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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夜晚,明月在天,苍穹上缀了几颗稀疏的星子。

平静的江面上,一艘客船破水而来,荡起层层叠叠的水花,在月色下波光粼粼。

江风吹得船帆簌簌作响,弦窗微开,水汽升腾。月光穿过窗棂,床前洒下一层流光。

床上睡着一个妙龄少女,她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自唇边溢出几句呓语,半响,忽然腾地一下坐起身来。

寂静的舱房里,传来她压抑又急促地喘息,只见她抬手蹭了一把额头,一手的湿冷。

素衣被惊醒,连忙翻身从榻上下来,趿着鞋子点上烛火,将床帐束起挂好。

“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素衣半坐在床榻边,执着团扇轻柔地扇着风,一边轻拍姑娘瘦弱的肩背,安慰着:“总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不如等船停靠了,奴婢陪您下去,找郎中看看?”

坐在床上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即将回京都的信阳侯府嫡出大姑娘陆倾颜。

大姑娘月初的时候,奉母命去江宁,探望外祖母,谁知道经过苍蓝山麓,竟然被突如其来的山匪劫走!

素衣自幼跟着姑娘一起长大,这次姑娘出门,侯夫人没让她跟着。惊闻姑娘出事,她当即就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跪求侯爷和夫人,才得以和其他嬷嬷们一起出来,天可怜见,姑娘孤身一人从土匪窝里挣扎着逃出来,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千难万险。

素衣唯有细心照顾着姑娘,只希望这一路上平平安安。千万不要再有什么波折了。

她还记得初见时,姑娘的狼狈。

大姑娘面色苍白,惊魂未定,衣裳皱巴巴的一团,袖口上还沾着血迹。裙摆下端也沾着血迹和灰尘,乌黑的秀发凌乱,湿哒哒地沾在脸上……

又想起刚刚上船时,那些嬷嬷的异样眼光。还有她们不高不低的窃窃私语。

“是被坏了身子吧,姑娘家,这名声可不好”“你看那身上……啧啧”“还有血,肯定不干净了!”“丢人呐!“回去也没人要了!还不知道夫人怎么处置她。”

“弄碗汤药给喝,可别怀上了孽种!”“作孽哎!好好地清白姑娘家,这群杀千刀的!”

开始舅爷陪着的时候,这些老妇低眉顺眼,恭敬无比。舅爷刚刚离开,她们的气焰就一下子嚣张起来,只怕也是得了谁的授意。

素衣心情沉重,又怕计较起来,惹姑娘伤心,只能装作没听见。

陆倾颜神色清冷,不置可否,只在一个老虔婆趾高气扬地端过来一碗汤药,面带讥笑地催她快喝时,素手轻伸,抬起药碗,一旋手,狠狠扣到了她丑陋的老脸上!

甲板上七嘴八舌,乱哄哄的,本来像个菜市场,一下子就安静了!

陆倾颜秀眉微扬,清丽的脸庞笼着一层寒意,刀子般的目光一一扫视在场的仆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就算我是残花败柳,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家奴置喙!再敢乱说,先拔了舌头,再乱棍打死!”

想逼死我是吧?那么,大家都不要活了!

老虔婆杀猪般的嚎叫戛然而止。

她惊惧地看看陆倾颜,混浊的眼珠里包着两泡泪,看着将大小姐惹急了,不敢再作祟,撇撇嘴,大家各自散去了。

素衣看到,小姐清瘦单薄的身影,被凌厉的江风吹得摇摇欲坠。她轻拂过凌乱的秀发,悄悄拭去了一滴泪。


陆倾颜杏眼微阖,静坐半晌,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们还是尽快回家。”

她要尽快奔赴另一个战场。

她的家,从来就不是一个躲避风雨的地方。

她要尽快回去,不要让舆论扩散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家里,又有什么风刀霜剑严相逼。


