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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尽屈辱的姜家四小姐姜宝绿已经死了。

如今在这个身躯中醒过来的,是一个来自现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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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姑娘……”西门桥七弯巷的姜家,姜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山奈绷着脸,一路小跑进了缇光筑,到了主子跟前,方露出焦急之色,“姑娘,前头……退亲来了。”

姜家二姑娘姜橙宝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练字的狼毫,悠悠道:“你慌什么,四妹妹如今这副光景,吴家来退亲不是正常的吗?”

姜家四姑娘自卑敏感又孤僻刻薄,在府里原就人缘不大好,后又跟着任巡按御史的姜老爷长年在外,同府里的几个姐妹就更加不亲近了。

往年这个时候,姜四姑娘并不在盛京,而是跟着姜老爷姜澈在地方上。

但是今年——

年轻的福建总兵萧池墨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借着捉拿倭寇的名头,领五万精兵,从南边一路打了过来。因为萧池墨的事情,地方上的一些官员胡乱揣摩圣意,巡按济州的姜澈遭到构陷,累得姜四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济州的提刑按察使司受尽酷刑。

十根手指无一根完好,身上皮肤无一寸完整,眼见着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了,只得送回盛京准备后事,谁曾想她偏偏就活了下来。

真正儿的福大命大。

“姜家这位四姑娘,命是大,福嘛……”盛京素有方正之名的东陵侯老夫人曾惋惜地说,“姑娘家在外头过了一夜,便是什么事都没有尚且要或以死明志或削发入庵来维护家族清誉,更何况姜四姑娘这般?还不如当初死在狱中,全个贞烈的名声……听说姜四姑娘还是定了亲的,这亲事恐怕不成了……”

不单单东陵侯老夫人有此想法,便是姜府诸人,也做好了退亲的准备。向来与姜四不合的姜橙宝更是早盼着这一天了。

山奈看了姜橙宝一眼,小心翼翼说:“姑娘,是泰顺伯府来人……索要八公子的庚帖……”

“什么?”姜橙宝大惊,慌乱之中打翻了手边的砚台,茜红的裙摆立刻溅上了漆黑的墨汁点子。

与泰顺伯府的八公子定亲的,正是姜二姑娘姜橙宝!

姜橙宝虽是庶女,却是从小在太太跟前长大,吃穿用度比着太太生的大姑娘和四姑娘也是不差的,甚至比孤僻阴郁的四姑娘在太太跟前更得脸。

故此性子矜傲,自觉身份地位与府里几个庶出的妹妹不同。

她一心想学大姐姐嫁入公侯之家,仿佛这样才能彻底摆脱自己庶出女的身份。

泰顺伯家如今虽然落魄了,但到底有个爵位在,八公子又是嫡子,不是非她一个七品巡按御史的庶女不可。但太太是宜昌伯府出来的姑娘,老太太又出自博陵崔氏,她们还有个嫁入长平侯府如今已是侯夫人的姑姑,算起来,她配八公子,也勉强够得上了。

泰顺伯家原是想替八公子求个嫡女,是她费尽心思在太太跟前讨巧卖乖,让太太觉得她比嫡出的姜四更适合嫁进伯府。有太太说项,伯府那边这才定下了她。

如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黄了,姜橙宝只觉天都塌了。

山奈张罗着要为她换下脏污了的裙子,她跺脚道:“还换什么裙子,快领我去前头瞧瞧。”

姜太太周氏,正在世安居的正厅里和泰顺伯府的田嬷嬷说话。田嬷嬷是泰顺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周氏从前也是见过的。

原以为田嬷嬷是奉了命前来探望病中的女儿,谁成想田嬷嬷张嘴就要退亲,“我们府里的姑娘都是胆子小的,别说在狱里走一遭了,便是听都不敢听的。贵府的四姑娘这样厉害,想来二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们八公子是幺儿,自小就养得性子骄纵,和二姑娘恐怕不大相配……”

周氏也觉得绿宝厉害,倒也没有恼,张嘴想为橙宝辩解两句。毕竟比起来,橙宝确实比绿宝的性子好上许多。

不料,田嬷嬷后头还有话,“且满盛京都知道四姑娘清誉已毁,二姑娘有这样的妹妹,哪里还适合嫁进我们伯府?没的连累我们伯府的姑娘。”

周氏眼角猛地一跳,气得胸口直起伏。她便是再好性儿,也容不得旁人这样诋毁她的女儿。当即脸色一变,怒道:“落葵,去把八公子的庚帖拿过来!早听说泰顺伯府只剩个空架子了,如今全靠媳妇们的嫁妆补贴家用,我们姜家清贫,确实高攀不上!”

