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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北侯与西洲一战大获全胜,今日着及定北侯独女顾云筝解除圈禁,恢复郡主之名,钦此。“万公公在青山寺门口宣旨,我跪在一侧听着有些不真切的声音。

“郡主,接旨吧。”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拿着圣旨,看着上面的字还是有些不真切,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有些怀疑,我真的被解除幽禁了?

三年,整整三年,我竟然真的在青山寺被幽禁了三年。时间真的很可怕,它磨平了我的棱角,也淡泊了我的记忆。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是幽禁在青山寺中。

我是定远侯嫡女顾云筝,因家族荣耀被封清川郡主。曾几何时,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只可惜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什么是痴心妄想。

幽禁青山寺三年,家人不得探望,若非遇到师父,或许我真的就走不出情之一字,草草了结此生。

定远侯府的车马早早就在青山寺门口等着,我在师父门前跪了良久,师父也未出来,只一句”好好生活。”

我一身素衣回到家中,三年幽禁生涯,饶是我再飞扬跋扈,在那种苦寒之地,也被打磨得光滑细腻,只是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母亲看到我如今这般规规矩矩的样子,泪流满面,“身子怎么这么弱,到底吃了多少苦…”她无法想象以前那样一个鲜活的人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在母亲的记忆里,我可能还是那个鲜衣怒马、恣意昂扬的女孩儿,可如今的我却一身素衣,行为举止规范得体。

见到哥哥顾雨泽时,我是愧疚的。若不是当年我胡闹,他也不会被派到那种苦寒之地,每天活在危险之中,不知何时便会丧命。

我知道嫂嫂心中是记恨我的,毕竟当年她才刚刚生下孩子,就要奉旨陪着哥哥前往前线。

我跪在堂前,请求父母哥嫂责罚,是我年少不懂事,才让家人跟我遭受劫难,此次与西洲之战我也略有耳闻,父亲不顾年迈主动请缨,只求能还我自由。

“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云筝不孝。”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了,“云筝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

“哭什么?我们一家不是好好在一起吗?”父亲没有责罚我,只是含笑地看着我,眼中闪着泪光,“阿筝,长大了。”

我笑了笑,“长大了。”

哥嫂将我扶起,可我不敢,“嫂嫂,云筝对不起你,若不是我当年胡闹,你也不会···”

“云筝,嫂嫂从未怪过你,我们是一家人。”嫂嫂拉着小侄子唤我姑姑,那一刻的温暖如此不真实。

回到侯府的第三日,与西洲此战的庆功宴在宫中举行,皇帝特意把我也列入了邀请名单。

我知道皇帝想看看我如今是否断了对太子的心思,毕竟我当年喜欢太子一事闹的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幽禁三年,又被放出,满京城的人都想知道我会不会再生事端,想看定远侯府笑话的人不胜枚举,毕竟我以前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紫苏帮我翻找着进宫要穿的衣服,柜子中全是些花花绿绿的色彩,当年的我是多么恣意昂扬啊。

紫苏选了一套红色衣裙,”小姐,这套怎样?奴婢记得小姐穿红衣最是好看。对了,还有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最衬小姐的肤色了。“

我轻咳了几下,看了看那衣服,颜色鲜亮着实喜人,可已经不适合我了,“紫苏,穿那套月白蜀锦,头饰那支墨玉簪就好。”

“小姐这是不是有点太素了?”紫苏有点不理解,“小姐,您是侯府嫡女,还是郡主,怎能穿得这么素,要是入宫,还不被那些管家贵女给比了下去。”

比下去?是啊,以前我可是最爱和京中女子攀比的,什么最新式的衣服妆容,头面首饰,哪一项我不是第一?尤爱一身红衣骑烈马一匹,鲜衣怒马,万千风华。

一阵倦意袭来,我摇摇头仿佛想要赶走什么,“紫苏将衣物准备好,我自己换上就好。”幽禁了三年,我有点不太习惯被人伺候。

父母见我穿着如此素净,也是一惊,我笑了笑,“佛堂呆久了,喜好自然有些不同。"父亲没有说话,我如今这般便是符合一个高门贵女的标准了。

宴会上,我与嫂嫂并肩坐在女宾席上,三年了,上位的皇帝皇后的模样没有一丝改变。京城中的贵人们还是那样明艳鲜亮,或许我的离开对他们而言只是少了一个茶余饭后谈资和笑料而已。

抬眼间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萧景昀,从五岁开始到十五岁被幽禁,我喜欢了十年的人,还是那样美好,只是眼神中依旧没有我的影子,或许他已经忘记我是谁了。

他身侧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是柳如烟。那个我盼了十年的位置,终究不属于我。

远远望去,他们二人宛若一对璧人,琴瑟和鸣,当年我是如何会以为萧景昀能看上我?早知他们是如此相配,我为何会痴心妄想?

嫂嫂见我有些失神,连忙叫了我一声,"云筝,你对太子……"

"嫂嫂多虑了。"我笑到,"只是觉得太子和太子妃如此相配。”嫂嫂见我没有骗她,便也不再说什么。

上位的皇帝注意到我了,他可能怕我惹什么事端吧,突然将我召上前去,"这菜可合云筝的口味?"