陆绍鸿的脸色黑如锅底,李氏更是直接开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那么多人都没事,你过去就遇山匪!山匪怎么不抓别人单盯着你,还不是你平素不自爱,让他们抓到了首尾……”

李氏口不择言,对倾颜横加指责,从她平素不敬长辈,到她没有个长姐样子,嫉妒心狠,再到她给侯府惹祸,最后嘲讽陆倾颜就是个祸害,她就不该活着回来。

陆绍鸿没有阻拦李氏的话,显然也是怪倾颜疏忽,给侯府招来羞辱。

倾颜眼睛张得大大的,眼眶酸涩,一滴泪也没有,她跪在地上,昂着头,纤腰笔直,若不是身子轻轻颤抖,几乎像是一座冰冷的玉雕……

舅舅说,忍着,受着……陆倾颜,她是你的母亲,是长辈……为什么是她……她恨我……

李氏骂够了,这才说起正事:“告诉你,何家已经和我们议亲。何家那样的清贵人家,断不会要一个声名狼藉的主母。我们已经对外说好,就说当初的亲事就是定的倾城。你既然回来,就别出门了,安稳等着风声过去,找个人家远远的嫁出去,别在我们跟前丢人现眼。”

她的亲事,倾城喜欢。

那给她好了,反正从小到大,倾城喜欢的都能得到。

不会只是因为这个,就把她送给山匪,逼得亲生女儿无路可走吧?

轻颜浑浑噩噩地回了倾颜阁。这是整个院子风景最好的地方。冬暖夏凉,四季花开。

她住着最好的大院子,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是同辈人中第一尊贵的人。

这个富贵华丽的大笼子,禁锢得她喘不过气,她就是个精致的人偶,只能呆在她该待的地方。

她就是一棵树,一朵花,一盏灯。

连倾城养的猫,都比她活得像个人。

她看着远方的灯火阑珊,柔韧的身子还在发冷发抖,想着父母的憎恶和愤怒。

她好像,不该回来。

不回来,去哪里呢?总不能留在那个土匪窝里。

天下这么大,没有她的家。

那个土匪,段星河,去哪里了?舅舅走了,他也不见了。

没有人,愿意在她身边,一直给她温暖。


她还记得那一天。无声无息地,他们就被土匪包围了。

那么几个土匪,侍卫们就被吓掉了魂。

都说民不与官斗,侍卫报出信阳候府名号,不但没有作用 ,还被匪徒嘲弄一番,这群狂徒,顺着话头,非要见识见识候府的小姐。

后来,一片混乱中,她就被劫上了山。当压寨夫人。

大当家像个书生,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张俊秀的脸,一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涡儿。

匪徒们起哄让他看看新娘子,他也只是懒洋洋地笑,歪在虎皮靠背椅上,右手搭在黑色大八仙桌上,漫不经心地转着一个石青纹的杯子,很没有脾气的样子。

闹腾够了,他挥挥手,匪徒一哄而散。陆倾颜是自己走上来的。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鎏金簪。她靠着门,心神紧绷。

她早就不准备活着,可是她不能随随便便曝尸荒野,死后还要蒙羞。

万幸大当家没有用强。

他身子坐正,轻咳一声,正色对陆倾颜道:“陆姑娘,你也知道,今儿你进了土匪窝,就别想着清白地出去。我看你也不像一心求死的,要不要考虑嫁给我,我会保你周全。”

陆倾颜故作镇定:“你要怎么保我周全?嫁给一个土匪头子,算周全吗?”

大当家兴味地挑眉:“那你想怎样?”

