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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名为狸焕,是千秋派中辈分最低、排行最小的弟子。

虽然我们千秋派只是众多修仙门派中的小门小户,可因为掌门师伯在十年前那场伐异之战中唯一一个冲破万蛊阵之人,又因为许多同道前辈在那场大战中死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千秋派近些年也跻身到了仙门百家的前十。

千秋派能有今日之崛起,全仰仗掌门师伯瑞和坐镇千秋峰。

不过要是我说,八成是他的美色艳压了群芳。

什么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天人之姿,用来形容我们掌门师伯都差了那么一点。

他举手投足、蹙眉轻叹都有一种勾魂摄魄的能力似的,虽然他自称老夫,却百年如一日刚及弱冠的样子,加上仙气飘飘的一身白衣,总引得旁人不禁侧目多看几眼。

举个例子证明一下,远的不说,就说我上山这十年间,大概每年都有几拨儿上山给我们家掌门提亲的人,也因此,千秋殿的门槛年年要换新的,别问为啥,问就是门槛质量不过关。

就因为他那一张祸乱一方的脸,听说当年还有男修士来求娶过他,不过,当时那人被还不是掌门的瑞和师伯一剑挑出山门,又一脚从山门的台阶上踹了下去。

那人也是活该,我们掌门师伯可是钢铁直男,一个死断袖跑来撩什么撩。

其实吧,虽然我比掌门师伯低了一个辈分,明面上是他的亲师侄,但好歹姑奶奶我是个女的,就算有朝一日我绷不住了,我坦白了,我明目张胆的说喜欢他,八成也不会像那位男修一样被踹下山去吧?

想想我还挺庆幸的。

你问我庆幸啥?

当然是庆幸自己是个女修,还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实话我悄悄说:我垂涎瑞和师伯许久,很想贪图他的美色,嘿嘿嘿!

你住口!我们家瑞和师伯怎么老了?他也就才一百多岁……呃……那又怎样?他长的年轻、身体好!

你问我多大年纪?嘿嘿嘿,小女子年方二八,正值豆蔻……虽然伦家和师伯是有辣么一丢丢年龄差,但是……你管得着吗?

而且,我还是很了解掌门师伯品性的,他肯定不会和女修动手,更不会踢女修的屁股,我赌三块桂花糕……

要不,赌两块吧!

2

“啪!”

戒尺轻轻拍打在我的屁股上,瑞和师伯冷声道:“跪直!”

我赶紧直起腰背,可能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头上的香炉有些要滑脱的趋势,我连忙要抬手将它稳住。

结果胳膊刚一抬起,戒尺又在我屁股上来了一下。

我没防备,身子一抖,头上的香炉便叽里咕噜滚到地上。

香摔折了,香灰撒了一地,万幸香炉没摔坏,黄铜材质的香炉啊!都是钱钱,摔坏了怪可惜的。

“真•灰头土脸”的我昂头看着师伯,一脸委屈巴巴、可怜兮兮、楚楚动人,还利用我的戏精体质,成功在眼角挂上两滴刚好不会滑落的泪珠。

果然,掌门师伯心软了,他迟疑了、犹豫了、心疼了!

“狸焕,你可知错了?”师伯沉声问。

我哭唧唧假装柔弱答:“狸焕不知何错之有,请掌门师伯明示。”

这时候绝对不能认错呀!我撅折瘸腿九师兄的拐、摔坏财迷六师兄的玉如意、砍了景和小师叔最喜欢的那株梅花树……都是为啥呀?我闲得无聊,还是生性本恶?

呸!我就是为了到戒律堂来领罚,然后理不直气也壮的到千秋殿听掌门师伯训话。

翻译成人话:姑奶奶我在女修堂想见师伯想得五脊六兽的,所以故意找茬儿来见他。

今儿可巧了,掌门师伯正好就在戒律堂下棋,我可赶上这拨儿了……

可是偏偏有人要来打扰我们的“你侬我侬”。

苍悟师兄是掌门师伯亲传的大弟子,只见他走进殿内,躬身向掌门师伯禀告:“师父,丹阳派的耕南前辈拜山求见。”

师伯问:“他来有何事?”

苍悟师兄瞥了跪在地上的我一眼,顿了顿,“前辈只说要找师父您对弈几局,不过……”

“有话直说。”

“不过前辈并非一人前来,还带着他的外甥女苗禾穗。”

哎呦呵!目的就忒明显了吧!

师伯尬了一下,迅速又恢复镇定,无奈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经历过多少次都让他不能适应,如今他也只能勉强做到从容应对。

于是,师伯低头瞧瞧我,又回身瞧瞧里间一直假装盯着棋盘、实则装聋作哑的弭和师叔,然后说道:“弭和,这丫头屡屡犯错,不要轻饶了她。”

弭和师叔捻着下巴的山羊胡,眼皮都没抬,一副敷衍的样子摆摆手:“知道了掌门师兄,我料理戒律堂的事务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瞎操心了,忙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去吧!”

弭和师叔说着风凉话,满满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掌门师伯握了握戒尺,可看在还有两个晚辈在场的份儿上,他也没和弭和师叔发作,而是放下戒尺,转身出了戒律堂。

掌门师伯的背影刚消失在大门口,弭和师叔立马推开棋盘、跳下椅子,三两步蹿到外殿叫住了苍悟师兄。

“苍悟,来来来!”

苍悟师兄本要跟着掌门师伯一起回千秋殿的,听师叔叫,立马驻足。

弭和师叔笑了笑,挤眉弄眼地问:“那个耕南的外甥女今年多大了,好看不?”

一听到这个话题,我立马支棱起耳朵。

苍悟师兄略显无奈,轻咳一声道:“年龄不知道,至于长相嘛……”

我歪了歪身子,耳朵又支了支……

“国色天香算不上,但是个倾城美人。”苍悟师兄说。

弭和师叔又问:“那你猜掌门能看上那女子吗?”

静了一静,苍悟师兄口气敷衍道:“师叔啊,您老人家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

“少废话!快说!”

“侄儿不知!”

说完,苍悟师兄转身就走,多一秒都不敢再停留。

弭和师叔追了两步没追上,站在门口对我嚷嚷:“狸焕,别跪着了,快快快,一起去千秋殿瞧热闹!”

“得嘞!”

我一声欢喜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一边拍土一边跟着师叔出溜进了千秋殿。

3

切!什么倾城美人,姿色平平罢了,摆在我们掌门师伯旁边,简直就没有人模样!哼!

我趴在窗外偷看,酸得我翻了个白眼,瑞和师伯肯定瞧不上那个苗某人!

但是吧……

看殿内的几人相谈甚欢,我怎么有点不好的预感?

那个苗禾穗竟然还不停的偷瞟掌门师伯,你给我把眼珠子拧一边儿去!

可是又听不见里面到底在说什么,千秋殿被设了结界,能趴窗户看一眼已经托了弭和师叔给的符箓的福。

我着急、焦躁不安、越看越酸,气得我一个劲儿吹贴在额头上的符箓。

弭和师叔把挡脸的符箓撩了起来,小声和我说:“丫头你别出动静,咱这是偷窥!”

