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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西蒙

近期热播网剧《龙岭迷窟》再次引起网友对盗墓题材作品的热议。从网络小说《鬼吹灯》到文创大IP“鬼吹灯”，盗墓题材的创作已有十多年，其中不乏各种商业策划的成功经验，但从文学角度看，该系列的成功首先要归因于原著小说的出色。作为网络文学经典文本的《鬼吹灯之精绝古城》（以下简称《精绝古城》），值得细细品读。

网剧《鬼吹灯之精绝古城》海报

《精绝古城》是《鬼吹灯》系列的首部作品，有着开宗明义与提纲挈领的意义。“摸金校尉”“大粽子”“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等小说核心元素与胡八一、王胖子、shirley杨“经典三人组”在小说中一一亮相。耐人寻味的是，《精绝古城》有将近一半的内容并不是在讲述主角去新疆沙漠寻找古城的故事，而是充满了各种铺垫，叙事结构非常吊诡，却也十分精妙。

其中最值得品味的，是文本结构上的“遮掩式叙事”。这其实是中国古代小说的常用手法，其精髓也融汇在中国传统建筑风格中。不少苏州园林入口处都有一面墙，起到屏风的作用，绕过这面墙，才能看到后面的风景。这种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婉转风格，在很多领域都有呈现，在古代小说里更是如此。

比如,《水浒传》开篇首个梁山人物的故事，是九纹龙史进，并非后来电视剧里呈现的花和尚鲁智深，但史进并非全书的核心人物。《儒林外史》开篇的人物与故事则是王冕学画，但王冕也算不上书中的主要角色。《精绝古城》其实也参照了这种“遮掩式叙事”的风格，开篇的几个故事，更像是某些独立的灵异短篇小说，如胡八一祖父胡国华的故事，胡八一跟战友讲的“美女皮”的故事，在西藏冰川里探险的故事，还有胡八一、王胖子与英子在东北关东军地下基地探秘的故事，等等。这些内容占据了全书将近一半的篇幅，但这些内容与全书线索息息相关，实际上起到了铺垫作用。

《精绝古城》的叙事结构巧妙之处就在于此，其具体表现还在于叙事时间跨度的多变性，这也与中国古代小说的叙事特点一脉相承。《三国演义》叙事时间跨度很大，从东汉末年到三分归晋，但叙事的时间频度差异很大。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与十常侍之乱等重大事件被一笔带过，诸葛亮死后几十年的三国历史也只是粗略呈现，至于蜀汉灭亡后的历史，只用了一回内容草草写就，晋灭吴之战也只被简单提及，但赤壁之战前后几年，却以几十章回的内容来呈现，可谓轻重有别，文学与历史在各自维度上差异巨大。《精绝古城》也是如此，胡八一参军的故事只有寥寥几笔，包括十分精彩的西藏冰川探险的故事，其实也只有几章，但胡八一等人去新疆沙漠探险十几天的故事，却呈现得非常详细。因此，《精绝古城》的时间线索跨越了几十年，却将笔触集中在最精彩的那十几天里，可谓详略有当，别具一格。

与此同时，《精绝古城》在叙事风格上的一个特点，增加了全书的神秘性与可读性，这便是用非虚构的笔法来叙述虚构的内容。古人讲“画人难，画鬼易”，就是因为越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越没有一个具体形象与量化标准，天马行空的幻想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想象与虚构过于失真，也会让读者觉得太假，进而削减阅读的乐趣。尤其是灵异悬疑类的小说创作，格外重视这点，需要在虚构之外增加更多真实信息，或者说，要把虚构的世界潜入真实的世界中。

就像《哈利波特》的故事之所以吸引人，就在于作家罗琳将魔法世界与现实世界融为一体，书中人物可以在现实与虚构之间来回穿梭。如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阿尔巴尼亚的黑森林等地理概念，都与现实密切相关，让读者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精绝古城》也是如此，那些诡异神秘的盗墓故事，其实也是真假难辨，可谓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书中所讲精绝国的诅咒，自然是不存在的，但历史上的确有个精绝古国，其位置也与书中描述的地方差不多，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

至于书中各种“倒斗儿”的行话，有不少是虚构的，包括那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自然也是作家的创意，但不可否认，其中涉及的传统风俗、地理、历史等知识，有些确实是存在的。甚至包括人物姓名的设置，《精绝古城》也有匠心独运之处。考古队的郝爱国，是一个极具时代感的名字，也与人物的身份相契合。年轻的女队员叶亦心，名字也很独特。新疆民丰县有一处地名叫叶亦克，与叶亦心相识度很高，或许作者天下霸唱在塑造这个角色时，参考了这个地名。这些名字，都能让读者有很强的代入感，能更好地进入文本塑造的世界中。

正因为有这些叙事特点上的精妙之处，《精绝古城》才能成为当代盗墓题材小说的“开山之作”。虽然《鬼吹灯》最早发表在网上，被很多人认为是网络小说，但其表现方式与叙事风格，却与中国古代传统小说的特点一脉相承，将其纳入《搜神记》之类的志怪小说或《阅微草堂笔记》之类的文人笔记小说的序列，也未尝不可。对其文本的解读仍有必要，值得我们深入探究。（黄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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