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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两相思

01.

司朝看着身边的如玉少年,心头百味

还不待她有反应,少年便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姐姐专心一点」这突如其来的艳福,她不能拒绝,只能享受。

直到司朝陷入昏睡,还不晓得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

日上三竿,司朝懒洋洋地睁眼,浑身酸痛,身边空无一人。

她起身穿上衣服,不太舒适地向外走,碰到了跪在外面的那个不是很想面对的人。

「你跪在这儿做什么?」司朝看着少年。

这人便是跪着,也身姿挺拔,气质清华,面若美玉,蛮勾人的。

「暮昨日冒犯了姐姐,很是惭愧。」美人声音温和清润。

司朝脑子一空,她似乎穿书了,脑子里迷迷糊糊有这样的印象。

故事的恶毒女配司朝,天之骄子,被预言将会百年内修成大道,夺走整个修仙界的气运,一步登天,跨仙成神,可以说是所有修真之人的眼中钉。

正道中人自诩正义,玄天宗身为正道之首,表面接纳了这绝艳少女,暗中却痛下杀手,在少女十六岁结丹之际屠戮其满门,毁其道心。

司朝被陷害,毁掉筋脉,成为废人,逆行筋脉踏上了修魔之路,屠尽仙门。

最终被暗恋的男主提殷斩杀于妄生海,精魂镇压于遗天碑之下,再也无法入轮回。

这书里司朝是恶毒女配,又和自己名字相同,司朝总归是对她有些难言的情绪。

同时,她也对这个本书真正的恶鬼拂暮有说不出的感觉。

拂暮是天性狠毒的魔种,被当初持正道之心的司朝所救,晓得她乃修仙界预言的天才,于是干脆栖在她身边,时刻想着将之扑杀,可以说,司朝的噩梦,大多有他的手笔。

虽说原书司朝性格极为死板,仿佛不知道如何为人处世,但她一无所有时应该对拂暮有过好感的吧。

只可惜被蛊惑,被欺辱,被玩弄。

书中司朝前期心持正义,刻板守礼,后期魔化,滥杀无辜,不分是非。

但穿来的司朝不一样,素来信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信条,又熟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处事规矩。

所以此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拂暮,她淡淡笑了一下:

「那弟弟想怎么赔罪呢?」拂暮一愣,似乎没想到司朝会这样说:

「万死难辞其咎。」司朝淡漠地走过去,

「那先欠着我一万零一条命,日后我慢慢来取,况且昨日我也舒坦,算是你付的利息。」拂暮没想到这昔日刻板蠢笨的司朝竟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想笑。

看着司朝离去的背影,拂暮站了起来,走入室内,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心中晦暗不明。

昨日不是意外,师门收下提殷这般清风明月般的人,司朝对他有了倾慕之心,这不是拂暮愿意看到的,只能出此下策,绝了她的心思。

司朝泡在后山冷潭内,算算日子,还有半年就会被屠戮满门,被拂暮陷害,后来只能仰仗他,被他骗去修魔,骗去成就他登顶魔界,再被抛弃。

司朝既然占尽先机,自然是要避一避祸患,这拂暮要是收手,不招惹她,她也当他是个

「弟弟」,要是死咬着她,她也是拼了命要还回去的。

她心里没什么正道大义,只知道斩草除根。

拂暮如今状态特殊,还是相对好对付的。

在冷潭里净身修炼后,司朝运了运周身灵力,烘干衣服,结丹肯定是要偷偷结了,想让她怒急攻心,自毁道心就省省吧。

司朝觉得自己很该去看看提殷这个可人儿,虽然是属于女主秦时的,但是司朝觉得自己在合理范围内觊觎一下,完全没问题。

这般想着,她去了玄灵峰——内门弟子修炼之所。

一眼看过去,提殷在一众白袍弟子里依然显眼。

修仙之人大多容貌旖丽,但如提殷、司朝这般的还是万里无一。

至于拂暮,哼,不过一个漂亮的恶鬼罢了。

「师姐。」众人纷纷同司朝打招呼。

司朝将夺取整个修仙界气运这一预言也只不过在修仙的那些老鬼那里有些风声,知晓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是而,她不过只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女罢了。

「提殷。」司朝飘到提殷面前,笑着唤了他一声。

提殷也回之一笑,如沐春风,和身旁的小青梅一同跟她这师姐问了声好,便又教起秦时如何使剑。

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司朝懒懒地练气,突然感受到林子里一道黏人的目光,一个闪身,出现在拂暮面前,笑得意味不明,

「弟弟来这儿做什么?不留在屋子里忏悔,嗯?」拂暮拉了拉司朝的衣袖,

「姐姐可是喜欢那个提殷?」拂暮面露委屈,引得司朝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

「的确啊,他很好。」拂暮声音暗了暗,

「可是姐姐已经是我的了呢,我不好吗?」司朝面露难色,

「昨日我很快活,弟弟若想,我觉得也是可以的,但是修真之人本就不看重此事,我只把你当弟弟罢了,我很是倾慕提殷师弟,你若再这般,便不要同我往来。」拂暮脸色完全黑了,他简直要怀疑这还是不是司朝,如此放荡无耻,令人生气,却还是维持着一副温和模样,只是这声音听起来稍稍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暮知道了。」说完便忍不住拂袖离去。

司朝看着他带着羞愤的背影,冷笑一声,也又回去继续修炼。

拂暮对于床笫之欢于昨日得了趣味,入夜便摸上了司朝的床榻,意图同她缠绵,司朝先是被吵醒打算踹他下去,可被这人亲着亲着也就意识模糊地从了,这恶鬼漂亮又能干,她总归是不亏的。

一夜无眠。


「弟弟不要这般纵欲,我毕竟是修仙之人,弟弟体质虚弱,终归是吃不消的。」司朝一大早穿好衣裳,轻轻拍了拍拂暮的玉似的脸。

拂暮被她吵醒,心头冷笑,不晓得是谁昨日求饶连连,

「姐姐滋味好,暮难以自持。」司朝拢了拢衣袖,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摆正自己的地位,还是姐姐的好弟弟。」会上床的弟弟?拂暮心里暗讽,夺舍一事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眼前这东西能夺了司朝的舍,必然不是好相与的。

拂暮早已确定这人不是原来那个司朝,只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

这东西的确滋味好,叫他意犹未尽。

02.

月余,轮到玄天宗所在的苍岚州举办论道大会,书里似乎是提殷初露头角的情节,也是司朝倾慕更甚却因为与拂暮那晚的荒唐而更加克制的时候。

不过现如今的司朝同那拂暮夜夜笙歌,将那恶鬼喂得眉梢艳丽,尽显风韵。

玄天宗的弟子正紧张有序地迎接前来论道比试的各宗各派的弟子。

司朝在玄天宗地位超然,一觉睡到自然醒,发现自己被拂暮扣在怀里,抬手推开他,起身准备穿衣服。

拂暮搂住她的纤腰,低声道:

「姐姐再睡会儿吧,今日参观玄天宗,也不需你做什么。」司朝侧头瞟了他一眼,这人餍足之后眼尾发红,明明长得俊雅似玉,气质若竹,却偏偏此刻有了七分艳丽煞人,叫司朝一时有些发愣。

随即她咂嘴回神,可惜是个黑心肝养不熟的恶鬼。

司朝推开他,故意显出对提殷的关心,

「我是玄天宗首徒,不去不可。

况且我若不去,提殷这么个妙人,自是有人要黏,我得去护着他些。」说罢看也不看拂暮,迅速地穿上衣裳便就离去了。

留下神色莫辨的拂暮,动也不动,半晌,这人才起身随意地套好衣袍,也不知往哪处去,浑身都是低气压。

秦时修为资历不够,不能同司朝、提殷等人一道以东道主身份引人参观玄天宗。

提殷走在司朝身侧,不言不语,静默沉稳,司朝虽不是闷性子,却也不算顶热闹,不爱跟个咨客似的跟人介绍、领人游玩,便也不说话,缩在后头,将这差事留给了二师弟沈文寺。

司朝懒洋洋地同提殷搭话,

「今日不同秦时小师妹一道,师弟可还郁闷?」提殷闻言一笑,

「师姐莫取笑我,我同小时不过是兄妹之情。」司朝闻言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也懒得说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提殷闲聊,倒也愉快。

众人到了剑姬顶,看见满山重剑,沈文寺笑着介绍道:

「这便是我们玄天宗的宝地——剑姬顶,此处重剑皆神力非凡。

只有十六岁时,修为达到筑基中期才能得一机缘尝试得到剑姬认可,寻剑认主。」众人惊叹万千,有人想碰一碰头顶上方的重剑,沈文寺笑笑没说话,那人果然被弹开,许是察觉并无恶意,这剑也不伤人,果然神奇。

司朝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把银色软剑上,这是未来将陪她征战的将颐。

将颐剑柄上缠有银丝,拉出可扣于剑顶,将颐则会变化为一把银色弯弓,不虚箭羽,灵力成箭,杀人无数,司朝光是看着,就心潮澎湃。

她的目光晃到一旁的黑金重剑上,此剑名为千幻,重无上限,只有剑主才拿得动它,而此剑便是提殷杀神杀魔的大利器。

不过提殷得到千幻还是有一番纠葛的。

司朝想卖提殷一个好,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看见那把黑金古剑了吗?到时候认认它。」提殷闻言看去,眸色都是兴味,

「多谢师姐提点。」司朝笑笑摆手,反正迟早是他的。

在提殷眼里,司朝初识时正义刻板,现在莫名变得慵懒和气,但这一团和气下有很明显的疏离和漠然,如今提点他取剑,倒是叫他有些意外。

两人关系似乎近了些,有说有笑地去了膳房一道用膳。

日暮将晚,众人散去。

司朝褪去衣衫泡在了自己室内石做浴池里,热气腾腾。

她灵力属冰,平日里都经常去冷潭修炼,不太舒坦,今日放松一会儿,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哪晓得就在这时,一只节骨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捏上了她的肩头,赶走了她的睡意。

司朝有些不虞,

「弟弟这是在做什么?」拂暮低声道:

「姐姐今日同心上人玩耍整日,定然疲累,暮帮姐姐沐浴更衣,不好吗?」司朝闻言一愣,这恶鬼虽然心肠黑,但不得不说,相处月余,把她从衣食住行到床榻之间都伺候得无不妥帖,她便

「嗯」了一声又开始瞌睡起来。

拂暮看着身前这浅眠的美人,眸色晦暗,手便开始不规矩起来,司朝嘤咛一声,还没出声,便被他吻了去,这边箭在弦上,司朝却很疲累,

「今日不想。」拂暮眼尾通红,声音有些听不真切,抬头看她,

「怎么姐姐今日同提殷太过愉悦,已经不想同暮快活了?」司朝听他言语似有醋意,只觉得好笑,捏了个决便穿好衣服,

「太累了,我这人懒得很,走一天了,真不行,弟弟今日不如也好好休息吧。」说完她安抚地顺了顺他的青丝,入了室内倒头就睡。

只留拂暮在原地有些愣神,明明被拒绝,却好像因为这人的安抚,心中莫名地有些甜。

论道大会其实除了论道比试,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狩猎。

但此狩的是封魔山的妖魔鬼怪,只许弟子下场,封魔山的魔物几乎都记录在封魔录里,也方便评定等级,其实也是各个宗族展现实力,奠定地位的一个好时机。

玄机道场,一道刺眼的剑芒划过,

「玄天宗——提殷获胜!」擂台下具是窃窃私语,十七连胜了,玄天宗这代弟子真是天才辈出,连华道宗第一人李经修在他手上都过不了二十回合。

提殷下台,不染纤尘,坐在玄天宗这块的第一排司朝身侧。

司朝坐得十分端庄,但平白的让人觉得她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师弟真厉害呀。」司朝半带调侃,说着还将手边的茶杯半带献媚、半带玩笑地递给提殷,提殷笑着接过,

「师姐可别调侃我了,要不是师姐不上场,哪儿轮到我放肆呢。

师姐竟还给我递茶,真是折杀提殷了。」司朝闻言掩面笑了笑,

「提殷你可真会说话,去封魔山师姐我一定多多护你。」提殷作揖道谢,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司朝还挺爱同提殷这种端方君子交往,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场上打得很是激烈,司朝看得不太认真,提殷似乎也有些倦怠。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灵力朝有些昏睡的司朝袭来,司朝瞬间反应过来格挡,凌厉的眼风扫过去。

却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立在那里,长得十分漂亮张扬,

「虚拟宗——孟叶禾,向司朝师妹挑战。」司朝听着她的自我介绍,一时间有些愣神。

这人好像是十分看不惯司朝这个恶毒女龙套,当初和司朝因为争夺极炎领域的火玉发生争端,直接被司朝暴力镇压,丢了面子,从此怀恨在心,总是找司朝不愉快。

趁司朝筋脉被毁,逐出宗门时,还来狠狠鞭笞过司朝一顿,使得司朝毁容。

司朝觉得,虽然和原主有旧仇,但要是不招惹她,她也不爱同人发生争端,毕竟实在是过于麻烦,便懒洋洋道:

「我不在比赛名单内,不接受。」孟叶禾嘲讽道:

「司朝师妹是如今学艺不精,不敢上台了吗?」司朝闻言只觉得好笑,作为正道千年不遇的绝世天才,妥妥的弟子辈第一人,还是断崖式第一人,有必要上台吗?是以司朝直接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根本不同这弱智计较。

孟叶禾看她一副清高的样子,怒火中烧,她此次可是有备而来的,呵。

这般想着,长鞭已经甩向司朝。

司朝抬手挡掉,漂亮的眉眼一暗,

「找死的东西。」闪身上台,一袭白衣,清贵无双,却压不住她艳丽的姿容,如此对比冲击之下,直叫人看痴了去。

03

司朝抬手化出长剑,是普通的玄天弟子剑,直朝孟叶禾眉心杀去,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出手的,没有任何杀招,甚至连灵力都没有外泄一丝,但这雷霆万钧的一记,看得人心惊肉跳,根本不可能躲过!谁曾想,这一击竟打在了她自己身上!司朝直接倒射出去,面色惨白,眉心出现一道血痕,更显得艳丽无边。

还好司朝千钧一发之际卸了多数力道,但自己打自己,真是不好受,记忆里书中似乎本就没有这一遭,更不晓得孟叶禾使了什么诡计,只是这有些像虚拟宗镇宗之宝——克无幻镜。

台下完全沸腾了,谁都知道司朝有多强,果然,有人大喊道:

「这是克无幻镜!」众人都惊叹克无幻镜的威力,当然也有个别人觉得孟叶禾这般胜之不武,孟叶禾闻言冷笑,

「成王败寇,你服不服,司朝师妹?」司朝挣扎着爬起来,咽下嘴里的血腥,

「我什么时候输了?」孟叶禾笑她不自量力,施法准备发动攻势,有这克无幻镜加持,司朝根本不能还手。

提殷闪身上前,揽过摇摇欲坠的司朝,

「师姐那一击,已然是胜了,不必再打了,我带你去疗伤吧。」司朝站直,笑着冲他摆手:

「我司朝,没有退。」提殷闻言怔愣了一声,眸色微动,看着司朝挺拔清丽的身姿、绝艳却坚毅的面容,笑道:

「那我等师姐下来。」说罢便又坐了回去,衣袍似乎都没有动过。

只是提殷此番行径,不由得引人八卦,但如今大家还大半心思在司朝身上,她那句没有退,真的让人倾慕至极。

孟叶禾看这两人一副郎情妾意的姿态,嘲讽道:

「真是郎情妾意,又不自量力。」言毕已经向司朝袭去。

司朝提气闪避她的攻击,无视克无幻镜,向她反击,一道道惊人的血痕在司朝雪白的衣袍上出现,令人揪心,但司朝好像攻击的不是自己,受伤流血的又不是自己,连身形都没有任何停顿。

只是,这孟叶禾,真真是完全摸不到司朝。

不过司朝应该快被她自己打得失血脱力了。

忽然,司朝贴近孟叶禾,速度之快,谁也没反应过来,司朝手里沾满她自己鲜血的剑已经被她丢掉,以手直击孟叶禾腹部,一道冰凌幻化而出,将之贯穿,两人同时腹部鲜血直溢,而克无幻镜这个至宝,也被司朝像垃圾一样掷在地上。

原来这些攻击都是在试探克无幻镜的藏匿部位,看着浑身鲜血的司朝,整个玄机道场,静谧无声,没人敢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看着司朝满身是血立在道场正中,令人折腰,无关风月。

不愧是千年不出的绝世天才,这手段,这修为,这心智,无一不令人折服。

司朝雪白的衣袍已经变得半红,脸色极白,却压去了满春芳华绝色,万物亦不能夺走她半分颜色。

孟叶禾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司朝勉强站直身子,冷冰冰地看着她:

「孟叶禾,你不会以为,这就完了吧?」说罢,她抬手化出浓郁的灵气向孟叶禾挥去,孟叶禾的半边身子和半边脸瞬间都被冻在了冰雕里,极其诡异。

眼见着,孟叶禾的半张脸和半边身子开始密密麻麻地渗出血迹。

这半边冰雕里有用司朝灵力维持的细小冰刃,叫人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伤口受此至寒灵气袭击,几乎很难愈合,更别提想着抹去伤痕。

众人都惊叹于司朝的狠厉手段,这司朝变化有点大啊。

孟叶禾疼昏过去,也叫不出口,这时虚拟宗的人坐不下去了,闪身斥责司朝:

「小小年纪,怎可如此狠辣,还不解了去!」司朝有个好,不理人时,你再跳脚,对她而言你也是空气。

是以司朝摇摇晃晃走到提殷面前,笑道:

「师弟怎么没动静了,觉得我行事狠毒?」提殷听闻回神,微微作揖,

「怎么会?是为师姐折腰。」司朝闻言勾了勾唇,提殷欲带她去疗伤,她却摆摆手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离开了玄机道场。

林道上,一道玉似的人影立在那里,勾魂摄魄。


「等多久了?」司朝懒洋洋道。

拂暮没有告诉司朝,他早早地就来了,看了个全程,看了司朝的芳华绝代,看了司朝的杀伐果断,更看了司朝与提殷的暧昧丛生。

拂暮楼过司朝:

「姐姐再对暮好点吧。」再对我好点,我就留你一条性命,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司朝已经力竭,没深思这黑心肝的恶鬼在想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好啊,便昏倒在他怀里,扑鼻而来的是他清冽又勾人的味道。

拂暮见她应了,好心情地摸了摸她的脸蛋,瞬间消失在原地。

司朝悠悠转醒,身上火辣辣的疼已经消失了,低头看看自己,发现果然被拂暮收拾得很妥帖,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司朝边穿衣服边想着,只要这黑心肝的往后不设计陷害她,她一定同他好好相处,力所能及地帮他。

她这边衣服刚穿好,便看见缓步进来的拂暮,

「姐姐终于醒了。」司朝点点头:

「我睡了多久了?」拂暮站至床榻边,揽过司朝,吻了吻她的额头:

「已经七日了。」司朝顺势抱着他精瘦的劲腰,手感真好,

「真是辛苦弟弟了。」拂暮淡淡应了一声,把她往里抬了抬,自己也半坐上去,

「那姐姐能不能可怜可怜暮?」司朝闻言有些许疑惑,侧头看了他一眼,便撞进了他满是欲色的眸子里。


「你想什么呢!我明日还得去封魔山,别闹。」司朝声音抬高了八度。

拂暮闻言难得爽朗地笑起来,分外勾人:

「暮逗弄姐姐的,姐姐这才刚好,暮很是心疼,便是再难受也不会的。」司朝听他这话说得有些认真,不由惊奇,这人竟然转性了?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一时间,有些许岁月静好的意境。

到了封魔山,玄天宗一帮弟子在司朝、提殷等人的带领下,进入山林深处。

秦时紧紧跟在提殷身侧,唯恐跟丢,那日,他看司朝师姐的目光,令她很不安。

提殷倒也没有介意,很是照顾秦时,一个小姑娘,来这种凶地,害怕也实属正常。

一阵悦耳的歌声响起,心智不坚的弟子已经失去了清明,司朝灵力灌入剑中,剑鸣声惊醒众人,

「这是封魔录第二十的魔音姬,斩杀她,我们便超额完成任务了。」大家听说竟然是魔音姬,一时有些害怕,魔音姬能力不强,但是会靠歌声勾人入梦,然后唤起心中恶念,自相残杀。

多带人进去也没有意义,司朝、提殷、沈文寺三人联手做了个阵,将师弟师妹们保护进去,便消失在了夜色里,如果碰到什么东西,也是需要他们自己克服的。

索性每个妖魔有每个妖魔的领地,魔音姬的领域也没什么大玩意儿了。

当三人一番厮杀来到魔音姬的洞穴,才知道大事不妙,这货长相美艳,竟然勾搭上了封魔录第七的镜首。

镜首有点像克无幻镜的意思,只不过是复制无数个身子、无数的招式。

可为何会错得这般离谱!明明调查过。

三人且打且退,司朝观察周围的痕迹才发现,有人跟他们玩请君入瓮呢,呵呵,好样的。

当镜首复制出司朝的模样和她那日的雷霆一击的时候,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孟叶禾,真是活剐三千刀也不为过!只是提殷一时看见