我只好忍着。

又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掌门师伯将那爷儿俩送出千秋殿,让苍悟师兄给他们安排住处。

呦呵!这是还要住下,玩个软磨硬泡不成?

弭和师叔拽着我要溜,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双鞋子,抬头看,掌门师伯背着手站在我俩身后……

尴尬了!呵呵!

弭和师叔直起腰来,丝毫不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揭下额头上的符箓,叠好,放入怀中……

然后一本正经的向掌门躬身施礼,像在汇报什么正经事一样说:“掌门师兄,想不到你我兄弟竟能在此偶遇,定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刻意为之……哎呀!这么一说,我忽然甚是想念师父他老人家,我要去一趟祠堂给师父他老人家上香,别拦我!我想师父了……”

说着话,弭和师叔还装模作样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转身就走,走,走……走出几步后就逃命似的跑了……

我都傻了,好家伙,弭和师叔这波儿骚操作真是秀到我了!

他跑了,我咋办?

掌门师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目送弭和师叔离开,这才扭回头来看着我。

我吞了吞唾沫,站起身,学着弭和师叔的做派,收了符箓,躬身施礼说:“掌门师伯,想不到竟能在此偶遇师伯,我想定是师爷他老人家在天有灵刻意为之,啊!我突然十分想念师爷,我必须给师爷他老人家上柱香去,别拦我……”

说完,我也转身要开溜,结果后衣领被人一把薅住,掌门师伯清冽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少装蒜!你上山之时,你师爷早就成一捧黄土了,你从来都没见过他老人家,你想念什么?”

呃……我想跑呗……

4

被拎进了偏殿,掌门师伯粉雕玉砌一般盘膝坐在蒲团上,坐在桌几后面闭目不语。

我跪在三步开外的地上,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的脸看,看着看着有些失神,察觉到口水要流出唇角时,很没出息的咽了咽。

掌门师伯忽然睁开眼睛,睥睨了我一眼,我连忙低头下去。

“渴了?”掌门师伯问。

不渴,我是垂涎您老人家的美色。

但我绝对不敢这么说,却又不知道该拿什么借口打马虎眼,于是抬眼偷瞥他的面色,没吱声。

见我瑟瑟不答话,掌门师伯抬手,用他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眼前的茶碗轻轻向我这边一推,“喝吧!”

哈?

我“噌”一下抬起头来,有些懵的瞪着他推到桌几边的茶碗,里面还袅袅腾着茶香,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喝呀!”

他又让了一次,我这次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

“掌门师伯,您让我用您的白玉杯喝茶?”我试探了一句。

师伯却拿起桌几上的一卷书翻看起来,貌似研读得十分认真,连我的问话他都没听到。

我跪爬到桌几边,嬉皮笑脸又试探道:“瑞和师伯,真的许我喝您杯子中的茶吗?”

他还是不理。

那就是默许了呗!

我直直盯着他浅棕色的眸子,还真的突然就有点口干舌燥了。

忽然他眸光转动,眼神从书卷滑动瞥向了我,与他眼神接触一瞬,我感觉自己像中了什么魅术,心头一慌,伸手端起茶碗,仰头先干为敬。

“小心烫……”

师伯说着话伸手来扯我的手腕要阻止,可我已经连茶叶梗子都吞进了喉咙。

端着腾出丝丝余热的茶碗,我傻笑道:“不烫,一点都不烫,真好喝!”

瑞和师伯蹙眉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生气了,正要狡辩,却看到他抿唇笑了笑。

我的样子有这么可笑吗?

但下一瞬,他却忽然僵住。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才发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腕还被他擒在手中。

虽然隔着衣物,我却依然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灼热。

就是这样的温度,许多年前起就成为了我的安全感。

师伯连忙将手撤回,又去胡乱的翻看那卷书,而我看着他,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回想起十年前被师伯捡回千秋派的时候,他当时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腕,带我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走上的千秋峰。

我那时才六岁,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我是怎么爬上来的呀?过程记不太清了,但瑞和手上的温度我却一直记在心中。

反正现在打死我也不会爬台阶了,御剑多快啊!

不过,若是师伯愿意牵着我的,陪我一同再爬一次,我定会欣然接受。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师伯抬手在我眼前晃晃,“狸焕,狸焕?在发什么呆?”

我这才回神,师伯叫我好几次,我竟然才发现。

收神的我连忙战术性笑笑,“我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以前什么事?”

我故作晚辈向长辈撒娇的语气,乖巧说:“就是十年前,师伯杀光袭击我们村子的妖怪,真是又帅又英勇!后来还将我带回千秋,师伯当时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腕爬上的千秋峰……”

原本面色平静的师伯忽然眸光暗淡。

我察觉,连忙找补道:“那个,师伯的恩情狸焕一直铭记于心,没齿难忘的!”

然而我的解释并没有让师伯开心一些,他转回头去不再说话,我们二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过了许久,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瑟缩和紧张,师伯黯然开口道:“狸焕,你真的不曾恨我吗?我自知于你并无恩情,当年你父母死在我的剑下,是我之过,你不必勉强自己对我虚与委蛇。不管你对我如何,都是我该承受的。”

我心头一紧,这个坎儿在他心里终究还是没能过去。

师伯的声音继续响起,“你真的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恨我吗?”

我没忍住,忽然笑了,师伯诧异的看着我。

我抬头盯着他的眸子回答:“明明师伯救了我的命,为何总纠结这件事?若是我的生身父母在天有灵,看到我不但平安长大活到今日,还成了仙家的女修,他们一定十分开心,也一定对师伯感恩戴德呢!”

5

我绝非在拍马屁,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十年前的伐异之战波及甚广,我当时身处的渔村也未能幸免于难。

不管是神仙打架,还是神魔打架,最后倒霉的都是凡人。

爹娘当时算是半吊子的捉妖师,所以妖魔侵占村子时,他们也参与了抵抗。

可是对方的战斗力太强,就凭他们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扛不住。

然后,本着“打得过就打死,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爹娘就成了妖魔鬼怪的狗腿子。

妖怪要吃人,当然不一定只是吃肉,低阶的才吃肉,中阶的都是吸髓或吸阳气,高阶的直接食精气或灵力。而且他们也不是只吃人,也会蚕食同类或仙者,总之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爹娘为了一时自保,将普通百姓或骗或绑来送给妖怪食用,最后实在抓不到人了,就把我也献祭了出去。

就在一只山妖张着有三排利齿的大嘴准备拿我塞牙缝时,一柄长剑带着破风之声刺穿了那山妖的左眼。

山妖“嗷”一声嚎叫将我抛出,我在半空中翻滚几翻,然后便被一袭白衣裹进了怀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瑞和,他右手圈我在怀,左手掐诀御剑,将那一片的妖魔鬼怪全盘斩杀。

爹娘当时因为每日同那些妖魔一起吃人食妖,也已快没了人的模样,所以我一点都不怪瑞和错手连他们一同斩了。

收剑回鞘后,瑞和低头瞧瞧我,用手轻抚一下我杂草一样的乱发,温声安慰:“吓坏了吧?莫怕,我叫瑞和,是修士。”

怕?他当时在我眼里就是菩萨,面容俊美、笑容温润、白衣不染半点纤尘……我都看傻了!

