷出来:

“米酒,很贴切的名字,王氏倒是找了个好门道。酒需好喝,却是太贵了。令公知不知道,二两银子一斤的酒,大概能赚多少?”

老者想了想说:“除去酒税和其它工序,赚一两三四应该绝无问题。”

在旁边注意观察李豫的太子见状,说出一个提议:

“父皇,酒如此暴利,不如收回,全由官家酿造。至于这米酒怎么酿造出来的,要是皇上对此感兴趣,不妨叫王文羽大人来问问?”

李豫有些心动了,四人在这里吃喝,很快在花树中风尘仆仆赶来一个老头,还未进入石亭就闻到酒味。老头感觉不妙,人在眼前只得先拜下:

“臣王文羽拜见皇上、崔贵妃、太子,见过汾阳郡王。”

要是何浩然此时在,一定会又开心又难过,这位跟着皇上的老者,正是他最敬佩的汾阳郡王郭子仪。

桌上多了副碗筷,李豫问王文羽:

“王爱卿,此酒是你一品楼所卖?”

“正是,”王文羽一时间想了好多,心里有些乱张嘴就回答。李豫朝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会意:

“王大人,你们这米酒可以说是我大唐最好的酒,卖二两银子一斤,我对酿酒很感兴趣,不知二两一斤的酒能赚多少钱?”

可能想好对策,王文羽脸色恢复正常,对太子说:

“天下物价哪能做到一致?洛阳牡丹天下闻名,一丛牡丹可卖上百两。就算是除去其它,太子不懂也能想到大概能赚多少。何况米酒卖得并不是很贵,不过和京城的仙客醉差不多。”

“老狐狸,”太子暗骂一声,花那玩意怎么能和酒比,玩花他也知道,连一般的官宦也玩不起,也不屑去玩。又问:

“王大人,如今天下几乎所有地方都有酒坊,许多私酿酒坊一年糟蹋的粮食,加起来怕是够养活一支军队了。如果由官家统一酿造,那是不是会降低这样的浪费呢?”

“太子心系天下百姓,关心政事,是我大唐之福。”王文羽起身先拍了两句马屁,正色道:

“太子说得并不完全对,的确有些私酒坊可以取消,但不可尽取。大的酒坊并不比官家酒坊更浪费粮食,况且与民方便,又能增加税收。要是全部收回,于民于国皆不利。”

这种老成精的大官,年青的太子如何是对手?李豫也不插嘴,就让太子表演。太子脚趾都急出汗,也没想到什么办法。旁边一直未作声的郭子仪笑着说:

“听说此酒在灵州只卖一两,在京城却卖二两,灵州离京城并不是太远,王大人,何以有这么大的差价?”

“啊!我也听说了,”太子仿佛恍然想起:

“王大人,这怎么解释?”

王文羽对郭子仪笑了笑,称呼也改了:

“令公,此酒是我灵州得胜楼所酿造成,为回报那一方水土,我们不赚只卖一两,这有何不可?”

自己的臣子家族是什么性格,李豫十分清楚。他问出一个令王文羽想不到的问题:

“此酒当真是你王氏所酿?为何不在京城或是太原这些地方建酒坊?”

王文羽一怔,避重就轻回答:

“回皇上,京城太原的酒坊自然要建,这样更能方便于民,也可以节约人工消耗。”

旁边的太子全心投入在王文羽身上,见他漏回答一个问题,赶紧抓住:

“王大人,你还没回答父皇的第一个问题,此酒真是你王氏所酿?”

这下再也避不过了,一桌四人全都看向他,全是惹不起的人。他不敢说谎,说谎就是欺君之罪,只得老实回答:

“米酒并非我王氏亲自酿造,它来自朔方参将何浩然的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