周氏的大丫鬟落葵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将将要往里头拿庚帖去,便见一根紫檀木嵌绿宝石的龙头拐杖飞了进来,重重砸在田嬷嬷跟前的茶几上,直吓得田嬷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一群丫鬟媳妇簇拥着老当益壮的姜老太太走了进来。

姜老太太扫了一眼惊惶的田嬷嬷,冷笑道:“退亲有那有商有量、明面上客客气气的,也有那恶语相向、撕破脸皮的。看样子你们泰顺伯府是生怕遭了我们姜家连累,迫不及待要同我们姜家断绝来往了。如此我便遂了你们的意——来人,将这老东西给我叉出去。”

院子里早有四个粗壮的婆子等着了,闻言立刻扭了田嬷嬷一路推搡扔出了姜府大门外。落葵小跑着跟上,把八公子的庚帖丢到田嬷嬷脸上,又狠狠“呸”了一口,方觉出了一口恶气。

田嬷嬷扶着老腰哎呦哎呦站起来,把庚帖揣进怀里,跳骂道:“看你们姜家还能得意到几时?马上泼天大祸临头了,有你们哭的!”

这话传到内院,姜老太太却道骂得好。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是他们泰顺伯府凉薄寡情、背信弃义了。”

周氏悲从心中来,“橙宝尚且好好的,泰顺伯府就退亲来了。那吴家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以后还有机会说婆家,绿宝这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姜老太太想起绿宝送回来时的惨状,眼神肃穆,“绿宝这孩子,平日里瞧着性子古怪,没想到竟这样坚毅!济州提刑按察使司向来多酷吏,多少大老爷们进去了都熬不下来,她竟硬生生扛了下来!她吃的苦、受的折磨都是为了保全家里!那家里便是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周氏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骂道,“什么狗屁按察使,老爷代天子巡狩,他动不得,竟捉了绿宝去严刑逼供。若不是老爷不管不顾带着人打上按察使司,绿宝恐怕就没命了……”

又垂泪道,“这孩子大约是同我母女缘浅……也不知为什么,同我渐渐就不大亲了,连着姐妹们都不大搭理了。那年她才八岁,就闹着要从我屋里搬出去……还偏选了府里最偏僻的碧落斋去住。都怨我,若不是我想着改改她孤僻的性子,让她跟着老爷到处走走,她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儿……”

躲在屏风后头偷听的橙宝暗暗咬牙,到底绿宝是太太生的,明明被退亲的是她,明明是绿宝连累她被退亲,到头来,老太太和太太却只担心绿宝的前程。

姜橙宝从东次间悄悄退了出去。

她同山奈说,“去碧落斋。”

2

绿宝在姜府的人缘确实不太好。

她在府里住着的时间少,人又拧巴敏感,姐妹中性子最温柔的姜五在她跟前都经常气闷,更何况其他人?

也只有姜橙宝喜欢往她跟前凑。

周氏只当橙宝有心照顾妹妹,殊不知姜橙宝不过人前做个样子,人后哪一次不是话里话外挤兑绿宝?

