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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乔汉江

事实上,州政府、县政府和基地领导来医院慰问之前,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军地双方受伤人员的采访,这也让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采访,什么是写新闻报道。

以至于后来,我考入南京中山北路305号那座军事学府,当时在全国全军著名的军事新闻学系后,成了我在听讲军事采访学时,经常不认真听课的理由。但有些事我是不会对外人讲的,我一辈子也不会讲。当然,我老了以后或者若干年后再有机会见到被报道的人,或许我在酒后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们采访乔汉江时,医院副院长兼骨科主任贺明珠正在训斥一位护士。贺副院长是女医生,也是我二十岁前见过的修养最好的女人,她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多,鼻子上架着金边眼镜。她在训斥护士时,不时用戴了白手套的右手,将眼镜镜架向鼻子上推一推,这个动作让我不时想起电影《铁道游击队》中在车厢里敲鼓的日本兵。

她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低声细语地训斥乔汉江身边的医护人员说:“你们没有看见小乔的痛苦表情吗?他是救火英雄,他是为了保护导弹阵地才受伤的,我们必须要像照顾亲兄弟一样细致入微地呵护他,你们这样毛毛草草怎么行?”

训斥到激动处时,贺副院长一把将护士挡到一边,亲自蹲下身体给乔汉江打起了夹板。她的动作与她的个头很不协调,但很细致、很精微,如同我乡下的大婶,用绣花针穿针引线绣围裙、绣枕巾时那么认真。

事后,朱干事告诉我,贺副院长是兵种贺司令员的女儿,曾经当过基地女子篮球队队员,贺医生的妈妈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的医生。

贺副院长绑完夹板离开后,已经将双腿吊到了固定铁架上的乔汉江,终于从脸上挤出了笑容。

他仍然一脸痛苦的表情与我开玩笑说:“你还欠我一铁锹呢!你来干啥?”

我说:“我和朱干事来采访你。”

他说:“真没想到,我后半生恐怕要坐轮椅了!”

我也半开玩笑地安慰乔汉江说:“刚才我们采访贺副院长时,她说,你两三个月就可以出院,还可以回到训练场上去当号手。当然,如果你再我骂,我还会揍你。”

我们就这样坐在乔汉江床头,进入了采访模式。

乔汉江说:“我是个什么样人,你还不知道?我父亲是抗美援朝回来的老兵,回来后在江岸区做了半辈子消防队员。我当兵时,他就告诉了我一个道理,打仗时向前冲是死,往后退也是死,还不如冲在前面当个真男人,光荣。这不,我冲前面了,山上的石头就把我砸到山涧了,后来我就晕倒过去了,细节你们就随便写吧!反正我是一直冲在最前面的。”

因为这段对话,我对乔汉江有了更多的好感。采访结束时,我有些歉意地说:“过去打你的事,我真的对不住你。”

乔汉江却不以为然,一脸调皮的表情冲我说:“你把耳朵伸过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转脸看了一眼朱干事,真的就俯下身子将耳朵附在了乔汉江的嘴边。乔汉江告诉我:“’猪大肠‘也受伤了,住在隔壁117病房。”

这个消息令我很惊讶,有些难以置信。我骂乔汉江:“你小子怕是脑子也摔成神经了吧?”

乔汉江仍然一脸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朱干事说:“乔汉江这个兵很有特点,我们必须为他写一篇特写,他就是从朝鲜战场下来的英雄父亲,激励下的新时代英雄,可以算得上是两代风流。”

朱干事还当即吩咐冯瑛,请傅干事抓紧补拍几张贺副院长为乔汉江腿上打石膏的照片,寄到报社配发特写。

就在我们对乔汉江的采访即将结束时,我突然看见“猪大肠”黑燕的妈妈从门前一闪而过。我决定去看看黑燕,难道黑燕真受伤了也在基地医院抢救?

黑燕和她男朋友

从乔汉江住的116病房出来,返回招待所的路上,我突然停下来对朱干事和冯瑛谎称钢笔丢在乔汉江床头了,又急急忙忙地返回了骨科一层的117病房。

我的出现,着实让黑燕和她妈妈吃了一惊。

“猪大肠”黑燕的病房里摆放了很多热带花卉和水果。

黑燕背后垫着被子和枕头,胳膊上扎了针头正在输液,身边坐着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正从玻璃瓶水果罐头里用勺子挖出桔子来,一点一点喂进黑燕的嘴里,显得很细心、很亲密。

冲门半躺半坐着的黑燕,用手背挡开小伙子的勺子,惊讶地问:“小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连队也有人受伤了吗?”

我的眼睛在黑燕和小伙子身上又来回扫了一圈,才神情淡定地回答说:“我们部队好几个人受伤了,我是陪领导来看望他们的。”

黑燕提高了声音问:“都有谁受伤了呀?有我熟悉的吗?”

我说:“我们连我们营的兵你都认识吗?我来看望我们连的乔汉江。”

黑燕摇了摇头说:“是今年的新兵吧?这个名字我不太熟悉,你们简班长没事吧?”

我说:“没事”。

黑燕便刻意指着身边的小伙子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中专毕业后在县财政局工作,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

这时候我似乎才懂得,黑燕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她对待我们每一个军官和士兵都很友善,她与每一个追求者都保持着等距离,却让我们这个年龄的很多兵都暗地里喜欢着她、欣赏着她。我不知道,如果简永恒他们知道了黑燕即将嫁人的消息后,会是怎样的感觉。

接下来我俩都显得无话可聊了,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元钱递到黑燕妈妈手上说:“大妈,我一月只有七块钱津贴,给黑燕姐姐买点香蕉吧!”

黑燕的妈妈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没有打算收我的钱。

黑大妈说:“你前几天留下的五块钱,燕子还让我还给你呢!”

我将钱扔在黑燕的床头,迅速逃出了117病房。

作者:李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