"御厨手艺天下独一份,臣女很喜欢。"我的规矩礼仪很是得体,皇帝有些不适应,周围众人也皆是一惊。

"我们的小云筝长大了,出落得更加漂亮了,"皇后娘娘突然开口,"本宫差点没有认出来。"

"云筝年少时不懂规矩,做了不少错事,若不是陛下和娘娘宽宏大量,云筝也不会有今日。云筝向陛下娘娘请罪。"

"青山寺果真是个好地方,往日那个不守规矩的闯祸精,都变得如此规矩,倒是叫本宫有些不适应了。"皇后娘娘的言语中透露着关切。

"佛堂静心,云筝在佛前赎罪,自是用心修行。"

"不知是真的用心,还是只修表面,不修内在。"安王突然开口。他与萧景昀素来交好,我的那些荒唐事他没少听,自是看不上我。

若是往日我可能早就一鞭甩了过去,可现在的我早已没了那个心思。

我看了萧景昀一眼,他的眼中尽是嫌弃和防备。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却不知他竟厌恶我如此,枉我曾那般真心待他。

"臣女年少时曾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做下诸多错事,还望殿下和娘娘海涵。"我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错事我做的太多,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喜欢上了萧景昀。

柳如烟上前扶起我,"云筝妹妹,当年之事我也有错,还望云筝妹妹莫要怪罪。"

怪罪?岂敢。柳如烟还是和当年一样柔弱,让人心生怜惜,这样的女子总是会让人喜欢的吧。看着柳如烟和善的模样,我心底一阵寒凉,她总是能这样的若无其事地对你笑,即便这个人让你很讨厌。

"太子妃娘娘严重了,是云筝不懂事。"

皇帝和皇后很高兴,因为我终于不再执着于陈年旧事。可萧景昀似乎并没有多开心,他时刻护着柳如烟,似乎我还能对柳如烟做些什么,果真我在他心中永远是这样的不堪之人。

酒过三巡,皇帝突然要为汾阳王世子沈君川赐婚,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女儿嫁去王府。

沈君川,汾阳王世子,人称鬼面将军,倒不是他相貌丑陋,而是他脸上有道疤痕。听说是十五岁那年留下的,具体什么原因我并不十分清楚,毕竟那时我的心里只有萧景昀一人。

听闻这道疤痕极其狰狞,有传闻沈君川曾与一女子订婚,女子因看了这道疤当晚就闹着上吊自杀。至此京中贵女虽贪恋汾阳王的地位,却也没有人敢将女儿嫁入王府,以至于沈君川年已二十三还未娶妻。

我看着对面那个带着半张面具的男人,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怎样的处境才会在他的脸上留下那样的伤疤。纵使这个男人军功累累,却因此坏了姻缘。

我看着沈君川出神,有些同情他的遭遇,转瞬又想到自己,自身还难保呢,我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

沈君川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突然举杯向我示意,遥相对望,不禁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皇帝看了一圈底下的人,缓缓开口,“不知汾阳王觉得清川郡主如何?“

汾阳王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我,有些惊讶,"定远侯府嫡女,清川郡主?"

我呆愣片刻,忍着没有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来,这老家伙是疯了吗?

"顾侯嫡女年方一十八岁,与君川年纪相仿,汾阳王府与定远侯府亦是世交,汾阳王意下如何?"皇帝看似询问,实际却没有给汾阳王回绝的机会。

“臣怕犬子配不上郡主,婚姻之事还要听君川的意思。”汾阳王拒绝得很委婉,京城世家大族没有一个人愿意与我牵扯上关系。

皇帝看向沈君川,"君川,你意下如何?"

"听凭陛下安排。"

沈君川竟然同意了,我不敢相信,抬头望了他一眼,却看到柳如烟打翻了酒盏。

"云筝呢?"皇帝看向我,"若是不愿意,朕不会勉强你的。"

我的意见重要吗?皇帝看似征求所有人的意见,实际上又有谁能反对呢?所有人都同意,难道我要忤逆皇帝的意思吗?不愿意?如今嫁不嫁人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此时我突然明白皇帝为何会让我参加这次宫宴,一是要看看我是否还对太子抱有幻想,二不过是借此机会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皇帝想让我从此安稳,也想卖给汾阳王一个人情,定远侯府与汾阳王府结亲,说出去也没有愧对沈君川。

虽说我名声不好,可沈君川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把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皇帝不仅卖了汾阳王情分,也博了定远侯府的好感,果真一箭双雕。

我知道父亲和哥哥都很喜欢沈君川。沈君川本就是文韬武略精通之人,况且,此次与西洲之战若不是沈君川及时派兵搭救,父亲可能就要血染沙场。

思及此,我上前跪在一旁,"臣女愿意。"

"好,那今日朕就为二人赐婚。"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看向我的眼神里竟第一次有了怜惜。嫁给这样一个人,谁知道我能活几天?但我在柳如烟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愤怒,转瞬即逝。

萧景昀反而有几分恼意,我不知又哪里惹到他了,算了,何必为这样一个人伤神呢?无聊至极。

没过多久,哥哥说沈君川在假山侧的亭子等我,让我去一趟。我不知何意,又想着既已赐婚了,也不怕什么风言风语。

沈君川在庭中对月独酌,月光撒在他身上,竟有一种莫名的美感,"不知世子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沈君川给我倒了杯酒,"尝尝。"

我已三年没喝酒,青山寺不许饮酒,我都快要忘记酒是何种味道,"我还是喝茶吧。"

沈君川没有继续劝我,他看着我问道,"你愿意嫁给我?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声吗?"

我笑了笑,"世子不也知道我的名声吗?"