“放我离开。”

“不可能。”大当家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我是候府嫡长女,我的……”陆倾颜神情急切,试图说服他。土匪不就是为钱财吗?劫她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大当家抬手制止了陆倾颜,他神情严肃,还带着一丝不忍:“陆姑娘,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今天,大伙儿没抢到钱,我们的目标,是你。”

陆倾颜眼前一黑。

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地上,她蜷缩着,试图抱住自己。大当家蹲在她面前,拿着一面白色的棉质帕子,努力递给她,他还说着什么,嘴唇一张一合……

“姑娘,你擦擦脸吧,别伤心了,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你振作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回去看看,凡事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

“你,”她咳嗽一下,撕心裂肺地疼,疼到骨缝里,如万蚁啮骨,百刃加身;又像刮起了三九天的寒风,把她的五脏全冻成冰坨坨。

大当家适时递过来一杯热水,她接过来沾沾唇,道了谢。

“大当家说得对。”她哑声说,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段星河。”他说。

嗯?

段星河,我的名字。陆姑娘不必客气,喊我的名字就好。

她再次郑重地道谢。

“段公子,您说得对。我决定听从您的意见,请问,您打算怎么保全我?请不要再说嫁给您这种话。我的处境您比我还明白。要是真的嫁给您,我回去也只有沉塘这一条路可走 。我不愿意,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回去问个清楚。”

少女姿容秀美,肤白胜雪,质似薄柳,弱不胜衣。

她声音嘶哑,双眼红肿,形态可爱可怜;然而神情沉静,谈吐有礼,又自有一股可敬之态。

她似拂堤杨柳,更似傲雪青松。

段星河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下人送了汤饭过来,为了打消陆倾颜的疑虑,他先每个菜尝了几口。然后示意陆倾颜吃。

陆倾颜脸色微红,还是等了一刻钟,才拾起筷子,捡着段星河吃过的地方吃几口,绝不多吃。

段星河看得有趣:“你这些小心思从哪里学来的?”

陆倾颜小脸绯红:“公子勿怪,小妹实在被吓坏了。”

“不怪,你只告诉我,你从哪里学来的?”

“话本上。”陆倾颜赧然。

“怪不得这么拙劣!”段星河轻笑出声,“在我们这个距离,我想对你做什么,根本就不用下药。”

“何况,”他眨眨眼,“清醒着岂不更得趣味?”

他满意地看到,小美人的脸先是涨红,既而惨白。

哼哼,叫你防着我!


自己吓坏的人要自己哄好。

段星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陆倾颜相信,未经她允许,他不会做坏事。为表诚意,还赔上一把家传的短剑。

这把短剑锋利异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然而外表十分朴实,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又短小,半尺来长。非常适合藏在腰里,实乃出门必备杀人防身之上上品。

陆倾颜收下短剑,原谅了他。

段星河一脸傻笑。

然后段星河又想方设法地劝陆倾颜和他成亲。

只见他,从早到晚,苦口婆心,手舞足蹈,舌绽莲花,滔滔不绝,颠三倒四,废寝忘食,夜以继日……

烦死了!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陆倾颜都想落发为尼了。

她要清白,这是底线!她才不要嫁个土匪!哪怕那土匪看着像个好人。

后来段星河条件放宽。

陆倾颜只要和他成亲,拜过天地,走一遍形式就行,他也不要婚书,也不要洞房,就只要陆倾颜口头上给个名分。

陆倾颜立即就同意了。并且问他这样图什么?出去她不会承认。

段星河很感伤。他望着天边的白云,眼里的寂寥清晰可见:“谁都不是天生的土匪啊。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孩子,后来江湖倾轧,父亲被害,家仇难报。”

他悠悠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我那时候觉得,活着可真没意思。就到处走走。走到这里,被他们抢劫,我就反抢了,正好留下来做个老大。”

“不瞒陆姑娘,你是这些小弟们送给我的一份见面礼。 ”

半个月前,段星河说,兄弟们就要送他一份大礼。只说是个惊喜。

半个月前,正好是陆倾颜从家里出发的日子。原来那时候,她就是个被打包好的礼物。

两人沉默半晌。段星河用轻松的口气说:“哎呀,本来不想娶妻的,可是看到

你,我觉得也还可以。”

陆倾颜瞪着他。他无辜地笑。

“就是觉得拜了堂,可以告慰先父母,告诉他们,我娶亲了,妻子是个好姑娘。”

陆倾颜俏脸微热。

说时迟,那时快!