自绿宝回来后,橙宝三天两头往碧落斋来看望绿宝,碧落斋的丫鬟们早就习惯了,一面喊着“二姑娘”,一面把橙宝迎了进去。

绿宝身边的大丫鬟京墨悄声同橙宝说:“二姑娘来得正好。我们姑娘醒着呢,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说话还是懒得说话,靠坐着发了半天呆了,谁都不理,可急死人了。”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从昏迷中醒来的绿宝如今像是一个修补好却布满裂痕的花瓶,每日里各种汤水药材补品精心养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初。

姜橙宝进了内室,果真见绿宝靠在大迎枕上,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这没有什么稀奇的,从前绿宝没遭难的时候,也时常这样发呆。

橙宝把丫鬟们遣到外头,自坐到架子床前的圆鼓凳上,笑着同绿宝说,“四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吴家马上就要来退亲了。你一向看不上吴家,对这桩婚事百般不愿,这会子可算是称心了。”

吴家是普通人家,家里只靠着祖上几亩薄田过活,但那吴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勤奋上进,品行端正,就入了姜澈的眼。

姜澈和周氏都觉得绿宝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嫁入人员关系错综复杂的世家大族。像吴非这种,上头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家里只一个寡母,自己又出息的,就非常合适。

可惜锦绣堆里长大的绿宝没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对吴非,自然就不大欢喜了。

听了橙宝的话,绿宝的眼珠微微动了,脸就转了过来,看着橙宝的嘴唇一张一合。

“四妹妹是姜府嫡女,便是吴家退了亲,原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的。可惜啊,如今四妹妹宁死不屈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了盛京。谁人不知四妹妹在提刑按察使司的牢狱中受尽折磨?”

“沾了盐水的鞭子甩下来,衣衫破碎,露出的雪白肌肤,有没有叫那些狱卒看直了眼睛?他们给四妹妹上刑具的时候,肮脏的手有没有趁机在四妹妹身前摸上一把?四妹妹知道的吧?有或没有都不重要了……我若是四妹妹,就找个池塘投进去死了算了,好歹洗一洗,清清白白投胎去!”

姜橙宝从前说话不至于如此刻薄难听,只是她今日因绿宝没了一桩大好亲事,气得狠了,什么腌臢话都说出来了。

这时,许久未曾开口的绿宝说话了,声音沙哑,“你若是我,早就受不住酷刑胡乱招认、给姜家带来灭顶之灾了。这会子说不定已经上了断头台,刽子手在刀上喷上白酒,准确无误地砍在你纤细的脖子上。温热的鲜血喷了一地,你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还有意识,睁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没了头颅的身体倒在血泊里抽搐……”

姜橙宝听得脸色煞白,到了后头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夺门而出。

绿宝嗤笑,就这心理素质还敢来挑衅她?渣渣!

她仰面躺了下去,继续一点点消化这具身体的记忆。

姜橙宝恶毒地挑唆姜绿宝自杀,殊不知真正的姜绿宝已经死了。这个女孩儿撑着一口气回到盛京见着了家里人之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姜四姑娘姜绿宝的身体里住着的,已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

这几日,她陆陆续续地了解到,姜绿宝之所以能熬过济州按察使司牢狱中的酷刑,并不是因为她坚韧不屈、视死如归,而是因为她不怕疼。

专业术语叫感觉自律神经障碍。这种疾病类型的患者,其痛感的传导受到阻滞,即丧失了痛觉。

越长大,姜绿宝就越察觉出自己与旁人的不同。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崴脚,她不疼;绣花的时候不小心戳到手指,她不疼;喝茶的时候不小心烫到,她不疼。

她甚至拿刀偷偷划伤自己的手臂,有血流出来,依旧不疼。

她不知道疼是什么。

她以为自己是妖怪,披着人皮混迹在人间的妖怪。她惶恐害怕,小心翼翼,躲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敢同人过多往来,生怕暴露自己的秘密。

有时候,她也学着姐姐妹妹佯装疼的模样,张着嘴皱着眉。可是她们都拿怪异的眼神看她。

好像她妖怪的模样已经露出。

渐渐地,她越发躲在碧落斋里不肯露面了。

后来,她随着姜澈在任上,辗转各个地方。

她喜欢这些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无人说她孤僻阴郁、性子古怪,只道巡视御史有个清高矜傲的女儿。

可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想回到盛京的姜府。

姜绿宝想告诉母亲,这些年她虽然同母亲疏远,可是依然爱她。她想在死的时候,毫无顾忌躺在母亲的怀里哭,哭她虽然不疼,但是害怕。

“绿宝。”丫鬟掀了帘子,急匆匆赶过来的周氏在外头调整好呼吸,轻轻唤了一声,生怕惊扰了脆弱的绿宝。

周氏留了人在碧落斋,所以橙宝的失态立刻传到了她耳中。她只当绿宝的脾气又上来了。

如今的姜绿宝看着一脸担忧的周氏,不由想到自己另一个世界的妈妈。大卡车失控撞上骑小电驴的她,这种意外一定令妈妈很难过吧?