沈君川笑了,"你若不愿意,我会请皇帝解除婚约。"

“世子不愿娶我?”我看着沈君川,皇城之中有哪个贵人愿意娶我?求娶顾家女仿若是这世间最可笑之事。

“还好。”沈君川嘴角含笑,半张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光芒。

示爱太子遭拒绝,郡主沦为京城笑柄,小侯爷偏备厚礼来求娶

还好?我一时间不太懂沈君川的意思,"沈将军可有心上人。"

"若有该当如何?"沈君川依旧是含笑的看着我,那模样让我想到在青山寺逗弄师父养的小猫。

"如有,云筝自会求皇帝取消婚约,”我顿了顿,眸中异常坚定,“即便搭上这条性命。"

"为何?"沈君川似乎是没有想到我如此决绝,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

"曾经做过拆人姻缘之事,现在不想了。"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良久未喝,一时竟被辣出了眼泪,"现今只希望世间之人能与心上人喜结良缘,死生不负。"

"没有。"沈君川端着酒杯看向远处。

我突然想到,曾闻汾阳王与柳尚书家有婚约。一直以为是谣传,可今日在殿上,分明看到沈君川望向柳如烟的眼神与旁人不同,莫非,"世子可是曾与柳家嫡女有婚约。"我问出了心中疑惑,"曾听闻世子是为救一位女子才毁了容颜,可是……"

沈君川没有瞒我,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讽,"如你所想,不过我与她只是家中老人酒后之言,不作数的。"

他的笑容中有一丝悲凉,想必当初他也很喜欢柳如烟吧。我又饮下一杯酒,我记得沈君川救过我,"我愿意嫁给你,若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子,想要纳妾,我不会阻拦。"

"我们沈家不纳妾。"

我愣了,不纳妾,那岂不是,"若是和离也未尝不可,只是你……"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我不知为何萧景昀会出现在这里,"顾云筝你果真不知廉耻,刚从青山寺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在此处私会男子。"

私会男子?我竟不知萧景昀是这样看我的,"殿下,陛下已为臣女与世子赐婚,臣女又怎是私会?"

萧景昀并不在意我的解释,"你最好安分守己,若是再对如烟做什么事,我定不饶你,这京中也再不会有你的位置。"

"殿下如此威胁臣的未婚妻可是有些不妥。"沈君川将我揽在怀里,"殿下难道不是应该好生陪着太子妃吗?"

萧景昀看到身后的柳如烟,赶忙上前扶住,两人离开前,萧景昀还不忘用眼神警告我安分守己。

沈君川看着离开的两人问道,"你和太子之间……"

"世子不知?"

"不甚清楚,世子妃可愿意详谈。"沈君川摇了摇手中的酒袋,"若是嫌此处不够安稳,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好。"

2

我五岁那年随父亲进京,第一次看到萧景昀是在皇宫的御花园里,因为调皮,我在御花园里迷路了。

我还记得那时御花园里的牡丹开的正艳,一时兴起便摘了一朵戴在头上。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我们连忙飞身而去,柳如烟落水了。

我一边喊人,一边在周边的草丛找到了一根木棍,让柳如烟拉着,想着将人救出来,谁知自己力气过小,差点被拉了下去。

说来也巧了,我奋力将柳如烟拖了出来,却因为脚滑,又被柳如烟拖了下去,她却在岸边爬了出来。

我是在漠北长大的,平素里虽说跟着父兄一直练习武功,却对水性一窍不通。三岁那年,因为在草原的水泡边失足落水,自此便对水十分恐惧。

再次落水的我一顿挣扎,也是我命不改绝,在岸边挣扎了几下竟又爬了上来。我怕父母责罚,赶在宫女太监赶来之前溜走了。

御花园本就曲折难走,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男孩向我跑来,阳光刚好打在他的身上,我听到他在喊我,可我睁不开眼。

那个时我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恍惚间,我看到他玄色衣袍上有蟒纹,头上还有一支墨玉簪。

我醒来后是在自己闺房,后来托人打听,那天宫中御花园内,年纪相仿的男孩只有萧景昀一人。

“他救了我。”我喝了口酒,坐在皇宫的房顶上喝酒果真别有一番风味,“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在这儿喝酒的感觉真好,万家灯火,一片祥和。”

“小时候父王不在京城,寄养宫中闲逛时发现的。”沈君川喝了口酒,似乎有些纠结,“所以你就喜欢他了。”沈君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是,我感激他救了我。”我望了望天边的月亮,“第二次面是三个月后,我和紫苏偷溜出家,被人抓走,他们将我藏匿在马车之上,我挣扎着从马车里滚了下来撞到了脑袋,昏死过去。

那两人见事情败露便起了杀心,他们驾着马车打算从我身上碾过去。人群中冲出一队人马,救了我,并把那两个人带到京兆尹那里。后来才知道那两个人并不是什么人贩子,是父亲的政敌想拿我威胁父亲。”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萧景昀?”沈君川斜靠在房顶上,“就不可能是别人吗?”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是紫苏后来告诉我京兆尹叫他王爷!那时候被封王的只有八岁的萧景昀啊!后来萧景昀不是因偷溜出宫被皇帝责罚禁足了好久?”

我看向沈君川,“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萧景昀救了我,我只是觉得救了我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我苦笑到,“有时候我也在想难道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还是我只是因为萧景昀长得好看?”

“顾云筝,你真的很喜欢萧景昀,说起他你的眼睛里都是光。”沈君川的嘴角带着遗留的酒水,有点晃眼。

“光?眼里有光?”我笑的有些勉强,“可惜他眼里的光始终不是我。”

萧景昀被封为太子,边疆稳定,父亲也在京城定居下来。我也不知为何,那段时间柳如烟竟亲自上门拜访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救了她吧。那时,在京中没有朋友的我真的以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柳如烟与萧景昀青梅竹马,我便向她打听了萧景昀的喜好,我问过她,她说对太子妃之位无意。我便真信了,此后便开始对萧景昀百般纠缠。

我跟他说我是那个被他从水里救出来的女孩,也是他在马车下救下的女孩,我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却仿若没有听过这些事,只是对我的纠缠异常厌烦。我知他常和柳如烟吟诗作赋,便请了师傅教我弹琴绣花,我总以为这样就能讨得他的欢喜。