当天晚上,她就被梳妆打扮,送进了洞房。

一片刺眼的红中,陆倾颜扫蛾眉,着红妆,头上戴着枚小巧精致的金凤凰。盖头还未取下,她独自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身上绣着凤穿牡丹的大红嫁衣,默默无语。

别说,这嫁衣还怪合身 。细思极恐。

忽然“扑通”一声,看守她的两个膀大腰圆的老嬷嬷倒下了。

陆倾颜惊慌掀起红盖头,透过层层的各色流苏,只见朦胧的烛光中,段星河身披红袍,头戴金冠,面如美玉,目似明珠,仿佛话本中的意中人,驾着七彩祥云而来。

段星河笑吟吟地说:“夜深了,娘子,咱们干点正事吧?”

陆倾颜强自镇定,问他何事。

段星河疑惑不解:“娘子不是归心似箭吗?怎么,这是舍不得为夫了吗?”

他坏笑:“不然咱们住几天再走也可,春宵一刻值千金,浪费了怪可惜的。”

陆倾颜红着脸瞪他一眼,灯下美人,风情无限,娇俏妩媚之态,段星河一下子看直了眼。

他们一路潜行,顺顺利利的出来,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他们坐进车里,帘子垂下,隔出一个小小空间。陆倾颜方才长舒口气,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诚惶诚恐,总算是有了个头。

段星河也小心谨慎,跟做贼似的,陆倾颜有了心思揶揄他:“这不是你的地盘吗?你这么小心紧张干什么?”

段星河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当家在和夫人洞房呢。我可不就是个小贼?偷香窃玉,在山寨里偷了个大美人出来。”

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陆倾颜。

“这是什么?”陆倾颜接过来问道。

“红糖酥饼。”

段星河说:“知道你饿了,吃吧,我特意给你留的,还热着呢。”

又转身从马车的角落里拎出来一壶热水,给她倒一杯。

陆倾颜心中感动,并不多说,只默默的吃喝。

段星河驾着马车,往无边夜色中驶去。

山路崎岖,夜色渐深,马车摇摇晃晃,陆 倾颜打起了瞌睡。

早上,在段星河的怀抱里醒来时,他正靠的极近,好像在细细数她的睫毛,反而被睁开眼的倾颜吓了一跳!他松开手,神色很不自然。

陆倾颜不动声色坐直身子,问他什么时候离开。

段星河安慰她:“不急,总要平安送你回去。”

他们缓缓而行,好像谁都不急着去京都。

第二天,段星河捉了一只山鸡,烤的油脂四溢,外焦里嫩。吃的时候他又搞事情,看着暗自咽口水的陆倾颜,逗弄她:“娘子亲一口就给吃。”

陆倾颜气得小脸通红,不吃了!

段星河又陪着小心,千般手段万般温柔,终于哄的佳人开颜,赏脸吃了两只鸡腿。剩下的就被段星河狼吞虎咽地吃了。

陆倾颜剩的半个鸡腿,他也拿着细细的啃。

陆倾颜恶心得不行,问他:“我吃剩的,你不觉得脏吗?”

段星河俊脸上不知从哪里蹭了点灰,要掉不掉,十分滑稽。他贱兮兮地嬉笑:“脏什么,香着呢,这可是难得的美涎香。”

陆倾颜一脸茫然。直到段星河舔舔舌头,她才反应过来,恼得面红耳赤,一把把段星河推出车厢,拉紧帘子,不理他了。

为了避开山匪的追捕范围,他们越绕越远,深入大山。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不肯段星河靠近,段星河也不敢走远,只好就近找个树杈靠着歇息。

半夜里,陆倾颜觉得疼,摸了摸,惊叫一声。段星河连忙过来看。

陆倾颜的小腿上鼓起一个包,青紫色,瘀着血,衬着雪白细腻的小腿,格外可怖。旁边还掉落一只曲折蜿蜒的小虫子!