「司朝」,失了神,剑朝他胸膛袭来,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司朝一个扑身将人按到,从死神手里捞下提殷:

「你发什么呆!那不是我!想不想活命?镜首的攻击都是有魔毒的,不能挨到,回去再杀了孟叶禾泄愤,现在先想法子出去!」司朝这一连串略带火气的发声,和她平时懒洋洋的作风很不一样,引得提殷一笑,两人边打边退。

谁曾想,变故突发,这处地界皆由魔音姬编织,千变万化,他们竟已经退至悬崖。

镜首一个攻击,司朝无处可避,只准备以肉身硬抗,谁晓得提殷挡在了她身前,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个人一道坠入深渊,沈文寺伸手要捞,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这二人掉落,一切也都停止了,似乎敌方就为杀他们中的谁而来。

司朝调用灵力准备御剑飞行,却发现瘴气阻碍灵力运行,只能提起一丝灵力,是以她勉强护住自己跟怀里的提殷,狠狠栽落下去。

沈文寺急匆匆回去,师弟师妹们都没什么大碍,一同连夜赶回玄天宗,请宗里长老前来施救。

司朝浑身酸痛,好歹还有意识,发现自己灵力开始溢出,便知自己突破在即,这可真不是个好时机。

司朝看着身边昏死过去的提殷,勉力将人拉起,拖入不远处的山洞中。

司朝浑身是伤,瘴气阻塞筋脉,渡劫更是难上加难,她感觉浑身的筋脉血肉都被搅碎,精魄也摇摇欲坠,疼得满头大汗,面色惨白。

如此一天一夜,就在挨到司朝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周身终于轻盈了起来,灵力充沛,终于结丹了。

司朝面色有些晦暗,算算日子,七日后便是她十六岁生辰,似乎书里还未曾结丹,去了剑姬顶让将颐认主,随后过了几个月才突破,却正好遭遇满门被屠以及拂暮的陷害,道心毁去,实力倒退。

既然如今先结丹了,得压一压实力拿到将颐再说。

司朝这般想着的时候也开始为提殷疗伤,伤势被她灌药灌金丹又输送灵力,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想要解除这魔毒,还得去极寒领域拿寒光草。

男主就是男主,心怀大义,人真不错,此番可真是多谢。

这般想着,司朝已经揽起提殷摸索着离开了封魔山。

这边玄天宗的祠堂感应到了司朝和提殷的靠近,弟子们都皆大欢喜,只是掌门和大长老们有些许不明的神色。

看着昏迷不醒的提殷,秦时哭得带雨梨花。

司朝低声说了一句,

「我去取寒光草。」她看向掌门,

「还请师父准徒儿去剑姬顶认剑,徒儿必为提殷师弟带回寒光草。」掌门点头应是,剑姬顶被打开,司朝还算轻松地拿下将颐,准备去往极寒领域,却被赶来的拂暮拦住,

「姐姐,他那么重要吗?」司朝停下步子,看向神色莫名的拂暮,

「那一击是他替我挨的,毒自然也是为我受的,我自当为他取得寒光草。」拂暮声音暗沉,

「可是我不想你为别人出生入死,让我去吧。」司朝直接把脸贴上拂暮,

「你在搞什么?」拂暮吻了吻她殷红的唇,真是失态,

「是暮魔怔了,姐姐注意安全。」司朝看他又正常起来,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便御剑离开了。

04.极寒领域。

司朝是冰系灵根,得天独厚,这里极端的寒冷对她没什么影响,反而有益于她修炼,只不过这里危险重重。

极寒领域寸草不生,寒光草还不知该去哪里寻。

这地方还有一个要命的东西,冰厌蛇。

冰厌蛇通体雪白近乎透明,纤细得只有一束头发粗,但却天生灵力强大,更要命的还是它的蛇毒,沾上了就灵力尽失,毒素流进所有的筋脉,寸寸毒烂,只能痛苦异常地死去。

司朝很不幸,遇上了冰厌蛇。

她眼力极好,发现四面八方的冰厌蛇都向她包来,毕竟她如此纯粹的冰系灵力,对冰厌蛇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司朝以灵力包裹自己的周身,护得严丝合缝,然后化出细小冰凌向冰厌蛇袭击而去,速度之快,甚至响起破空声回荡在无人的极寒领域的冰原上。

那些冰厌蛇速度极快,修为又好,虽然躲避十分迅速,可司朝毕竟是司朝,半晌便遍地血色。

突然,一条更为幼态又更为剔透的冰厌蛇以极端强悍的灵力、无可躲避的速度向司朝袭来!冰厌蛇王!这小蛇迅速穿透司朝的防护,极其浓厚的灵力攻击撞在司朝身上,司朝咽下嘴里的血腥,还不等她反应,便发现,这蛇不仅厉害,还阴毒异常,它将毒液混入了刚刚的攻击中,拼命打出这致命一击,要的就是让司朝死。

司朝勉力捏了一个决,隔断毒素,保留了一丝灵力,恶狠狠地拼尽全力地捏住暴露在她面前的小蛇的七寸。

这冰厌蛇王果然疯狂挣扎,司朝画出冰雕,将它冻在里面,声音听起来比这蛇王还阴毒,

「我知道你是蛇王,应该会解毒吧?」这小蛇不理她,果然周身开始出现细小的伤痕,痛苦异常,却叫都叫不出来,而司朝的筋脉也开始腐烂,并不比它好。

「虽然我会死,但带走你也还是可以的,毕竟你在我的冰雕里。」小蛇闻言,散发出了谈妥的信号,司朝将它放出一些,反手扼住它,强行趁它放松警惕缔结契约。

蛇性阴毒,不缔结契约还不知道怎么整死她呢,她哪敢让它解毒,如今放心了。

这蛇王果然暴怒着冲她龇牙,却无法对自己的主人做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舔她。

灵力灌入,司朝感觉到毒素被解,可惜筋脉腐烂了不少,运行灵力修复时疼痛异常,等到终于结束,她忍不住弹了蛇的脑壳以示报复。

「带我去找寒光草。」司朝跟冰厌蛇说了一声,便伸手把它收入自己的一条灵脉中。

与小蛇心意相通,在它的带领下,司朝很快找到了寒光草,便匆匆离开极寒领域往玄天宗赶,路上调戏小蛇解乏,顺道给它取名小鬼。

也不知怎么,看到这条毒辣的小蛇,司朝就想到了拂暮,虽然他如今是个灵力受限的普通人,却犹如恶鬼般毒辣阴狠。

司朝带着满身血迹将寒光草交给照顾提殷的医师时,众人纷纷关心司朝的伤势,她摆摆手,

「这是冰厌蛇的,不是我的。

我去收拾一下,提殷醒了传信给我。」说罢便消失了。

司朝扔了一身血衣,泡在池子内休息。

拂暮也是神出鬼没,感受到司朝的气息,便又出现在她身边,

「姐姐辛苦了。」这般说着,手上又开始帮司朝洗她的青丝,揉得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弟弟怎么这么会服侍人?」司朝调笑道。

拂暮舀水给她洗头,笑道:

「暮可是只会服侍姐姐。」司朝偏头看他俊秀的眉眼,这么个可人儿,除了心肝,哪哪都好,司朝若说对他完全无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可是坦诚相待的关系。

可惜,心肝不好,司朝根本不敢也不愿同他有什么情感纠葛,只怕被卖了,心里暗自叹气。

拂暮睨了一眼司朝,

「姐姐这般看着暮,暮会把持不住的。」司朝闻言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她真的蛮累的,不过也还好,这般想着就贴上了面前美人的薄唇,

「弟弟倒是可以不用把持。」拂暮呆愣了一瞬,勾过司朝的那把一折就断的纤腰,低声道:

「那就求姐姐垂怜我。」说着修长的手指就开始乱窜,冰凉的薄唇也开始向下游移。

偏偏司朝在这时收到了传音,提殷醒了。

她勉强维持清醒,推开拂暮,

「提殷醒了,我得去看看。」拂暮整个人都僵住了,心里烧起了一把火,这不是无名火,是愤怒嫉妒不甘和一丝说不出的委屈,他拉住司朝,

「他用姐姐看吗?」司朝低头看他脸色漆黑,以为他欲求不满,司朝很能理解,她也不太舒坦,低头半讨好半宠溺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乖,回来继续。」说罢人就不见了,拂暮拦也拦不住。

而拂暮心头的火却被司朝这突如其来的宠溺尽数浇灭,甚至漾起了一丝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要再不知道自己栽了,也算是白活了。

只是想起提殷,又忍不住恶念丛生,姐姐是他的,喜欢别人?呵,做梦呢。

司朝来到提殷处,发现他气色已然好起来,也便放心了,忍不住调侃,

「师弟还是厉害,躺了这么多天,刚醒就快好了,师姐我真是自叹弗如。」提殷听她调侃,眉头舒展,

「师姐莫取笑了,这番多谢师姐相助。」司朝走近,站在床边伸手将药递给他,

「你本就是帮我挨的,说什么谢。

你的小青梅呢?」提殷闻言一愣,随即无奈道:

「小时是妹妹,她去帮我拿些丹药。」司朝也就随口一提,别人的感情可不归她问。

不过有一事还是要告知提殷的,毕竟他俩这番苦头吃得不小,都要多谢某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孟叶禾这番把我得罪得不轻,今夜我欲去为她送行,师弟怎么看?」司朝看向提殷温和俊雅的脸庞,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知他对此是何反应,她有些好奇。

「如此就劳烦师姐了。」提殷笑着摊了摊手。

司朝粲然一笑,好了好了,男主虽然人好性格好脾气好,但总归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傻子,孺子可教,

「不谢不谢,走了。」说罢人便没了,留下一阵入骨的勾人的香,提殷笑笑,闭上了眼睛浅眠。

虚拟宗。

司朝来人宗族,取人性命,还是一袭白衣,不知道是她忘了,还是她猖狂,根本不惧被发现。

司朝出现在孟叶禾面前的时候,孟叶禾面露惊恐,勉强维持镇定,

「司朝师妹来做什么?」司朝看着她毁去容貌的半张脸,笑笑,

「来请你还我一样东西。」孟叶禾又惧又疑,

「是什么东西,我未曾借过司朝师妹东西,你当是搞错了吧?」司朝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

「当然是你的命啊。」语毕,还不待孟叶禾反应,司朝便懒洋洋地抬起右手,展开,冷声道:

「杀。」一个细白的小影子就窜了出去,几乎是瞬间便响起孟叶禾的惨叫,可无论她怎么叫都没人来。

司朝进来就竖起结界,她虽然不怕事,但是性子懒,怕麻烦,所以也不爱惹事。

孟叶禾知道无人救自己,便对司朝尖利喊道:

「杀了我,为什么这般折磨我!」司朝坐下看她丑态,

「别急,你快了。

我不动手是怕脏了我的手,又怕脏了将颐。」灵脉里的小鬼听了激烈反抗,

「你是不怕脏了我吗!」司朝笑了一下没理,抬眼,孟叶禾已经失去生机,死相惨烈。

司朝此番留下来可不是为了和她聊天,又或者看她丑态的。

孟叶禾到底是虚拟宗掌门的女儿,又是大弟子,她可不想留下那么鲜明的证据等着人上门找麻烦,于是便捏碎了孟叶禾的残魂,收了屋子里的灵力结界,清了她的气息这才离去。

没了残魂问凶,猜到是她又如何?05.司朝晃荡回自己的屋子,刚进门就看到昏黄的烛光下,拂暮一袭白袍,穿得不太整齐,很是写意风流,懒洋洋地倚在躺椅内,手里拿着一卷书。

一灯如豆,当得起美人如画。

拂暮看到司朝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自己,眸子里有很明显的欣赏。

老实说,他虽知自己相貌出色,却不甚在意,但此刻,却希望自己或许能更好看些?拂暮放下书卷,笑着明知故问,

「姐姐在看什么?」司朝踱步走向他,半弯下腰,亲昵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看美人。」司朝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一幕勾引了。

哪怕他心肝黑、手段辣,也许以后还会坑害自己,可她如今总归是有两三分想跟他温存的意思的。

拂暮鼻尖全是司朝勾人的香气,他不爱吃甜,却觉得司朝这般,他的心都被甜化了,柔柔的软软的,自己就像个河蚌,忍不住张开坚硬的外壳,把里头的软肉对着她,就想把珠子给她,把最好的给她。

拂暮修长如玉的手穿过司朝的青丝,微微将人带近一些,加深这温情一吻,声音低哑道:

「姐姐可是说了,回来继续的。」这一夜,被翻红浪,满室旖旎。

司朝惯是知道拂暮在床榻之间克制不住自己,就是不晓得他这般克制不住,她醒来看见自己满身痕迹忍不住皱了皱眉。

拂暮漂亮的脸从司朝颈间抬起,勾人的眸子一片清明,只是半带笑意,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餍足的气息,吻了吻司朝的耳垂,

「姐姐怎么生气了?昨夜还说爱我。」司朝想起昨夜被这人勾的浑话不要钱似的朝外冒,脸皮一红,

「你看看我这样子,穿衣挡都挡不住,怎么出门?」拂暮确实不想她出门,但昨夜司朝热情,他根本一点也克制不住,

「暮知错,姐姐那便不要出门罢。」说着脸又搁上了司朝瘦削的肩头,眸子也半阖起来。

拂暮并不贪睡,却每每和司朝一道时,总睡得香甜,拂暮觉着自己迟早得死在她床上才是。

司朝看这人难得的赖皮相,心里有些发笑,她也算知道什么叫君王从此不早朝。

忍住那么三两分心思,推开拂暮,直往身上套衣袍,穿得又快又草率,嘴里还说让拂暮好好睡。

拂暮看她三两下穿好衣袍就对镜梳妆时,心里有几分不爽利,半套外袍跟过去,本是可以为她描眉,却想着这人第一次梳妆,却要见提殷时,没了动作。

「姐姐这般漂亮,还要怎么折腾?」拂暮有些试探地问道。


「光抹妆粉多突兀,自然是要顺道收拾一下。」司朝边说边做,眼风都没给他。

拂暮看着被她遮得七七八八的痕迹,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总归是有那么些说不出的酸,接过她手中的妆笔,

「姐姐让暮来吧。」司朝惊疑他还会梳妆,眉头一挑,乐得清闲。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司朝都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夸赞,本就鬼斧神工,如今更甚,眉目煞人。

司朝好心情地笑了笑,难得调侃了拂暮:

「弟弟手真巧,以前是给哪个佳人琢磨惯了吗?」拂暮本还愣神在她的无边艳色里,闻言以为她想差了吃醋,心里竟然诡异的愉悦万分,

「姐姐是吃醋了?」司朝听他这虚头巴脑的回答,一挑眉,有些莫名,

「你在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拂暮本就望着她水灵灵勾人的眸子等她回答,看她这幅果然不甚在意的样子,心就猛的下沉,一直落到底,摔在实处,一阵一阵的疼。

「姐姐这般不在意暮吗?」拂暮声音低到仿若是气声。

司朝已经站起准备走,闻言搂了搂拂暮的腰,算作安抚,这黑心肝的老爱装委屈。


「怎会不在意,弟弟若是想要什么,姐姐必千方百计为你求来。」言下之意是女人也行。

司朝自认为这话说得十分妥帖,也便就离去了,没曾看到拂暮惨白的脸色。

拂暮只知道,他的喜欢是占有,是掠夺,是必须得到。

司朝明明同他是一种人。

他心思冷,从没喜欢过谁,这般才知道感情一事千番苦,心尖上的人儿能随手送他入九重天,又能随手拉他下地狱。

可拂暮没有

「求而不得」这个词。

求,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

司朝来了玄灵峰,提殷果然已经在这里修炼了,

「师弟怎么不好好休息,这般刻苦,师姐情何以堪。」提殷正在指导秦时,闻言一笑,

「师姐笑话提殷了。

有了师姐的寒光草,提殷早已无事。」秦时觉得,提殷对自己很好,可总是隔着些什么,而他对司朝显而易见的欣赏,在她看来却是男女之情。

可司朝这人,她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况且,司朝师姐似乎也对提殷很是不一样,司朝师姐为人并不算热情,可却极爱同提殷一处。

一时间心灰意懒,同二人道了一声,便就离去。

司朝看这女主的样子,不由挑眉,到底是还真承担起恶毒女配的责任了。

提殷看司朝一脸坏相,就知她又乱想,这师姐千般好,就一点,爱乱点鸳鸯谱。

他提起别的话茬,拉走司朝的神志,

「虚拟宗以一峰资源为价,要活剐杀死孟叶禾的凶手,师姐可害怕?」司朝闻言一愣,笑着摊手,

「此事与我有什么干系?」有些无奈,提殷笑着摇头。

06.

不过司朝倒真是有要事要处理,似乎距离书中被玄天宗暗中屠戮满门还有半月余,如今出了孟叶禾这事,她不得不防,这般想着修炼半日就离开了玄天宗。

虽然司朝的亲人委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占了人家的身子,若是连亲人都不顺手帮人家护一护,司朝都觉得自己过分。

司朝家离玄天宗很近,就在苍岚州第一大城池——宜都。

司家乃宜都首富,可以算得上是富可敌国。

司朝回了司府,众人惊疑,母亲流泪,父亲开心,七岁的弟弟围着她转,气氛极好,惹得司朝心里头有了几分羡慕。

书房内,司朝同父亲司明风议事,面色凝重。

「你说玄天宗要屠我司家满门,怎么可能?」司明风俊逸的脸庞全是不可置信,毕竟养出原主这么正直刻板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心思弯的人。

司朝一撩衣袍,跪倒在地,

「求父亲避祸。」司明风着急拉她起来,问她这是在做什么,一脸心疼着急又无奈。

司朝自是长跪不起,半晌,司明风叹气,

「好吧,依你便是,快些起来。」司朝起身安排避祸事宜,给了司明凤玉简,让他遇险捏碎,她便能借玉简传来,又千般嘱咐万万不可信玄天宗的人甚至是任何人,七日换一城,全当游玩,落脚便立刻沐浴更衣,将之前的衣物尽数焚烧,不然必定会被追到。

司明风看司朝如此郑重,不由有了两三分相信。

司朝在司家用了午膳,同母亲弟弟待了一会,也便走了,毕竟不是她的家人,这种全然付出和信赖的感情,她承受不起。

司朝对于书中这屠戮满门的情节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一片血腥惨淡,是以只能避着玄天宗那些搜人的法子。

至于虚拟宗?呵,他们可不敢顶着玄天宗的压力做事。

就算玄天宗暗自给虚拟宗消息,那虚拟宗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她要让躲起来的人,还能给虚拟宗找到?司朝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下来,匆忙忙赶回去,拂暮也不晓得去了哪里,便在院子里练练剑。

梨花飘雪,月照佳人。

拂暮撑着院门,就静静地看着司朝练剑。

司朝一剑指向他,笑道:

「哪儿来的俏郎君?同不同我回去?不回,便杀了你。」拂暮突然被她调戏,难得的耳根一红,

「本就是慕名而来,求姐姐垂怜。」司朝就知道这厮不知道脸皮二字如何作笔,收了剑,饮下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

「还不进来暖床,小郎君?」说着便往里头走。

拂暮笑着跟过去,进了门便搂着司朝的腰,将她压在门上亲吻,暧昧不已,

「姐姐满意吗?」司朝有些喘,

「满……满意。」拂暮笑出了声,司朝这样,直接把他的三魂七魄勾走一半,但却还是压下心思,牵起她的手,关心地问道:

「姐姐今日去了哪里?」司朝被他问得心里一咯噔,心思也淡了,

「回家,怎么了?」拂暮瞧她这冷淡而且防备的样子,心里酸涩得要命,有如刀绞,脸色也不复刚刚的温如和煦,有了一些阴冷:

「关心关心姐姐罢了。」司朝看他这样子,不由想到书中,司朝被屠戮满门,也是有拂暮的手笔在里面,更是不快,

「不用你这么体贴。」说罢就进了屋内,看也不看拂暮。

拂暮瞧她这一派冷淡的样子,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捏碎了刚刚倒好握入手中的茶杯,滚烫的水流出,浇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上,他却一点也不知道疼,实在是心太疼了,管不着体肤。

司朝这边进屋却想着,她防得了虚拟宗,防得了玄天宗,可如何防得住室外这个黑心肝的混账东西,一时也烦躁异常。

一夜无话,甚至不曾同塌而眠。

次日清晨,司朝早早走了,也没跟拂暮有所照面,也不知那人眼底青黑,烦得一夜没睡。

「什么?」司朝僵在玄天宗大殿。

「司朝,你是好苗子,不要为此事影响了自己,修仙之人,本就该看淡一切。」掌门状似安慰的劝道。

司朝仗着自己掌握先机,对于保护司明风他们没有太过着急,也做得过于隐蔽,但是她真的没想到,玄天宗下手这样快,她昨日若是留下陪他们吃顿晚饭再走,又或是同意睡上一晚再走就好了。

难过肯定是有的,活生生的一大家子人,二百多号人,个个都对她的到来喜笑颜开,善意和感情都是那么的真挚。

一夜之间,满门被灭。

司朝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大殿,她哑声问道:

「没有一个…留下吗?」掌门不说话,司朝懂了,转头离去,玄天宗出手,岂会留一个活物,若是不让他们得手也就罢了。

这仇,自然要报。

玄天宗,就没一刻不想她司朝不得好死。

岂会让其如愿。

司朝还是去了一趟司家,满地血迹,流进青石瓦缝之中,撞见玄天宗的弟子在收拾,他们面露同情地让她节哀。

一丝人气也无。

坟头拜了拜,洒上三杯酒,司朝终归还是回去了。

这些注定要发生的事,似乎避无可避。

司朝泡在冷潭里,想让自己安静地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印象中,拂暮将会杀了好一些虚拟宗人,留下大把

「证据」,玄天宗查也不查,说司朝误会是虚拟宗杀人,是以屠戮虚拟宗,将她压在玄机道场下面的地牢里,说等查清真相还修仙界、还司朝一个清白。

最后由于她道心已毁,说她罪孽深重,不宜修仙,废去修为,领罚七十二天。

这数罪并罚,司朝没撑下来,筋脉尽毁。

司朝被逐出师门后又遭遇孟叶禾,她毒打司朝,毁去容貌和双眼,却恶意留司朝一条性命。

拂暮姗姗来迟,将司朝照顾得甚好,成了司朝唯一的依靠,自此司朝对拂暮言听计从。

可如今虚拟宗必然不干净,此事绝对有他的手笔,但作为主谋的玄天宗想让虚拟宗指摘干净还不简单?至于如今的拂暮,他会不会屠戮虚拟宗,司朝不知。

但司朝不是傻子,不会坐等玄天宗发难和拂暮陷害。

如今玄天宗就快要待不得了,快活日子似乎要到头了。

司朝泡得周身发冷才起来,发现拂暮早已站在此处,看向他,冷冷问道:

「你来此处何事?」拂暮知道眼前的司朝是个夺舍的,也不知司家满门被杀她难过几分,看她这样子,应该还是有两分上心的。

他牵住司朝的手,渡灵力过去为她干衣暖身,虽然多此一举,却也的确体贴,

「来看看姐姐。」司朝见他竟然不安慰

「痛失至亲」的自己,心里一愣,再想着,自己如今这般和之前判若两人,他或许也猜出什么,只是不晓得在他看来会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司朝往回走,淡淡道:

「没什么好看的,你这几天可以待在我身边别离开吗?」司朝希望马上虚拟宗被毁,没有拂暮的参与。

拂暮听她这样说,还当她是希望自己陪着,一时间心里有些甜,勾着漂亮的薄唇轻轻说了声

「好」。

07.