他似乎也不太会哄孩子,见我不说话,他又勉强冲我笑笑,笑得极其不自然,然后问我:“你可还有家人?”

我还是傻的,不错眼神盯着他。

但我也没真傻,听他这么说,我伸出食指指了指地面上我父母的尸体。

瑞和顺着我的手指望去,片刻后反应过来,面色大变,立刻落到地面去仔细查看,确认那对长了尾巴和鳞甲的男女真的是异化的人类。

瑞和先是惊慌失措,旋即满面愧疚、紧攥起拳头,最后他单膝跪在我的眼前对我说:“对不起小姑娘,我的灵犀剑有灵,自己会斩杀一切妖魔鬼怪,没能辨出你的父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会有普通人异化的情况,对不起!”

看在他救了我、又长得好看、还主动承认错误的份上,我本应该说一句:“没关系,不怪你!”

但是小小的我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人可能就是能让自己余生吃饱喝足的保障,我不能轻易放他走,我得讹上他。

于是我说:“那哥哥赔。”

他似乎没懂我的意思,“哥哥?赔?”

我点点头,指着爹娘的尸体说:“哥哥赔我爹娘……”

他浅棕色的眸子顿时漾出亮闪闪的光泽,像水滴划过的琥珀,片刻后,他轻拍我的肩头说:“那你跟我走吧,不过我可不能做你的哥哥。”

往后许多年,他的那个表情都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出现,瑞和第一次为我湿了眼眶,真是凄美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我跟着他完成了伐异之战的扫尾之事,三个月后,便随他一起上了千秋峰。

虽然我是后来才知道真相,有人打算圈千里之地做万蛊阵,故意做饵召出大批妖魔鬼怪入阵,而我住的小渔村被设计成了活饵,所以才会有妖邪祸乱的灾难,可我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怪过瑞和的,毕竟他救了我的命呀。

这时苍悟师兄门外求见,终于打破屋内略显怪异的气氛。

“师父,峰顶住的都是男子,苗小姐一个姑娘住在这边怕是不方便,您看是不是可以给她安排到女修堂去,那边熙和师叔照顾,应该更方便些。”

瑞和师伯听闻,点点头,“确该如此。”

然后又对我说:“狸焕,正好你带苗小姐回女修堂,和你师父说,务必安顿好苗小姐。”

我本来有点不情愿,但转念一想,把她放在我身边看着,总比让她整天在师伯身边转悠好,于是我点头应道:“好,苗小姐交给我照顾。不过,师伯,他们要在咱们千秋住多久啊?”

师伯没答话,倒是苍悟苍悟师兄说:“耕南前辈三日后离山,苗小姐本是打算拜入我师父门下,可我师父不收女弟子,所以苗小姐想多住几日,浏览一番千秋峰的景致再回家。”

好家伙,她还想当掌门师伯的弟子?我当初都没入瑞和师伯的门下,这苗小姐想得也太美了吧!

6

我将苗禾穗带回半山腰的女修堂,见过我的师父熙和。

不得不承认,这位苗小姐确实有几分姿色,比我高,比我瘦,看起来也知书达理。

只不过,她一直问我打听掌门师伯的喜好和各种生活细节……咱就是说,这和你有啥关系呢?

回到女修堂,我悄悄和师父说了许多苗禾穗的不是,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师父思忖片刻后,叫我盯着那个姓苗的,说是来者不善。

看看!果然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连师父也看出她就是个狐狸精了!

结果当天夜里,那个姓苗的就偷溜出了安排给她的寝院。

我偷偷尾随,看她到底想干什么,七拐八绕的,她竟然摸到了后山灵源池。

这灵源池可是禁地,通常是掌门闭关修行的地方,若非掌门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苗禾穗第一次上山,竟然能熟门熟路的摸到这里,肯定有诡!

只见她掩在树后,鬼鬼祟祟,偷偷向池中望。

我悄悄靠近,朝着她偷窥的方向一瞧,啊这这这……老远就看见弭和师叔正光着屁股在池水中狗刨儿,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呃……那可是本派圣地啊!我的好师叔,您是没尝过掌门师伯赏的大嘴巴子的滋味吗?

忽然,弭和师叔在水里驻足,双手捂住胸前的两个点,冲着苗禾穗藏身的那棵树娇呼道:“谁?谁在那里偷看老子洗澡?”

哎呦我去!我的亲师叔啊,您这么赤条条、笔挺挺站着,该捂住的应该不是上边吧?

此刻的苗禾穗转身就跑。

那我能让她跑了吗?立刻扑过去把她制服。

原本十分不要脸的对着苗禾穗耍剑的弭和师叔一看见我,脸都绿了,立马蹲进水里,慌张到结巴:“狸狸狸焕!你个臭丫头片子,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窥师叔们修习本门灵法,要不要脸!”

灵法?呵……啐!谁不要脸?

我翻着白眼,把苗禾穗从地上拎了起来,师叔也已经穿戴好上了岸,假装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大摇大摆走到我们面前,先白了我一眼,问:“刚才看见啥了?”

我一闭眼,假装盲人寻路,一边转身走一边说:“哎呀!怎么回事儿?我今天晚上怎么突然瞎了?人家好害怕呀,人家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弭和师叔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伸手擒住要跑的苗禾穗,厉声质问:“苗姑娘,深更半夜你不在女修堂休息,跑来我们千秋禁地要做什么?”

苗禾穗似乎早就编好了借口,故作无辜道:“小女只是想找个地方沐浴,不小心误入后山,我不是故意的。”

弭和师叔冷笑,“你不是故意?那好,我相信你不是故意,那咱们就去找你舅父说道说道去。”

“说什么?”

“我一个黄花大老爷们儿被你看光了,你不得对我负责吗?”

“啊?我……”

“你什么?你不想负责?那可不行,我这个人脸皮薄,你要是不给我个名分,我就天天去你们丹阳派闹!”

我一边盲人摸象往旁边去寻路,一边听着身后弭和师伯的胡搅蛮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却全没注意自己脚下,等到弭和师叔惊呼“丫头小心”时,我已脚下踩空,身子向下坠去。

这里不当有悬崖才是,我猛的睁眼,自己竟然失足掉入灵源池,可没等我沾到水面,忽然池水翻涌,一双手托住我的后背,旋即发力,硬生生将我推回了岸上。

我惊魂未定,回身看去,只见掌门师伯站在水池中。

7

师伯出浴图,我却一点花痴的心思都没有,反而被眼前的师伯吓到了。

只见他腹内金丹疯狂运转,混杂着黑气的灵力在全身暴走,原本白皙健硕的上身爬满了黑色血纹,而他的浅棕色的眸子也变成了猩红色的竖瞳。

我心道不好,难道他的魔气又发作了?

突然回想起曾经的一些小事,当年瑞和带着我完成伐异之战扫尾事宜的那三个月里,他也曾在脖颈和手背上爬出过黑色血纹。

我当时问他怎么了,他说是皮肉上沾染了一点魔气,不碍事,很快便可以用灵力逼除。

他当时还用铺着黑色血纹的食指点着自己紫黑色的唇对我说:“要替我保密哦,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说完,还对我笑。

他那时眸光澄澈、笑容自然,我当然就信了,还和他拉了勾。

可目睹他眼前的样子,难道说,这么多年过去,他那时沾染上的魔气不但没有消除,反而彻底侵噬了他?