“母亲,我害怕。”她扑进周氏的怀里,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她也是害怕的,怕再也见不到妈妈,怕这个陌生的世界,怕自己这抹游魂哪一天烟消云散。

多少年了,周氏多少年没有抱过这个女儿了。周氏拥着绿宝哭得不能自抑,“绿宝别怕,母亲在这里,母亲永远护着你,别怕别怕……”

又喃喃道,“母亲今天很高兴……不是,不是高兴你害怕,就是高兴……”

一时竟语无伦次。

绿宝破涕而笑,“我知道,母亲抱到了我所以高兴,以后我天天给母亲抱。”

哄得周氏拿帕子直按眼角,又哭又笑,“好好好,以后绿宝天天给母亲抱。”

3

七湾巷的姜家,有耿直的父亲,有温柔的母亲,还有睿智的祖母,穿越之后有这样一个安身之所,姜绿宝觉得十分幸运。如果真能如姜橙宝所说,与吴家退婚,之后再也无人愿意上门提亲,那真是……太好了。

姜家富庶,想来不介意她留在家中做老姑娘。

但吴家迟迟没有动静。

连三姑娘姜黄宝约好相看的几户人家都使了各种借口推三阻四,作为罪魁祸首的四姑娘姜绿宝,却依然没有被退婚。

甚至过了两日,吴家公子吴非携了药材上门问候四姑娘,并含蓄地表示,他十分敬重四姑娘的人品。

周氏心中大石落地,只觉绿宝终身有托,对吴非越看越爱。到最后吴非起身告辞的时候,周氏已经是一口一个“我的儿”。

其实吴家太太并不十分愿意继续这门亲事。只是姜澈眼光不错,吴非确实人品端正,他坚称不能做那“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猪狗之辈。

吴太太拗不过儿子。

她后来想这样也好,姜四有这样的把柄捏在她手里,在她这个出身市井的婆婆面前不免就底气不足。她拿捏起姜四来也容易得多。

“凭什么我被退婚,她姜绿宝就好好的?”得了消息的姜橙宝在缇光筑里砸碎了一套上好的精致茶具。末了,趴在塌上呜呜哭泣,直怨自己命苦,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叫人这样糟蹋。

山奈给山栀使了个眼色,山栀便悄悄的去把王姨娘给请了过来。

王姨娘从前是周氏身边的丫鬟,生了二姑娘抬了姨娘之后谨守本分,依旧在周氏身边伺候。周氏喜她安分守己,也就愿意抬举姜橙宝了。

“二姑娘,那泰顺伯府一见咱们姜家有点风吹草动就忙不迭撇清,可见不是良配。”王姨娘低声劝着,“太太一向疼你,大姑娘、四姑娘都有了出路,以后的好人家肯定紧着你先。”

“姨娘懂什么,太太再疼我,我也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以后,再没有比泰顺伯府更显赫的人家了……她姜绿宝都这样了,吴家为什么不退亲?还不是因为她是嫡出的,吴家舍不得这门大好亲事!前有姜家,后有宜昌伯府,有这样的助力,娶一个声誉尽毁的女子又如何?”

姜橙宝又埋怨起周氏,“太太平日里说疼我,节骨眼上也不帮我争取,泰顺伯府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太太就恼了……”

“二姑娘慎言!”王姨娘低声喝止她,“姨娘读的书不多,可也知道四姑娘的大义。若没有她在狱中咬牙撑着,咱们姜府说不定早就没了。且哪个母亲不护着自己女儿?泰顺伯都打到脸上来了,太太难道还要忍着吗?”

姜橙宝此刻哪里听得进王姨娘的苦口婆心?她扬声道:“这一切都是姜绿宝自己招来的!若不是她为了讨好镇北王妃上赶着去王妃跟前说话,咱们家哪里会跟萧家扯上关系?是她害了我,是姜绿宝害了我!”