十岁那年,萧景昀正在习武,我打听到他喜舞剑,便求哥哥帮我搜罗了上好的玄铁,亲自去求老师傅帮忙打造了一把玄铁宝剑。

那晚我偷溜进太子府,准备将剑送给萧景昀,却被当做刺客抓了起来。我解释良久,萧景昀也未信我所言,直到侯府派人接我,萧景昀才肯放我回去。

第二日去太子府参见宴会,我看见他在跟安王炫耀一把宝剑,我十分开心的跑去问他喜不喜欢。他诧异的看着我,直到柳如烟来了。

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跟着他的脚步问他喜不喜欢这把宝剑,我跟他说这剑是我送给他的。

他白了我一眼说,他很感谢柳如烟送给他的这把宝剑,说很趁手。

这时我才发现那把剑不是我送的,虽然和我的那把很像,但它的手柄上没有我顾家军的图腾。

柳如烟骗了我,她从我这里套走了图纸,打造了一柄九分相似的宝剑,博得了萧景昀的欢喜,而我送的那把剑却在前一天晚上混乱之中丢失了。

我质问柳如烟为何骗我,我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住力气了,可她还是因此跌落水中。

柳如烟被救上来之后求萧景昀不要怪罪我,是她不好,她只是想送给萧景昀一件礼物,不想竟被我误会。柳如烟楚楚可怜,惹人怜惜。一时间,京城疯传,顾侯嫡女争风吃醋,大厅广众之下竟谋害柳尚书千金。

柳如烟生了一场大病,柳尚书跪在大殿上求皇帝治我的罪,父亲不想让陛下难做,请顾家家法,打了我二十鞭,罚我回了临阳老家。

那三年,我虽被侍卫监管,可依旧搜罗了好多东西送给他,每年他的生辰我都会让人将礼物偷偷送到东宫。

父亲知道我的行踪,他知道我并没有断了对萧景昀的心思,就又将我束缚在边关,漠北遥远,又被重兵看管,我的礼物再也没有送到过。

十三岁那年,京中传来萧景昀突发重病,我心急不已。传闻天山雪莲可治百病,我立即出发,生怕耽误了时辰。

严寒也好,艰辛也罢,我不在乎。也是老天爷可怜我,竟真的让我找到了,雪莲送进京城,救了萧景昀的命。

不知为何,传到京城却成了我为求得太子青睐,独自登上雪山,差点命丧黄泉,柳如烟不计前嫌救了我。

我的确见过柳如烟,不过那是在我取得雪莲之后,在山脚下因体力不支,被柳如烟搭救。却不知传到京城,竟成这般流言。

十五岁的及笄礼,我回到京城,那时,柳如烟和萧景昀已经成了京城的金童玉女,柳如烟也因进献雪莲有功,更受太子青睐。

当时,我以为只要两人还没有被赐婚,那我就有机会。我一直搜罗各种各样珍奇宝贝送给萧景昀,在各种各样的场合出现在萧景昀的面前,却不想更讨他厌烦。

那年春猎,萧景昀被狼所伤昏迷在地,我将他救了回来,找到太医为他诊治。可不知道为何,最后却坐在萧景昀床前的却是柳如烟,那场宴会她分明不在邀请之列。

你知道,柳如烟梨花带雨的样子总是惹人怜爱,若我是男子,可能也会喜欢吧!

我冲进去跟萧景昀说是我救的他,不是柳如烟,让他不要相信柳如烟。

萧景昀见我闯进来很是惊讶,却在听到我的话时猛的变了脸,“烟烟跟我说是你救的我,我本是感激你,却没想到你竟然诬陷烟烟。”

那一刻他的眼睛是寒凉的,我的心碎了一地,身上伤口的痛也抵不上心里的痛。

当晚,柳如烟约我出去,她说她知道我喜欢萧景昀,我送给萧景昀的东西都被她截胡了,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萧景昀那些东西是我准备的,而且她还告诉我了一个秘密。

她说,萧景昀根本没有救过我,京城的马车那次,那天萧景昀因私自出宫见她而被禁足。

我呆愣在原地,柳如烟趁我不注意,拔出我的佩剑,赶来的人看见的便是柳如烟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拔剑自刎。

柳如烟被救了回来,她说我喜欢萧景昀,她本是来劝我放弃,却不料我竟逼她自杀。

柳尚书为了给柳如烟求一个公道,在殿上差点撞柱自尽,力求皇帝要治我死罪。

我以为会有人信我没有杀柳如烟,起码萧景昀会信我,毕竟我刚救了他一命,可没人信我。

我转头看着沈君川,“你是唯一一个信我的人,你给我求了情,还给柳家送去了药物,柳如烟醒了,我被囚禁在了青山寺。

青山寺苦寒之地,即便是男子也要被扒层皮。皇帝没有派多少人看着我,只是让宫中太监给我传旨,若我踏出青山寺一步,便是株连九族之罪。

寺中三年,我以为萧景昀会来看我,即便不喜欢我,看在我救了他的恩情上,也会来看我一眼,帮我翻案。

可我等到的只是哥哥受我牵连,被派到前线,嫂嫂刚生产完就要随军,父亲也军权旁落,母亲忧思成疾,定远侯府曾经的荣誉就这样被我败了。”

“他配不上你。”沈君川看着我,神情严肃。月光下,他的容颜有些模糊。

"从来没有人听完我讲这个故事,这世间只有你信过我。"一滴泪从眼角划过,我笑了,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谢谢你沈君川,当初你为我求情,现今又在战场上救了我父兄,今天又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真的很谢谢你,"我摇了摇手中的酒袋,“今日借你的酒感谢你,改日我亲自请你在醉仙楼开怀畅饮。”

许是喝多了酒,我有点想起十五岁之前的自己了,“我告诉你,以前我最喜欢骑马了,在草原上骑着烈马,追着风,好不自在,可是萧景昀不喜欢,后来……"

“你醉了。”沈君川揽着我的肩我才没有从房顶上滑下来。

我真的累了,将头靠在沈君川肩上,八卦的灵魂在酒精作用下蠢蠢欲动,“你喜欢柳如烟对不对?你和她有婚约?”