我一时呆住。

苗禾穗见此惊声尖叫,“鬼!鬼!”

弭和师叔紧皱着眉头,挥手将她打晕,扭头冲着掌门师伯嚷嚷:“谁让你出来的!我这给你护法半天,这下子全完了!难道要杀人灭口吗?”

“稍安勿躁,慌什么?”

掌门师伯沉声说完,又瞧瞧我,思忖片刻,伸手召来岸边的一件白衫兜头将我罩住,斥道:“不知羞!大半夜不好好睡觉,私闯禁地,还乱看不该看的!”

我习惯性的还嘴道:“是师父让我跟着……”

“住口!这禁地岂是你说来就来的?是平时你弭和师叔打你打得太轻了吗?还敢还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打折你的腿!”

训斥完我,掌门师伯又对弭和师叔道:“还有你!让你狠罚狸焕你不听,如今她闯了祸,你倒是能狠下心诛杀本门弟子了?”

“我我我……”弭和师叔被训得直翻白眼,他缓了两口气,破罐破摔道:“丢卒保帅,未尝不可!”

掌门师伯斥:“丢什么卒保什么帅,小辈中就这么一个女弟子,你舍得?”

正在这时,景和小师叔温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隔着一层白衫模糊看到景和小师叔御剑在半空,“启禀掌门师兄,耕南方才下山去了。”

弭和师叔疑惑:“他为何急于下山?”

沉默一瞬,掌门师伯忽然急声说:“弭和,搜身!”

弭和师叔忽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在苗禾穗的身上摸来摸去,最后二指一挑,将苗禾穗的肚兜从衣服里抻了出来。

啊这……虽然十分了解弥和师叔不拘小节的顽劣尿性,但这也太过分了!

弭和师叔拿着苗禾穗的肚兜仔细瞧了瞧,又闻了闻……真像个老色胚!

他忽然紧皱眉头,急声道:“掌门,是共情咒,用朱砂血所画,想必这丫头片子能看到的,别人在旁的地方也已经看到了……”

掌门师伯没有言语,而是沉下水面。

弭和师叔急道:“师兄你说句话啊!你堕入魔道的事可能要瞒不住了,灵源池能帮你压制一时,可没法帮你堵住别人的嘴!”

我大惊,脱口而出:“什么堕入魔道?师伯怎么会……搞错了吧!”

掌门师伯冒出头来,长呼出一口黑气,眼睛渐渐恢复清明,虽然瞥了我一眼,却并未理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早知会有今日,何必惊慌失措,大不了我退位掌门,你们将我诛杀便好。”

景和小师叔踏剑到池边,旋即挥剑刺向掌门师伯的咽喉,我欲掀开蒙头的白衣惊声大叫,想要扑过去,却被那白衣紧紧裹缠,动弹不得。

师伯没躲,看着景和小师叔的剑尖顶在了他的喉结上,却并没有再进一分。

“掌门师兄,我们帮你苟活,你却只想求死,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吗?你可是发血誓跟师父保证,定会照拂千秋、照顾我们这些师弟师妹,而今你说这些不必保你的屁话做什么?“

景和小师叔掌管典经堂,从来都是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讲话也不会大呼小叫,而这几句温声软语却是字字夹锋带刃,仿佛春风化雨,却淬了毒。

掌门师伯二指挪开喉头的剑尖,轻叹一声,上岸更衣,语气无波无澜道:“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先封山!”

言罢转身单手将我拎起,御剑回了千秋殿。

几位师叔伯齐聚千秋殿,除了每年的祭天礼,这还是头一遭。

我被白衣裹束成蚕蛹靠坐在墙角,苗禾穗被捆着站在殿中与掌门师伯对峙。

苗禾穗大骂:“瑞和老贼,我问你!我爹娘是不是被你杀死在万蛊阵的?”

弭和师叔皱眉问:“你爹娘是谁啊?”

“丹阳派苗玉夫妇!”

众人皱眉思忖许久,掌门师伯张口反问:“谁呀?我并不相识。”

这把苗禾穗气坏了,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骂道:“你这邪魔歪道,竟然敢哄骗众仙门,说什么大阵已破、未有妖帝魔王降世,明明你就是那个降世魔王!呸!蚕食那么多仙门子弟,你怎么有脸活到现在!”

景和小师叔问道:“所以你的爹娘也死在了十年前的万蛊阵内?”

苗禾穗愤愤道:“不错!他们也是入阵的修士,没想到最后却死在瑞和这老贼的手里!你还我的爹娘来!”

……

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争论,总算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十年前的伐异之战中,仙门百家除了诛杀祸乱人间的邪魔妖鬼,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破万蛊阵。

万蛊大阵说白了就是练活蛊,把一个地界圈做蛊盒,什么人鬼妖魔仙的,统统扔进去,任其厮杀互食,最后只一个活的可以出山。

出山者要么是妖帝,要么成魔王,想全须全尾的出来,除了够强够狠,还得做好遁入魔道的准备。

之前就听说有位仙者误入万蛊阵,战营赢出山后,因为不甘心弃仙位入魔道,便整日被自己的心魔折磨,痛苦不堪,最后实在受不了,便自曝金丹而亡。

为了防止妖帝或魔王诞世祸乱三界,仙门百家想尽办法破阵,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从外界将大阵破除的方法,于是有人猜测,是不是可以从内部破阵。

于是仙门百家结盟,集结千余修士入结界破大阵,但三个月后万蛊阵破除时,众人只找到了瑞和这一个还活着的修士。

瑞和师伯一身白衫已被血污染成黑红色,他手握灵犀剑躺在碎尸堆中,浑身伤痕,金丹有损,已是半死之状,怀中还紧抱着一位师弟的尸身。

他将养半月恢复意识,众人问他阵内发生了什么事,他却说不出话来。

但很快,千秋派对外宣布,入阵的仙门百家弟子以命献祭,终于成功破阵,万蛊阵内群妖众鬼已被除尽,没有妖帝魔王出世。

然而真相却并非如此……

8

当年,仙门弟子一入万蛊阵便受大阵催发杀戮之心,还未找到阵眼,便有小半修士因互相残杀而死,再加上与妖魔鬼怪的厮杀,千余修士很快便折损八成,活着的也已被阵内的乱斗冲散。

破阵一说自入阵之时起便成了笑柄,各自保命成了头等大事,入阵前的信誓旦旦和盟约成了笑话,唯有你死我活成了真理。

最终,瑞和师伯与明和师叔活到最后,可二人之中只有一人可以活着出阵,兄弟二人不愿手足相残,于是明和师叔趁瑞和师伯松懈之时,自己撞向灵犀剑……

结果可想而知,万鬼朝圣、百妖求主,阵内唯一的活人瑞和便被灌入了整个大阵蓄养的屠戮灵力,成为魔王。

苗禾穗的父母既然是入阵修士,也必然已经被万蛊阵吃干抹净。

至于大阵已破的说法有人信,有人不信,众人纷纷追问破阵的具体过程,瑞和师伯却守口如瓶,于是这十年来,外人想尽办法进入千秋、接近瑞和师伯探查真相。

这时我方才明白,热衷于给掌门师伯保媒之人竟都是居心叵测!更糟糕的是,如果之前那些人都是凭想象力猜测,那今天苗禾穗这个活傀儡算是给那帮人找到了实锤。

苗禾穗已经被带下去单独关押。

弭和师叔还在抱怨,“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掌门师兄你是不是傻,救狸焕干什么,她又不是不会水!?还有,她为啥在这里听咱们议事?你倒是不怕她嘴快,把啥事都给你抖落出去!”