提殷一袭白衣立在司朝院子里的梨花树下,落英缤纷,君子如玉,美得周遭都沉静了。

拂暮远远看到,修长的手在衣袖里握紧,心中太不舒坦,他想去拉司朝,司朝却已经闪身出现在提殷身边,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拂暮忍不住冷笑一声。


「师弟前来所为何事?」司朝觉得自己现在笑起来肯定不大好看,便收了表情。

提殷瞧见司朝一身冷气,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司朝,很快就松开,克己复礼,

「师姐,保重。」司朝看他这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一暖,抿了抿唇,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无事,问他要不要屋里坐坐喝杯茶。


「天色已晚,提殷不便叨扰。」提殷笑着拒绝就走了,走时看见门口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这似乎是司朝在外领回来的弟弟?好像叫拂暮,据说身体不怎么好,看这面色苍白的样子,煞有其事。


「拂暮弟弟,劳烦多多照顾师姐,你自己也保重身体才是。」提殷笑着对这个面冷的俊秀少年道。

拂暮本就被刚刚那一幕所刺,司朝从不在他面前这样,如今这人还要他照顾姐姐?本想恶语相向,排解心头怒意和黑气,却看着这人温润和煦、如沐春风的脸说不出话来,拂袖就走。

他不想被这个人比得太没气度,虽然他本就在司朝一事上没有气度。

司朝躺在榻上,珍惜着最后能睡安稳觉的日子,玄天宗迟早动手,她让拂暮留着,也是想着这般自己也不必怀疑他,日后,再同他见时,她能和他好好交流,而不是你死我活。

拂暮看见司朝郁郁的样子,也不知她是被灭门之事困扰,还是被提殷蛊惑,心里酸刺,走近,修长冰凉的食指指背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那人才刚走,姐姐就想了?」司朝头昏昏沉沉的,被乱七八糟的事压得有些烦闷,真没什么心思应付他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拂开他的手,

「那你去帮我把他追回来?」拂暮怒极反笑,

「姐姐,我觉得你是真的不知死活。」老实说,司朝还没看过拂暮那么怒上梢头的样子,连跟自己说话都不太克制了,这坏心思的东西平时装得温温柔柔的,果然憋不住了,有点好笑。

司朝拉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亲了一口,

「不敢不敢,让我一人清静清静。」拂暮被她这么一下搞晕了,刚刚起来的情绪瞬间消散,看她烦心,随口问了一句:

「姐姐要暮帮忙吗?」司朝闻言浑身僵硬,压着声音恶狠狠道:

「你要是敢,我一定也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拂暮被她疯狂转变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拂袖而去,冷冷地说了一句

「随你」。

司朝眯着眼睛,情绪极差,拂暮怎么敢有这个心思,什么叫帮她报仇?呵呵。

司朝只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是玄天宗首徒,她是玄天宗暗地里想除之后快的第一人选,她怎么能。

司朝诚然是千年不遇的天才,弟子辈断崖式第一人,可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要不是他们虚伪地讲究什么道义,她出生那刻就被挫骨扬灰了。

哪儿轮到她带着剧本来逆天改命,如履薄冰。

可偏偏命运弄人,什么都躲不过。

原书中,玄天宗为了维持自己的正派形象,又想要拐弯抹角地毁了司朝,第一件事便是在司朝结丹之际屠其满门,毁其道心,如今成了。

第二件事也是由拂暮促成的,屠戮虚拟宗,栽赃陷害到司朝身上,惩罚司朝毁其筋脉,废其修为,以此

「证道」。

如今第二件事又成了一半,虚拟宗被屠了。

司朝再不跑,大概就得走上老路了。

偏偏巧的是,虚拟宗被屠的这天,拂暮恰好不在,他携满身风霜回来的时候,司朝正准备走。

拂暮拉住她:

「姐姐去哪儿?」司朝勉强维持冷静地问了一句:

「你去了哪儿?」总不能说忙着千秋大业吧,他真不是闲人,是以拂暮顿住,没有立刻回答。

司朝看了一眼拂暮,失去了耐心: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怕我忍不住对你动手。」说罢就要推开他。

拂暮眸色一沉,死死抓住她的肩膀:

「姐姐什么意思?」司朝已经完全不想同他讲话,再者,再耽误下去,她必然走不掉了,召出将颐,这是她第一次将颐指向人,竟然是几乎夜夜与她同榻而眠的拂暮,讽刺。


「滚!再拦着我,它就不仅仅只是指着你!」司朝低呵,声音并不大,却能听出几分阴狠。

拂暮看出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自己讲话,也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想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便放开了手,哑声道:

「好,暮去寻姐姐便是。」声音轻和温柔,缱绻缠绵,听得司朝拿剑的手一抖。

司朝不再犹豫,携月色匆匆离开玄天宗,除了将颐和小鬼,她什么也没带。

出门在外,半点银钱不带是不可能的,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司朝突然就离去,玄天宗还未发难,自然想不到司朝已经开始避祸,毕竟若不是带着剧本,听说虚拟宗被屠,常人应该心里暗喜,谁会想到要逃?司朝匆匆拿了司家钱庄的银票,司家的产业如今也是归玄天宗管了,可毕竟她算是司家正儿八经的唯一继承人,拿些银钱又怎么了。

不过司朝如今分外小心,将司家的银票去各个钱庄换了去,这才放下心来。

司朝买了一身带兜帽的黑袍,又买了几件玄色、藏色、灰色的不大显眼的衣袍,烧了玄天宗的弟子服,又辗转在玄天宗周边几个城池,最后落脚在了不夜城。

这的人都昼伏夜出,行事诡异,修仙修魔修鬼道比比皆是,鱼龙混杂,乱得很,却很适合保护现在的司朝。

司朝买来材料,夹杂着灵力,给自己改头换貌,成了一个皮肤惨白、相貌平平、眼神阴毒的瘾君子,似乎还是个太监,不阴不阳,不男不女,诡异异常。

夜色沉沉,不夜城却进入了喧嚣。

司朝坐在不夜城最大的酒楼,喝酒嗑瓜子,碎碎的声音极响,显得粗鄙低贱,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不能招惹的附骨之疽,谁能想到竟是玄天宗首徒,艳明远播、气度非凡的司朝呢。


「嘿,大伙听说了吗?玄天宗那位,道心已毁,走火入魔啦!」有个骨瘦如柴的黑皮在大堂中喊道。


「玄天宗也不愧是正道之首呀,那么个得意弟子,假以时日必然得道升天,玄天宗竟然也能下紫色通缉令。」一个丰满的女人应和道,旋即又说道,

「不过司朝的确该死,走火入魔,不人不鬼,时不时地滥杀无辜,竟然因为一点风言风语,屠戮虚拟宗满门呢。」司朝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阴傑傑地笑道:

「美人所言不错,玄天宗不愧是正道之首,只是,这司朝跑了,你也知道她如今不人不鬼,就不怕被她听了去,再屠你家满门?」那丰满女子听得这尖锐的声音,抬眼看去,见司朝一副小人之相,不由得瞧不起,

「司朝再厉害还能顶着玄天宗紫色通缉令招摇过市?」司朝见她那鄙夷的目光,一个茶杯砸到她脸上,

「你敢瞧不起我?哼,老子现在就来让你爽爽。」说罢一个飞身就往女人身上扑,还没碰到,就被一道灵力隔开,司朝勉强站稳身子,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哪来的狗东西,坏老子好事?!」提殷一袭白衣站在这不夜城里,夺走半天光彩,满堂无声。

除了司朝这个阴毒的小人。


「公子何必同女子计较。」提殷眉头都没皱。

这丰满女人却已然为提殷的风姿倾倒,

「多谢公子相救,奴唤徐之青,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奴好上门答谢。」这语调婉转暧昧。

提殷好素养地听她把话说完才开口,

「不必,只望姑娘日后慎言。」声音有三分莫名的冷意。

徐之青面色一红,看着这人的白色玄天弟子服,也知道他是玄天宗人,在背后嚼舌根玄天宗曾经的首徒,的确有些不太好看,但那人反正迟早是一个死啊,已经被正道遗弃了不是吗?提殷放下剑,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前,轻声同小二点菜,外物似乎都不入他眼。

修仙之人吃什么菜,司朝冷哼一声,不过也不想在提殷面前过多表现自己,佯装恶狠狠地又上楼去,重新满上一杯酒,边嗑瓜子,边看美人。

08.

众人也算是看出来这位玄天宗弟子,气质温和,虽然有一些清贵不好接近,却的确待人温和有礼,问答有来有往,让人如沐春风,大家也忍不住查探内情。


「小兄弟,你们宗派那司朝怎么了啊?好好的,怎么走火入魔?实在可惜啊。」提殷听了怔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紫色通缉令都出来了,我自是来抓那宗门逆徒,你们还是少问为妙。」司朝在楼上听的心里一咯噔,捏杯子的手紧了紧,眸色也暗了暗。

却哪晓得峰回路转,提殷又道:

「呵,不过是宗门逆徒,不是走火入魔。」众人惊疑,言下之意,竟是玄天宗要对司朝痛下杀手?但这小兄弟怎么敢在玄天宗的地界,说这种话,还是顶着玄天宗弟子的身份。

众人一时沸腾起来,提殷已经起身离开。

司朝坐在楼上,目光跳出窗外,跟着他的背影,跟了好一会,那人突然回头,极亮的眸光穿破浓厚的夜色,穿破街道边盏盏灯光,直直地透过来,像是要把她看穿了去。

司朝漫不经心地瞟过去,又望向别处,好像不曾看过他。

玄天宗现如今的首徒提殷,被关下玄机道场的监狱,受十三般刑法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玄天宗委实神奇,专

「杀」自己家首徒。

司朝听得消息,人愣在了自己买的小院子里,顶着月光徘徊许久,终于消失在了原地。

玄天宗内,提殷正趴在自己的床上休息,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惊疑起来,

「师姐?」他望向一片虚空。

司朝半隐半露出身形,扔了丹药和伤药给他,就欲离开。

玄天宗罚人,是不给治的,你只能扛,司朝知道是因为提殷在外面,明面上领了通缉令来抓她,却实则不干事,还说那种

「抹黑」玄天宗的言论,要不是他天赋极高,玄天宗不忍心,早把他打杀了去。

如今却也肯定是要他吃一吃苦头的。

提殷看她要走,问道:

「师姐可还好?如今情况不好,师姐以后还是不要前来才是,此番多谢师姐了。」司朝应声说好,便也离去,犹如鬼魅,行迹不定,玄天宗是怎么也想不到司朝竟然还敢自投罗网的,却是真的被她钻了空子,来去自如。

出了宗门,不宜御剑飞行,目标太大,司朝就慢悠悠地扣上兜帽,在山林里慢行,融入夜色。

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拉去,司朝正欲动手,却抬眸看见了那张许久不见的脸,俊秀是一如既往的俊秀,却有着很明显的憔悴。

「姐姐去了哪里?」拂暮声音暗哑地问道。

司朝躲避是真有一手,不仅玄天宗找不到,就连拂暮也找不到。

司朝面无表情,半垂着眼眸,

「忘了我临走前说让你离我远点?」这般变故,拂暮智多近妖,早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他本就知道司朝是夺气运之子,不然自己也不会百般心思接近她,谁曾想自己栽了。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司朝为何,如此不信他,竟觉得虚拟宗是他的手笔。

他想给她时间想通,却不想她却似乎认定这个事实,一时间有些心灰意懒,禁锢住她的手,也便松了。

司朝感受到他的沉默中似乎还有些悲伤,一时有些怔,却还是扭头离开。

她的离去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眷恋,拂暮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若是放跑了她,从今往后就是天涯两路人,他不愿。

一个闪身上前,死死搂住司朝的腰,眼尾通红,声音嘶哑到哽咽,不复往日清润勾人,

「司朝,信我。

求你,信我。」司朝僵硬在原地。

第一次,这是拂暮第一次叫她名字,也是拂暮第一次这般情态,他往日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没有今日这般渗入心肺的委屈。

这似乎感染到她,让她都觉得委屈,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心里也酸酸的,但司朝着实不想哭,不能哭,她背负了好多,她要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整个世界为敌,怎么脆弱得起来。

她拉开拂暮的手,其实心里似乎已经信了大半,她觉得自己对这个黑心肝的总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信任,真怕自己有朝一日被他玩死。

她转过身来看他,静静道:

「好。」拂暮看着面前这人清冷明亮的目光,突然觉得万般慰藉。

刚刚等在这儿,等她从提殷屋子里出来的焦虑、烦躁、难过、委屈、嫉妒、愤怒、不甘,种种不好的情绪全都消散。

就想吻她,这般想着,也身从心愿,低下头去欲探芳泽。

谁知,司朝拦住了他,很冷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拂暮知道两人刚刚和好,就笑道,

「好,依你,暮就忍一忍。」司朝不知怎么升起一阵烦躁,

「以后也不想!」拂暮眼底一片漆黑,声线变得森冷起来:

「为什么?因为玄天宗里面那个?」不是,不对。

但司朝不想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不怀疑拂暮了,但她想远着他。

拂暮等了半晌,都不见司朝说话,心终于坠落,想被掏走了一样,又空又疼。

他忍不住嫉妒,忍不住愤怒,忍不住不甘,为什么不能是他?他捏着司朝的手控制不住的大力,司朝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却是拂暮突然反应过来,像烫着般松开她,

「对不起姐姐,我可以改,你喜欢他什么,我也可以学。」这是拂暮最卑微的时刻,司朝心有不忍,可她逃避的心情也是空前绝后,

「你很好了。」拂暮静默了许久,

「但就是不行对吗?」司朝没有说话。

拂暮背过身去,声音像从远处传来,

「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司朝知道,拂暮的骄傲被她捏碎了,他的傲骨被她折断了。

司朝看着拂暮离去的背影,从来都是他看她,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的背影,瘦削却有力,挺拔而且姿仪美。

他没再回去,是呢,他有必要再回玄天宗吗?司朝轻笑出声,扣起被拂暮掀下的兜帽,懒洋洋地离开,摇摇晃晃,看上去犹如闲庭信步,但司朝自己知道,自己心里并不快活。

你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拂暮?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明明白白看出拂暮的喜爱,可是她不解,她也不敢信。

拂暮这人,怎么会有心?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喜欢上她,她自认为自己不该是拂暮的救赎。

她亦不敢信他。

理智上,她明白,拂暮不会害她,只会给她所有。

可情感上,她觉得,拂暮不该真的喜欢她,若是信了,原主的身死道消,就是她的下场。

这一夜不好眠,天色朦胧亮,司朝顶着眼底一片青黑换了个地儿。

流浪,就是她现在的宿命,她不再是玄天宗肆意横行的首徒,亦不再是不夜城阴毒恶心的瘾君子,她成了佛手城娇弱可人的孤女,并又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09

这日佛手城城东来了个小娘子,唤作浮玉,长得清秀可人,稍显幼态。

小娘子温温柔柔,又十分爱笑,但众人其实很是心疼,这小姑娘的家人前年死于一场大火,一个人孤苦无依。

只能说,司朝有影后潜质,扮什么像什么。

浮玉便是司朝,玄天宗走火入魔、杀人无数的前任首徒,弟子辈断崖式第一人,如今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也很是得心应手。

至于她的灵力,司朝还是花了高价拍得了藏石。

顾名思义,这灵力自然是被藏起来了,探查不到。

司朝此番还是打算在佛手城长住,原因无他,是佛手城外十三里处的佛手山。

此事还得从长道来。

千年前,人界和修仙界分得还不是很清楚,大懿王朝有个国师,是个光头和尚,号净空,有两把刷子。

那日他得道而去,上了西天成了佛,尸身坐化,留下三颗金灿灿的佛舍利。

皇帝迷信,又是凡人,不晓得如何使用,那时,大家也都不知,这佛舍利竟然保存下来,皇帝将它封于四方八宝盒内,一起带进了自己的陵墓,供奉保护起来,保他江山,千秋万代。

而这帝陵就在佛手山内,大概十个多月之后,地龙翻身,露出了帝陵入口,多少人趋之若鹜,为求佛舍利使得修为更上一层楼。

可这不是普通的凡人皇陵,皇帝在大师在时,求他帮建皇陵,是以来了多少修仙人,便折了多少修仙人。

但这三颗佛舍利,终归被三个人得到,三个最需要它的人,拂暮、提殷、秦时。

书里的男女主加反派男配,气运加身。

为什么说他们三人最需要这东西,便要从他们的来历说起了。

拂暮乃魔界魔尊,手段毒辣,御下

「有方」,冲击最后的瓶颈妄图一步登天统一六界时走火入魔,反噬极重,直接身死道消。

但他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残魂逃出生天,投于这凡人之躯,可惜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起他的魂魄之重,是以他不太能使用灵力。

而拂暮本来的身子是魔尊之躯,刀枪不入,他的好下属们怕他回来,将他泡在了魔宫后面千万冤魂铸成的死血海中,邪气入体,根本使用不得。

拂暮就是要这佛舍利来净化自己的身体,好能回去,收拾如今乱作一团的魔界,把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统统整治一番。

可为什么要让原身修魔成为他的大杀器?这佛舍利乃是极品正道之物,哪是他一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用得起的,是以他用了以后不能通过自己的身体行恶事,否则将会每次受一趟天雷劫,九九八十一次后,还回他欠的债,两不相干。

司朝原身便成了为他厮杀,为他挡劫,最后弃之如敝屣的可怜人。

若不是受了那繁多的雷劫,凭她之力,也不至于被斩杀,连轮回都不入。

而提殷作为书里的男主,自然是最后干掉拂暮的唯一人选。

他原是九重天的帝君,地位尊崇,天君都敬让七分,窥探一丝天机,下来历劫,这佛舍利也是最后和女主秦时(爱慕提殷千万年,追随他一道历劫的水神)得到的佛舍利,一同使用,拿住拂暮身体的命门,让他邪气反噬,将之斩杀。