镇北王妃是萧池墨嫡亲的姐姐。

绿宝曾经跟着姜澈在福建汀洲住过一年,镇北王妃思念家乡,特召过绿宝到跟前说话,还赏了不少东西。那济州的提刑按察使正是借着这个由头将绿宝下狱。

王姨娘倒抽一口凉气,“二姑娘,你怎能如此污蔑四姑娘?明明是王妃召唤,四姑娘哪能不从?”

“我怎么污蔑她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妃召见?她原就是个坏东西。姨娘难道忘了?小时候我不小心撞倒她,她摔在地上不过蹭破了一点油皮,就大哭着喊疼,活像断了条腿似的。那一次我可是被父亲罚抄了整整一百页的大字!”

王姨娘笑道,“那是四姑娘不懂事。”

“姨娘心里只装着太太,姜绿宝是太太生的,姨娘自然觉得她千好万好。我都要靠边站。”姜橙宝哼了一声,扭过身子不肯再搭理王姨娘。

王姨娘叹了口气,嘱咐山奈和山栀照顾好姜橙宝,方离开了。

姜橙宝的心思却没有歇绝,她咬牙切齿地想,定要姜绿宝落得和她一个下场!

4

过了几日,姜橙宝同周氏表示,想去城外的小凉山寺散散心。

周氏怜她刚失了亲事,没有不同意的,不仅派了车,还指了家里两个护院跟车。

巧的是,那天吴太太也去了小凉山寺。

吴太太在山半腰的茶棚里歇脚的时候,茶棚里早坐了一主一仆。那主子模样的姑娘,戴着帷幕,衣饰华丽,面前的茶具看着也不像是茶棚的粗劣茶碗,莫约是自带的。

真是讲究,吴太太撇了撇嘴。

她原就是个嘴碎爱说人闲话的,这茶棚里也没其他人,不由就注意上了这对在她眼里装腔作势的主仆二人。

没成想那主子姑娘言谈间竟然提起了姜家,吴太太立刻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偷听。

“……求个平安符给四妹妹,她在狱中受了惊吓,养了这么多天还时常发狂,也是可怜见的。那天她泡药浴,我见着了都狠狠吓了一遭,那身子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太医说了,这些伤痕恐怕一辈子都褪不掉了……这便算了,太医还说……唉……”

丫鬟追问,“太医还说什么?”

“说四妹妹以后恐怕生育艰难。太医署的太医你不知道,说话总是这样留三分。我猜四妹妹以后大约是生不出孩子的……”

那丫鬟连忙阿弥陀佛一声,“幸好四姑娘早早许了人家……便是以后四姑爷为了子嗣纳妾,四姑娘也只好忍了。”

“四妹妹性子骄纵,再是理亏也要闹上一闹的。你瞧着吧,吴家马上就不会太平了。”

丫鬟一呆,“这么快?四姑娘是太太心头宝,太太不是说要多留四姑娘几年吗?”

“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家和……”那主子姑娘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吴太太没听大明白,但隐隐约约也猜着了。

“和那边扯上了关系,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的大罪……当然是走脱一个是一个,不然四妹妹还病着呢,太太何至于急匆匆着手置办嫁妆的事?估计马上就会请人上吴家定日子了。”

丫鬟有一些担心,“吴家不会听了风声退亲吧?”

“四妹妹这个样子,若不是早前和吴家定了亲,哪里还嫁得出去?放心好了,太太说什么都不会让吴家退亲的,除非吴家豁出去和咱们家撕破脸皮……”

那主子姑娘长吁短叹一番,方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走出了茶棚,进了停在不远处树下的一辆马车里。

待得马车慢慢走远了,吴太太方才活泛过来,抚着心口差点跳脚:这哪里是娶媳妇啊?那姜四就是个灭门的灾星啊,进了她吴家门,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断子绝孙!

退亲,明天就去退亲!