掌门师伯看了我一眼,没回答弭和师叔后面的问题,只是淡淡道:“救她,是怕她落水后看到我。”

“哈?那现在还不是也看见了!”

“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咳,那时没穿裤子……”

弭和师叔语塞片刻,又激愤道:“没穿就没穿呗!裤子重要命重要……”

景和小师叔终于说话,“行了,先想想仙门百家来讨要说法时怎么办,总得有个让人家信服的说法,反正什么退位诛杀之类的办法就不用说了。”

语落,封山结界忽有异动,片刻后,苍悟师兄急忙求见禀告,说山下数十仙门拜山,嚷嚷着求见掌门师伯。

说拜山是好听,听苍悟师兄的意思,那帮人的架势像是来围剿的。

不知内情的苍悟师兄退出了千秋殿,临走前疑惑的瞥了我一眼,我冲他尴尬苦笑。

片刻后,掌门师伯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迈步向殿外走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一愣,景和小师叔连忙起身挡在他眼前,“师兄意欲何为?”

“出去给大家一个说法。”

“师兄要怎么说?”

“按我们曾经约定好的,退位掌门……”

“不行!”

掌门师伯叹了一口气,拍拍景和小师叔的肩头说:“当初是我们师兄弟四人约定好的,一旦我的身份败露,为保千秋名誉和安稳,就把我交出去,现在你们几个要毁约,我依着你们,可你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景和小师叔忽然跪倒在地,恳请道:“掌门师兄,我们师兄弟二十余人,如今只剩下我们四个了,我再也不想为哪个师兄送葬,我求你再容我们想想办法!”

这一番话,殿内之人皆已泪目,弭和师叔吸了吸鼻子嚷嚷:“大不了,我们打死不承认就得了!”

我师父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如今掌门师兄身上的魔气越发浓重,平日里也只是勉强压制在金丹内,不争不斗、心平气和的时候还好,一旦与人动手必定露馅儿。”

弭和师叔急,“那就别让师兄动手啊!要打架,咱们几个来!”

我师父瞪着弭和师叔气道:“外面那些人是干什么来的?他们必然会出手试探,若是掌门师兄不出手证明自己灵力并无异样,不是更说明其中有问题?”

……

9

听着他们争论不休,我忽然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

我讪笑,“掌门师伯,先把我解开呗!”

掌门师伯注视我片刻,随后召唤回他的白衣。

我活动活动筋骨,嬉皮笑脸的跑到四位长辈面前,小得意道:“其实只要证明师伯身上的魔气与当年万蛊阵无关就行了!”

他们彼此对视一番,好像没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继续道:“一定要咬死当年的万蛊阵就是破了,掌门师伯就不是魔王!”

弭和师叔气得直接抬手给我一个爆栗,“你能不能说人话?胡搅蛮缠轮得着你吗?”

我捂着额头哭唧唧地解释:“我是说,可以找个大妖怪来,就说当年万蛊阵是它设的,结果被仙门修士破了,瑞和师伯是当年唯一的幸存者,那妖怪炼蛊不成就气不愤,故意来报复,所以潜入千秋,在师伯身上种下魔气,又到处散布谣言……

这样既能解释清楚师伯身上为何有魔气,能把师伯和千秋派摘干净,还能把责任都推到大妖怪身上,给众仙门一个交代!多好!是不是?我机灵不机灵?”

他们低头思忖,弭和师叔突然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对呀!这是个办法!狸焕你这丫头是聪明,不怪掌门偏心疼你!”

掌门师伯轻咳了两声,沉声道:“可现在去哪里找一个愿意配合我们的大妖怪?”

可不是嘛,还别说大妖怪,方圆百里之内连个妖怪毛都没有,更何况修士与妖魔一直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哪个脑筋长残了的妖魔愿意配合我们去救掌门师伯?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师伯这一句话给浇灭了,另外三人立刻又蔫了下去。

我突然举手,“我我我!”

四位长辈皆是一愣,我师父吃惊道:“狸焕!你别告诉我你在千秋私自豢养了妖魔!”

“我哪儿敢呀师父!我说的是我自己!”

说着话,我向后撤身,稳了稳心神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将自己的蛇尾亮出。

片刻的死寂后,三声宝剑出鞘声响,师父、弭和师叔、景和小师叔三人执剑将我围住。

看着他们惊恐、诧异、不敢置信的表情,已经做好准备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

弭和师叔嘴都开始瓢了,他结结巴巴地嚷嚷:“熙和师姐,怎么回事?狸焕怎么会是蛇妖?”

师父声音颤抖道:“我不知道,我从未察觉她身上有一丝妖气!瑞和师兄,是你把她带回来的,你可有所察觉?”

此刻的掌门师伯已经呆若木鸡,他愣怔怔地看着我。

我眸中擒着泪冲他笑,本想让自己笑得看起来自然点,可总觉得脸上的肌肉有点不听使唤。

见掌门师伯没答话,景和小师叔接过话茬说:“熙和师姐你问的就是废话!若是掌门师兄有察觉,能把蛇妖带上山吗?”

掌门师伯终于动了,他依然直愣愣盯着我的眼睛,手脚有些不协调的一步一步向我走进,弭和师叔出声阻拦,掌门师伯却抬手拂了他的话。

瑞和站定在我面前,与我那样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你是妖?”他颤声问。

我又努力笑了笑,假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俏皮地答:“对呀!你没看到我尾巴吗,漂亮吗?”

说着,我将尾巴在他身遭摆了摆,弭和师叔以为我要伤了瑞和,举剑要刺,却被瑞和抽剑挡开。

另外三人都诧异了,瑞和却没管,手里提着剑又问:“你是妖?”

再想张口,我的喉头发梗,于是咽了咽,这才又回答他一次:“是呀,哦!也不对,准确点说我是半妖,我父亲是凡人。”

“骗子!”他咬牙切实地说。

我点点头,“我就是骗子呀!实话和你说,当初你误杀的并非是我亲生父母,他们只是诱拐我的一对捉妖师夫妻,呵!他们想剖我的妖丹来着,结果却被你杀了,谢谢你呀!”

又有魔气从瑞和身上漾出,他死死瞪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的与我对视,琥珀般的眸子就在我的注视下变成了猩红的竖瞳。

他开始轻轻颤抖起来,身上魔气渐重,我师父连忙出声提醒道:“掌门师兄,凝神静气!”

闻听此言,我很放肆的撒娇道:“就是,师伯稍安勿躁,我潜进千秋并无恶意,师伯何必动怒呢?你现在的样子可是吓到狸焕了呢!”