你说司朝?司朝是什么?也许也是来历劫的罢,可惜精魄被压于遗天碑,不入轮回,她的劫难是渡不过的。

提殷为什么不放了她?劫,是得自己渡,渡不过,自然身死道消,没什么可救的,天命如此。

原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司朝却没什么印象,只能随便揣测。

只是这佛舍利如此好的东西,司朝当然也要掺一脚,敌不过天命拿不到的话,好歹她也争取过了。

司朝笑眯眯地同向她打招呼的大娘问好,上街买菜,没办法,即使她不吃东西,但她为人敬业严谨。

这色中饿鬼,长得一副被女人掏空了身子的样子,非往司朝身上撞,司朝心里暗暗发火。

「小娘子怎么给本公子我投怀送抱?」那肾虚男子自诩风流地打开这扇,笑着看向司朝。

司朝忍着怒火,逼出泪花:

「公……公子慎言,浮玉,浮玉明明自己走自己的路,是公子……」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看得那色胚有些心痒难耐,也不装模作样。

「放屁,我看你就是看上本公子了,本公子大发慈悲纳了你,你也不用自己出来辛苦买菜,本公子自会把你好生养着。」这色鬼说着就要拉司朝。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却又不敢拦,此人乃是佛手城城主的侄儿陈柏,家里有钱,恶贯满盈,纵使可怜司朝,也不敢触怒他。

司朝灵活地躲开,心里恶心,却可怜道:

「求求公子放过我吧。」说着眼风瞟到了迎面而来的人,神色一僵。

拂暮,竟然来得这样早。

众人也瞧见了这白衣公子,样貌俊美,气度绝佳,如玉如兰,身姿颀长,那一身清贵,把人看痴了去。

大家纷纷觉得这俊秀公子一定会救救可怜的浮玉,司朝却知道,这人面善心冷,是恶贯满盈的黑心肝大魔头,怎么会管这种无聊的闲事。

果不其然,拂暮步子都不带停顿地走了过去。

司朝咬牙,朝身后扑去,可怜楚楚地看着拂暮:

「求公子救我。」拂暮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里,似乎要把她看穿了去,搞得司朝以为自己露馅了,拂暮一把推开:

「救你有什么好处?」声音冷淡,不近人情。

陈柏听了,淫笑道:

「算小子你懂事。」说着又上前要拉司朝。

司朝要不是装个孤女,早把这混账东西活剐三千刀了。

招惹她?不知死活的东西,可如今真的是骑虎难下,她想着日后再换地方,绝不为着新鲜化作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真麻烦。

司朝鼻子一捏,凄声道:

「我愿为公子为奴为婢,任公子驱使。」总不能按话本里说的,以身相许吧,拂暮估计掉头就走。

拂暮轻笑一声,似乎有些愉悦,一道灵力弹开陈柏那个恶心的东西,淡淡道:

「走吧,跟好了伺候我。」陈柏被弹出老远,这瘦弱公子竟然是个修仙之人,心里一阵气恼加晦气,也不敢发作。

司朝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拂暮,毕竟她现在可是受人恩惠、善良无辜的孤女。

司朝上前,感激涕零地对拂暮说道:

「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拂暮笑着回她,

「拂暮。」似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嘲讽。

司朝笑盈盈道:

「小女子唤作浮玉。」拂暮听了身子一顿,声音有些沉:

「也姓拂?」司朝正想说是浮云的浮,却想到拂暮根本没说自己是什么拂什么暮,便俏生生道:

「对呀,我也是浮云万千,好巧呢。」拂暮听了冷冷道:

「不巧。

我不是浮云万千。」说罢又迈着修长的腿大步向前,似乎不想跟司朝并排。

司朝一直跟着拂暮到了一处院落,拂暮径直往里走,头也不回,就留下一句吩咐,

「自己随处找个屋子住,方便伺候我,没事别乱跑,我不高兴上街再去捞你。」司朝看他这冷冰冰的态度,心头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很想动手收拾他一顿,却也只能委屈道:

「可是,我要做饭,公子你不吃吗?」修仙之人不用吃食,可她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孤女呢。

拂暮闻言停下脚步,

「还会做饭?不错,吃的,往后我陪你上街买菜,省得你给我在外头惹事。」说着似乎衔了一抹看不见的笑意进了屋子,不再发出声响。

徒留司朝僵在原地。

麻烦精。

还好她真的会做,不然岂不是露馅儿?这般想着就自己出门随意买了些菜,毕竟发生今天这一遭,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顺路回自己院子拿了件衣袍,捏了个诀去了陈府,扣上兜帽,面目隐在下头,看不见,她是不想惹事,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给她整了那么个大麻烦,不收拾他,她简直寝食难安。

司朝既不用术法,也不用小鬼,随手顺了陈府后厨一柄小刀,给他搞了个噤声咒。

二话不说一个飞刀割了他不该留着的东西,她也不杀他,这色中饿鬼,要了那玩意儿,应该他自己也不想活。

收了气息,离去那咒才解了。

陈府也没有惨叫,那厮早就疼昏过去。

10.

司朝本想随意糊弄一下拂暮,可想着作为一个善良懂事的孤女,对自己的恩人肯定感恩戴德,应该做一桌子好菜才是,纵使心里觉得麻烦,还是老老实实买了许多食材,只是心里又把陈柏杀了几遍,冤有头,债有主,她不怪拂暮给她找事!好久不做饭了,有些手生,烧砸了一道才得心应手起来。

折腾半天,终于是荤素搭配,鸡鸭鱼肉,色香味俱全。

司朝轻手轻脚地走到拂暮门前,有序地扣了三声,娇声道:

「公子,出来用膳了,浮玉做好了。」里头没人应,司朝又喊两声,怯生生地说,

「公子,饭菜趁热吃比较好,浮玉进来叨扰了。」话音落下,仍是没人反应,司朝便推门而入,绕过屏风,那贵妃软榻上,拂暮衣衫半解,发丝略有些凌乱,薄唇轻抿,睡得很香很静。

司朝免不住被面前的美色勾引,心尖发烫,轻声唤了两句公子,这拂暮还不醒来,她就纳闷,这人能睡得那么死?就他这性子,没被人夜梦中杀去?司朝却也无奈,走至他身前准备摇他,谁曾想,他竟翻了个身子,那长臂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扣上她的腰肢,修长冰凉的手因为睡着无意识地动了两下,透过薄薄的衣衫,令她感官无限放大,只觉得一阵酥麻,脑海里不由闪过曾经颠鸾倒凤的日子,一时间呼吸有些急,忘了把这美人儿推开。

倒打一耙说的就是拂暮,他自己悠悠转醒,松开了她,看她离自己这般近,面色不太好看地冷声问道: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司朝被他的声音凉醒,恼怒得很,还同时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什么叫她离他那么近,明明是他占他便宜!可作为温和内向可爱的浮玉,她只能半带委屈地说道:

「我,我饭菜做好了,叫公子公子没应我,便来打算摇醒公子,对不起,打扰了。」拂暮半抬眼帘看她,轻飘飘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走吧。」说着就起身迈着长腿朝外走,司朝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拂暮看这满桌的菜,不由挑眉,笑道:

「还真是心灵手巧。」司朝佯作害羞地低头说没有。

司朝看拂暮吃得极多,不由得讶异,修仙之人口腹之欲很淡,她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都不高兴吃,就意思意思地吃了几筷子,没想到这拂暮倒是恨不得都吃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他竟然如此贪吃。

拂暮咬下最后一口桂花糕,颇为满意地看着司朝:

「味道也甚好,日后少做些就好。」说完就又起身走了,没有同她有多谈的意思。

司朝看着被吃得七七八八的菜,有些惊叹,拂暮肚里能撑船。

司朝把盘子收进厨房,将门锁起来,捏了个诀,把盘子收拾干净。

司朝锁上屋子开始打坐修炼,她只有日夜不休地变强,才能不再躲躲藏藏,她这人虽不算光明磊落的君子,可也算是正大光明的坏人,躲躲藏藏狗一样的日子,她能忍,却不代表她愿意一直这样苟且偷生。

她总要世人终有一日,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夜凉如水,暮色沉沉。

拂暮立在司朝屋子外叩了叩门,懒洋洋道:

「出来。」司朝正巧刚刚修炼完,不然给他发现端倪可不妙,捋了捋发丝,匆匆去开门,俏生生道:

「公子有什么事吩咐吗?」司朝瞟了他一眼:

「帮我沐浴。」说罢不待她反应,抬步就走。

司朝闻言却僵在原地,这厮在说什么?她压下心头怒气,装得又羞又无助,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此事不太好,我,我毕竟还了公子的恩情,日后还是要嫁人的。」拂暮听着听下步子,也不转身,凉凉地回道:

「婢子帮主人沐浴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你在想些什么?伺候人都不会,也嫁得出去?」司朝是没想过嫁人,这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正常的推说之辞,可听着拂暮这又冷又硬半带羞辱的话,还是很想把他脑袋扭下来。

司朝不发一言地跟在拂暮身后,拂暮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他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

这寂静的夜,只剩下了两人的脚步声。

司朝给拂暮将衣衫备在一旁,放好热水,就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道,

「公子来吧,水备好了。」他敢在她面前裸奔,她有什么道理不敢看?拂暮面无表情地宽衣解带,动作又轻又缓,勾人得要命,就算那漂亮极了的脸一片冷意,也盖不住他衣衫半解的艳丽惑人。

司朝甚至尾椎骨有些发麻,还是强撑着看他。

拂暮好歹还是要脸的,留下中长的亵裤,露出宽肩窄腰、隐隐约约精瘦的腹部。

看着修长笔直的双腿,配上这一身玉似的皮子,司朝竟然鬼使神差地想帮他把裤子扒了去,掐了掐手心,勉强回了神志。

拂暮进了浴桶,阖着眸子,雾蒙蒙的水汽沾上了他挺巧的鼻尖和纤长浓密鸦羽似的睫毛,看得司朝想吻他,嘶,真烦。

司朝正了正神色,心无旁骛地拿上几颗皂豆在他身上搓揉,细长冷白的手指在拂暮肩颈处游走,她没敢存半点心思,因为这人好看的眉头皱得极紧。

终于司朝手上的力度似乎大了些,拂暮轻哼一声,司朝听得腿一软,手一抖,皂豆掉了进去。

要不是真知道自己手上力道大了些,他叫得那么勾人,她可得以为他动情了。

可怜兮兮道:

「公子抱歉。

皂豆掉进去了,这里没了,我能拿一下吗?」说着那细长的小手就要往里探。

拂暮一把扣住司朝的腕子,睁开眼看她,眸色深深,带了一些红,

「出去。」声音低哑。

司朝闻言一愣,佯作委屈低头应是,便恭恭敬敬地出了门。

拂暮嫌弃她伺候得不妥帖,可她也不敢再伺候了啊,怕自己把持不住,直接轻薄了他去。

司朝自己随意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脑海里都是拂暮那勾人的样子,翻来覆去,不知何时竟然失去了意识。

拂暮在浴桶里坐到水一片冰凉,才皱着仍然未曾松开的眉头起身擦拭。

天色灰蒙蒙,司朝醒了,只觉得身上酸痛,估摸着昨夜春梦无痕了,一时有些心塞。

打坐修炼,纳天地灵气于体内,修身养性,摒去邪念。

日积月累,司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突破在即。

不然怎么是玄天宗明里暗里要打杀的人呢,去凡人千里也。

只是渡劫进入元婴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不小的雷劫给她引来的祸患也一定无穷无尽,司朝想着已经不仅如往日一般觉得麻烦,甚至是有压力,那些老东西要她死,真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快到中午,司朝准备出门购些食材,拂暮却感受到她要出门,推门而出,看着她道:

「不是说了叫我和你一同吗?惹了麻烦我还得为你费神。」你跟我出去买菜就不费神了?司朝心里腹诽,却自然不会说出来,半带委屈道,

「我看公子似乎有事,不敢打扰,如此还请公子和我一道,我也正好可以替公子买些公子爱吃的。」拂暮淡淡应了一声径直出门,司朝便也跟着。

佛手城城东的街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拂暮这般佳人自然是勾得人人驻足目视,这人却好似闲庭信步,不受半点影响,或者说,芸芸众生本不入他眼。

前面突然出现一大仗城主府府兵,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大喊:

「就是那两个人,抓住他们!」别说拂暮不把这群喽啰当回事,就是浮玉做派的司朝也是心里冷笑这群人不自量力,又来讨她霉头,就是被抓了去,她也跟到自个家似的来去自如啊,只是麻烦了些。

毕竟司朝要不是怕麻烦,也不会动辄换扮相、换地方,可是怎么还是有麻烦要找上门呢?她心里郁结。

「陈府公子陈柏,失踪一日,我们城主大人合理怀疑二位,请二位跟着走一趟。」领头的虽说着恭敬的话,就是神色十分自得。

司朝心里疑惑,失踪了?这般想着忍不住看向身侧的拂暮。

拂暮头也没偏,淡淡道:

「看我干什么?饿了,买菜吧。」说他不把芸芸众生放在眼里,是真的没说错。

不过修仙之人你到底饿什么啊?司朝佯佯作态,

「公子,我,我……」一副欲语还休,害怕极了的模样。

拂暮眸子一闪,声音竟添了两分温柔。


「你走你的便是。」说着要往前走。

领头的府兵被他这样无视,心里羞恼万分,看着街头窃窃私语的人,他觉得这些人都在笑话他,更想找回场子,大喝一声

「大胆」,就向拂暮擒去,却连他的方寸之地都入不去,更别说碰到他的一片衣角,就被弹出老远。

拂暮拎了一下司朝的衣领,道:

「走吧。」司朝便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跟着。

二人身后还跟了一群浩浩荡荡、不敢上前的府兵。

这派头,倒不像即将被带走的嫌犯,倒像是微服私访的君王,气度万千。

11.

那府兵领头自然知道这人是修仙之人,自己肯定是对付不得,便就偷偷溜走把城主叫来。

哼,他们城主可也是修仙之人,还是金丹中期。

佛手城城主,裴尚松,一个壮硕威严的中年男子,在簇拥下走到拂暮、司朝二人身前。

你说拂暮强?的确很强,魔界魔尊,有一统六界的威能,但可惜现如今身体是普通人的身体,治理普通人用的那么点灵力流走身体,都能让他略感不适,对付一个金丹中期,估计身体就得破碎成块了。

这事儿司朝也知道。

看着这金丹中期修为的城主,她就晓得,这事儿麻烦至极。

司朝怕麻烦,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可如今倘若她不出手,他俩就得牢里走一趟了。

可是她要出手,风声传出去,玄天宗就该来了。

司朝看着身侧的拂暮似乎要动用灵力,眉头一挑,拎起这废物的后衣领就跑。

你说他厉害,如今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不是废物是什么。

留那城主一命,是不想用雷霆手段,不然玄天宗必然知道是她,只是跑的话,估计还有几日喘息时间。


「查!」裴尚松大喝一声,追也不追,那小姑娘走时的灵力波动,他根本感受不到,修为定然在他之上不少,到底是什么怪物。

司朝提着拂暮扔到深山老林里,眼色沉沉地看他。

拂暮却笑了起来,

「姐姐不装了?」司朝闻言便知道他原来早就看出自己的身份,还装模作样!一把伸手掐着他的尖削如玉的下巴,

「姐姐做的饭菜,可好吃?」拂暮也不挣扎,眸子有些亮,

「暮都吃完了呀,一点也不敢辜负姐姐的心意。」司朝被他的眸光亮的心里一抖,冷哼着放开他,席地而坐,面上的作相浅浅消失,逐渐显露出本来的无边姝色。


「不是说不想看到我了?」司朝手撑在身后,晃了晃腿,懒洋洋地问他,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拂暮闻言哑然,一片寂静,只剩阳光穿过树叶打下的晃动的斑驳影子,把拂暮的脸照得不太真切,他原想说明明是姐姐求我救你,却忍不住在这样的气氛下,卑微地可怜地叫人心疼地说了一句,

「是暮高看自己了。

求姐姐让暮留在身边,姐姐想要欢喜那人,也……可。」司朝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拂暮是什么人?把别人的骄傲踩在脚下都不高兴生出玩弄心思的极度自负自我的黑心肝恶鬼。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拂暮看着司朝红唇微张,轻轻笑了声,伸手勾住司朝的脚腕,指腹轻轻揉捏,

「姐姐怎么知道,暮不太能用灵力,不惜暴露自己,是在心疼暮吗?」司朝准备收回自己的脚,却发现这人用力扣着,于是借着他的力道,翻身过去,坐在他的精瘦腰肢之上,

「是心疼了。

我知道的事多着呢,弟弟感兴趣?」拂暮也奇怪她能频频避祸,却并不好奇,只是这日思夜想的人儿,似乎不太了解自己对于他而言有怎么样的吸引,竟然这般勾人而不自知,

「暮只对姐姐感兴趣。」话音一落,翻身将司朝压在身下,都不给她反应,那漂亮又显得冷清的薄唇便覆上来,唇齿交缠,攻城略地,情欲满满,暧昧不已。

半晌拂暮俯首在司朝耳边,呢喃道:

「姐姐,留在暮身边吧,暮能佑你。」司朝被他这般凶狠的亲吻搞得有些神志不清,勉强正了正身子,

「好啊,佛舍利都给我。」拂暮没带半点犹豫,低低笑道,愉悦至极,

「命都给你。」司朝却有些失神,如果没了佛舍利,拂暮怎么再回自己的身子,可司朝终归的确做不到,把佛舍利留给他,谁拿都行,拂暮不可以。

这边还在失神,拂暮的手已经开始乱窜,司朝一把推开他,

「这是外面!你发什么疯?」拂暮面带委屈,拉着司朝的手,

「姐姐,没人的,而且暮给你挡着,真有人,暮把他眼珠子抠出来,送给姐姐把玩。」他声音又轻又柔,说的却全是不堪入耳的话。

司朝再爱美色,也没那么不分场合,心理严重怀疑拂暮色鬼投胎,而不是魔尊残魂。

也不理他,自己搁那儿整理衣服。

拂暮见得不到司朝怜惜,半带遗憾地伸手为司朝绾发。

司朝静静地问拂暮,

「没有佛舍利,你怎么回去?」拂暮满不在乎道:

「能留在姐姐身边,暮怎么想回去。」说得又真又切。

司朝不信的,这人野心勃勃,虽面上不显,看着无欲无求,禁欲淡泊。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怪不得我尝着甚甜,但还真是少忽悠我。」拂暮正好替司朝绾好了发,便从后顺手搂住她的腰肢,低低叹道,

「暮怎敢诓姐姐,事实便就是如此。

暮愿意再想法子,也不是很急,同姐姐在一起,暮所思所想都是姐姐,哪有那么多争权夺位之心。」随即声音含了恶意,

「就是不回去也可以,但是魔界那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暮若不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寝食难安。」司朝闻言哑然,这恶鬼果然报复心强。

不过司朝应该没脸吐槽旁人吧。

拂暮不算旁人,他是

「弟弟」。

司朝想换地方,拂暮闻言一笑,

「姐姐在暮身旁,又岂会被他人寻去?」也是,这厮,想杀他的比比皆是,他还活得好好的,真是有三分本事。

「陈柏失踪,不会是你干的吧?」司朝虽是疑问句式,却是肯定语气,他既然不担心会被旁人把她找了去,那打杀那人,太符合他的风格了。

拂暮牵着司朝的手,笑道,

「暮只是借他皮子一用,他就死了,暮只能把他化了。

其实暮很是感谢他,让暮可以受姐姐伺候两日。」不过面色虽然挂着温和的笑意,却眸色深深,

「就是他看姐姐的眼神,叫暮好生不喜。」司朝轻咳了一声,她不太能理解这人说这种话时怎么总是一副温温柔柔、清和雅致的模样,有时甚至带了三分委屈。

她装作安慰,

「他死了倒是叫弟弟难过了,快别想了,真叫姐姐心疼。」说着亲了亲拂暮的唇角,终止这个话题。

拂暮甘之若饴。

兜兜转转,二人又回了拂暮的院子。

只是不晓得怎了,虽然城主府兵神色匆匆要查他们,却既进不了院子,也看不见他们。

司朝有些神奇。

拂暮将脖子里的玉坠轻柔柔地扣在司朝脖子上,

「姐姐若是喜欢拿着便是。」司朝低头看去,这玉坠属实恶趣味,漆黑如墨,雕成一条小蛇,蛇口大张,咬着一只骷髅,妖异至极。

是以二人便又回到了玄天宗的日子,只是司朝不必日日抛下拂暮出门去,叫他心情越发的好。

不知怎么,眉眼养得一日比一日艳丽,就快将他通身的清贵气度压下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春风得意?不知不觉,就快到了地龙翻身的日子。

司朝一口咬住身上那人的肩膀,恶狠狠道:

「你就不能节制一点?」虽然真的很恶了,可惜,这般被抵弄,声音有些细碎,婉转动人,哪有威胁的样子,分明在娇嗔。

拂暮吻她,声音也很哑,

「姐姐你都不知道暮已经有多克制了。

快进帝陵了,暮明明就怕姐姐劳累了去。」说罢又在她脖颈间留下细碎的痕迹。

12

有了拂暮给的黑玉坠子,司朝省事不再乔装打扮,也不必收敛手段,便随意罩了件黑袍,扣上兜帽,戴了个银质面具,就拎起拂暮御剑去了佛手山。


「姐姐,暮觉得你可以换个方式带我过去。」拂暮说得轻飘飘的,似乎有一丝不满。

司朝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这人便一个翻身站在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刚刚拎小鸡仔似的拎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的确有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司朝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安抚道:

「都依你,你开心就好。」拂暮头伏在司朝颈间低笑,有些花枝乱颤的勾人味道,司朝觉得自己御剑都有些不稳了。

长舒一口气,凝神。

若是掉下去,她大概一世英名就没了,虽然她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可即将踏入元婴的大能,要是真的御剑飞行掉落,也委实丢丑,她总不能解释说,她受美色所惑吧。

神思乱飘,一眨眼就到了佛手山,郁郁苍苍,高山流水,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灵气。

来了一大片乌压压的修仙之人。

不过没什么大能。

佛手山帝陵被设了禁制,那老和尚感应不到元婴以下的废物,所以,元婴之下的人才能进去。

司朝如今算是元婴之下第一人吧,对这佛舍利她倒是势在必得。

佛舍利不仅能增进修为,更有个好处就是滋养筋脉,渡劫会舒坦很多。

可这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比拂暮更需要它。

司朝心里有些不大舒坦,抿着唇,气压有些低。

突然,一道白色的修长身影映入眼帘,司朝抬头看去,是提殷领着一众玄天宗子弟来此历练。

老和尚再怎么清廉不问世事,毕竟也是渡劫飞升立地成佛的大能,宝贝自然多多,玄天宗派弟子前来,也实属正常。

提殷似乎感觉到司朝的目光,偏头看来,定了一瞬,勾笑点头,算作打招呼。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已经不能像当初在玄天宗一般,相伴而行,侃侃而谈。

司朝一僵,扶了扶面具,回之一笑,可惜面目隐在兜帽下,那人根本看不见。

提殷看不见,不影响拂暮看得见。

司朝不是一个爱做无用之事的人,若不是心里有那人三两分,怎会如此?这般想着,就笑了起来,阴毒异常。

有些人,就该留在里面,不适合再出来了。

他拉着司朝的袖子,委屈道:

「姐姐别笑了,那人也看不见,不如笑给暮看看,暮心驰神往。」司朝简直受不了这黑心肝的东西,还小心眼,好笑道:

「就打个招呼,你吃什么醋,恨不得把我酸死。」拂暮闻言笑了起来,笑意深深,

「姐姐原也知道暮心里头不舒坦?」明知故犯更该死,姐姐自然得好好活着,该死的就是旁人。

司朝有一点好,性子虽然差,但是哄人还是在行的,反手拉住拂暮,笑道:

「是我的错,没注意到弟弟小气,但我心中可是只有你一人。」拂暮愣在原地。

这是司朝第一次这么说。

扑头涌来的喜悦将那些不快全部冲散,忍不住拉过身前美人,搂在怀里,搂得很紧,不带一丝欲念,只留赤忱。

良久司朝才推开他,

「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之下,不宜拉拉扯扯,更何况你姐姐我现在应该低调为妙。」嘴上虽这般说着,其实还不是怕叫眼前这人抱了半天,将心头感情宣泄了去?一阵龙吟杂着梵语,懿朝古帝陵开了。

没人进去,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是傻子。

但是利欲熏心的人,永远不知道生命可贵和量力而行这个道理。

一个彪头大汉嘲讽道:

「一个个胆小如鼠,老子先进去,佛舍利就是老子的!」说罢一个闪身就进去,也不见有回声。

众人等了半晌,也就陆陆续续地进去。

司朝被拂暮牵着,慢悠悠走在后面,气定神闲,仿若逛园子。

有人路过二人,忍不住冷嗤一声

「装模作样」。

司朝听得眉头一挑,森冷的目光透过面具黏在那人身上,那人由心底感受到一阵恶寒,匆匆跑去,不敢言语。

「姐姐怎么不急?」拂暮笑着。

司朝摸了摸这人漂亮的脸蛋,

「佳人在侧,万事如意。」引得拂暮忍不住开怀一笑,轻柔地吻了吻司朝露在面具外头的红唇。

这两唇相贴,触之即离,却恰好下一瞬玄天宗的人也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司朝、拂暮二人身后。

拂暮眼色一暗,可惜自己没敢多停留三秒,怕克制不住耽误姐姐正事。

玄天宗的人还是有一些认识拂暮的,看他身侧的黑袍清瘦人影,忍不住有人低低喊道:

「师姐?」司朝闻言一僵,她以为,该没人愿意认她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拂暮却拉住司朝,对身后人群笑道:

「可别乱叫,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夫人。」说罢就拉着司朝离去,看也不看后面人的反应,尤其是提殷。

他觉得那些人表情一定好看,可惜怕司朝说他,先走为妙。

司朝不急不缓地跟着,走远了才笑他,

「我怎么感觉你公权私用?」拂暮见司朝这副样子,心里更为雀跃,

「姐姐说的是。」还不待司朝调侃,甬道里就传来了一片惨叫。

司朝鼻尖一动,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拎起拂暮就跑,

「走!」果不其然,后面玄天宗的弟子也跑着跟上来了,可惜司朝速度极快,他们便也看不见了去。

跑了很远,突然司朝歇力,恶狠狠道:

「阴险的老秃驴。」在这片甬道,但凡用过灵力的,周身灵力都开始受到很大的抑制,几乎与常人无异,而刚刚那片异香和惨叫,只不过是幻觉。

不过司朝觉得,老秃驴废这心思搞这一遭,后面的险境也定然是因着修仙之人容易渡过,看来也只是在懿朝皇帝的陵墓里稍做改动罢了。

书里又没细写这些修仙之人是如何尽数折在里面,司朝也不晓得自己要面对什么,但是身边这人气定神闲,总归叫人安心。

更何况,刚刚自己拎着他跑,他可是舒坦,也没用灵力。

司朝估摸着整片帝陵应该都是这个情况。

只是懿朝毕竟鼎盛百年,没了灵力,懿朝的帝陵还真是不好对付。

总归拂暮和小鬼都有一次使用灵力的机会,这保命的筹码到底比旁人大了去。

走到正殿,顶有大约八九丈高,坐落十八座金佛,中间有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瞧这气派,就晓得是帝王藏尸之所。

只是如今已经满地遗骸和血腥,是以后来的人不敢进去。

司朝抱臂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言不语,拂暮倚在她身边,像在欣赏风景,估摸着有什么特殊癖好。

如今众人都失去灵力,没人敢进去,却被一个女子打破了寂静,

「水哥,不如,你随便拎一个人进去给大家探探路吧。」一个妖媚异常的女人,挽着一个如小山似的男人。

这水哥闻言朗笑,

「如此甚好,不如就由银娘来挑吧。」那女人漂亮却阴毒的眸子环顾一圈,看见了十分不合群的司朝和拂暮,眼神瞟见拂暮的时候,娇媚一笑,像在投递什么信号。

伸出纤细的手,指着司朝,

「不如就这个小兄弟吧。」司朝如今穿着黑袍又戴兜帽面具,身姿修长,气质又冷,不男不女,是以被认成男子也实属正常。

司朝闻言一笑,心里暗道:

「活着不好?」还没反应,拂暮就笑着拉住司朝,对那银娘道:

「这是内子,还是让在下来吧。」那银娘脸色一僵,看司朝捂得严严实实,觉得其貌丑吓人,便更搔首弄姿。

拂暮只是笑着,全当看不见,那女人咬咬牙表示可以,拂暮就摸了摸司朝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司朝心里好笑,自己怎么可能担心他,倒是那两个东西不知死活了些。

拂暮来至殿门前就欲踏进去,却突然以看不见的速度,闪身在两个将死之人面前,两人来不及惊疑,拂暮一手一个,扔了进去,那两人瞬间被里头靠门口的两座金佛踩碎了,风驰电掣之间,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拂暮已经优雅异常地擦了擦手,走到司朝身边,低声道:

「暮不忍心姐姐进去,又不忍心姐姐一人在外头,是以只能请二位帮忙了。」说得温柔和煦,要不是瞧见了他刚刚雷霆手段,定以为是个温润如玉的好郎君。

司朝笑着附和,

「那姐姐就多谢弟弟挂心了。」这对小夫妻俩什么恶趣味,姐姐弟弟的,难看。

这时,玄天宗的人也姗姗来迟。

13.

提殷看见司朝、拂暮二人靠得极近,甚至隐隐透露出暧昧,抿了抿薄唇,靠了过去。

按道理,司朝如今是拂暮

「未过门的夫人」,提殷不该上前的,可人终归会有不理智的时候。

「好巧,又碰见二位。」提殷笑着。

「巧什么,你不是来取佛舍利的?」拂暮拉过司朝的手,声音温润,可是就是说的话不太客气。

司朝空闲的手推了一把拂暮,这人在提殷面前,总是有失涵养,没眼看。

「不太好进去。」司朝回着提殷,没有寒暄,没有客气,却更显熟稔。

果然提殷笑意明朗了几分,至于拂暮,面上不显,手报复性地在衣袖了轻轻捏了捏司朝,不痛不痒。

司朝可没心思跟他玩。

她摸约记着书中佛舍利是提殷和秦时拿到的,拂暮只是顺手抢走一颗,还是得靠男女主。


「你可有办法?」司朝抬头看着提殷的眸子,提殷还没说话,拂暮声音倒是阴了下来,

「姐姐可真看好这人呢。」司朝偏头亲了亲拂暮的脸颊,

「乖,别惹事儿。」哄小孩还不好哄?拂暮却是真的脸红了,这是司朝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如此亲昵,还是当着提殷的面,他突然有些觉得提殷不太重要了。

提殷瞧见眼前一幕,顿了好久。

隐在弟子堆里的秦时跑过来,小鹿似的眸子看着提殷,

「提殷哥哥,我……我有办法。」司朝闻言挑眉看着女主,提殷也认真听着,拂暮也收了神思。

女主不愧是女主,机缘巧合的运道,就合该被她碰见。

她在玄天宗历练时,曾无意在一处隐蔽至极的山洞中看到过一幅壁画。

方法倒是血腥至极,这里头的佛像,一次性饮满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血,就会进入一个虚弱期,然后按照奇门遁甲的一套方式自然能够进去。

玄天宗可是正道之首呢,这样残暴的方式可会用?司朝兴味地看着提殷。

果然提殷面色有些僵。

男主是心怀正道的大好人,自然不会办这事儿,可天道宠儿,天意要送你东西,还能被你躲了去?果不其然,司朝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边经过,然后冲人群大喊,

「只要一次性进去九百九十九个,佛像就不会攻击人了!」谁也不是傻子。

没人理他,各怀鬼胎。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贪欲永远使人麻木不仁。

玄天宗并未解释什么,司朝、拂暮二人更不可能由那小人蛊惑人心。

果然,在那小人的煽动之下,大家忍不住了,一哄而入,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那小人恶狠狠地看向玄天宗,

「是玄天宗妄为正道之首,我从他那处听来,原是骗我们,想扫除障碍。」玩得一手栽赃嫁祸的好棋。

这里头发生了什么,玄天宗根本不知道,何谈追究,大家虽然尊玄天宗是正道之首,不敢招惹,可谁心里不想踩一踩,不想落井下石呢?在外头的人已经开始讨伐玄天宗了,下手又急又狠,其实还不是想除了一大竞争对手?玄天宗弟子没了灵力,却也身手非凡,虽然寡不敌众,却勉强一战。


「姐姐不帮忙?」拂暮还搂着司朝,亲昵地靠着她,幸灾乐祸地问道。

「浪费精力。

他们相争,总归对我好。」司朝漠然回答道。

拂暮就知道他姐姐冷清,可冷清的对象是提殷的时候,他就更为开心。

可哪有坐山观虎斗的好事。

这里一片混乱,怎容他二人休闲。

是以剑锋也已经杀来。

刚刚拂暮的雷霆一手,已经表明了,这人就算没用灵力,也恐怖如斯。

二人这一处,可以算得上是不染纤尘。

可越是厉害,众人就越想群起而攻之。

如果不合理击败,哪有他们拿佛舍利的机会?是以拂暮、司朝二人分走了玄天宗大多压力。

震天的厮杀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还剩下三三两两的人。

那瘦弱小人,为什么说是小人呢?就凭他还活着。

提殷抬眼扫去,一剑刺死,干净利落。

司朝一笑,

「第一次看你生气,难得。」提殷谦谦一笑,很君子,没有接话。

不是第一次,你亲拂暮的时候,我也不高兴。

剩下的一些能活着的人,要不然有本事,要不然不敢惹事。

可玄天宗和司朝、拂暮摆在那里,无人敢争,无人能争。

众人在秦时的带领下,过了虚弱期的佛像阵型,打开了那庄重、威严、贵气的棺木。

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身着龙袍,仿佛只是睡去,尸体手中拿着四方八宝盒。

司朝正准备卸磨杀驴的时候,拂暮却率先动手,闪身夺过,

「这个十分好看,暮想送给姐姐作聘礼呢。」提殷看着笼在黑袍里的司朝,淡淡笑道:

「师姐如今情况艰难,提殷愿意让给师姐。」明明是我抢到的。

拂暮心中不快,就想动手杀他。

司朝一把抓住拂暮的手腕,拦住这发火的恶鬼,笑道:

「多谢。

尸体口中有东西,让给师弟了。」说着拉着拂暮就走。

外面的人看着两位杀神,有贪念,虎视眈眈。

司朝抬起右手,掌心朝下,展开,冷冷道:

「杀。」小鬼便疯子似的窜出,一片惨叫。

司朝和拂暮慢悠悠地往外走,小鬼终于跟上,进了她的灵脉,抱怨着,

「就知道用我,用完就跑,黑心肠的坏东西。」司朝也不理它,偏头看拂暮,见这人面色还是很不好看,轻声半哄半怨半解释:

「我同他也算有些情谊,你这般作甚?还要下黑手,别以为我不知道。」拂暮将四方八宝盒塞进司朝手里,转开话题,

「姐姐收了暮的聘礼,何时嫁暮?」司朝好笑,

「别得寸进尺,早先就说了,佛舍利我都要。」拂暮脸色一暗,委屈道:

「是暮逾矩了。」装什么啊,死黑心肝的。

这边提殷从尸体口中拿出珠子,随手给了秦时,

「此番还要多谢小时。」然后便领着所剩无几的师弟师妹搜刮了这帝陵。

秦时却觉得,提殷就是想帮司朝拿佛舍利,可他现在并不开心。

这珠子避水避火,戴在身上,可是极好的防御,唤作听引琉璃珠。

司朝出了帝陵,失去了抑制,就感觉到灵力外泄,到处乱窜,便晓得要渡劫了。

二话不说拎着司朝就往佛手城小院子飞去。

刚落地,司朝就忍不住了,气声道:

「你去屋内,我去后院渡劫。」拂暮乖巧点头,司朝脸色差,他心疼,可也不能代而替之,这是每个修仙者必行的道路,除非生而为魔,譬如他;或者生而为神,譬如九重天上一干人等。

司朝看着天上聚拢而来的雷云,极其可怖,打开四方八宝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三颗佛舍利,她抓出收了起来,却没用。

生挨雷劫,三十六道,差点把她劈死过去,外头有无数灵力探看。

毕竟元婴期可就是为祸一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了。

持续了整整七天,司朝终于挨过去,面色却十分清润,毕竟元婴了啊。

拂暮静静地站在外面,看见司朝,上前搂住,

「辛苦姐姐了,姐姐真厉害。」司朝笑着拿出一颗佛舍利,

「给你。」拂暮眼神一震,没有接过,低声道:

「既给了姐姐,自然就是姐姐的了。」司朝塞他手上,无所谓地说道,

「都说了给你了,你跟我忸个什么劲,快点回魔界,那些老不死的要来杀我了,去魔界享享清福。」拂暮笑道:

「好,都依姐姐。」他知道,司朝给他佛舍利,其实是给了他信任,岂敢辜负,又怎能辜负,他心疼得要命,又开心得要命。

司朝一颗佛舍利都没用,自己挨过来了,原因无他,她不想拂暮多年的筹谋落空,又不想自己最后为情消亡。

这般想着,东方玄天宗的方向,一道磅礴的灵力席卷而来,毁天灭地,夹杂着威压,

「逆徒还不速速伏首。」14.玄天宗掌门——柳清忧,化神之下第一人,半只脚踩进化神的通天大能。

玄天宗三个化神老鬼避世不出,寻找飞升法门,是以放眼整个修仙界,柳清忧也是能够出手的第一人。

玄天宗要除司朝,果然无所不用其极!今日她渡劫成功刚刚踏入元婴,引来雷劫,也引来了柳清忧,虽然只是一道灵力分身,可元婴与渡劫,虽然只是一个境界之差,却如隔山海,难以逾越,便是分身,她也一招都接不下。

司朝面色凝重,拂暮却很惬意,

「姐姐,与其在这发呆,不如亲一亲暮,暮就舍命保你。」司朝闻言僵在原地,拂暮自然可以随手治了那道分身,可他现如今的身体,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灵力运转,跟渡劫期一拼,必然肉身寸寸碎裂,疼痛难以想象,而且他这一击,魔界自然察觉,他残魂再想回去,难上加难。

司朝不想让拂暮承受这样多,摇了摇头。

拂暮却俯身吻她,柔柔道:

「既然姐姐害羞,暮就自己来取。」说罢便飞身迎向了柳清忧。

司朝看得一急,也飞身跟去。

柳清忧看着拂暮身体里不停地朝外漏的魔气,冷笑道,

「逆徒果然大胆,身为修仙之人,竟然同魔界中人勾结。」拂暮冷着眸子看他,

「别一口一个逆徒,你配?」柳清忧果然脸色冷了下来,伸出双指就要往司朝眉心点去,手段狠辣,分明是要直取她性命。

可柳清忧的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可以说缓慢,司朝却无法反抗,她叫出小鬼,灌入大量灵力,怎么也得拼死咬他一口。

拂暮却突然伸手,一把掐住柳清忧的手腕,

「当着本尊的面,杀本尊的姐姐,当本尊是死的?」柳清忧想动,却完全动不了,小鬼已经在司朝的帮助下一口咬下去,柳清忧的灵力就顿时开始消散,司朝趁柳清忧被拂暮困住,召唤出将颐,就朝他心脏刺去。

可惜,剑刚入三分,柳清忧就挣脱了拂暮的牵制,反手击在司朝身上,可惜柳清忧灵力已经越散越快,司朝闪身就躲,这一击就落在了周身都开始破碎、仿佛血人的拂暮身上。

拂暮生受这一击,眉目染血,阴狠异常,以手化爪,掏向柳清忧的丹田,柳清忧一阵惨叫,消散了去。

这道灵体被毁,柳清忧实力定然大大倒退,说不定至此止步于此。

司朝一把搂住完全失力的拂暮,他漂亮的脸蛋已经布满了裂痕,尽显妖异。

雪白的衣衫通红。

司朝搂着拂暮的手有点颤,

「不疼不疼。」拂暮气弱游丝,

「姐姐亲一下,暮就不疼了。」司朝闻言立马吻上拂暮,甚至有些凶狠。

可刚吻上去,拂暮就失去了动静。

司朝也没放开他,撬开他的牙齿,就深深吻去,直到这人完全消散,流了她一身鲜血。

她知道拂暮没死,可是现在,她的确找不到他了。

他的残魂,如今又能飘去哪儿呢?司朝不知,她脖颈间的黑玉坠子亮了一亮。

司朝忍住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要往魔界去。

与此同时,玄天宗正殿,虚弱不已的柳清忧面色败坏,恶狠狠道:

「三位老祖,那逆徒竟然同魔界前任魔尊——召命魔尊那个杀神勾搭在了一起,将我重伤至此,必须将她斩杀啊,否则后患无穷。」坐上三人听到召命魔尊一愣,那个差点就点燃六界战火的大杀神怎么还没死?玄衡尊上摸了摸自己的玉扳指,冷冷道:

「召命魔尊要是归位,六界难安,我等理当先天下之忧而忧,昭告天下,要求魔界交出二人才是。」须臾,召命魔尊将要归位的消息,就传遍了六界,人心惶惶。

仙门百宗已经集齐人手,欲向魔界施难。

九重天上一片寂静,帝君没有归位,战神没有归位,谁来领兵?他们惬意千万年,也就是又废又长命的一群蛀虫罢了。

虽然叫得好听是神仙,可惜也跟修仙界比起来不过尔尔。

远古浩劫留下了的几个有用的上神,除了帝君和战神,其他的都避世去了上清天,哪怕六界炼狱,也不可能出面的。

故而九重天只能等,天帝是个政治家可不是个战争家。

那召命魔尊也是个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凤凰,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魔,就是性子阴晴不定罢了,几百年前他想要六界,几百年后说不准他又想要睡觉了,谁说得清楚。

