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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是一名桥隧工,工作不复杂,整理铁道两旁的路基,一来二去,认识了老蒋。

老蒋是巡守工,在高家岩隧道口守着一座山,监测山上的危石。因为家远在浙江,一年回去一次,于是,看守房成了他临时的家。

那天,小兰随大伙在高家岩隧道里清淤泥,午饭时,一帮人来到看守房,啃干馍,喝老蒋烧的开水。

饭后,老蒋换上干净的短袖衣衫,捧出一支口琴,缓缓地吹奏着《二泉咉月》,声音悠悠的,雾一样弥漫在寂静的山凹里。太阳正在西移,阳光顺着山梁斜射过来,正好罩住了他,似一张巨幅剪纸,悬挂在对面的山梁上。

小兰听着这口琴声,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曾是巡守工,工作在另一条铁道线上,也是一年才能回家一次,可他带回来的,除了一张漆黑的脸外,便是坏脾气。

她至今记着,父亲到家的头天晚上,在母亲的房间里,总会传来一阵剧烈声音,像是他们在里面奔跑,又像是在忙着搬床拆柜,再后来,声音没了,却传来母亲尖叫,你个流氓!

再后来,父亲退了出来,样子像一个被人追杀的犯人……后来,他们离婚了,母亲嫁给一个在县政府工作的男人。那以后,父亲不再回家,不久,便病逝了。

此时,小兰恍然发现老蒋很像父亲,同样远离家门,同样独自一人守护着铁道,只是,一个人闲暇时,有口琴声相伴……

她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此时,应该有一个女人来和他相伴,像是要印证这个想法,她走进隧道看守房,里面除了一张床外,便是一些锅碗瓢盆,枕头旁却有本书,厚厚的,很陈旧。她拿起来,随手翻开,一张画片滑落在她的手中,展开一看,一个年轻的女人,赤身裸体,斜躺在床上。她臊得不行,把书原样放好,赶紧从屋里逃了出来。

又一天,再次来高家岩干活,小兰站在看守房外,负责监视往来的火车。

那一刻,她又想,父亲当年守护那一段铁道时,闲暇之中会干什么呢?是口琴,还是一张裸体画片?却不料,一趟火车轰隆隆地开过来,而她毫无察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蒋从房里冲过来……

多亏了老蒋,一场危险化险为夷,但小兰被工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大气不敢出,垂着头,咬着防护旗一角无声地落泪。

这时,老蒋把工长拉到一旁,悄声地说着什么话,她听不到,却知道老蒋在替她说情,而工长眉头拧得很紧,回了老蒋一句什么话后,他尴尬一笑,退到了一旁,朝小兰挤挤眼睛,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像是小孩子获得大人表扬后的手足舞蹈。

那天,工收的很晚,原因是那场虚惊耽误了时间。太阳已经落山了,小兰照例又走在最后面,负责监视身后开来的火车。

才走不远,老蒋追了过来,叫住一个年龄略大的人,贴着他耳朵说了几句什么话,于是,那人放慢脚步,走在小兰的身边,不即不离,小兰明白了,再次想起了父亲。

中秋节到了,单位给大家每人发了一盒月饼, 很多人都领了,惟有老蒋没来拿。

工长安排小兰去送,意味深长地说,老蒋那么关心你,你应该关心一下老家伙才是。

于是,她来到高家岩,而老蒋却没在,可能又去巡山了。

屋里很安静,小兰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左右一看,床上的枕头映入眼帘,它摆放在床跟前,她弯下腰拿起那它,搂在怀里,脑海里再次闪出父亲的身影,一个冲动油然而生:应该给老蒋做点什么,可做什么呢?她想到了那张裸体画片。

于是,她顺势躺下去,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软绵绵的,她想,等会老蒋回来,如果对自己非礼,或者做出某些出格的举动,她会装出睡熟的样子,既不去惊吓他,也不去拆穿他……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兰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声响,先是一阵沉重的喘气声,像一个人站在床边,接着是物体移动的声音。

她睁开眼去看,老蒋已走到门外,蹲在地上,先是用一块铁片刮蹭鞋上的泥土,之后,从兜里掏出一支口琴,轻轻地,把一首曲子吹出来。

小兰想坐起来,可那熟悉的口琴声,像一块巨石压住她,令她再次装出睡熟的样子……


作者:作者简介:王恩豫,宝鸡供电段退休职工。已发表散文小说一百余万字,作品散见《中国铁路文学》《北京铁路文学》《天山路》《驼铃》《都市文学》《芳草》《人民铁道报》《陕西工人报》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