说着,我还故意双手抱怀假装打颤,只是我现在半身蛇尾的样子,应该不会像从前那样显得娇嗔可爱吧?

瑞和垂下头去闭上眼睛,吐纳了几次,魔气终于被压下,他这才又说道:“弭和!把狸焕关入水牢等待发落!”

在场人都是一愣,我也懵了,急道:“瑞和师伯,眼下要紧的是先给外面的人一个交代,要先保住千秋派和您!我欺瞒师长潜入千秋的事往后放一放行不行?我发誓,我可以发血誓,我对千秋绝无坏心,我真的拿千秋当自己的家,我对师伯……更是一片丹心!”

听我这么说,师父最先垂下剑去,她试探我道:“狸焕,现在不单是掌门,整个千秋都命悬一线,我们真的能信你吗?”

我立刻收了尾巴,双膝落地,跪在师父面前指天立誓:“我狸焕虽为妖,但师伯对我有救命之恩,千秋对我有养育之情,我对千秋忠心不二,天地可鉴!若是我存着一点坏心思,就让我……”

“够了!”掌门师伯一声厉喝打断我誓言,旋即对弭和师叔怒目,“我的话不管用了吗?把她拉下去!”

“可是……”弭和师叔看着我师父,犯起了犹豫。

“拉下去!关进水牢!”

吼完,瑞和再也不等旁人多说一句,拂袖大步走进了偏殿。

10

水牢真不是个好地方!

黑咕隆咚的,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连个能聊天的守卫也没有。四周都是水吧,还不能喝!

我扒拉着捆在腰上的锁妖链,无聊的听着它“哗啦哗啦”的声响。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瑞和的声音:“为什么帮我?”

他这一声出得猝不及防,我被吓了一大跳,抬头见他踩着灵犀剑浮在半空,立马满脸笑意的冲他招手:“师伯师伯!你是怕我饿肚子,来给我送好吃的吗?”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应我,变出几块桂花糕或者酥饼,而是垂眸望着我说:“别叫师伯了,你师父已经将你除名,叫瑞和吧!”

我一怔,一时又难过又欢喜,我再也不是千秋弟子了,我却能唤他的名字了。

“瑞,瑞和……师伯,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他说着,已经飘身落在我眼前,垂眸盯着我眼睛,“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不能让你替我赴死……”

“可,是我愿意的……”

“可是我不愿意!一个堂堂修仙门派的掌门,明明坠了魔道却不敢承认,整天要像个见不得光的臭老鼠一样遮遮掩掩的苟活,最后还要靠一只蛇妖来救命,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耻辱,你懂吗?”

“可是我要你活着!”

“可是我不想这么活着!”

他吼完,魔气又出,于是狠喘了几下,将之压制回去,红着眼眶望着我,语气柔和下来道:“狸焕,你还小,不懂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秘密的那种恐惧!而且每次魔气涌出金丹时,我强行将之压制下去的痛苦你懂吗?我知道你们都想我活着,我也已经多活了十年,还不够吗?”

我扯住他的衣袍恳求道:“瑞和,你活着好不好?我不懂,我也不管,反正我只想你活着。”

他双手捂住了脸,眼泪从他的指缝流出,“我无论如何都是罪人,我不会让千秋给我陪葬,只是你这个臭丫头是怎么回事?你这妖怪!你这妖精!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若是我死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处死你!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不惹是生非……”

我想要去抱住可怜的瑞和,可没等我伸出双臂,他忽然一只手将我圈进怀中。

我真的好喜欢他抱着我,只是他哭了,哭得让我心如刀割。

我轻抚着他的背,哄小孩一般的语气道:“哎呀!一把年纪了哭什么,羞不羞?”

“羞!羞!我老不知羞!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坏丫头……”

他语无伦次,吐字含糊,我知道他一定还在为我隐瞒身份的事介怀,毕竟我是他们最疼爱的弟子,大失所望、痛心疾首都不足以形容我带给他们的痛苦吧!

想到此,我又抚了抚他的背,诚恳又略带顽皮地说:“掌门师伯,你不要生我气,我知道你平时对我严厉都是假装的,每次我犯错,弭和师叔都不会重罚我,虽然你们都不说,但我知道是掌门师伯护着我呢!所以,狸焕知道师伯最喜欢狸焕,狸焕也最喜欢师伯。”

他山下救个野丫头,养在身边十年后,她黏过来“做我夫君”

忽然瑞和身子一僵,“狸焕最喜欢……师伯?师伯?”

我点点头,“对呀!所以掌门师伯,你就同意了我的办法吧!不然连整个千秋都要一起陪葬……”

我还在兀自说着,却全没发现瑞和已经顿止哭泣,他擦着眼泪,将我从怀中推开,沙哑着声音道:“我千秋的事不用你一个蛇妖指手画脚,若是千秋大乱,你自顾保命去吧!”

说完,他回手召出灵犀剑,挥剑砍断了锁妖链,旋即飞身离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懵住了,掌门师伯虽然是个护短的人,但都是暗地里护,这么明目张胆放走一个蛇妖,他疯了吗?

片刻后,我才想起来飞身去追,可我刚离开锁妖台,斜刺里一个黑色身影蹿出,拦腰抱着我又落回了锁妖台上。

我一愣,定睛看来人,隔着对方的面纱我也一眼认出,是我的师父熙和。

“师父……”

未等我话毕,师父扯下面纱,“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

我吓了一跳,也连忙跪倒,伸手过去搀扶。

可师父却额头触地,恳求道:“狸焕,我知道你也想救掌门,千秋峰已经被围了两天,不知内情的千秋弟子听山下人的闲言碎语,也猜测了个七七八八,纷纷跪到千秋殿前,请掌门出面澄清谣言。

外忧内患,千秋已是多事之秋,再装聋作哑已经糊弄不过去了,所以掌门已经决定明日下山宣布退位,然后将真相和盘托出。我和你师叔们实在没办法了,为师求你救救掌门吧!”

我愣了愣神,明白了师父的来意,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笑着搀起师父,依旧调皮的语气道:“狸焕多谢师父和师叔们不疑我,不过这件事要好好谋划,绝对不能让掌门师伯知道,不然那个倔老头一定会坏事的!”

“狸焕,这可是九死一生的法子,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师父,悄悄告诉您,我喜欢瑞和,喜欢到如果不是因为叫他师伯,我就一定要嫁给他的地步。嘿嘿嘿!师父可不要斥责我不懂伦理纲常,喜欢这种事,我又控制不了。”

我对师父笑,师父却哭了。

11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千秋峰上便起了大乱,封山结界被冲撞破裂,如雷鸣电闪发出异光和轰鸣声。

山顶的大乱也惊动了山脚下的人,仙门之人趁结界有损,鱼贯而入,可未到峰顶,便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

只见千秋峰三位堂主摒剑列阵,正在与一只蛇妖缠斗。

弭和师叔看到台阶下傻愣愣的仙门修士,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这蛇妖是当年设下万蛊阵的妖王!”

