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与俗阅读「雅俗共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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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冬儿 载于中读App
雅和俗,我们总挂在嘴边,这套瓷器挺雅致的,你这个朋友真俗气。但是,忽然要去定义一下雅和俗的概念,又不知道从何讲起。《雅》是《诗经》的三大组成部分风雅颂之一,《雅》所收录的是宫廷乐曲,雅,从根本上说是贵族文化。从夏商周开始,我们就有了祭祀的礼仪,后来又有了贵族礼仪朝拜礼仪等等,雅的范畴慢慢在扩大,可总离不开一个上层贵族。皇族崇拜贵族崇拜之下,他们的雅,成了万众效仿的对象,附庸风雅也就从这里来的。雅,是文化、地位以及经济实力的象征,以前是,其实现在也是。现在人人平等了,没有了贵族平民之分,但是骨子里,仍然有很多人希望自己高人一等,想当上等人。其实这无可厚非,这本就符合达尔文的物竞天择进化论,也符合毛泽东同志落后就要挨打的思想。只是我们一定要搞清楚,我们追求的雅,到底是为了装点门面,显示自己的优越性,还是真的精神需求,以雅来陶冶情操,以雅来保持高洁和独立的人格。这个出发点,很关键。
康熙和乾隆,这两位我们非常熟悉的皇帝,一位雅一位附庸风雅,康熙的雅我们就不多说了,博览群书才高八斗,褪下黄袍随随便便就是一位顶尖的翰林院大学士。乾隆呢,如果就墨宝来说,放在当下无论用艺术价值还是经济价值都和康熙差着十万八千里,到处写乾隆到此一游,自以为自己的身份地位给人家添了许多光彩,蒋勋老师快恨死乾隆了,为什么,千里江山图上有一堆乾隆的印章和题字,一副举世震惊的画差点被他以爱之名毁的一塌糊涂。
雅,还不能脱离实际,或者说穷奢极欲下没有雅,那叫矫情和炫富。《红楼梦》讲的是贵族人的故事,里面每一位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林黛玉更是集各种雅于一身,品味好才情高,十二金钗里有一位妙玉,却说林黛玉真真是一个俗人。妙玉是谁?一位带发在贾家出家的姑子,俗家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自诩为槛外人,意思自己是真真不俗的一个人,黛玉去她那里喝茶,只因黛玉未能喝出烹茶的水是一年前冬天从梅花上扫下来的雪水,就说黛玉是俗人。她的一个成化窑的水杯,只因被刘姥姥用过一下,就要下人立即丢了出去。大观园有一道菜叫茄鲞,一个茄子用十几只老母鸡搭配,对于当时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刘姥姥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事。这不叫雅,这叫作。
雅,未必盛放在高级的殿堂。一位音乐家在地铁门口,全神贯注演奏了六首巴赫的曲子,经过他身边上百人,驻足的有几十人,往音乐家面前放小费的寥寥,一上午,音乐家收获了三十二美元。同样是这位音乐家,同样是这座城市,同样的演奏曲目,一票难求,票价平均两百美元。这是社会学家做的一次真实的测验,从这个测验里我们不难读出一些尴尬。我倒不觉得路过的行人多么的不懂欣赏,真的,只是大家不相信高雅的文化会降低自己的台阶来到老百姓的面前。三毛在撒哈拉沙漠里,用棺材做家具。《浮生六记》里的芸娘用竹签将蟋蟀、蜻蜓、蝴蝶点缀在丈夫的兰花之间。茨威格在所著的《人类群星闪耀时》记录了很多很多伟大的艺术家灵光一显的瞬间给人类历史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通过这些笔墨,我们可以知道,雅,其实很简单,就在我们身边。
中国的文化,儒家是表,道家是骨,佛家是心,中国传统文化里的雅也不能脱离这三大文化核心,不能脱离儒家之表,比如穿着打扮不伦不类,行文模式乖张另类,言谈举止粗俗肤浅,跟雅肯定不能沾边。道家讲究超凡脱俗,崇尚自然,有辩证法的因素和无神论的倾向,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提倡道法自然,无所不容,自然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所以真正的雅也不能贪欲旺盛勾心斗角。内心清净自然就能拥有一颗慈悲的佛家之心。通过雅的熏陶,一步步实现儒道法的实现,通过兑现儒道法,自然而然得雅,我想,这才是实质的雅。
雅,给人以美的享受,也给人以美的力量。有人说雅并不实用,靖康之难的那位宋钦宗一笔瘦金体独步天下,绘画水平更是一代宗师的水准,可是却百无一用名列昏君被万人唾骂。钱穆先生其实就曾批评过这种学术态度,他说:“春秋战国时期有孔孟儒家乃至先秦诸子百家,也没有避免乱世。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甚至耶稣,也没有挽救西方于水火,学术的重要作用是能够指导后人的生活,但是更重要的事要先理解古人的用心,如果为了改善眼前的情况而忽略了古人的真实想法、工夫,这样的学术是不成熟的,也是经不起推敲的”。雅,就是能够指导我们过上更加松弛惬意的生活模式,而不是一时的打发时间和消耗物质。
那么俗呢?其实,相对于雅来说,我更欣赏俗。人类繁衍生息了上万年,靠的是俗,俗是大众俗是基础俗才是人类精神最宝贵的东西。《人类未来简史》中说,食物和性,是人类的两大需求,“俗”这个字,一个人一个谷,有个伴儿有粮食,足够了。就说中国,战争、瘟疫、灾荒,就在穷苦大众遇到这样那样的绝境时,大家并没有妥协,而是用最接地气儿的“俗”来支撑自己,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尽的,各地的传统文化民间文化看起来确实有些俗,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真正挽救人民大众于水火之中的,给绝大多数人送去欢声笑语的鼓舞人心的,是俗。俗,只要不低,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想看两个画面,一个画面是俞伯牙与钟子期仙风道骨,在高山流水之间,一人抚琴一人烹茶,雅的让人心旷神怡。一个画面是闹市街边一角,两个白汗衫老头儿面红耳赤龇牙咧嘴对着一盘破旧磨损的都认不出字儿的象棋吵吵嚷嚷指指点点,俗的可亲可爱。二者,何悖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