吴太太连寺庙也不进了,匆匆下了山,想去找出嫁的两个女儿合计合计。行至官道上,一人纵马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尘土飞扬。

官道两旁做买卖的眼睛尖,叫道:“是姜大人哪。我认得姜大人,姜大人每回出去都要在我这摊上吃上一碗平安面。”

又嘟囔道,“今年姜大人似乎回来得早了些,还骑马,往年都是坐马车。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吴太太吓得一个激灵,哎呀呀,定是圣上要降罪姜家了!不能等到明天了!她现在就要去退亲!

吴太太只带着家里一个老婆子就上了姜府。那气势汹汹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周氏一听就知道不好,连忙叫人把吴太太请到了世安居。

想着女儿不易,周氏原打算好言好语安抚吴太太,便是对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也一并应了。

“亲家——”

周氏才开了口,吴太太就连忙撇清,“别喊我亲家,今天我是来退亲的。”

尽管预料到了,这会子听吴太太亲口说出,周氏心里还是一阵沉重。她端正了身子道,“前儿你家非哥儿还说——”

吴太太又一次打断周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孩子自己做主的理?”

生怕周氏攀牢了他们家不撒手,吴太太尽捡着难听话说,“你们家四姑娘清不清白还未可知,那身子是早就废了的。我儿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待得明年下场中了状元便是公主娘娘都娶得,哪里是你们家四姑娘能配得上的?别说正妻了,便是做妾我们家都不要的!”

“混账东西!”周氏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朝吴太太泼了过去。若不是看在吴非面上,周氏早叫人撕了她的嘴。

吴太太顶了一脸子的茶叶渣渣却是格外舒坦,知道今儿退亲的事是办成了。她叉腰道:“废话少说,快把我儿的庚帖拿出来。”

“落葵。”周氏冷着脸喊了一声。

落葵干这事已经熟门熟路了,取了吴非的庚帖并定亲时吴家给的一个金镯子,一股脑儿丢在吴太太身上,“金裹银的空心镯子都送得出手,还做梦娶公主娘娘呢!我们家灶上的粗使婆子都不愿戴。”

又招呼外头的小丫鬟,“快抬水来把屋里擦洗一遍,有人嘴巴臭,怕不是吃了屎。”

小丫鬟也是伶俐,拿盆舀了院子里大鱼缸里的水就往吴太太身上泼。吴太太衣裙尽湿,气急败坏,骂道:“仗势欺人的小蹄子,天生的贱骨头,迟早叫卖入窑子里任人骑,……”

周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哪里听过这样腌臢的话,羞得面红耳赤,便是周氏都听呆了。

这差点做了绿宝婆婆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周氏这会子倒庆幸起来。

还是世安居的管事嬷嬷胡嬷嬷反应过来,大声喝道:“都死了吗?还不赶紧堵了嘴赶出去,没的污了太太的耳。”

立即有粗使婆子来拉扯吴太太,吴太太嚷嚷道,“打死人了……姜家被退亲了恼羞成怒要打死人啦……”

气得周氏差点晕过去。

正闹着,有小丫鬟急匆匆进了世安居,同周氏说:“太太,老爷回来了,还有宫里来人宣旨了。”

周氏一愣,也顾不得问老爷怎么和宫里宣旨的一道儿回来了,忙叫上丫鬟服侍她进里头换衣裳。

留下吴太太和几个婆子、小丫鬟面面相觑。

吴太太想着大约是抄家的旨意来了,有心嘲讽两句,又怕走不脱届时被误以为同姜家有什么关系。到底没敢说什么,沿着墙角偷偷摸摸往外溜去,这会子也没人去管她了。

5

姜澈领皇命回京,进了内城,直奔宫里,面见嘉和帝。

君臣二人密谈一番之后,嘉和帝松快不少,便将姜澈臭骂了一顿,“你好大的口气,地方上堂堂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你张嘴就敢要人家给你女儿陪葬,你当朝廷是你家的?整个御史台,就没你这样豪横的御史!你还带人砸了按察使司!还弹劾别人呢,你不被别人弹劾就谢天谢地了!”

“话不能这么说。”姜澈一本正经分辩,“微臣代天子巡狩,代表的就是陛下。微臣的女儿就是陛下的女儿,不说亲的吧,至少是个干的。他张首重动微臣的女儿,就是动陛下的女儿,就是打陛下的脸!维护天子脸面是微臣义不容辞的责任,微臣自然就不能放过他了!”