闻听此言,众修士也不顾许多,想起曾被万蛊阵害死的亲人和同门,便怒血上涌,纷纷提剑而来。

然而蛇妖真身巨大,尾巴虽只有一人合抱粗细,却长达十余丈,且身附鳞片,刀枪不入。

蛇妖一个摆尾,十几个修士便被甩下山去,又一个摆尾,女修堂堂主熙和便被重重抽至半空。

丹阳派耕南从人群中跳出,一把接住不停咳血的熙和,放到地上,焦急询问到底发生何事。

一向冷面的熙和堂主泪目,抓住耕南哭诉道:“掌门死了,掌门被这蛇妖害死了!”

另外有几位门主听闻,也纷纷凑了过去。

熙和继续哭道:“我们都被骗了!当年万蛊阵被破,里面的妖孽并未除尽,那设阵的蛇妖逃出生天后怀恨在心,便化成一个孤女投到了我千秋派伺机报复!我们谁都没发觉,直到千秋弟子人人身染魔气,又有谣言传掌门师兄是魔王,我们这才开始自查门下弟子,可没想到……”

说到此,熙和又呕出一口血,旋即晕了过去。

话说到一半,卡得人难受,但事情已经明了三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诛杀这蛇妖。

不错!那蛇妖便是我。

昨晚我们已经安排好一切。

景和小师叔负责取来灵源池内被魔气污了的水遍撒千秋峰,让每个千秋弟子都沾上魔气;弭和师叔拎着两坛酒去找掌门师伯喝酒,趁机将对方迷晕。

而我,则化身蛇女潜入掌门师伯的寝殿,直到苍悟师兄进殿给香炉换香时发现蛇妖,将千秋峰闹出大动静……

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我是蛇妖,必然要杀几个人,所以我尽量轻伤千秋弟子,然后怒杀他派修士。

没办法,我这个人一向帮亲不帮理。

正当我大杀四方,忽然景和小师叔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我以为他是提醒身旁的修士,却不想一个剑尖便从我的胸口出钻出。

剧痛传来,我扭回头去瞧,正是苍悟师兄后背后将我一剑穿透。

啊!苍悟师兄,虽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是你小师妹啊,下手要不要这么重?

未等我心中抱怨完,十几张符箓已经落到了我的蛇尾上,于是无数刀砍剑刺的疼痛便钻心而来。

该死!姑奶奶我身为千秋小师妹,什么时候受过这罪啊?平时掌门师伯打我,戒尺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你们这帮坏蛋!等千秋熬过这关,一定让师叔伯们替我打你们屁股!

可此刻已经被万剑穿身,我实在没了骂街的力气,只能惶惶倒地,瑟缩的蜷缩起尾巴,希望疼痛能够缓解一下。

弭和师叔一把扯住还要补刀的苍悟师兄,可当着这么多人,他什么也不能解释,只能说:“掌门身边此刻无人,他中魔气最深,你速回千秋殿护他,小心中了调虎离山!”

苍悟师兄闻听此言,立马带着几人御剑回了千秋殿。

弭和师叔稍微松了一口气,皱眉瞧着我,眼中擒泪,狠狠咬着牙,大概是实在绷不住了,他大喝一声:“都停手!”

众修士停手,纷纷看向弭和师叔,不明所以。

此刻的我已千疮百孔,血肉一片,但我还不能死,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弭和师叔提剑走过来,剑尖指向我,哽咽着问:“你这蛇妖,若是想报仇,直接屠戮我师门便可,何故潜伏多年,又在我门下弟子身上种下魔气,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我此刻也已感觉不到疼了,只是觉得浑身冰冷,听他这么问,我笑。

“杀人不好玩,看你们自相残杀多有意思……咳咳……你们坏我好事,破我蓄养灵力的大阵,我便要让你们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先是千秋,再是丹阳,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死在自己人手上,谁也跑不了!”

“恶毒!”耕南一声大喝,提剑又要刺来,景和小师叔连忙按住他的手腕,抢言问道:“蛇妖,如何拔除你种下的魔气?若是你说了,我们只将你镇压,不要你的命!”

其他修士闻听此言,纷纷反对,皆言此妖患必须根除。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弭和师叔怒吼:“都他娘闭嘴!我家掌门身中魔气最重,还被吸食了许多灵力,若不问出拔除之法,必死无疑!只因不是你们自家的掌门,所以他死了也没关系吗?”

众人闻言,皆闭了嘴,而我却呵呵嘲笑出声,“我才不会说,我偏要让瑞和一辈子都带着魔气,受心魔折磨,不然让他效法先人自爆金丹啊!”

“既然你求死,我便也不留你!”弭和师伯握了握手中剑,眼神中流露出抱歉,旋即一剑刺穿我的心脏。

我倒地,死不瞑目。

景和小师叔下令:“将蛇妖尸身悬挂至山门前,曝尸三日……”

“等等!”耕南忽然开口道,“先将妖丹剖了,以绝后患!”

景和小师叔怒视耕南,“有必要吗?”

“景和堂主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妖物的命根在妖丹,妖丹不毁,便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他说得没错,可弭和师叔和景和小师叔对视一眼,无人上前动手剖丹。

耕南笑笑,“既然无人动手,那便我来!”

“住手!”

浑身魔气、猩红竖瞳的掌门瑞和被徒儿苍悟架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见他如此模样,皆是痛心疾首,可怜他被妖物嚯嚯成这般模样,却无人敢靠近搀扶一把。

弭和、景和两位师叔心里都是一哆嗦。

坏了!迷药下的不够量,掌门提前醒了!万一他说错话,或者干脆说出真相,那一切都功亏一篑!

瑞和怒视了一圈,又一把推开苍悟,自己杵着灵犀剑,踉跄走到我跟前,“噗通”一声瘫跪在我身边,看着血肉模糊的我,紧攥双拳、狠咬牙关,浑身打颤。

弭和生怕别人看出破绽,连忙走过去搀扶,嘴里还打圆场说:“掌门师兄,知道你恨,可这蛇妖已经死了,众仙门合力为你报仇雪恨!你切勿再和这死了的蛇妖动怒,拔除魔气才是首要!”

弭和特意两次强调蛇妖已死,瑞和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敛了一敛魔气,回望丹阳派的耕南,阴冷道:“你要给她剖丹是吗?”

耕南与他眼神对上的一瞬,立马打了个冷颤,瑞和半仙半魔的狠厉样子让他有点想跪。

耕南咽咽唾沫,有些虚声道:“斩妖不毁丹,恐有后患。”

瑞和没动,依旧瞪着他,耕南此刻已经被那双赤瞳瞪得冒冷汗,小腿肚子也开始转筋。

终于,瑞和收回眼神,“她为我而来,也是我将她捡回的千秋,剖丹……我来!”

周围一片叫好声起,而弭和、景和两个知情者却险些绷不住自己,借着查看熙和伤情的由头冲起哄的人嚷嚷:“让一让,我师姐呢?我师姐醒了没有?”

“仓啷!”

灵犀剑出鞘,瑞和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指向我,他嘴唇翕动念了片刻,旋即猛的落剑剖开我的丹府,剑尖一挑,妖丹被挖出。

他伸手接住带血的妖丹,看着它闪了片刻的金光,忽然面色一僵,猛地将它握进手心,错愕地盯着我渐渐凝固的眸子。

唉!这下,我算是该死透了!