司朝马不停蹄进了魔界,收敛气息,戴着兜帽,行走在魔界不见天日的大地上。

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戳进紫色天空的魔殿,阴森、巍峨。

司朝随便找了个酒肆住下。

如今魔界情况不明,她肯定得先行打探。

再者,拂暮再怎么阴狠,也不至于一个追随者也没有吧,不然他当什么魔尊,光杆将军,暴力统治吗?司朝在大堂用膳,就听得热闹的大堂激烈的讨论声。


「大伙儿听说了吗?召命魔尊要回来了!咱们要杀上九重天喝酒吃肉了!」

「快别说了!修仙界已经开始聚集来找麻烦,咱们现在的辛元魔尊摆明了巴不得趁召命魔尊还没归位就把他杀了,可别想那么多了。」

「召命魔尊是什么人?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能大杀四方!」司朝听得发笑,没想到拂暮脑残粉还真多。

「肃静肃静!搜查!」一队魔兵进入酒肆,领头的那人苍白纤瘦,他磅礴的魔气散在了酒肆每一个角落。

那魔气在司朝身上游疑了很久,久到司朝已经准备拿出将颐的时候,魔气突然收走,那苍白纤瘦的统领深深地看了司朝一眼,随即招手带走了魔兵,去了他处。

「罗和统领怎么来了?」

「背主的狗,肯定得到新主子的号令来咬旧主子了呗,呸!」司朝听得眉头一挑,慢悠悠晃进客房,这可未必。

她静静地坐在房里打坐修炼,静谧无声,诡异瘆人。

一道黑气满满升腾而起,跪在了司朝面前,

「属下参见魔后。」司朝眼皮子都没抬,继续打坐,冷冷道:

「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主子了,我怎么不知道?」罗和看着司朝的脖子,恭敬道:

「您脖子上的黑玉坠子是魔尊最喜欢的东西,魔尊喜欢的东西,别人看一眼也不行,故而您肯定是魔后。」司朝冷笑,

「这明明是我弟弟拂暮给我的,跟那辛元可没关系。」罗和头磕在地上,

「魔后明察,属下一直效命魔尊,魔界只有召命魔尊,没有什么辛元。」司朝起来,慢悠悠地晃到他面前,靴子踩上了他的手指,不过并未用力,

「倒是条忠心的狗。」罗和没动,半点没有不快,

「多谢魔后夸奖。」司朝收了脚,倒了壶水饮下,半蹲在罗和面前,直勾勾地看进他眼睛里,眯着眸子问道:

「找我干什么?」罗和同司朝对视,司朝极美,他不敢看,怕回来拂暮把他眼睛挖了,可他不看,又怕司朝以为他心虚,是以心下就差痛哭,

「属下想助魔后帮魔尊归位。」司朝笑了,夺满室光辉,

「我怎么信你?」罗和摇头,

「魔后不需要信属下,只需要知道属下该干什么就好。」司朝站起来,抬抬手,

「起来说话吧,光顾着聊天,都忘了叫你起来。」罗和暗自觉得司朝不是忘了,但他只敢应是。

15.

拂暮的身体被沉在死血海里,那里头凶怨之气滔天。

原先拂暮在时,只需自己含着佛舍利进去使用灵力追寻自己的身体,投身的肉身破败,他的残魂即可进入自己本来的身体,再拿出佛舍利运入丹田,走七十二周天即可。

现如今拂暮只剩一道虚无缥缈、虚弱至极的残魂,不知道栖在哪处。

没人能进死血海,要不是拂暮是个远古时期的凤凰,肉身不坏,魔族早就毁去他的肉身了。

可死血海的凶怨之气旁人可是承受不起的,是而这几百年甚至没人守着拂暮的身子。

可惜,前些日子拂暮露面,辛元魔尊上揭可是如履薄冰,派重兵把守死血海。

而更可惜的是,魔兵统领是拂暮的走狗罗和,不得不说罗和在上揭这里受如此重用,还死心塌地跟着拂暮。

拂暮竟然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人格魅力。

这罗和分明是要拿命把拂暮的身子带出来,司朝有什么不可信的。

圆月前夕之夜,是死血海凶怨之气最弱的时候,罗和请司朝等在魔宫后面,死血海旁的万鬼骷林里。

罗和知晓,自己带出拂暮的身子,就离死期不远了,未必能再多走几步路。

司朝应了,罗和要坑她,不必那么麻烦,是以她给了罗和三两分信任,守在万鬼骷林的入口处。

远远地看着一个浑身黑气不停朝外冒、洒了一路血迹的人影飞掠而来,背上背着一具尸体。

司朝迎过去,接过拂暮的身子,罗和跪倒在地,艰难地说道:

「求魔后进林避难,等魔尊归位,属下……」话未说完,黑气尽数冒了出来,这人便散作了一把灰。

司朝愣了一愣,感觉到磅礴的魔气朝自己这个方向席卷而来,眉头一挑,将佛舍利塞入拂暮口中,闪身躲进了鬼气森森——怨气冲天的万鬼骷林,身形之快,如光如电。

一道很是清润的声音响起,竟然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声音并不大,却传向四面八方,千里之外也能听见。


「还请司朝姑娘将召命魔尊的尸身还来,让他安息才是。

姑娘若是束手就擒,上揭一定将姑娘当作魔界座上宾,为姑娘庇护。」影影绰绰,有些蛊惑人心,司朝冷笑一声,当魔的,还喜欢玩这虚与委蛇的一套?旋即上揭的声音带了三两分冷意,

「若是姑娘还躲在里头,本尊就只能让本尊的魔宠姑瀛进去搜了,到时候姑娘可别怨本尊把姑娘当窃贼处置。」司朝皱了皱眉,这上揭的本事大概是个化神,她肯定打不过,姑瀛搜人的威名六界通晓,估摸着那么大个万鬼骷林,两个时辰就能把她找到。

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指望拂暮靠谱些,两个时辰内能魂归其位。

上揭瞧着一点动静也没有,温和的脸色冷了冷,摸了摸姑瀛的头,就招手让它进去,自己则在同下属一道立在外面等着。

如果找到的是拂暮,他们这些人今天就该葬送于此;如果是司朝,那拂暮永生都别想归位!成败,在此一刻。

司朝静静地端详着拂暮的身体,一片惨白,毫无生机,和之前那个肉身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却又多了两分精致勾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魔尊锦袍,乌发被墨玉冠给束着,又漂亮又威仪。

姑瀛的鸣叫声响彻云霄,被找到了啊。

司朝笑着看了一眼仍然毫无动静的拂暮,低头吻了吻他的薄唇,泄愤似的咬了一口,起身出去。

果然,上揭和他的一众属下已经立在外面,一个个都有着掩饰不去的喜色。

是呢,拂暮没能回来。

司朝召出将颐拿在手上,冷冷地看着上揭。

上揭笑道:

「司朝姑娘有经天纬地之能,假以时日,上揭必然不是对手。

可惜如今,司朝姑娘却要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生命的代价,上揭也觉得很可惜。」说着就懒洋洋地招手,让身后的走狗朝司朝扑杀而来。

一个天才再怎么没见过,也只是元婴,他若动手,有失身份。

司朝看着朝她扑杀而来的三人,欺身而上,速度之快,令人惊异。

三人不防,因为压根没想到她敢先动手,却不晓得被她占了先机。

小鬼得近三人,一口朝其中一人咬去,那人就开始失力坠落。

另外两人看司朝出手如此狠辣,气急败坏向她腰腹要害攻击,司朝腰身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拿着将颐与二人拼杀。

剑光掠影,灵气四溢。

司朝身中数剑,血迹斑斑,那二人也十分狼狈。

看得上揭心中惊疑,这三人虽不算太厉害,可也大概是修士元婴后期的修为。

心下十分想将司朝除去,抬手喊了另外两个渡劫能力左右的魔头,已经算是魔界魔君了,算给司朝体面。

二人动手,司朝自然避无可避,当即心下一沉。

却哪晓得那二人被直接化作血污,溅了司朝一脸。

司朝愣神间,已经被人搂入怀中,熟悉的清冽勾人的味道,司朝缓缓软下身子。

拂暮亲了亲司朝的脸颊,

「辛苦姐姐了。」司朝淡淡应了一声,抬头看他,面若美玉,色若桃李,冠盖天下的好颜色,比往日里少了一丝温润,却又多了一丝精致妖异和说不出的狠戾,还真有两分魔尊样子。

拂暮也没立刻杀了上揭,反而懒洋洋地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笑吟吟地问道,

「本尊该怎么称呼你?」上揭跪下,

「求魔尊赐死。」拂暮勾了勾唇,很是无所谓道:

「死多容易,本来本尊也不想为你们这些蝼蚁浪费心神,可你差人动手伤了本尊的姐姐,又哪是死就能解决的,嗯?」说着已经一脚踩在上揭脸上,将他的脸在地上摩擦,力道之大,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万鬼骷林里十分刺耳,可拂暮却仿佛踩的蚂蚁似的,懒洋洋松了脚。

那上揭就在被他这么踩踏之下,废了修为。

拂暮抬头看着一众叛徒,抬抬手,

「把他带回去,和你们一起治罪。」明明知道自己是去送死,却没人敢不应,跑绝对比死还难看。

拂暮搂着司朝慢悠悠地走着,顺道传灵力给她疗伤。

司朝侧头看他,有些疑惑,

「怎么不快些回去?」拂暮笑着问司朝,

「姐姐急什么?」语焉不详,十分暧昧。

司朝又懂了,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就跟他一起走着,反正她也不急,哪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道理。

拂暮见司朝不想理他了,就低声解释,

「那帮狗东西虽然不知死活,但好歹知道暮喜欢什么,回去了定帮暮将魔宫收拾一番,如此省事。」司朝挑眉调侃他,

「你还挺会物尽其用的。」说来也是,这人一贯这样。

进了魔宫,满殿沉静,伺立的魔兵和跪了一地的拂暮嘴里的狗东西,以及侧卧在地的上揭没有一丝声响。

拂暮带着司朝坐上王座,看着上揭第一大走狗庞庸,

「本尊以前那些用得惯的人,不会都被打杀了吧?」言语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心。

庞庸磕头,

「不曾不曾,是属下拼死让上揭留下他们,关在魔狱底层的。」拂暮听了一笑,抬手让魔兵带人下去把那些人放出来,

「你倒机灵,那本尊就赏你一死。」说着一个抬手,庞庸的神魂就被碾碎,而肉身还好好地跪着,仿若活物。

随即就领着司朝进了内殿,那些东西,等他的下属回来,自然知道如何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叫他这个主子满意。

如今,拂暮只想同司朝温存,不叫旁的败坏了兴致。

司朝走了一路,把魔宫认了个全,好奇道:

「怎么一个侍女都没有?」拂暮随意答道:

「暮不喜欢,他们应当知道帮暮处理了。」司朝奖赏地亲了一下拂暮,

「弟弟可真乖。」拂暮刚进自己的寝宫就把司朝按在门上吻,吻得司朝面色绯红、媚眼如丝才搂着她说:

「好久没见姐姐了,真是想得紧。」司朝摸了摸他的脊背,问道,

「你去哪里?」拂暮咬了一口司朝的耳垂,咬得她一颤,低声在她耳旁道:

「自然在姐姐左右。」说着点了点那黑玉坠子,司朝是以了然。

二人窝在榻上谈天,小意温存。

16.

「从前想统一六界来玩玩,现在暮只想终有一日迎娶姐姐,得偿所愿。」拂暮听司朝问他接下来准备干什么的时候,认真地看向了她的眸子。

司朝心里一颤,推开他,

「不知道活了几万年的老东西,怎么还叫我姐姐。」明明先前还弟弟弟弟的亲热叫着,这人当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拂暮笑着亲了一口司朝漂亮的脸蛋,

「那姐姐要唤暮祖宗?」司朝瞥他一眼,动了动唇瓣,没有声,但拂暮看出了说的,乃一个

「滚」字。

啧了一声,咬住这人的红唇,终是此夜难眠。

拂暮半撑着身子,修长的手指在司朝光洁瘦削的后背游移,满脸餍足。

司朝半眯着眼睛,像只懒洋洋在晒太阳的猫,手都不爱动。


「姐姐可要暮帮你收拾玄天宗?」拂暮凑近司朝,讨赏似的问道。

司朝晃了晃放在外头的食指,

「不必,玄天宗我来日自己收拾。」拂暮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姐姐什么都不需要暮。」司朝看这人又来事儿了,勉力伸出玉臂,勾住他的脖子,低声笑道:

「在榻上还挺需要的。」拂暮罕见地红了耳尖,平时惯是没皮没脸,司朝勾一下他又受不住,委实没眼看,人已经倾身欲行不轨之事,司朝柳眉倒竖,声音高了八度,

「你看我还有力气动吗?」拂暮把她话给吞了去,声音已经哑得不行,

「姐姐不必动,暮心疼姐姐,姐姐也请心疼心疼暮。」那眼尾通红,不晓得的还以为他被谁欺了去。

话说召命魔尊归位,浩浩荡荡集结起来的仙门顿时没了动静,委实可笑。

这玄天宗正殿,柳清忧难得的又失了往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度,有些急有些慌,

「这召命魔尊归位,我等根本没有一敌之力,传上九重天的消息也石沉大海,这该如何是好啊?」玄衡仙尊摸着玉扳指表情凝重,没有说话。

玄炽仙尊挑了眉,

「你那日在佛手城碰上逆徒和召命魔尊,他必然是寻得了佛舍利,他如今敢对仙门发难,必受雷劫,他哪会做出这等事。」玄风仙尊附和,

「如今他想一统六界,怎么也得先生受九九八十一次天雷劫,哪有那么容易,不如想想如何将逆徒骗出魔界,斩杀了去。」柳清忧眸光直闪,却不得章法,

「逆徒性子如今很是不好,待她有所小成,必亲自来寻仇。

到时候……」玄衡闻言冷哼打断,

「呵,笑话,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到时候她若真敢来送死,我等必亲自出手,让她永不入轮回。」玄风皱眉,

「非得等她长成才能打杀吗?养虎为患,不是上策。」玄炽看着玄风,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还能当着召命魔尊的面打杀那逆徒不成?」满室无声,竟然真的没有万全之策,一个小小元婴竟然想杀都难,一时四人心下都有些暗火。

这些老家伙却不晓得,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提殷带着所剩无几的几个弟子回玄天宗复命,跪在地上,身子却挺得笔直,

「弟子未能护好师弟师妹,求掌门师尊责罚?」柳清忧看着提殷脸色难看,勉强维持风度,

「那三颗佛舍利,你可有得到一颗?」提殷低下眸子,声音清润,倒不像犯错了,就像平常问话,气度万千,

「弟子无能,不曾。」柳清忧一拍座椅把手,

「荒唐,难得都被那逆徒和魔头拿去了不成?」提殷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柳清忧和三位长老对视一眼,眼睛里透露出了诡异的光,

「先压下去,待到事情查清楚了,再发落。」提殷说领命,便径直自己走了去玄机道场下面的地牢,本是压他的弟子,到给他衬得像随从。

等弟子们都散了,柳清忧才面露喜色地对着三位长老说,

「那日逆徒渡雷劫的仗势,分明没有用佛舍利!她素来同提殷关系好,若是提殷危在旦夕,求佛舍利相救,她必然会出面的!到时,自然能……」戛然而止,三位长老倒也是明了。

玄风冷静,提了个疑惑,

「召命魔尊如此看重她,若是召命魔尊陪她前来,该如何是好?」玄衡笑道,

「此事还不简单,集结仙门百家,讨伐魔头,魔头要战,就要受雷劫,身子虚,哪管得那么多,待他雷劫受得七七八八,最是虚弱之际,必然能将司朝一人骗出,顺道也能杀了魔头。」殿内有了谋筹好的朗笑。

而提殷刚入地牢,还没坐热,就被放了出来,说师尊已经查好,不怪提殷,他已经尽力。

发难,自然要在最该发难的时候动手。

却说仙门百宗,原来已经旗鼓奄息,却突然在正道之首玄天宗的号令下,重新整合待发。

玄机道场浩浩荡荡站了各色衣袍各家各派的人,柳清忧站在高台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召命魔尊狼子野心,数百年前差点突破瓶颈一统六界,好在苍天有眼,让他失败,可如今他刚刚归位,又因身负雷劫不敢放肆,我等可万万不能因贪生怕死而养虎为患啊。

而我玄天宗叛出逆徒司朝,也已入魔界,我玄天宗愿倾全宗之力讨伐!还望各位,能身负起天下大任,一同讨伐魔界,诛杀魔头和逆徒!」仙门百宗在这般号召下,齐齐回应,

「我等追随玄天宗,先天下之忧,讨伐魔界,诛杀魔头!」

「我等追随玄天宗,先天下之忧,讨伐魔界,诛杀魔头!」……拂暮坐在大殿里,冷笑着看着为自己带来情报的下属千明,轻飘飘道:

「既然活腻了要杀来魔界,本尊自当扫榻以待。」

「姐姐要想上战场也是可以的,但是要在暮的视线范围以内。」拂暮搂着司朝,懒洋洋地说道,嘴角还挂着一抹宠溺的笑。

司朝摸着他柔软的青丝,

「你又要应敌,又要受劫,管的过来?大战刚开始,不到收尾,几个老不死的也不会出手,不必担心。」拂暮挑眉把司朝按在床榻内,

「姐姐想要暮不担心,不如趁此多多同暮双修,提升实力。」司朝有些无语,推开面前的俊脸,

「你是魔,我要修仙,道不同,不相为谋!」拂暮轻笑出声,边吻她瘦削的肩头边低声道:

「暮算不得魔的,同姐姐双修很合适,姐姐若是喜欢天上,待此事了,我们去跟天帝借天宫住上一住。」你确定是借不是抢吗?可惜司朝已经问不出口了,或者说是没了神思去问。

17.