嘉和帝被姜澈的无耻给震惊了,“朕谢谢你啊!照你这么说,都朕的干女儿了,不是个公主,也得是个郡主县主哪?”

嘉和帝有心要给恩典,姜澈心领神会,立刻顺杆子往上爬,“谢主隆恩!臣替小女给陛下磕头。”

姜澈磕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响头,爬起来严肃地说:“县主就可以了,过犹不及。”

嘉和帝笑着骂了一句脏话,“我他妈的最佩服你一本正经的不要脸。”大笔一挥,写下诏书盖上玺印,丢给姜澈,“叫陈立和你回去宣旨。”

侯在外头的陈立是御前大太监,等闲不干宣旨的活儿,这是另一个恩典了。

姜府众主子穿戴整齐,连同已经能下床走动的姜绿宝都叫两个丫鬟搀扶着,跪在香案前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御史台姜澈之第四女,忠勇大义,聪慧明敏,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端庄大方,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敦睦。着即册封为明敏县主,钦此!”

姜老太太双手捧过圣旨,率众人叩谢皇恩。

将将摸到门房和家里婆子接上头的吴太太,听得宣旨太监洪亮的声音,不由一呆。

不是抄家的旨意!

竟然是封那丫头为县主的旨意!

她喃喃道:“县主是多大的官儿?”

吴家婆子不懂装懂,接上话,“莫约是同公主、郡主差不多的官儿。不是说姜家要落败了吗?怎的圣上还给他们家女娃娃这么大的官儿做?”

瞧着吴太太脸色难看,吴家婆子没敢继续说下去。

“任姜四再大的官儿,不能生孩子谁家也不敢娶回去的。”吴太太依旧嘴硬,心里却悔得跟什么似的。倒不是后悔退亲,早知道姜家不会被降罪,她退亲的时候就不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了。现在好了,得罪了姜家,以后还不定怎么报复他们家呢!

吴太太心中忐忑,惴惴不安地离开了姜府。

姜府里头,周氏一遍一遍看着圣旨上头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拉着姜澈笑得合不拢嘴,“绿宝儿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老爷,我竟不知道,咱们家绿宝有这么多优点。”

姜澈道,“别放在心上,圣上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词儿。赶明儿我给你挣来了一品诰命,你瞧着吧,还是这些不新鲜的词儿。”

“……”周氏啐他一口,“甭管新不新鲜,圣上金口玉言,咱家绿宝就是这么好。”

新出炉的明敏县主姜绿宝现在是府里的红人了,但她身子还未大好,丫鬟婆子不敢到碧落斋扰她清净,纷纷凑到周氏跟前贺喜。

周氏心情极好,整个姜府早就放了赏,这些凑趣说吉利话的,又叫赏了银角子。

不过碧落斋却并未清净。先是三姑娘姜黄宝送了一幅陈道复的花鸟图和一本据说是孤本的琴谱来。然后是五姑娘姜青宝送了一对儿粉彩鸡杯缸和一个自己绣的如意纹浅绿荷包。接着是六姑娘姜蓝宝,这个天真烂漫的八岁小女孩送了她一个琥珀蜜蜡的圆形平安扣,也算是有心了。

姜澈无子,只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绿宝觉得姜老爹还可以再努力一下,不管儿子女儿,好歹凑够一串葫芦藤。

待得送走了姜澈的几个姨娘,绿宝歪在贵妃榻上再不肯动弹了,“可累死我了。”

京墨一边心疼地替她捶腿一边埋怨,“姑娘们也就算了,几个姨娘也如此不识时务,明知道姑娘身子受不得累,还一坐就大半个时辰。姑娘又不缺她们几声恭喜。”

绿宝懒懒说:“算啦,人又不是空手来的,苍蝇也是肉啊。”

屋子里的丫鬟们统统抿嘴笑起来。四姑娘自鬼门关走过一趟之后像变了一个人,开朗乐观豁达,还喜欢同丫鬟们开玩笑,一点架子都没有。她们都喜欢这样的四姑娘。

绿宝的另一个大丫鬟轻粉在她腰间塞了个枕头,笑着说:“姑娘别忙喊累,还有一个呢。”

漏了一个二姑娘姜橙宝。

6

姜橙宝申时末方从小凉山寺返回姜府。

听留在缇光筑的几个丫鬟绘声绘色说起吴太太退亲的事,姜橙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接下来的“四姑娘被圣上封了县主”的消息给打懵了。

她咬了咬唇道:“怪道我一进家门就觉得喜气洋洋呢。”

姜绿宝这些年一直跟着父亲在任上,父亲自然偏疼她一些。若不是父亲费心为姜绿宝讨得恩典,圣上哪里知道姜四这号人物?