可偏偏还有怕我死不透的人多嘴,“瑞和掌门,妖丹要碎掉的!”

弭和师叔终于绷不住了,指着那人鼻子嚷嚷:

“谁家多嘴驴,用你教我家掌门做事吗?懂什么叫仪式感吗?你们家没开过祭礼吧?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们千秋要开祭礼,拿这妖丹去宗祠碎,给千秋派的师祖们一个交代,我们还要跪上七七四十九日请罪呢!你碎碎碎的嚷嚷什么,你当敲核桃吃呢?”

被骂的那小修士一缩脖子,没人再敢多言。

12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师伯一面,弭和师叔信口胡诌的本事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我睁开眼睛时,就看到瑞和那张苍白的脸,还有他猩红的竖瞳。

我虚弱的张张嘴,想唤他一声,却虚弱得实在发不出太大的声音,而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又无情的将其淹没。

瑞和师伯跪在我的眼前,他浑身散发着魔气,似乎想要伸手摸摸我的脸,但手在半空抖了半天,还是没有落下来。

看得出他此刻再没了气定神闲,我有些担心被别人看到他这幅样子,也不知道那帮仙门修士到底信没信我们做下的局。

忽然弭和师叔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掌门,你自创的保命咒竟然真的有用!”

我转动眼球,想瞥向声音的来处,师父的脸又凑到我眼前,她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放心吧!千秋无恙了!他们都信了千秋峰是遭你报复,只是可怜你……本以为用丹药护着你的元神就能熬过三日曝尸,没想到他们要当场剖丹……”

说着说着,师父哭了起来,弭和师叔赶忙将师父拉到了一边。

终于,掌门师伯开了口,他声音哽咽道:“狸焕,你这个小骗子!”

他一行血泪从竖瞳中滚落,更加浓重的魔气从他体内暴戾而出,他问:“你还想骗我们多久?你根本不是蛇妖,若是妖,怎么会连妖丹上都没有一丁点妖气?你到底是谁?”

闻听此言,师父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错愕地望向我。

果然瑞和师伯是最聪明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我说:“我说了实话,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没有言语,用他此刻的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皱了皱眉,露出痛苦的表情,果然他心软了,点头应:“好,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我的奸计又得逞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心中得意一会儿,这才说道:“我确实不是半妖。我父亲是凡人,母亲是女娲族后裔,算起来,我应该是个半神……”

“噗通”一声,弭和师叔瘫跪在了地上,远处传来一声金属落地声,十几步开外负责警戒的景和小师叔的剑掉也落了地。

弑神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我小心眼儿一点,给他们下个神谕,好好诅咒一番,给个天打雷劈应该不成问题。

瑞和师伯忽然额头触地,用拳头狠狠砸着石地,山门处为数不多的几块没被毁坏的青石砖都被他砸坏了。

见他这幅样子,我有些撒娇地问:“刚才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算数,我带你回千秋殿梳洗打扮……”

瑞和师伯说着,将我从地上抱起,这次倒是轮到我诧异了,“师伯,你都没问我什么事……”

“谁是你师伯!你已不是我千秋弟子,少攀亲!”

他的眸子渐渐恢复成浅棕色,漾着无比凄美的泪花看着我,“你整天无事生非,只为了来千秋殿见我,引我注意。我一把年纪,怎么会看不透你这小丫头的心思……不过这次,你真的气到我了!等成亲以后,看我怎么振夫纲!”

我忽然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若说爱而不得是一种委屈,念念不忘之后的一声回响却彻底破了我的心防。

“狸焕……”瑞和温柔的声音又传入我的耳中,“我的妻,我早就想这么叫你一声试试了。”

原来被世俗纲常捆绑住的我不止我一个人,这个坏老头子也一样,他怕我会记恨杀父杀母之仇,他怕自己会乱了纲常对我有非分之举,他怕自己会先一步而去,徒留我悲戚余生……

我哭了,泪水混着雨水。

我又能同瑞和一起重走这归山的千级台阶,只是这次我走不动了。

他怀抱着我,踏着雨水和我的血水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只是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顺利到达峰顶。

可是我此刻却不想死,于是挣扎着问:“我的金丹,碎了吗?”

“养在灵源池里了,但是离体时间有点久,能不能再种回你身体里,种回去还能不能运转灵力,皆不可知。”

“没事,‘不可知’总不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我又困了,想睡一会儿,可是我又不舍得闭上眼睛。

我口中碎叨着鼓励自己的话,“我们今天就拜堂吧,我不喜欢红色嫁衣,太血腥,我要青色的,和我的尾巴最配了……”

瑞和附和着我的话,说“好”,手上还不忘给我灌着灵力。

可我没了金丹,拿什么盛接他的灵力?不过白白浪费,让他落个心安罢。

也不知上了几层阶梯,我想保存些精神,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没想到瑞和突然失控一样颤抖起来,他又变成了竖瞳,猩红着眸子对我狠厉道:“睁开眼睛!你若敢死,我便自爆金丹随你同去,让你的好算计统统落空。”

呦呦呦!掌门凶起来可真吓人!

不过我可不怕他。

我眯缝着眼睛蔑视道:“你若敢自爆金丹,我便用半神之名向你下此生唯一一道神谕。”

“你如今这个样子,还能要挟我做什么?”

“我不会要挟你做什么,但我可以以永世不入轮回为代价,换你生生世世平安无恙。嘿嘿!然后,你再也没机会遇到我,怕不怕?”

他忽然手臂用力,将我抱紧,有些认怂地说:“别!求你别这么残忍!这辈子你不许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先死,下辈子更不许让我找不到你!”

看!他就算是掌门又如何?还不是怕了我?

雨水渐渐疏落,然而阴云越发低沉,似有更重的一番落雨在黑云中酝酿,此刻不过是大雨前的一阵喘息。

我真怕自己扛不到拜堂的时候,便催促着瑞和御剑吧,不然就赶不上成礼了。

意外的,他拒绝了,对我解释道:“千秋派不成文的规矩,门下弟子成婚,携手拾阶而上九千九百层即算礼成。”

哈?那我六岁入山之时……

我抱怨,“你那么早就对我不坏好意了?”

他无辜,“当时是你哭着喊着拉我走完的,我松手你就坐地不起,带你御剑你又不肯,明明是你耍无赖!”

唉!天意啊!

我心中感慨万千,瑞和忽然问道:“狸焕,为何是我?你是神女,为何选中了我?”

这我可怎么答呢?

我该说是一见钟情,还是该说见色起意?

我是神女,所以自打母亲孕育我时,我便有了神识和记忆。

记得我百岁宴上,有位白衣修士路过我家,被我那热情好客的父亲拉进门来吃喜酒,还求对方为我赐福。

想想也是可笑,一个总归不会活得太差劲的半神,竟然要被一个修仙未成的男人赐福,感觉我父亲也有点不靠谱儿!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喝过我的百岁酒,吃了我红鸡蛋,白衣修士便用广袖圈我在怀,用朱砂在我眉心处点了一个红点,并为我祈福。

“愿此女一生皆可得偿所愿。”

而我今生所愿,不过是眼前的你而已。(原标题:《今生所愿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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