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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里的第一个元宵节,五娘潘金莲的幸福生活

文/老张在路上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小正月、元夕或灯节,是春节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

元宵节始于2000多年前的秦朝。汉文帝时下令将正月十五定为元宵节。汉武帝时,“太一神”祭祀活动定在正月十五(太一:主宰宇宙一切之神)。司马迁创建“太初历”时,就已将元宵节确定为重大节日。

《金瓶梅》假托宋代,实写明代。做为一部世情小说,笑笑生先生当然放不过元宵节的五光十色。在全书中,有六回写到元宵节,这个节日成了西门庆由发迹到鼎盛再到衰亡的一条暗线,由元宵的灯火大放光彩到灯尽人亡,元宵节的灯火成为隐喻,成了西门庆命运的象征。

元宵节的文化价值在于它是全民的狂欢节,宋朝时,元宵节除了“妇女出游街巷,自夜达旦,男女混淆”的狂欢外,还有官员派发利是、君王与百姓同赏元宵;甚至有恐怖色彩,刑狱机构会利用灯饰、图像演绎狱户故事或陈列狱具等。

元宵节在宋代发展成最热闹的世俗狂欢节,灯节更加丰富多彩,元宵赏灯持续五天,灯的样式繁复多样,逛灯市更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情。

春节从除夕关门守岁开始,到元宵节,是一个人们不断扩大活动范围、人际关系不断得到扩大的过程。初一给家长拜年,初二回娘家拜年。以后逐步扩大拜年范围到一般亲戚朋友。在这个时段,人们的活动范围局限在熟人之间。初五是破五,农活可以开始干,商店可以开门了。这个时段,社会开始正常运作。到了正月十五,全体社会成员不分男女老幼都加入到节日活动中。所以,元宵节具有确认全体社会成员(包括彼此不认识的)相互关系的意义。

元宵节人人参与,乐在其中。由于官府开禁,人流如织,男女相遇,易于产生爱情。千百年来,在元宵节上演的两情相悦的爱情故事,举不胜举。

李瓶儿前夫花子虚死后不久,过罢年到了正月十五,是李瓶儿的生日,已去过西门大院拜访过西门庆那些妻妾后,李瓶儿邀请这些女人们去她新买的临街的房子里庆生并观灯。

《金瓶梅》里用六回文字描写了四次元宵节,分别有不同的侧重点。第一次元宵节重点是观灯,第二十回是正月十六“走百媚”,第四十二回是写放烟火。至于后来的第四次元宵节描写,则是强弩之末,很快就人死灯灭了。

李瓶儿新买的房子在狮子街灯市口,“那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般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 。但见: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金屏灯、玉楼灯见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和尚灯月明与柳翠相连,判官灯钟馗共小妹并坐。师婆灯挥羽扇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骆驼灯、青狮灯驮无价之奇珍;猿猴灯、白象灯进连城之秘宝。七手八脚螃蟹灯倒戏清波,巨大口髯鲇鱼灯平吞绿藻。银蛾斗彩,雪柳争辉。鱼龙沙戏,七真五老献丹书;吊挂流苏,九夷八蛮来进宝。村里社鼓,队队喧阗;百戏货郎,桩桩斗巧。转灯儿一来一往,吊灯儿或仰或垂。琉璃瓶映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州阆苑。王孙争看小栏下,蹴鞠齐云;仕女相携高楼上,娇娆炫色。卦肆云集,相幙星罗:讲新春造化如何,定一世荣枯有准。又有那站高坡打谈的,词曲杨恭;到看这扇响钹游脚僧,演说三藏。卖元宵的高堆果馅,粘梅花的齐插枯枝。剪春娥,鬓边斜插闹东风;祷凉钗,头上飞金光耀日。围屏画石崇之锦帐,珠帘绘梅月之双清。虽然览不尽鳌山景,也应丰登快活年。”

这是一篇宋代的《灯赋》,(也即明代),作为写民俗世情的高手,笑笑生用这一篇韵文,对那个时代的市井生活作了“刻骨而尽相” (鲁迅语)的描写。透过细节看世情,饮食男女写人生。用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市井风物寄寓人生的大悲欢、大慈悲。从《金瓶梅》到《红楼梦》,一脉相传。

在这篇拟《灯赋》里,我注意到了下面这句描写:“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之所以把这句描写灯的韵文挑出来,因为此回写元宵节,重点表现的是两个女人,西门庆的三房妾孟玉楼和五房妾潘金莲。