她随手指了案桌上一个插了几枝桂花的水玉白瓷花囊说,“山奈抱上,我们去碧落斋贺贺四妹妹。”

山奈嗫嚅道,“姑娘,天色渐晚了,四姑娘恐怕歇下了。”

“再晚也要去,四妹妹如今是县主了,我若不走这一趟,旁人还当我没把四妹妹这个县主放在眼里呢。”

同样是被退亲,凭什么姜绿宝的命就这样好呢?姜橙宝一口一个县主,心里酸得像打翻了一瓶醋。

见了姜绿宝,姜橙宝说话自然就不那么中听了,“四妹妹再不用担心了,纵使身有残缺、清白未明,冲着四妹妹县主的封号,想娶四妹妹的也大有人在。只恐怕多是爱慕虚荣、见利忘义之辈,四妹妹可要挑仔细了。”

绿宝冲姜橙宝眨了眨眼,“是你干的吧?”

姜橙宝做贼心虚,顿时一噎,片刻之后方装傻道:“什么?”

“你前脚刚去了小凉山寺,同样在小凉山寺的吴太太就急吼吼来退亲了。”绿宝并不知道吴太太去过小凉山寺,她只是诈一诈姜二。她一副洞悉事实、成竹在胸的模样,“若说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是绝不相信的。”

“不过巧合而已,小凉山寺素有名声,吴太太便是去了又如何?姜绿宝,无凭无据的,你休想赖在我身上,便是告到太太跟前我也是不怕的。”

绿宝微微一笑,“那我们就去太太跟前辩一辩如何?”

姜橙宝闭了嘴巴,无论如何不敢应上一声。虽说当时跟车的婆子和护院被她支去了看马车,可也难保他们没有窥见一二。还有吴太太,她在茶棚里见过山奈。

这件事做得并不隐蔽,太太一查便能查到,到时候太太撕了她都有可能。

姜橙宝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被姜四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这姜四,怎么忽然聪明了起来?

碾压了姜橙宝,绿宝重新歪了回去,话锋一转道:“不过上回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想嫁给吴非。这件事你虽然干得不地道,但好歹遂了我的心意,我便不同你计较。你若是继续不知好歹,呵呵……”

意外遭绑架,御史嫡女名声尽毁,可知婆家退亲她却喜上眉梢

绿宝话未说尽,却吓得姜橙宝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吞了吞口水。

只听绿宝又说,“妹妹我呢,如今是县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宫里的贵人。贵人手里未娶妻的小王爷小侯爷小将军一抓一大把,哪个不比泰顺伯府显赫?你乖一点,说不定哪天这大好的姻缘就是你的了。”

姜橙宝被绿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行径闹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她小声说:“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绿宝:“……”

大姐,你上回那样的话都说出口了,这会子装什么纯情少女哪?

说话间,姜澈进了碧落斋,“姐妹俩说什么这么高兴呢?”

姜橙宝生怕绿宝说出她干的好事来,连忙应了一句“没说什么”,一溜烟就跑了。

姜澈是特意来看绿宝的。

回京之后,他先是见了圣上,回府之后应酬了来宣旨的陈立,接着被姜老太太拉去说话,然后又同周氏联络了一下夫妻感情,还没顾得上绿宝。

望着这个在济州吃尽苦头的女儿,姜澈百感交集。她离去时还是个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这会子却是鲜活生动,眉宇间同周氏说得一样,郁气散尽。

姜澈轻拍女儿的脑袋,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只汇聚成简单的三个字,“好,好,好!”

他的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原标题:《绿上枝头: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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