沈君川笑了笑,戴着面具的脸却让我看到了一丝温暖,语气中竟有一丝宠溺,“我和她没有婚约,家中长辈醉酒之言,莫信。”

那声音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伸手抚上他的面具,许是醉了,言语有些不清,“那这个疤呢?”

“十岁那年,王府与柳家秋游时,失足从山上掉落,毁了容。”沈君川的语言很平静,寥寥数字,却让我难受极了。

“所以柳家毁了婚约?”我望着沈君川,"这个疤毁了你的姻缘,如今又让你和我这样的人捆绑在一起,沈君川,对不起。"

“本就没有婚约,何来悔婚一说。”沈君川捏了捏我的脸颊,"没有对不起,你喝醉了,闭上眼,睡一觉就好了。"

不知为何,听了沈君川的话,我竟真的睡着了。虽说认识不久,可在沈君川旁边我竟很安心。他们都说鬼面将军性情残暴,可我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那晚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没有做噩梦。

我是被清晨的阳光弄醒的,一夜的宿醉令我头昏脑涨,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醒了。”沈君川递给我一碗汤,“喝了会舒服点。”

“这是哪里?”昨晚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昨晚我喝醉了?发生了什么事?”

沈君川将汤放在我手里,“你昨晚喝醉了,在东宫门口闹事,非要找萧景昀算账,怕你出事,就带你回来了。”

什么!我惊在原地!“我在东宫门口闹事!”我现在的表情绝对是五颜六色的,“我是疯了吗?我巴不得离萧景昀越远越好,怎么又做这种蠢事。”这次回京,我最不愿扯上关系的便是萧景昀。

沈君川见我一脸懊恼,忍不住笑出声来,“骗你的,你只是喝醉了差点从房上摔下来,我怕侯爷怪罪,就把你带回来了。”

"那我父兄他们?"

"别担心了,我已经派人通知定远侯了。"

沈君川没有告诉我,那晚他抱我离开时碰到了萧景昀,他打了萧景昀,没有人知道原因,却是知道太子近些日子都不能上朝了。

后来哥哥跟我说,陛下没有责怪沈君川,因为沈君川说萧景昀趁我醉酒调戏我,所以他才打的他。

这话自是不可信,可那晚的我却很是配合,靠在沈君川的怀里,哭的不能自已。沈君川不顾众人阻拦,直接抱着我离开了皇宫。

哥哥说他从未见过我哭的那样伤心,也从未见过沈君川那样气愤。

3

因着沈君川打了萧景昀,陛下怕把事情闹大,下旨让我和沈君川即刻完婚。汾阳王世子成婚,提亲的聘礼摆满了定远侯府门前的街道。嫂嫂说,世子这是打算将侯府的库房填满。

成婚一事太过仓促,一时间家里乱成一团,母亲疯了一样让我在家里自己绣嫁衣,我这双拿惯了兵器的手,绣花针怎么都不顺手。于是,在我绣坏第三个荷包时,母亲终于放弃了。

母亲那样的一个温婉大方的女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技艺高超,自是看不上我的。母亲时常感慨,她这一身的技艺我怎么没有学到分毫。

沈君川似乎是知道我在家中无聊,时常派人给我送些小玩意儿解闷儿,那些个东西也真的是可爱有趣极了。

沈君川也不知从那里打听到我喜欢吃糖炒栗子,一时间,京城的栗子都要被汾阳王府买断了。

那天从汾阳王府离开时,我对沈君川说过,只要他不负我,我定会生死相随。

成亲前三天,我为躲避烦恼,去了京郊寺庙,佛堂前的木鱼声带给我一丝宁静。我在这里竟然遇到了师父,师父并未说他到来的原因。

"怎么又来庙里了?"师父给我倒了一杯茶,"在外面不顺心了?”

"没有,"我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突然不喜欢外面的日子了,和师父在青山寺的日子虽是清苦,却是简单。"

师父将茶放在我面前,"尝尝,我新炒的茶叶。"

我喝了一口,香气弥漫,口中满是清香。

"要成亲了?"

"师父也听说了?"我歪着脑袋看着师父,三年里,师父像父亲一样,我顽劣不羁,又被陛下威胁,刚到寺中时,整日醉酒,还时不时毁了师父的菜园和茶树。

师父曾问我,是真的喜欢萧景昀还是只是喜欢追求萧景昀的自己,我不知道。师父又问我,萧景昀是个好人吗?他让我想好再告诉他。

我想了三年,"师父,萧景昀是一个好储君,在京城的日子里,百姓对他的评价很好。哥哥也说过若萧景昀承袭皇位,也会是一代明君。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唯独对我厌恶,是我配不上他的好吧。"

我看着师父,认真的说,"师父,三年前的问题我想通了,我曾经真心喜欢过萧景昀,萧景昀是个好人,我和他没有缘分,我一直在强求,折磨着自己也折磨他,如今已经放下了。"

"那汾阳王世子呢?"

"啊?"我有些不解,"他怎么了?"

正说着话,寺门被人推开,门外站着的正是沈君川,他身后竟然还跟着萧景昀和柳如烟。他们怎么来了?我一头雾水的看着站在眼前的三人,萧景昀和柳如烟真是鹣鲽情深,形影不离。

我还未开口询问,萧景昀便开始质问到,"顾云筝你又搞什么幺蛾子,抗旨拒婚可是杀头之罪!"