拂暮是万万不可能等着修仙界的大军压进他魔界入口的裂渊的。

是以魔界的魔军在十三魔君、二十二魔将的带领下,先发制人,侵入修仙界,一片厮杀,一片炼狱火海。

魔界的天空,聚集着仿佛永不飘散的雷云。

拂暮只能身受九九八十一次雷劫,不是八十一道,是八十一次,数量不等,少则几只,多则上千。

倒也不是没有间歇的,只要拂暮手下屠杀慢一些,雷劫就慢一些,是以魔界的杀戮行为变成了一场持久战。

自然有不少老鬼妄图趁此机会斩杀拂暮,是以魔界也很乱,毁天灭地的乱。

拂暮不放心司朝在外面,又不放心司朝在魔界,便让司朝领着大量魔军,在修仙界驻扎了一个大本营——阴山城。

阴山城在魔修地界,自然是青睐魔界的。

这一战持续数年,司朝也快摸到了化神的门槛。

拂暮离不开魔界,司朝担心他,是以经常魔界、阴山城两头跑。

这些年,拂暮脸色一直很苍白。

「姐姐别这样看着暮,暮会忍不住的。」拂暮一把搂过司朝,在她耳畔低声道。

「你现在还有精力想这些?」司朝笑着亲了亲他的脸侧。

拂暮把头埋进她颈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暮雷劫快受完了,待此间事了,姐姐愿意嫁给暮吗?」司朝摸着他的长发,轻轻笑起来,这人没看见她的表情,却听见了她回了一声

「嗯」。

搂得生紧,叫人发疼,又叫人沉迷。

司朝在阴山看着各地魔将发来的军情,挑眉,

「天衍宗久攻不下?」那带来消息的传令兵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司朝眉眼变得狠戾,

「哪个废物打得天衍宗?死了多少人了?」传令兵提着胆解释,

「是……是赤霄魔君,但守着天衍宗的据说是玄天宗首徒,提殷。」司朝听到这名字一愣,半晌抿了抿唇,

「跟我走。」看这迅捷如风的派头,看来是要自己去攻了。

眨眼的工夫,司朝就把赤霄魔君的传令兵拎到了天衍宗下面,她看着身上伤痕累累的赤霄魔君挑眉,

「被伤得那么重?」赤霄恶狠狠道,

「那小子伤得也不轻,不过果然有两分本事。」司朝笑笑,男主嘛,当然厉害,随即飞身立在了天衍宗结界之外,声音慢悠悠的,还带着磨人的钩子,很是好听,但却充满杀伐,

「降,则不杀。」虽然不大,却被灵力裹挟着,传遍了天衍宗。

天衍宗人心惶惶,还有人在谩骂司朝,说她是叛徒,是魔界的走狗。

司朝摸了摸右手的食指,权当没听见,她在等一个人。

果然,提殷着一袭白衣,立在了外面,遥遥地看着司朝。

多年未见,这人还是一副君子如玉的端方少年郎模样。

即使现在两两对峙,也不见他有一丝其他情绪,仿佛又回到了在玄天宗的时候,喝茶谈天,惬意畅快。

司朝的心里不由得软了软。

提殷朗声,如玉击冰,

「只能还望师姐手下留情了。」司朝也只是走个过场,或者说,心存侥幸,不想同他兵刃相见。

可提殷再怎么温和有礼,也到底是心怀正义、心怀天下的君子,宁战死,不投降。

只是这一声师姐叫的,确实还有好多情谊。

司朝心下瑟然,右手一抬,大批魔军就在她的指令下向结界杀来,而她自己也注入大量灵力,欲碎这天衍宗的保护罩。

司朝此行,只为屠宗,不为收服,原因无他,魔界立威而已。

天衍宗的弟子长老以及前来助阵的提殷,都将大量灵力灌入阵眼,若是结界破了,魔军杀入,必然血腥一片。

天衍宗的弟子一边拼死输入灵力,一边嘲讽司朝,

「玄天宗的逆徒!养不熟的白眼狼!魔界走狗,毫无人性!」怎么就毫无人性了?修仙界在玄天宗那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的挑唆下对他们赶尽杀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出铁血手段,等到拂暮雷劫结束,这事儿还不晓得得拖多久,她本就懒散,只想缩起来喝茶睡觉,同拂暮一起。

司朝召出将颐,以雷霆之势,直刺阵心,结界碎裂,司朝冷冷地落下一句,

「杀。」便转瞬用将颐指向提殷,剑来时凌厉万千,却停在提殷面前三寸,半笑不笑地看着提殷有些怔愣的眼睛,

「提殷师弟,指教一下吧。」提殷闻言眉眼化开,唤出千幻,迎下一剑。

司朝灵力灌入剑内,招招式式,极其利落,而提殷则显得有些温和,但也是有来有往。

其实,司朝能用万钧之势直接将他打杀,可她还是选择了以玄天宗的剑法和他过招。

最终,司朝剑指提殷眉心。

提殷收回千幻,缓缓一笑,

「到底师姐还是太厉害了。」

「回玄天宗复命吧,这里,你保不下。」司朝收了剑,好心建议。

可惜提殷只是摇了摇头。

怎么办呢,除了杀,竟然别无他法。

司朝心底生出些许戾气,极为烦躁,一道灵力打入提殷身体,暂时封住他的灵力,喊来两个魔军,

「把他压去玄天宗,就扔宗门口即可。」多的也不交代。

魔界的人都晓得他们这个半个主子的性子跟召命魔尊一模一样的不好,只得听令办事,把人敲晕了扔回玄天宗。

至于天衍宗,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其实司朝也杀孽甚重,但是除了以杀止杀,似乎没什么办法。

却说提殷回了玄天宗,立刻就被问罪,临阵逃脱,置天衍宗上下于不顾,甚至被查处与如今的女魔头司朝勾结,其罪当诛,念其征战多年,使其受玄天宗七十二道刑罚,生死不知。

秦时被压着来到司朝面前的时候,就跪在她脚边,

「师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提殷。」司朝挑眉询问原因,听完后,眸子一眯,笑道:

「玄天宗那帮狗东西,真会来事儿。」佛舍利是她之前留着防备拂暮的,如今虽不必再忌讳拂暮,可这东西到了提殷身上,总归令她不安,却也想着,自己怕麻烦,差人把他扔回去,有三分责任,他们到底有些情谊,便冷冷地看着秦时,

「救,自然是可以,等他醒了,记得告诉他,这佛舍利,往后若作他用,我必亲自取他性命。」秦时不知晓,这佛舍利被提殷用了,还怎么再做他用;也不知晓,司朝明明对提殷有些许特别,却为何能因为这不确定性扬言取他性命。

可此刻她只希望提殷能活,便连连答应。

司朝领着秦时,在她的掩护下,偷偷去了玄天宗,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提殷。

的确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心里有些咯噔。

设起结界,拿出佛舍利,运用灵力,朝提殷身体里渡,直到她大汗淋漓,不知今夕是何夕,才终于成功将他一命捞回。

估摸着提殷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司朝摸了摸脸,就准备离去。

谁晓得,柳清忧和玄天宗三大长老就守在外面。

司朝回头看秦时,瞧她一脸惊讶,便明白,这是四个老鬼,以自己首徒的性命作赌注设的局,目的自然是杀她。

看这玄天宗起的灵力结界,估计拂暮也不能及时知道。

如今自己虽然半只脚化神,柳清忧这个废人不必关心,可与玄天三大长老一战,胜算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司朝释怀一笑,人吧,就真的不能心软,心软就是给自己找事。

18.

柳清忧看着司朝竟然还笑,气恨地冷哼,

「逆徒狂妄!玄天宗养你教你,今日也该为天下杀你了!」司朝唤出将颐,冷冷看着柳清忧,

「如果此刻我要你的命,这三个老不死的也拦不住我。

但是,玄天宗终归有授我将颐之恩,所以今日我就当看你不见。」柳清忧气急,却也知道司朝说的是实话,司朝如今实力强悍,否则也不必三大长老都来,只为取她性命,永绝后患,是以面色森冷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玄衡仙尊却看不惯一个小辈如此猖狂,

「大胆逆徒,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倒合该是魔界的败类。」说完强悍的灵力就朝司朝袭去,不给司朝任何反应时间。

司朝反应及其迅速地躲开,眸子一眯,显出三分冷色,

「败类是谁,心里应该有数才是。」这话说得可谓极其不客气,三大长老面色都不好看。

司朝为何走上今天这条路,他们又为何对司朝赶尽杀绝,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卑劣的秘密罢了。

是以三人对视一眼,合力朝司朝发难,那阵仗,天地为之失色,不愧是修仙界最顶端的战力。

司朝面色凝重地将全部灵力灌入将颐,拼死抵挡下这一击。

司朝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显然已经力竭,脆弱得跟一张纸一样。

玄天三大长老脸色也有些白,不过却是暂时脱力,但三人脸色除了白,还很难看。

是呀,玄天三大长老合力对付这半只脚踏入化神的司朝,她早该灰飞烟灭,却她竟然硬生生地扛了下来,怎能不叫他们觉得面上无光,却也越发坚定地要除去司朝。

玄风抬起手,汇集了大量的灵力,若是平时,司朝定能躲过,可此刻她身负重伤,看着那磅礴的灵力波动,瞳孔一缩,勉勉强强地勾起了一抹笑,竟然露出罕见的温柔,轻轻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拂暮。

玄风看着司朝,收起了那副令人作呕的正道嘴脸,说了一句实话,

「不愧是千年不出的夺走气运的天才,错就错在,你太天才了。」语毕,那一道磅礴的灵力就打在司朝身上,司朝立刻到射出去数丈远,狠狠砸落在地,满身血污,生死不知。

秦时已经吓坏了,一直在旁边哭,她好后悔,好害怕,是她害了司朝,可她根本无能为力,看见玄炽长老还要再补一下,连忙趁着大战的灵力场消散了扑到司朝身边,哭着对他们说,

「求求长老放过司朝吧,她真的很好,她是来救提殷的,她和提殷真的没有勾结,他们都很好,你们真的误会了。」可怜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玄炽看着自己宗里还算有两分天赋的秦时,冷冷道:

「让开,她已经叛离正道,入了魔,死不足惜。」秦时只是哭着摇头,她怕死,可更怕司朝今日因为被她喊来救了提殷而死,她自己难过,提殷也必然不想再活。

玄炽看她不让,一袖子挥开她,那灵力就要击中司朝,却突然被人挡住,抬眼一看,竟然是刚刚醒来的面色一片惨白的提殷。

不过接了这一招,提殷也是摇摇欲坠,

「长老怎能如此是非不分呢。」提殷话语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偏偏给人一种,你错了,你有罪的感觉。

听得玄炽面上出现了恼怒,但毕竟是玄天宗首徒,未来极有可能飞升,成为玄天宗的骄傲,也不好不给面子,只能冷哼,

「再不让开,提殷,你可做实了与魔界勾结的罪名。」提殷笑了笑,搂住司朝,

「弟子,清者自清。」玄炽也不想跟他废话,大不了伤重了慢慢养着,玄天宗天材地宝那么多,总归能养好。

正欲一把挥开提殷,却哪晓得,一道滔天的惊人的灵力,从西方席卷而来,瞬间击碎了玄天宗的结界,又将玄炽挥开了数十丈远,倒地不起,宛如死尸。

拂暮着一身魔尊黑色袍,玉带束腰,玉冠绾发,面色有一丝不正常的白,眼睛却通红一片,显得妖异异常,但是却美得夺走天光。

他停在提殷面前,声音又哑又阴狠,

「把姐姐,还给我。」提殷抿了抿唇,他没有实力护住怀中的人,也没有理由留下怀中的人,可他的手伸不出去。

不过拂暮也不需要他纠结,仿佛只是说一声,也不需谁来同意,直接就将提殷怀里生死不知、面色惨白、满身血污的司朝接过。

他动作虽快,可落在司朝身上,又那么轻,轻的仿佛怀里的人是什么绝世珍宝。

不过司朝对他而言,哪里是什么绝世珍宝,明明是命。

现在命快没了,本来以拂暮的性子应该屠戮玄天全宗,将柳清忧和三大长老挑断手筋脚筋,废去修为,带回魔界慢慢折磨。

可现在,他慌得什么都不知道,抱着人就走了。

三大长老对视一眼,劫后余生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可他们哪里知道,该来的是跑不掉的,伤人心肺、伤人眼珠子、要人性命,这些都是他们对拂暮做的,拂暮素来睚眦必报。

现在三魂丢了七魄,想不起来计较,等过后迁怒起来,自是怒火滔天呀。

拂暮将司朝带回魔宫,什么保命的宝贝都往她身上招呼,灵力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输送,可却仿佛石沉大海。

终于,拂暮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他漂亮勾人的眼睛里缓缓流出晶莹,滑过他玉似的脸,恶魔的眼泪别有一番美态,可无人欣赏,

「姐姐,不要暮了吗?」说着就去吻那没了丝毫反应的司朝,任他吻得既狠又动情,身下的人都没有反应,可这微弱的呼吸,又昭示着人还活着。

拂暮伏在她耳畔低语,

「姐姐既然为了提殷,把暮一个人留下,你若不醒来,暮可就得取他性命,以泄心头之恨了。」虽然是威胁,可说得这样温柔,叫人搞不清,他是不是在说情话,唤醒沉睡的美人。

拂暮不眠不休地给她灌入灵力修复身体经脉,又温养她的神魂,可惜作用不大,整整七日,拂暮才给司朝掖好锦被,面色森冷地出了寝宫。

魔宫正殿,拂暮已经下令召回十三魔君、二十二魔将。

大殿里人心惶惶,召命魔尊往日虽然阴晴不定,可绝不会像如今这样,满身戾气,仿佛要杀了所有人一般。

「本尊,想为姐姐积德。

修仙界,等会放出消息,本尊没心思收复,莫要再来扰本尊和姐姐清净。」拂暮坐在王座上声音有很重的没休息好的疲累和喑哑。

众人十分惊异,他们以为召命魔尊如今这幅情态,肯定是恨不得屠光修仙界以泄愤,却没想到,他竟然忍受了下来。

其实杀戮容易,放下屠刀却难,拂暮却信了天命。

饶了修仙界芸芸众生,但玄天宗,他是绕不掉的。

拂暮带着十三魔君,以及黑压压的一片魔军来了玄天宗地界,修长的手一挥,冷声道:

「一个不留。」魔军兴奋不已地杀了进去。

而拂暮则慢悠悠地晃入玄天宗正殿,看着那勉强维持最后冷静的四人笑了一下,却阴狠异常,

「本尊实在想不明白,你们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敢动本尊的姐姐。

活着,不好吗?」随即又接了一句,

「可惜,本尊现在只能让你们体会一下,什么叫想死也不能了。」说着抬手,那灵力就射入四人身体。

四人根本没有一丝精力惨叫。

拂暮是远古时期留下的凤凰,属性火,灵力更是霸道至极,这一寸寸灵力,将他们的经脉燃烧化开,疼痛异常,惨叫都不能。

这里的静谧和外面的厮杀,形成鲜明的对比。

拂暮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这只是开始,他并不欣赏他们的痛苦,可他们的惨状能稍稍慰藉一丝他极度恶劣的心情。

厮杀进行了三天,拂暮的灵力就一遍遍在四人体内烧了三天,一旦他们昏过去,拂暮就不知疲倦的用灵力刺醒他们,也不知是在折磨这罪魁祸首,还是在折磨自己。

玄天宗,没了。

不过提殷早就在司朝被带走时离开了玄天宗。

师门不正,君子不在。

秦时自然也跟走了。

拂暮差人压着四个废物回了魔界,又悬赏天下医者、能者,来魔宫唤醒她的心上人,此去经年。

19.却说这日拂暮照常醒来,为司朝灌入灵力。

看着身侧仍然毫无生气的司朝,吻了吻她的唇,喃喃道:

「姐姐,都那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嫁给暮呢?」那毫无生意的语调,听得人平白悲伤。

拂暮套上衣服,便从寝殿离开,却不晓得床上那人,艳丽的眼角留下了晶莹。

这么些年,魔界的气氛就没好过。

魔界的人,没一个不希望司朝醒来,就连玄天宗的四个老东西都希望,因为每日拂暮醒来,看见司朝还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第一件事就是阴沉沉地来折磨他们。

处理完政事,拂暮正准备回寝殿陪司朝,赤霄魔君却来了,拂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赤霄魔君表情有一丝说不出的憋屈,

「启禀魔尊,玄天宗那个提殷,飞升了。」如果司朝醒着,应该早就飞升了,拂暮这般想着便皱眉问道:

「告诉本尊作甚?本尊对他很感兴趣?」想起提殷,心里既有怨恨,又有嫉妒。

嫉妒这人终归在司朝心里特别,怨恨这人害他和司朝不能相守。

赤霄魔君性子急,忙道:

「那小子,竟然是九重天的沧渊帝君。」拂暮正欲说与本尊何干的时候,突然顿住了,面色一片惨白,声音有了些许嘶哑,

「去查查,沧梧战神在哪儿。」赤霄领命便消失了,徒留拂暮一人在座上失了神色。

这帝君与战神之间的情谊,光从封号便可窥见一斑。

即使从远古洪荒时期而来,拂暮从未跟二人打过照面,却也听闻,这二人是怎样的神仙眷侣,情投意合。

沧梧战神杀戮太重,养了一身戾气,当入轮回历劫消除戾气,可是这人性子懒,不愿。

谁晓得沧渊帝君前去相劝,这人便匆匆入了轮回。

六界都在传,沧梧战神回归之日,便是他们二人成婚之时。

拂暮太想知道,沧梧有没有回来了,若她还未归位,那他寝殿里躺着的那人,是不是其实早就在远古洪荒时期心里就住了别人。

拂暮摇摇晃晃地进了寝殿,摸着那人的脸,说不出话来,可心里的恐慌已经把他淹没了,他一辈子没尝过的害怕,在司朝身上尝了两次:一次是在玄天宗怕她死去,一次是如今怕她是沧梧战神。

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赤霄魔君顶着滔天的压力,告诉拂暮,沧梧战神还未归位,顺便冒昧地寻了战神的名字——司朝。

拂暮异常冷静地让赤霄魔君出去,赤霄魔君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

拂暮坐在司朝身侧,眉眼通红,艳丽无边,笑道又冷又瘆人,

「姐姐可是答应嫁给暮的,不如明日就成亲吧?姐姐若是不说话,暮就当姐姐同意了。」果然司朝没有反应,拂暮面色变得温柔起来,低低笑道:

「就知道,姐姐心中有暮。」说罢就吻住这人,又急又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召命魔尊明日大婚的消息,突然就传遍六界,魔界也终于诡异地轻松起来。

为什么说诡异呢?因为他们的魔后并未苏醒,魔尊可相当于同死人成亲,光想想那场景就诡异。

而轻松自然是魔尊敛去了多年阴沉着要杀人的表情,变成以前那副温和的模样,虽然会在不经意间取你性命,但总比时时刻刻让你觉得要被取了性命为好。

九重天上,界方神殿。

水神秦时赶来,看着正在看书的提殷,面色有些急,

「帝君,那召命魔尊,明日就要同战神尊上成婚了。」提殷笑着放下书,

「莫急,司朝就快回来了。

她在历劫,不可打扰。」秦时看着提殷温和沉静的脸,心下也平静下来,却不晓得,这人何时才会有惊慌失措的情绪。

自己当年一意孤行跟着他去历劫,却也发现,即使他和司朝数万年都未曾在一起,自己想着趁最后一次机会争取一下,却也半点没有办法,是该释怀了,全等战神归位才是。

只是秦时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召命魔尊当初在玄天宗那副情态,分明爱惨了战神。

是夜,拂暮吻了吻司朝的眉眼,温柔道:

「姐姐明日便要嫁给暮了,暮想图个好兆头,今夜让姐姐一人睡在寝殿,姐姐莫怕才是,就一会儿,暮就来了。」爱恋不已地流连着司朝的眉眼,半晌才关上殿门离去。

明日,一切就尘埃落定。

做了他的夫人,不管她是什么,都合该跑不掉的。

拂暮这般想着,就心安地笑了笑,慢悠悠地去往偏殿,此夜漫长,拂暮竟兴奋得没有睡着。

天刚亮,拂暮就在魔界中人的簇拥下,去接他的心上人。

拂暮推开殿门,看见司朝静静地坐在床边,昨日为她换上的嫁衣已经被放在一旁,这人眉眼漂亮却冷淡,拂暮看到她那一刻腾起的心又缓缓落下,欣喜转变为失落和不安,转变得极快,以至于拂暮的嘴角还僵硬地勾着。

他回身转上门,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司朝,

「姐姐,暮等你很久了,你答应嫁给暮的。」司朝偏过头看他,眸子里一片冷漠,微微摇了摇头,轻轻点了点额侧,

「本尊刚醒,要回九重天去了,留下只是要给你一个交代。」拂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没有尽头,声音喑哑,

「什么交代?」交代你喜欢的另有其人?司朝站起来,

「本尊的记忆如今过于混乱,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需回九重天养伤,等理清记忆,无论如何,本尊都会亲自来魔界找你。」冷漠无情。

拂暮脸上的笑意寸寸碎裂,眉眼通红,满心的酸楚嫉恨和一种落入深渊的无助压着他,他偏偏还是忍住万般情绪,勉勉强强回了司朝一句,

「好,暮等姐姐。」司朝怔了怔,微微点头,消失在了原处。

拂暮静静地看着司朝原先站的地方,一动不动。

明明已经答应嫁给他了啊。

明明今日就该成婚了啊。

明明他守了那么多年,又疼了那么多年。

司朝回九重天的消息莫名其妙地传开,众仙纷纷前来探望,司朝只得竖起结界以养伤为由拒绝旁人的打扰。

司朝靠在玉禁宫的桃树下喝酒,心绪极沉。

她说为何总是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穿书,却又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对书中的情节也记得乱起八糟,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穿书。

那个

「书中」的司朝,是她,又不是她。

远古洪荒时期,天地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杀伐。

司朝便在那样一片天地里杀出一条血路来,成了当时闻名的大杀神,却也引来仇视。

她杀了一条紫金祖龙,引来了龙族无尽的追杀,也便成了一个屠龙者。

提殷恰好也是一条紫金祖龙,恰好就是差点死于她手的一条小龙。

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就要被自己抽掉龙筋的东西,竟然眸子里仍然一片平静,她心里也存了三分趣味,便留他在身边,自己找到吃的了分他一些,找到灵草了又分他一些。

不晓得多少年,这龙修得人身,果然和当初一样,一副万物不存挂于心的淡然模样。

龙族实力强悍,紫金祖龙更是龙族的领袖级别人物。

有了提殷在身侧,司朝竟然也因此和龙族了却仇恨,能睡个好觉。

待到浩劫结束,远古上神统统躲进上清天讨清闲。

司朝本也想去,可提殷那日却温和地笑着说,

「等天下安定,我再去寻你。」司朝突然觉得,这人和旁人实在不一样,他把天下万物放进眼里,比谁都更像个神,是以就留下陪他。

一个成了帝君,一个成了战神。

可惜,远古洪荒时期,论杀戮,司朝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接触沾染了太多凶怨之气,由她神魂滋养,满满生成了滔天的戾气,隐隐还改变了她的性子,把她由懒散而洒脱变得阴晴不定而且偏执。

九重天隐约对她有了怨言,却碍于她的地位和实力,不敢声张。

一日桃花林煮酒,她倚在一旁听提殷弹琴。

这人一曲终了,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句,

「司朝,去历劫吧,我等你回来。」司朝不知怎么受了些许蛊惑,点了点头。

提殷收了琴,笑得十分温柔。

司朝知道提殷想她去历劫消磨戾气,她懒散不想麻烦,可的确,九重天对她如今已经是怨声载道,她自己也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是以同提殷神魂牵连,入了轮回。

哪晓得,那戾气实在厉害,受她神魂灵力滋养,竟然养出了神识,趁她入轮回最为虚弱之际,夺走她的一分神魂,抢先入了轮回,把她困在了轮回间隙处,哪里也去不得。

司朝心里有些好笑和兴味。

若是这戾气历劫成功,就得将她取而代之,甚至最后这

「司朝」因为是她的戾气化身,必将为祸四方。

若是失败,戾气就该生死道消,倒是个天生的赌徒。

可这戾气夺走的神魂,是她的情丝。

司朝没了情丝,从此以后,她心中便再无万物,包括她自己,那便就真的毫无乐趣了。

提殷窥得一丝天机,下来历劫,既为拯救未来苍生可能遇到的祸患,又为神魂感应到此处她的困境,助她斩杀戾气化身。

那便是她以为的原生一遭,可她的的确确失了一分神魂、没了情丝。

她当时情丝所系,的确唯提殷尔,这般变故竟叫提殷将她忘却。

在他记忆里,沧梧战神不过是个好杀好斗、阴晴不定,连历劫小事都该陨灭的熟悉的陌生人,最后同水神相敬如宾。

困于轮回的她,第一次知道了,怨恨和不甘是什么滋味,哪怕她神魂不全。

用尽半身修为,借轮回间隙探得天道机缘,逆转轮回,带着残破混乱的记忆,下界历劫。

成,则重塑神魂重获情丝,提殷将她记起;败,则世上再无沧梧战神司朝。

索性她成了,可她心里的人,或者说她情丝所系还是提殷吗?那戾气就是由她所养,由她所感,却也因为天生残缺,性格行事都只能模仿人,而却不像个人,可它偷走的情丝是真的,它会爱、会痛,是以它在拂暮身上所受的多般苦痛,她亦能感知,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对拂暮是什么情绪。

20.