“月娘看了一回,见楼下人乱,就和李娇儿各归席上吃酒去了。惟有潘金莲、孟玉楼同两个唱的,只顾搭伏着楼窗子望下观看。那潘金莲一径把白绫袄袖子儿搂着,显他那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的瓜子皮儿都吐落在人身上,和玉楼两个嘻笑不止。一回指道:‘大姐姐,你来看,那家房檐下挂的两盏绣球灯,一来一往,滚上滚下,倒好看。’一回又道:‘二姐姐,你来看,这对门架子上,挑着一盏大鱼灯,下面还有许多小鱼鳖蟹儿,跟着他倒好耍子。’一回又叫:‘三姐姐,你看,这首里这个婆儿灯,那个老儿灯。’正看着,忽然一阵风来,把个婆儿灯下半截割了一个大窟窿。妇人看见,笑个不了,引惹的那楼下看灯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通挤匝不开。”

正月十五,因为官府开禁,全体社会成员不分男女老幼都加入到节日活动中。人人参与,乐在其中。而养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妻妾们,在这个官方和私方都允许的狂欢节里,当然可以抛头露面,一展颜容了。然而相比较一下,潘金莲的显摆、张扬则更胜一筹。“搭伏着楼窗子望下观看”;“白绫袄袖子儿搂着,显他那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的瓜子皮儿都吐落在人身上,和玉楼两个嘻笑不止。”

探出身子,搂起来袖子,嗑瓜子还要把瓜子皮吐到楼下游人身上。按照宗法社会的要求,这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符合妻妾之道了。然而潘金莲却做得出来,得意、兴奋、高叫;鲜艳的衣服、亮亮的戒指、尖尖的手指,潘金莲正是要用这样的夸张轻浮的举止,向楼下的观灯的人们显示她的乌鸦飞上梧桐枝头的“幸福生活”吧?

更有意思的是,潘金莲的叫声,叫吴月娘大姐姐,孟玉楼三姐姐,最不可能是她口中叫出了“二姐姐”这样亲切的称呼。这个称呼是叫李娇儿的。她们两个人心里有仇,不知在背后说了对方多少坏话,然而在元宵佳节这一天,潘金莲叫出了“二姐姐”,这是她全部西门小妾生涯中叫的一声唯一的“二姐姐”。说不定叫过“二姐姐”后,她还要在心里暗暗叫一声“婊子”呢。

诗人说,你在楼上观风景,楼下的人也把你当成风景了。潘金莲演的这一出活剧,自己可能正暗自得意,可被下面的人认出了她的来历:“内中有几个浮浪子弟,直指着谈论。又一个走过来说道:‘只我认的,你们都猜不着。这两个妇人,也不是小可人家的,他是阎罗大王的妻,五道将军的妾,是咱县门前开生药铺、放官吏债西门大官人的妇女。你惹他怎的?想必跟他大娘来这里看灯。这个穿绿遍地金比甲的,我不认的。那穿大红遍地金比甲儿,上戴着个翠面花儿的,倒好似卖炊饼武大郎的娘子。大郎因为在王婆茶坊内捉奸,被大官人踢死了。把他娶在家里做妾。后次他小叔武松告状,误打死了皂隶李外传,被大官人垫发充军去了。如今一二年不见出来,落的这等标致了。’”

今人不见旧时月,今月曾经照旧人。闲汉们的闲扯,让人们回忆起那刚刚过去不久的杀戮,不知此时的潘金莲,如听到这些闲汉的议论,会作如何想?但她一定不会知道,她这样的幸福并不会长久?她也不会懂得,月有盈亏的道理。而此时的西门庆,正等着这些妻妾们回家去后,和李瓶儿私会呢。

“却说西门庆那日同应伯爵、谢希大两个,家中吃了饭,同往灯市里游玩。到了狮子街东口,西门庆因为月娘众人都在李瓶儿家吃酒,恐怕他两个看见,就不往西街去看大灯,只到卖纱灯的跟前就回了。”

不想转过湾来,撞遇孙寡嘴、祝实念硬拉西门庆去李桂姐妓院里,“西门庆因记挂晚夕李瓶儿有约,故推辞道:‘今日我还有小事,明日去罢。’怎禁这伙人死拖活拽,于是同进院中去。”

终于,西门庆还是找了个理由,去李瓶儿家中私会。

其实想一想,潘金莲和李瓶儿命运都如这元宵节的灯火和烟火,开得热烈,然而都不持久。正如《红楼梦》中所说:“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潘金莲显摆她的“幸福生活”,西门庆正等着和李瓶儿私会;李瓶儿元宵节私会了,很快“带病宴重阳”。李瓶儿死后几个月,是书中最后一个元宵节,西门庆也已抱病,很快死于五天后的正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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