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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林秀

来源:十点读书(ID:duhaoshu)


中国对美人的传颂,历来就不吝赞羡之词。西施有沉鱼之美,王昭君有落雁之美,貂蝉有闭月之美,杨玉环有羞花之美。


中国古典四大美人,有的确有其人,有的只是一个美丽传说。而曹雪芹笔下的《红楼梦》,更是群芳争艳。林黛玉做为群芳之首,曹公专门有一首其独享的传神之诗。


“颦儿才貌世应稀,独抱幽芳出绣闱。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黛玉姿容,堪称“惊鸿之美”。在这背后,支撑起这份美感的,是黛玉骨子里流淌着的善良。



1

善良的黛玉,率真是她的底色


何谓善良?巴尔扎克说,真正有才华的人总是善良的,坦白的,爽直的,绝不矜持。可见,善良与坦白、率真、是相知同行的伴侣。


黛玉到底有多率真呢?


在芦雪庵,黛玉看到大家一起吃鹿肉,笑道:“哪里找这一群叫花子去,罢了罢了,今日芦雪庵遭劫,生生被云丫头作践了。我为芦雪庵一大哭”。


只是,黛玉这脱口而出的即情即景式幽默,却遭到湘云冷笑反击,“你懂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


美国华盛顿大学的社会学家爱德华·格罗斯说过这样的话:


当人们在公开场合被羞辱,大多数人会十分愤怒,表现得张口结舌或满脸通红。但是,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比较聪明的解决办法,保持沉默,或者设法改变你的处境。


面对湘云的反驳,黛玉并没有反唇相讥。


黛玉表现的很从容,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者多宽容。黛玉也是一个聪慧的人,他知道湘云从来都是有口无心。


有时候,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无意冒犯,就大发雷霆;或者暂时隐忍不发,却绵里藏针而伺机报复。


在黛玉率真善良的性格里,有着足够的容忍与包容。


湘云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宝钗过生日时,大家一起看戏,王熙凤说戏台上一个小戏子看着眼熟,湘云脱口而出说,有点像林妹妹呢。宝玉马上用眼神去制止她。


对于湘云的无心,黛玉并不在意。但对于宝玉的这个眼神,黛玉就告诉他:“你不比不笑,比人比了笑了的还厉害呢!”宝玉是她的知己,黛玉当然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了。



黛玉善良,从不会去煽风点火、挑拨是非。相反,遇到别人有矛盾的时候,她还会很自然地去化解。


怡红院是大观园最热闹的地方了。热闹的地方就会有冲突,总免不了鸡吵鹅斗。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晴雯因为失手跌了扇子,宝玉骂她是蠢材。结果吵了起来。袭人劝架,又被晴雯抢白。于是,一件小事引来一顿大吵。


恰好这时,黛玉来了。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着说:“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一句话,宝玉与袭人都破涕为笑了。


其实在这之前不久,刚刚发生过晴雯把黛玉拒之门外的事件。


此刻,黛玉看到大家闹别扭,并没有选择转身离开置身事外,也没有隔岸观火静观其变。甚至她都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吵,只是简单一句话,就把一场“火上房”的争吵给化解了。


黛玉的善良,流淌在骨子里。她没有防人之心,更不懂得弄巧和算计。


2

善良的黛玉,尊亲是她的本色


黛玉还没有出场,《红楼梦》借贾雨村之口就曾展露过一个细节。


通过与冷子兴交谈得知,黛玉的母亲名叫贾敏。贾雨村顿时拍案笑道:“怪道这女学生读至凡书中有‘敏’字,皆念作‘密’字,每每如是,写字遇着‘敏’字,又减一二笔。”


这样一个孝顺乖乖女,却是命运多舛。因为母亲早逝,黛玉被送到了京都的姥姥家。


黛玉进了贾府,贾母问她,读过什么书?黛玉老老实实回答:“只刚念了《四书》”。她又回问姊妹们读何书。


贾母说:“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黛玉就明白了,自己说话有些冒失了。


等到宝玉回来再问她读什么书时,黛玉回答说:


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显然,听了贾母的话,黛玉回答得很得体。


不为自己执拗纠缠于无关紧要的小事,避免引起长辈尊亲的不适与尴尬,是黛玉的修养。


不但对贾母,对待贾府中出入的长辈,黛玉都有一种尊重并愿意去亲近。


在贾赦处,邢夫人留她吃饭,她回答:


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


在贾政处,拜见过王夫人,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黛玉忖度位次后,感觉那里应该是长辈坐的地方,于是自己坐在了东边的椅子上。


虽然王夫人似乎并不喜欢黛玉,但黛玉却始终拿着王夫人当亲人待,甚至有一次还在王夫人面前撒娇。


当时,黛玉因为不给宝玉圆谎被宝玉抢白,她很自然地便拉着王夫人道:“舅母听听,宝姐姐不替他圆谎,他支吾着我。”



因为母亲早丧,黛玉早早就失去了在母亲跟前绕膝嬉戏的童年欢乐。到了贾府,她的潜意识里非常渴望找回这种欢乐,重新寻到家的温暖。


虽然宝钗是黛玉的情敌,可是黛玉在薛姨妈这里,却感受到一种家庭式温暖。


有一次,薛家母女来潇湘馆探视黛玉,宝钗因为在薛姨妈怀里撒娇勾起了黛玉的伤心事。


薛姨妈就摩娑着黛玉笑道:“好孩子别哭。你见我疼你姐姐你伤心了,你不知我心里更疼你呢”。


黛玉听薛姨妈这样一说,马上就笑了。并且要主动认薛姨妈为干娘。薛姨妈马上说,你只要不厌我,就认了才好。


黛玉到底认没认薛姨妈为干娘,书中并没有明说。不过,看得出来,黛玉从心底里是喜欢薛姨妈的。


善良之人,总会以自身的善良,积极回应别人的善良。


3

善良的黛玉,以诗书为心


黛玉是《红楼梦》中没有争议的第一诗人。


大观园举办过“咏白海棠”、“咏菊”两次有规模的诗赛。


咏白海棠诗会,宝钗被评为第一;咏菊诗会,黛玉三首被评为三甲。这样的安排,其实非常有趣。


正如古人云,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牡丹令人豪,秋海棠令人媚。《红楼梦》中众女子也都有各自的属性。


梅是妙玉的名片,牡丹是宝钗的标签,而有着芙蓉花神之誉的黛玉却偏爱菊花这份孤高清灵。通过咏菊,黛玉的空灵野性瞬间得到绽放。


黛玉喜欢读书,可是贾府中,女孩子读书则更多是一种点缀,黛玉一来贾母就表明了观点。


可读书却是黛玉的最爱。黛玉到底读过多少书呢?《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香菱找黛玉学诗,黛玉说:


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庚,鲍等人的一看。


万卷书在心,下笔才有神。黛玉成诗之快与曹植和温庭筠有一比。曹植成诗尚需七步,温庭筠成诗也要“八叉”。咱们来看看黛玉成诗的功夫又如何呢?


《螃蟹咏》,黛玉“也不思索,提起笔来一挥,已有了一首。“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真是画面感十足。


《咏白海棠》,黛玉道:“你们都有了?”说着提笔一挥而就,掷与众人。“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首诗堪称黛玉灵性的写照。


黛玉读书的时候像是一个书蠹,钻在书香里就出不来。读《西厢记》时她如醉如痴,“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书看完了,还依然独自在那里出神。


黛玉读书有“一目十行”之能,堪比苏秦的“走马观碑”。所以,她作诗时候总能一挥而就,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毛说:


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许多时候,自己可能以为许多看过的书籍都成过眼烟云,不复记忆,其实它们仍是潜在气质里、在谈吐上、在胸襟的无涯,当然也可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中。


黛玉作为《红楼梦》中一个痴爱读书的人,她的优雅已经深融到骨子里。


正如张潮的《幽梦影》中描述的那样: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这不就是“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潇湘妃子林黛玉吗?


黛玉这株来自灵河彼岸的绛珠仙草,注定要独自演唱世外仙姝的空灵绝响。


她如同一只翩翩而至的鸿鹄,踏雪而歌,泥路留痕。鸿鸣而去,只为给人世间留下这荡气回肠的惊鸿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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