"殿下,云筝妹妹可能只是害怕吧,毕竟……"柳如烟出言安慰。

我瞪了柳如烟一眼,这个女人都是太子妃了,为何还要做这种事。还有萧景昀,他凭什么质问我,沈君川还没有说话呢,他这是要干嘛。

“害怕,她何时知道害怕!连逃婚都敢,她怕什么!”萧景昀很是生气,我不知他是气我消失,还是气我连累他们。

"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不是想要逃婚。"我有点害怕沈君川相信萧景昀,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颇有些撒娇的意味,"你不会生气了吧。"

沈君川面无表情,带着银色面具的他本就清冷,这下就更令人恐惧,"我真的是出来透透气。"

沈君川弯了弯嘴角,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知道,只是见你良久未归,以为又在哪里喝醉了。"

我瞪了沈君川一眼,在师父面前说我喝酒,还想不想让我活了,我求饶的看着师父,"师父,就一次,就喝了一次,再也没有喝过酒,真的~"

师父没有说话,我连忙拉着沈君川上前,"师父,这就是沈君川,我明日要嫁的人。"

沈君川给师父行礼,恭谨周到,"见过师父。"

"又见面了,"师父看着沈君川,"照顾好她。"

师父转身走了,他甚至都没有看萧景昀一眼,师父对皇家之人真的是不屑一顾。

沈君川拉着我准备离开,又被萧景昀拦着,他脸上的怒气仍未消除,"顾云筝,既然你已经要嫁给沈君川,就要恪守妇道,而不是还未成婚就让人满城找你,你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忘闯祸,只会伤害别人,给我带来麻烦!"

"萧景昀,阿筝是我的妻子,还轮不到让你一个外人说教。"沈君川生气了,我拉着沈君川的手,示意他不要动怒,若是再打了太子,这个罪名我担不起,汾阳王府也担不起。

"萧景昀,若说这世间若我真的伤害了什么人的话,应该只有我的父兄亲人,我顾云筝从未伤害过太子殿下。"

我盯着萧景昀,顿了顿,"萧景昀,这世上因我而带来麻烦的有很多人,可唯独没有你。我顾云筝愧对很多人,却从未愧对过你,我从未陷害过柳如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萧景昀我从不欠你,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沈君川拉着我离开了青山寺,萧景昀一直狠狠地盯着我,就连来抚慰他的柳如烟也被他立即甩开,我想萧景昀可能是疯了。

"还生气吗?"沈君川的声音很温柔。

"为什么要生气?”我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问到,"沈君川,你说为什么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不是你呢?"

"我?我的名声可是比萧景昀坏多了。"

"有吗?"我看着沈君川的面具,"沈君川,要是没有这个疤,你肯定会比萧景昀好看的多。"

"肤浅。"沈君川虽然骂了我,但我知道他很开心,因为他的嘴角一直上扬。

成婚当晚,坐在新房里,我有些紧张。喜欢沈君川吗?不知道,讨厌吗?没有。就这样就嫁人了,心里还真的有点忐忑。

沈君川是被人抬着进来的,他喝的烂醉如泥。本来还有点紧张的我,现在只想把他扔出去。我唤来紫苏打盆热水,取下了沈君川的面具,为他擦拭。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沈君川的脸,从眼睛到耳朵,贯穿整个面部,疤痕那样狰狞,到底是怎样的跌落,才在脸上留下了这样深的疤痕。

我伸手抚上那道疤痕,"沈君川,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娘子,为夫还没有为你揭盖头你怎么自己就掀了?"沈君川眉眼含笑的看着我,将我拉在他的眼前。

"你没喝醉?"与沈君川这么近的距离,我有点害羞,"没喝醉,你为什么要装……"

沈君川趴在我的耳边,"不装醉怎么能回来看你呢?"

我心下一颤,仓皇开口,"没喝醉赶紧起来起来。"

沈君川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盯着我,我被他看的好不自在。良久,沈君川开口,“新婚之夜,送你件礼物。”

“礼物?”我有些好奇沈君川会送我怎样的礼物。

沈君川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的侍卫送进来一个长盒。这是什么东西?我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我送给萧景昀的那把宝剑。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沈君川,“这把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它一直都在我这里。”沈君川站在我的身侧,“从来没有在其他人手里待过。”

“什么?”沈君川突然吻住我的双唇,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口中。我有些紧张,可不知为何我并没有推开沈君川。

夜色正浓,窗外的月亮羞的躲进了云朵里,意识模糊之前我仿佛听到一句'不会在放你离开'。

京城所有人都想知道清川郡主能在鬼面将军手下活过几日,听说还有人拿这事开了赌局,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下了注。

我问沈君川我能活几日?沈君川在身后拥住我,我也想知道你打算在我身边待多久。

沈君川总喜欢在身后拥住我,即便是丫鬟小厮在场他也毫不在意,反而我总是不好意思。紫苏总说沈君川对我很好,是啊,真的很好。

皇帝赐婚,我从未期望以后能够和夫君相亲相爱,只求做一对相敬如宾的陌生人。但嫁给沈君川后,我却发现他真的会长在你的心里。

公婆舅姑从未找过我的麻烦,沈君川甚至还搬出了王府,说是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我知道,他只是想让我活得更自在一些。

成婚之后,我总是恍惚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岁之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沈君川甚至还带我去校场看士兵比武。当然,他少不了要露两手。就连紫苏都说,自从我出嫁后,整个人都鲜活不少。

自从听到我们私下里夸他,沈君川开始在我身边刷存在感,还时不时的耍无赖,装流氓。有时我都在疑惑,这还是那个传言中的鬼面将军吗?