陆倾颜自小怕虫,瑟瑟发抖,不敢看。

段星河连忙把虫子捏死。又说虫子有毒,出去摸索半晌,找了几根草药,嚼碎了,给她敷在小腿上。

清晨,包已经消了许多,颜色已经恢复正常。陆倾颜眼睁睁看着段星河又要嚼草药,连忙喊住了他。不许用嘴嚼,都是口水!

段星河嗤笑,却也顺着她的小性子,用手指慢慢捻成糊糊,给她敷上。又撕一块自己的里衣给她包上。还故意逗她:“我的里衣哦,带着我的体温哦,包上了啊?”

陆倾颜怒目而视!讨厌鬼!不用你的难道用我的?我又撕不动!难道你来撕……

段星河看着她红红的耳朵,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当天晚上,她没赶段星河出去。段星河自觉得靠着车厢壁,跟她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比话本子有趣多了,陆倾颜听得两眼闪闪发光。

段星河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取笑:“你一个大家闺秀,成天就看话本子呐?没有别的事干吗?”

她神色黯然,嗫嚅:“也读过一些书。”“读什么书?”段星河饶有兴趣。“女戒什么的。”陆倾颜干涩的回答。

沉默弥漫一会儿,段星河故作轻松的说:“那些书读了也没用,还是画本子好,可以长见识,你看你这几天表现的就很好,临危不惧,有大将之风。”

陆倾颜笑起来:“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话风一转,她白段星河一眼,“就算是寻死,我也会拉着某人一起的。”

别以为她会忘了这是个坏人!

段星河温柔地看她一眼,笑道:“荣幸之至。”

半晌,陆倾颜的脸又慢慢地涨红了。

段星河又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双弟妹。

“你妹妹也读那些书吗?”

啧啧,她们父母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不知道。”陆倾颜迟疑地回答:“我们不在一起,她一直跟着母亲住。”

想了想,她不确定的说:“她最近跟着母亲做事,家事繁忙,她应该是不读书了吧?”

“你不跟着打理吗?”段星河插了句嘴。

“我一直读书啊。”陆倾颜迟疑,她也觉得哪里不对劲,“母亲说,我是嫡长女,是候府的颜面……要懂规矩,知礼仪。”

段星河突然靠过来,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母亲,有问题。”

有话好好说,靠这么近干什么。陆倾颜将他推远点。

段星河顺势一歪,笑眯眯确认:“你也觉得吧?”

陆倾颜迟疑:“可是,他们都说,是我有问题。父亲也骂我乱想。”

段星河又靠近,低声问:“你的母亲,是亲的吗?”热气扑到耳朵上,她不自然的摸摸耳垂,看他一眼,他连忙离开一点。

“是亲的。”陆倾颜很肯定,“我们一起去外祖母家,表哥表妹也都很亲密。”

她黯然神伤:“我觉得母亲偏心,她骂我不识大体,没个当姐姐的样。”

“你弟弟跟你亲吗?”段星河又问。陆倾颜委婉地说:“他跟倾城玩得更好。”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她补充:“他们自小就在母亲身边,更亲密,感情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那你呢?”段星河发现了问题,“你不是在你母亲身边长大的?”

“我自小住在倾颜阁。”陆倾颜呆呆的,有问必答。

“一个人?”“很多人啊……有奶娘……还有素衣她们。”陆倾颜嗫嚅道。

段星河一锤定音:“直觉告诉我,你家里肯定有问题。待我到你家细细查看。”

陆倾颜大惊失色:“你还要到我家?”