我被沈君川宠爱也不知坏了谁的好事,京城中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又开始传播。说我狐媚子,朝三暮四,以前对太子纠缠不休,如今又魅惑世子爷,霍乱王府清誉。

我真的不知道得罪了谁,我只想安静的过日子也要被人诟病。

就连萧景昀也要来警告我几分,又是安分守己,又是恪守成规,不要再给他找麻烦,他不会护着我。

他不觉得好笑吗?他何时护过我?我已成婚,自有我夫君护着,与他有何干系?我拂袖离开时,萧景昀又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他那里那么容易生气。

成亲半年有余,沈君川和我被宣进宫,萧景昀也在,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冠冕堂皇的话聊了几句,沈君川被叫到南书房商谈国事,我无聊至极,便在御花园闲逛。

看着园中的各色花朵,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那个人时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后来有人告诉我萧景昀那日的穿着。现在想来,从第一眼,我就并没有真的见过萧景昀。

"顾云筝,你……"

我转身看到萧景昀在身后,"见过太子殿下,妾身在此等侯世子。"

萧景昀没有离开的意思,良久,"你为何喜欢我?”

我有些疑惑萧景昀为何会这样问我,我看着萧景昀,笑了,无悲无喜,"殿下,我从青山寺出来就放下了,以后绝对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如今我已成亲,以后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牵连。”

"阿筝。"沈君川的声音很熟悉。

"可以回家了?"我笑着看看他,"今日我们去哪里玩?"

"马场。"

"好。"

沈君川看了一眼萧景昀,"臣与夫人先退下了。"

萧景昀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为何,感觉今日的他没有半个月前鲜活了。

后来听说东宫出事了,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外界并不是很清楚。

4

一个月后,南境报危。皇帝派沈君川立即发兵南境,甚至连家都没有回。此次战况就这样紧急?连衣物都不让收拾吗?

我不解皇帝的用意,沈君川平素是在漠北驻守,对南境的地理状况完全不了解,皇帝为何要召他前去,心中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哥哥在沈君川出发后给我带来沈君川的书信,上面寥寥数语:勿忧,速归。

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沈君川对南境的地理位置完全不清楚,就这样贸然前去,说不定会就中了敌人的圈套。

我想起来师父曾说佛灯寺一诚大师手中曾有一份详尽的地图,绘尽了南境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

我不敢耽搁,即刻赶往佛灯寺。我赶到时,萧景昀也在,他与我的目的相同。一诚大师并不愿见我们,即便萧景昀用皇权威胁,佛灯寺的门也没有为我们打开。

我在寺门前跪了三天,佛门终于打开,大师问我为何来求此物。我说,我只想让自己的夫君平安归来。

大师没有再问,只叫小沙弥将地图交给我。我与萧景昀一道将地图亲自送到南境,数月未见沈君川,我竟出奇的思念他。

路上,萧景昀突然问我,当年我是不是也这样一腔孤勇的登上雪山,为他采下雪莲。

我不解的看向他,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想要打探什么。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看向窗外。

萧景昀说,他半年前去了漠北,是漠北的守军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说他查了当年的事,也质问了柳如烟,我没有杀柳如烟是被诬陷的;他说他知道那些礼物是我送的……

“太子殿下,”我打断了萧景昀,“陈年旧事,殿下何须挂在心上。如今太子妃已有身孕,殿下应好生照顾。”一路上,我再未与萧景昀说过一句话。

看到沈君川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数月未见,沈君川黑了也瘦了。沈君川将我抱在怀里安慰道,“我不是好好的吗?乖,不哭了。”

我并不是爱哭之人,可我却无法忍住自己的眼泪,“你瘦了好多。”

“想你想的。”沈君川又开始不正经了,周围的人看着我们想笑又不敢笑,我的脸瞬时红了,嗔怪的瞪了沈君川一眼。

我将地图交给沈君川,便退出了营帐。萧景昀突然拉着我质问到,“你真的爱上沈君川了?”

我甩开萧景昀的手,“我与君川是夫妇一体。”

不知为何,萧景昀的眼里似乎有一丝落寞,“我呢?你曾经明明……”

“自幽禁于青山寺,过往种种,我已放下,如今我只是君川的妻子。”

在南境的两月,萧景昀突然间对我很好,好到让我难以接受。我已嫁人,他也娶妻,他为何还要做这种事情。我厌烦至极,只想离他远远的。

南境大捷当晚,全军欢呼,喝了酒的萧景昀和沈君川打了一架。我并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两人是被士兵抬回来的。

我坐在床边看着脸上挂了彩的沈君川气不打一处来,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整日打架。

喝醉的沈君川拉着我的手求原谅,又在那里装模做样的哀嚎,全然不顾旁人的眼神。

明知他是装的,我还是忍不住心疼,拿了金疮药为他处理伤口。萧景昀进帐时我正在给沈君川处理伤口,他似乎很震惊我的技术如此娴熟。

沈君川看到他没什么好脸色,萧景昀只好将手中的药放了下来悻悻离去。

“为何打架?”我问到,“你们两个有什么矛盾?”

沈君川突然拉着我的手,“阿筝,我说过我不会放你离开了,就算你想离开,我也不会放手。”

“我从未想过离开。”我不知道沈君川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真的不会跟萧景昀离开吗?萧景昀知道你为他做过的……”

“来的路上他告诉我了,”我给沈君川包扎好,看着他的眼睛,“但是那又怎样,我已经嫁给你了啊!”