段星河不以为意:“你要是觉得我见不得人,我悄悄跟着你,保护你。”

“那也不行!”陆倾颜激烈的反对。

段星河审视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我……”陆倾颜张开嘴,又觉得难以启齿。“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现在不方便吗?我打扰你了吗?”段星河冷笑,“你就是个过河拆桥的坏丫头!怪不得你父母都不喜欢你!”

“我不是!”陆倾颜受了刺激,含泪喊道,“我没有!我有未婚夫,我们要成亲了!你跟着算什么?”

段星河得到了答案,没有生气,反倒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还反过来赔着不是,哄她开心。

陆倾颜又羞又愧不理他,明明知道他是激将法,可是,听了他的指责还是很心痛。大概是因为,她真的不受喜爱吧!

途径末水镇,他们歇到客栈里。

段星河要了两间客房,然后,悄悄摸进她的房间。

半夜,一群蒙面人突然破窗而入!雪亮的刀锋在月色下闪着寒光。杀气弥漫在斗室里。段星河抽出软剑,迎了上去。

陆倾颜和衣而卧,早就缩在床角,一动不敢动。忽然一个瘦小蒙面人悄悄摸过来,举刀就砍!陆倾颜身子往旁边一闪,攥紧短剑,咬牙往前一戳,“噗嗤!”利刃入肉,黑乎乎的血液流出来。

段星河连忙过来挡在床前,这也给了杀手们更多的活动空间,他们纠缠得更加密不透风。

终于有人惊醒,报了官,官兵来了,楼下火光映天,人声鼎沸。

官兵还没上来,一个气宇轩昂的锦衣青年,领着一群仆妇,匆匆破门而入。

众目睽睽之下,陆倾颜扑上去,抱着他失声痛哭。

黑暗中,段星河神色晦暗,只能紧紧握住软剑。

陆倾颜终于等到了来接她的人,京城里来到一群仆妇。

还有她的小舅舅,听说了她的消息,专门过来找她。大家一起在末水遇上。

小舅舅心疼她,专门在末水包了一个客栈,休整两天,待她情绪稳定一些,亲自送她上了去京都的船。

“路上会有人保护你。”俊逸的青年温文尔雅,疼爱的摸摸她的头:“放心吧颜颜,舅舅保证这一路上你都会平安的。”

陆倾颜依恋的扯着舅舅的袖子,一脸不舍:“舅舅,您不能跟我一起回家吗?我怕。”

这时候的她,才真正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舅舅拍拍她:“颜颜乖,我还得去追查那群山匪,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斩草必须除根,否则后患无穷。放心吧,舅舅很快就会去京都和你汇合的,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小舅舅又嘱咐:“你父母那里,尽可能不要和他们顶嘴,一切都等到舅舅回去。记住了吗?”

她点头答应,红着眼圈。


怪不得小舅舅千叮咛万嘱咐。原来,候府真的是龙潭虎穴。

陆倾颜扶着栏杆,低头四顾。

这里的一切灯火,都是别人的温暖,与她无关。

她无力的靠着,忽然咔嚓一声,栏杆裂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来得及闭上眼。

希望不是脸着地,那会死得太难看……

念头一闪而过,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在缓缓飘落。。

她睁开眼,又看见了话本子里才有的名场面。

她被环在一个有力的臂膊里。面前的青年俊美如画,双眼深情的注视着她。似乎此时此刻,只有她才是天地间的唯一……

她也看着他,居然还有心情乱想,为什么穿黑衣,要是穿的白衣飘飘,就更有那个感觉了。

倾颜阁实在太矮了,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人早已经落了地。

段星河脸发青,手发抖,夹着她,一下子就把她带到寝室里,摁在了床榻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一阵铺天盖地的吻弄懵了。

她无力的挣扎着,推拒着,几乎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段星河终于放开了她。

陆倾颜顾不得指责他,忙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段星河转开眼去。

待到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

陆倾颜羞怒地质问他为什么这样无礼?

段星河又愤怒起来:“你都为了一个男人不想活了,临死之前,难道不能尽一尽当妻子的义务吗?”

陆倾颜也很气恼:“我才不会那么想不开,我是不小心的!是栏杆太不结实,我才没有要去死!”

段星河愣住,眼里迸发出喜悦的光彩。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没有为那个男人伤心?”

陆倾颜翻个身,不陪他抽风。

段星河就像个吃到肉肉的狗子,尾巴都摇起来了,兀自倚着床头,抚着她的细腰低声笑个不停。

陆倾颜心烦意乱,拍开他的手:“拿走!”

他反而得寸进尺,大手一勾,她就又被抱到他的腿上坐着。段星河满面喜色,抱着倾颜爱不释手,桃花眼里满是深情,灼得她不敢直视。

“你知道错了吗?”她气哼哼质问,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柔得能滴水。“知道了。”段星河从善如流。“我刚才不该突然亲你,要不,你亲回来吧!”

他的嘴伸过来,陆倾颜连忙一把堵住、推开。段星河顺势在她手心里啄一啄,还偷偷舔了一下。

陆倾颜嫌弃地瞪他,又在他袖子上擦擦。

“不许动手动脚!”

段星河才不管,偏要动手动脚,还得意的抱着她逼问,“这下子你的未婚夫没了,你不能再找借口拒绝我了吧?”

“我才没有!”陆倾颜心虚的嘟囔,“本来我们这样就不应该。”

“哪里不应该?我和娘子做什么都天经地义!”

“谁是你娘子,乱讲!”

“我们难道不是夫妻?”

“说了不算数的。”她弱弱地抗议。

“你说不算就不算?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神明允婚的。”

“要不咱们就再拜一次堂,你给天地说说,又不愿意嫁给我了,你这个小骗子。”

“反正我不承认,无媒无聘的。”陆倾颜低声嘟囔。

段星河偏偏耳朵尖,他大喜过望:“那我去找媒人,过六礼,你这次可不能反悔!”

陆倾颜羞答答低下头,这个呆子,也不想想,都和他厮混了这么久,她如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嫁给别人?

段星河突然一本正经地请示:“娘子,我要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她抬起头,眼波流转,桃花满面。红唇饱满,娇艳欲滴。

他凶狠地亲了上去……

段星河回来了,小舅舅也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秘密。

原来陆倾颜真的不是李氏的亲生女儿。

她母亲是嫡女,生下倾颜后就去世了。为了再续姻缘,外祖家把庶女嫁过来。

后来,李氏生了女儿倾城,世子倾国,站稳了脚跟。就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了。

外祖家经商,虽然豪富,可是受制于候府的权势,只能任由李氏做大。

谁知道为了谋夺倾颜的婚事,李氏居然想出了这么恶毒的主意。先是勾结山匪毁她名节,更是在回来的路上,试图将她谋害,来个死无对证。

外祖母和大舅舅都劝倾颜顾全大局,不要闹开。

父亲骂她为了一己之私,要将一家人逼上绝路。

李氏则讨价还价,只要她愿意将这件事翻篇,那么,她以后会给倾颜找个好人家。

这个世界啊,作恶的人那么多,大家却都来指责那个受害者。

……

陆倾颜在小舅舅的支持下,要回了母亲当年的嫁妆,立了女户,从此,她就是一家之主。

没有任何人,可以再随便摆布她的命运。

陪着陆倾颜长大的,嬷嬷,素衣,素心……都跟着她出来了,她们才是她的亲人。

段星河大张旗鼓的来求亲,她请来了小舅母帮忙操持。

很多人嘲笑她一个候府贵女嫁了个平民子。

她才没有空去管那些闲人的胡说八道。

生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她的幸福,就是从遇见段星河开始。

人生就是一段征程。一路匆匆前行,会踏过多少荆棘?错过多少风景?光影散乱,秋水长天,红尘千回百转,幸好还有一个人,愿意与你温暖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