“可你的心里没有我,只有……”沈君川眼里很是落寞。

我还未开口,一旁的紫苏就忍不住了,“姑爷,您这么说话就太伤我们小姐的心了。我们小姐为了帮你求得地图,在佛灯寺门口可是跪了整整三日,您也知道小姐的身子本就落下了病根,还是……”

沈君川将我拥进怀里,“阿筝,你何时才能爱上我。”

回京那天,我收到了师父寄来的信,信上我知道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原来我最喜欢的那条鞭子是沈君川送的,那天晚上他还抓到了偷偷站在我窗台的沈君川。后来还有很多其他的小玩意儿也是沈君川送来的。

师父说,这小子也是痴傻,什么也不说,就在那里傻傻的呆着。师父无奈,便问他为何不让我知道。他说怕吓着我,他脸上的疤痕太过狰狞,怕我知道是他就再也不会接受这些东西。

我一直以为被幽禁时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弃,原来真的有人来看过我,陪我熬过那段残酷的日子。

离开南境前我跟沈君川说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5

收到沈君川战死的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沈君川明明赢了,为何还会死,我不接受,也不允许别人接受。直到萧景昀将沈君川的遗体交给我,我才意识到他真的离开我了。

那天阳光特别好,我就站在府门口等着沈君川回家,沈君川答应过我,等这次回来就卸甲归田,跟我做一对神仙眷侣,云游四方。

可我等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就那样安静的躺着,银铠上没有一丝血迹,面具在阳光下反光,不断地晃着我的眼,如同赐婚那晚一样。

南境的捷报传遍大晋,可汾阳王府却是一片素缟,沈君川牺牲了,身为战士,他马革裹尸还,可身为丈夫,他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

沈君川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副牡丹绘画,是我当年送给那个一眼万年之人的,那人是沈君川,我竟从来不知。

我在沈君川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株早已枯萎的牡丹和一个吊坠,那个吊坠是我坠湖那日丢失的。

从一开始我见到的人就是沈君川,可我却从未认出他。

沈君川身边的侍卫告诉我这是世子最珍贵的东西,平素从不让人碰一下,即便是枯萎了也要拿最好的盒子装着,而那个吊坠世子也是从未离身,只有在成婚当日才将其取下放入锦盒之中。

"世子曾说,他已经将世间最珍贵的礼物带回来了,这些东西就放在这里吧。"侍卫红了眼眶,"夫人,世子怕您知道是他救的您,他说他希望您是爱他,而不是所谓的报恩。"

我提剑杀入东宫时,柳如烟正在用膳。东宫的禁军拦不住我。银铠上早已布满血迹,此时的我如同来自地狱。

“柳如烟,我说过我不杀人,不是我不会,而是我不想!”

柳如烟吓到了,“顾,顾云筝你想干嘛?”

我用剑抵住她的脖子,“你对我用什么手段我都可以接受,可你为什么要杀沈君川!”

我派人彻查了所有事,无论南境战乱还是沈君川被杀,柳如烟都脱不了干系。我虽一介女流,到底是在军队里混迹多年,心腹眼线也并非没有。

柳如烟似乎是没有想到我能这么快找到她,“顾云筝,你真的很快,可那又怎样,沈君川还是死了。”

柳如烟丝毫没有退却,“你以为我想杀他,还不是因为你,顾云筝!”

“我从小就喜欢沈君川,他却只把我看作妹妹。你呢?见他第一面,他就喜欢上你了。

顾云筝,你为什么没有溺死在御湖里?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拖下水,你竟然没有死,还被沈君川救了。顾云筝你知道吗?沈君川是为了救我才毁的容,可即便毁了容,他仍不愿和我在一起。

是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我一直喜欢他。可是你呢?顾云筝,你认错了他十年,他竟还喜欢你。可你,却只想嫁给萧景昀!

我以为那次春猎可以置你于死地,沈君川竟然为你求情!顾云筝,你知道吗?他看你的眼睛里是带着光的,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

在京都,你已声名狼藉,他竟然还是娶了你。顾云筝你凭什么这么好的运气,凭什么!你一个乡野丫头,我哪里比不过你!”

我从不知沈君川对我如此深情,那一瞬我知道我失去了整个世界,“是你败坏我的名声,传播关于我的留言,也是你让柳尚书力荐沈君川去南境,你就是想让他死在那里。”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柳如烟眸中尽是恨意,发了疯般叫嚣道,“顾云筝,是你克死他的,是你,都是你!”

我收了手里的剑,“我不会杀你,南境有一青楼什么样的客人都会接,很适合你。”

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柳如烟,你不会活太久,但也不会太短,我听说那里的客人最是会折磨人,我会派人日日看着你。”

“紫苏,人交给你了。”我看了一眼赶来的萧景昀,他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似乎早已料到结局。

“萧景昀,你早就知道柳如烟的真面目,对吗?”我知道这件事他没有参与,但并不代表与他毫无关系,皇宫早就容不下汾阳王府这个异姓王了,我不相信若是没有皇室在背后支持,柳如烟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云筝。”萧景昀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半晌也未开口,只在我转身离去时说了句,“恨我也好,起码你还记得我。”

三个月后,柳尚书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太子妃知情不报,暗杀汾阳王世子,罪加一等,柳尚书斩首,柳府全部充军发配。

萧景昀为我求了情,皇帝免了我的死罪,父兄辞官归隐,我被贬为庶民。

我为沈君川诞下一子,离京那天是沈君川的生辰,我带了一壶酒去看他,我靠着冰冷的墓碑,就像靠在他怀里。

“沈君川,你就是个傻子,”我没有哭,开心的事我从不哭,“沈君川,我跟你说过,我穿红衣最是好看,你看怎样?对了,我还要告诉你,其实你比这世间的男子都好看,我知道你又要骂我肤浅,可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

酒一杯杯的下肚,朦胧中我仿佛看见沈君川在唤我,他穿着初次见面的衣服,脸上没有疤痕,就在那里,在那里唤我过去。

萧景昀找到我时,我的意识已经涣散了,“云筝,你为何,为何这样傻?”

傻?我不觉得,这一世我已经愧对了沈君川的深情,我只想在下一世与他生死相伴。

萧景昀哭了,我撤出一个笑容,“萧景昀,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我终于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了。”

我看到了赶来的哥哥,竭力握住他的手,“哥哥,夫君一个人在那边孤单,云筝要去陪他了,以后云筝再也不会惹爹爹和哥哥生气了,哥哥,我看到夫君了,他在唤我阿筝……”(原标题:《我之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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