提殷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匆匆来到玉禁宫时,司朝的结界还是未曾消除,便拿出司朝在洪荒时期就送给他的玉简温柔地传音给她,果然结界开了个口子,提殷笑着进去,就见司朝懒洋洋地靠在池边阑干喂着湖中锦鲤。

「伤势可养好了?」提殷走近,抓了一把鱼食,陪着司朝一同喂鱼。

司朝没什么情绪地摇了摇头,

「不曾。」心中还是有些乱。

拂暮,拂暮,拂暮,她的脑子里都是他,却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提殷撒鱼食的手顿了顿,心里有些担忧,

「可需要我做些什么?」司朝微微笑了笑,又是摇头。

提殷无奈,旋即想到什么似的,耳尖红了红,

「众仙传的事,你听说了吗?」司朝皱眉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提殷心跳如雷,勉勉强强说出一句不太完整的话来,

「成婚,这事你怎么看?」司朝心中了然,

「应该伤好了就会吧。」她是如今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拂暮,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心中有他,非他不可。

提殷轻声回了一句

「知道了」,没待上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是个误会,但并不是个美丽的误会。

司朝先前的情丝已然被戾气偷走并一同消失,她与提殷之间的种种早就成了往事,一段暧昧的、长久的却不够刻骨的往事,她早就不会再将它向情之一字上靠了。

可惜,却无奈。

九重天上,战神伤好便会与帝君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传遍六界。

拂暮听到消息时,脸色惨白,却勉强哑着声说了句,

「姐姐说了会来找本尊。」便就在寝殿里坐了整整十四天,没人能打扰,没人敢打扰。

魔宫的一片红色,也没人敢揭去,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寝殿外魔君轮流守着自家魔尊,就等着在魔尊一声令下,打上九重天,帮魔尊把夫人抢回来。

终于,寝殿大门被打开,拂暮一身疲累地站在门口,看着守着自己的紫垣魔君,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再等三日,便集结魔军,随本尊杀上九重天。」这三日是他给司朝的最后期限。

若她来了,他就不管她和提殷的过去种种,忍下被她抛弃数日的怨恨,忍下知晓她与那人数万年情谊的嫉妒,他们好好在一起。

若她不来,他就只能把九重天变成一片地狱火海,把提殷撕碎了,把她抢回来、囚起来,只在自己身边,数万年,她总归会转而爱上他的。

拂暮就在这寂静无人的大殿里枯坐三天。

当魔界的天空,第四次亮起深紫色的光,拂暮眼里的光,终于尽数熄灭,他开口时,声音已经哑得不能入耳,仿佛从远古洪荒时期,他都未曾开过口,

「随本尊,杀吧。」这一声,夹杂着灵力,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很阴冷。

可外头果然响起了惊天的战鼓,和魔君叫嚣的声音,

「随魔尊杀上九重天,迎回魔后!」九重天上,天君急匆匆地来找提殷,

「帝君,这召命魔尊带着十万魔尊已经朝九重天杀来了!孤已经为战神集结好了十万天兵天将,她何时能去南天门领兵打退魔君?」说得还挺冠冕堂皇的。

提殷面色温和地看着天君,声音却难得的有些冷,

「战神如今还在养伤,本尊去领兵吧。」天君面色变了又变,帝君当然可以,可要论领兵杀人,还是战神当属第一,这番不知道九重天得乱成什么样子,于是建议道:

「不如帝君先发制人,去洛水之南迎战魔界,打个措手不及?」提殷点了点头,

「天君主意甚好,本尊这就去,不过还望天君莫要打扰战神养伤。」天君连连点头应是,上位者还是思虑良多,自然还是同意提殷。

而这边,洛水之南,十万天兵与十万魔军果然不期然相遇。

提殷一身白色铠甲,手持界方剑,看着一身黑色铠甲的拂暮,神色平静道:

「还请召命魔尊莫要再往前去才是。

两军交战,战火连天,惹了下界不安。」拂暮看到这人平静的样子,心下暴怒而又嫉恨,面上不显,甚至笑得三分勾人,

「可本尊的夫人司朝被拐上了九重天,本尊要将她迎回来,总该带些人手,给夫人一些排场。」提殷少见地蹙了蹙眉,

「司朝乃天界沧梧战神,亦是本尊未来的帝后,还请魔尊慎言。」拂暮听了,眼尾通红,笑意更甚,只是终于耐不住心中的嫉恨和不甘,那笑变得阴狠瘆人,挥挥手,

「杀。」他不与提殷多言,到底是太过气急,只想生杀戮;还是心中害怕,不想听得提殷口中的司朝,那个万千情丝系于他人,与他人相守数万载漫长岁月的司朝?没人知道。

只是拂暮的剑,剑剑带着毁天灭地的灵力朝提殷要害刺去,便晓得是后者。

这世间万般苦,情字最苦,情里万般苦,求而不得又最苦。

拂暮也是没有见得司朝,便还有一口气在,那人要是轻描淡写朝他心上一戳,他还不知该如何疯魔。

这一战,昏天黑地,厮杀遍天,提殷不敌,被拂暮重伤,在火神卫省的相助下,脱离了战场,而十万天兵只得边打边撤。

提殷重伤在界方殿,面色惨白,却毫无力气,秦时和卫省二人急得团团转。

卫省看着一片惨淡的提殷,焦急道:

「除了战神,根本没人挡得住召命魔尊,帝君不如去将战神喊出来吧?」提殷勉力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司朝受了伤,本尊不想。」秦时已经急出了泪花,

「召命魔尊手段狠辣,他若杀上九重天,这里哪里还会有生机啊。」三人面色都有些沉,天君也急匆匆赶来,

「上清天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上清天根本不会管这事啊。

天界要完了吗?」说着说着,天君却突然想起来拂暮归位用了佛舍利洗净入体的邪气,若是再用一枚佛舍利,引得拂暮体内佛舍利动乱,邪气不稳,便有机会,将之击杀。

是以天君眼睛一亮,

「佛舍利!」虽然只有三个字,在场的谁又不懂呢?而提殷如今已经归位,佛舍利在他身体里可有可无,是以他笑了笑,

「本尊还真有。」秦时闻言面色一白,

「可是战神当初说了,莫要把佛舍利用作他用啊!」提殷勉强坐起,刚化出佛舍利,闻言面色一顿,还没说话,天君就已经潸然泪下,

「帝君,如今情况危急,还请帝君以大局为重,若是战神如今在外面,情况也不会如此。」言下之意,显然是战神得负点责任的意思。

提殷便抿了抿唇,声音难得冷了两分,

「本尊知晓,待本尊修养两日,便会去对战魔尊的。」天君闻言心放在了肚子里,又关怀了两句提殷,便急匆匆走了。

秦时却很是为难地看着提殷,

「帝君若是真的如此,等战神出来,同你生气,如何是好?」提殷笑着看了一眼秦时,

「多谢水神挂心。

事态紧急,况且下界种种,本就不该作数。」司朝与拂暮之间,不过是一趟劫难而已,况且此人杀戮甚深,性子又差,司朝怎会还挂念他?秦时闻言缄默不再说话,客套两句也便离开。

下界种种,如果不作数,战神又怎么会待在玉禁宫养伤,又怎会归位几日也不曾与提殷联系。

可惜,任何人站在提殷的位置上,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的情敌,正在杀戮你的子民,毁坏你的地盘,意图抢走你的心上人,再把你打杀,你手上有能要他性命的东西,你用还是不用?21.拂暮带着魔界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直逼南天门下。

提殷再一次拦在了拂暮面前,拂暮看到这人就眉心直跳,想杀。

提殷却缓缓化出佛舍利,看着拂暮,很平静,仿佛不是威胁,而是在叙述事实,

「还请魔尊退回裂渊,不要再犯进九重天。」此前交战,小打小闹,若是拂暮真的杀进九重天,必然血流成河,司朝也定会受感应而出,那他这般想为她承担的行为也没了意义。

而拂暮已经脸色一片惨白地看着提殷,确切地说是提殷手上的佛舍利,疼痛由心脏传向四肢百骸,疼的拂暮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捂着胸口,弯下腰来,声音哑得不像人声,像什么破旧不堪的铜器撞击的声音,完全失了往日清润勾人,

「她,给你的?」提殷皱眉,算不算?这个问题,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起。

拂暮却仿佛不需要再听到答案,眼睛通红,红得流出血泪来,这是多大的心死?

「她呢?让她来见我,她为什么不见我?」这句话拂暮是喊出来的,由灵力席卷着,传遍九重天,击穿了好多实力不济的人的耳膜,可他们也听出来,魔尊的这句话里,含了多少凄苦、不甘和怨恨。

可惜,这道灵力,哪能击穿上清天下第一战力的沧梧战神的结界。

整个九重天只剩这道哀婉的质问。

寂静无声。

良久,拂暮终于不人不鬼地笑了出来,

「要杀就杀本尊好了,姐姐不想让本尊活的话,本尊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话是这样说,而拂暮周身的灵力都开始紊乱起来,分明是动了极大的杀心,恨不得毁天灭地。

提殷闻言一怔,拿着佛舍利的手抖了抖。

拂暮眼神阴毒异常地看着南天门下的提殷,完全失了君子气度,失了魔尊风度,往日那个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浊世偏偏佳公子一点影子都没剩下,用尽全部气力,

「魔军听令,屠遍九重天,不死,不休。」话音刚落,拂暮就化出了原身,数万年来,六界第一次有幸目睹召命魔尊的原生,凤凰一族的王——赤金不死鸟。

浑身燃烧着鎏金帝炎,蒸发着天地灵力,瑰丽而且可怖。

可惜没人有机会再欣赏了,拂暮周身的鎏金帝炎朝南天门烧来,所到之处枯骨成灰,没有惨叫。

提殷无奈,只能也化出数万年没给人瞧过的原身——紫金祖龙,以毁天灭地之势,朝那只凤凰袭去,天地失色,万物无声,只余龙凤相争。

可惜,龙爪带着佛舍利,以灵力化开,仅仅靠近凤凰给予轻轻一击,便传出凄厉的凤鸣声,肉眼可见的黑气在这头赤金不死鸟身上乱窜,果然转瞬间,拂暮就变为人身倒在地上。

脸上出现了妖异的黑色纹路,双眸也变成了血红色,脸色却白得不见人色。

提殷一剑指在拂暮胸前,

「退兵。」这是拂暮从诞生开始,最狼狈的时刻,是他放在心尖上都不够的人送给他的。

拂暮笑了,配上现在这幅形容,更显得妖艳万千,

「本尊说了,不死,不休。」提殷抿了抿唇,手上动作便不再犹豫,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拂暮没有闭上眼睛,那红色的眸子虽然失去了光泽,却依然看着九重天深处,玉禁宫方向。

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其实从佛舍利出现的时候,拂暮就失去生志了。

这人给了他太多苦了。

他不想有今世,不想有来生。

只是若是能活,若是能从这颗佛舍利手下讨得一线生机,他是真真要灭了九重天,还好他输了,不然等看到那人,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拂暮在魔界积威有多深重呢?即使他已经身死陨落,魔界大军却禀从他的不死不休,同十万天兵杀红了眼。

可惜,九重天有提殷,这是一场不打就知道是输的仗,魔界却无一人后退。

提殷施法,将拂暮的尸体,镇压于遗天碑之下。

遗天碑位于天际尽头,从下界贯穿直至上清天,在碑顶由天道刻下所有归于神祗的姓名,在碑底镇压所有为恶六界之人。

提殷正带领天兵击退魔军之际,玉禁宫升起一道冲天的灵力,紊乱而且浩瀚,上神之殇,可怖如斯。

司朝还泡在自己的浮玉池中修炼养伤,却突然心口窒息的痛——拂暮出事了。

这人是她情丝所系,若他没有出事,她决计不会如此承受不住疼痛。

因为控制不住的悲伤和疼痛,灵力乱窜,冲天而起,玉禁宫的结界也被她自己打破。

磅礴的灵力席卷而出,她才知道外面早就翻了天。

为什么,明明说好了,等她来给他一个交代的。

司朝拿着自己征战万年的神剑——杀伐。

和她的人一样,杀伐无数,着一身白衣,朝南天门杀来。

那怒火与悲伤仿若实质,随着冲天的灵气,惊散两军。

司朝将杀伐停在提殷胸前,缓缓开口,那声音又哑又恨,

「本尊交代过,莫要乱用佛舍利吧。」提殷面色平静,只是那深深的眸色,透露出了他紊乱不已的心绪,

「司朝要取我性命吗?」他没有任何辩解,他只想知道司朝会不会为了旁人杀他。

司朝冷笑一声,却终是闭上了眼,她与提殷,情谊不在交情在,杀伐在他青丝处停下,斩去他一缕青丝,

「断发如断情,提殷,自此以后,你我便恩断义绝吧。」说罢便收回杀伐,飞速朝天尽头遗天碑的方向掠去。

提殷勉励撑着身子,吐出一口鲜血,血色染尽白袍,他终于失了平静和神色。

恩断义绝?他闭上眸子,两行清泪流出。

人站在满地血泊里,明明睁着眼笑着,却生死不知。

火神卫省刚刚在战神的威压下,根本无法接近,现在才连忙把看上去极为不对劲的提殷带走。

而魔尊钦点的魔后出现,刺伤帝君,魔界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便在赤霄魔君的指挥下暂退洛水之南。

火神、水神甚至天君,都不断地为刚回殿就昏死过去的提殷输入灵力,可这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秦时趴在旁边哭,

「帝君,这六界还需要你呢,即使战神不需要你,众生还需要你。」这话说得似乎有些作用,火神的灵力被提殷吸收了,三人大喜,又叫来司药真君救治,忙忙碌碌四十九天,提殷终于悠悠转醒,勉强笑了笑,

「连日来,多谢诸位了,本尊没事了,大家休息吧,让本尊静一静。」众人也晓得如今提殷想一个人待一待,也便离开。

提殷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神思飘远,脑海里都是当初桃林里司朝笑着同意去历劫的模样。

数万年了,他同司朝一直都是相敬如宾,高山流水,未曾越界。

但司朝去下界历劫,他便着手想着准备他们的婚礼,他要求娶司朝,他要与她厮守永生。

哪晓得,这一历劫,竟把人弄丢了,委实可悲。

不由地笑出声,声声凄苦无奈,却没有不甘。

拂暮那人,纵然万般不好,可他心上只有司朝。

阖上眸子,妄图休息,全总是魇着,被什么魇着?自然是那日恩断义绝的杀伐。

提殷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大殿,一声一声地咳嗽,此夜漫漫,有多漫漫?大约是,永生吧。

22.遗天碑下,司朝一袭白衣站在那。

抿了抿唇,以磅礴的灵力裹挟着自己,开始慢慢地推动遗天碑。

这番震动,六界无数人都来探看,但凡能说得上话的都在劝这尊大杀神,

「战神战神,使不得啊,且不说您得花多少年才能挪开,把下面镇压的东西放出来该如何是好啊。」司朝很平静地告诉来人,

「便是千年万年,本尊也要把他带出来。

至于被放出来的东西,本尊在灵力里加了冰印,等救活他,本尊会一个一个抓回来。

不要拦本尊。」司朝话说得很平静,但是没人再敢反驳,她话语里全是不容置喙的威仪。

这一推就是两千年。

被她放出来的东西倒是不多,毕竟有她灵力压着,敢放肆的没几个,放肆的她如今也管不着。

司朝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微微一笑,探入遗天碑底,磅礴的灵力灌入,终于找到了那人,带了出来,左手生疼,提不起一丝力道,是啊,遗天碑,是那么好进的吗?不过用左手换自己的性命,还是很值的,毕竟没了拂暮,她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司朝抱出拂暮,重新封印遗天碑,自此,遗天碑向天际之西移了半丈,此事惊叹六界,沧梧战神,当真有毁天灭地之能。

司朝带着拂暮,直接去了上清天。

拂暮体内被邪气入侵,又镇压于遗天碑两千年,六界之内,肯定没人救得了他,她该去凤凰一族帮他问问。

上清天——千凤域。

司朝抱着拂暮跪在凤凰一族的族长前,也是一只赤金不死鸟的拂私面前,

「求拂私族长救救拂暮。」司朝第一次跪人,却跪得诚恳。

拂私懒洋洋地倚在椅子里,笑眯眯道:

「弟妹快起来吧,我这弟弟叛逆,当年就不肯留在上清天,非要出去玩耍,竟然废物地把命玩丢了,还要弟妹来救?」司朝仍是跪着,有些哽咽,

「此事怪我。」拂私突然面色一变,十分狠戾,跟拂暮倒是如出一辙,

「战神也知道是因为你?!不死鸟怎么会死?我弟弟根本就不想活,我怎么救?」司朝怔在原地,喃喃道:

「他……他不想活?」拂私冷哼一声并未搭理她。

司朝一直跪着,也不起。

良久,拂私哑声开口,

「拂暮神魂应该在外界游荡,没有意识,没有记忆,没有归意,你拿着这个凤翎去寻他,把他哄回来,我自能救他。」说着拂私拿出一枚凤翎交给了司朝。

司朝恢复了神志,接过凤翎,笑了,笑得夺走天地颜色,

「多谢兄长。」拂私听到后冷哼,也未曾反驳。

他们凤凰一族痴情,认定了谁便是谁,他再不满意司朝,拂暮也迟早会原谅她,为难她并没有什么意义。

拂私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弟弟,把他弄进凤宫帝炎殿,让不死鸟的帝炎为拂暮烧去遗天碑下的封印纹路。

司朝递过最后一颗佛舍利,拂私接过,喂道拂暮嘴里,嘲讽道:

「战神心思真的多。」司朝生生受着没有说话。

拂私瞟了她一眼,

「拂暮我会照看着,你用凤翎寻他吧,记得,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回来。」司朝镇重点头,转身离去。

司朝终于在三千大千世界的一处找到了拂暮,末日王朝靖朝的最后一个皇子,如今以景国公世子身份活着,筹谋着复国。

司朝看了想笑,这人,在哪儿都野心勃勃。

她远远看着那张脸,思念至极。

司朝借神力之便,成了如今奉朝的国师,一个漂亮得不可接近,但是神力无边的女国师。

女国师要收弟子,所有世家大族的子弟都必须来,也踊跃前来。

拂暮自然也没有缺席,司朝也自然收了他,不过即使不存私心,也该收了他。

是以拂暮便成了国师唯一的弟子。

司朝在上面装神弄鬼,看这人对自己尊敬至极,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

只能学一学拂暮当年的手段了,咳咳。

是夜,拂暮红着眼在司朝身上起伏,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国师其实是想寻个弟子,行周公之礼?」司朝被他顶弄得极其舒服,眯着眼睛哼哼,

「嗯,嗯,对。」拂暮冷笑,身下动作更狠,说话间却带着哄骗,

「暮若是伺候好国师,国师有什么奖励吗?」司朝被这枕边风吹得不知所谓,搂着拂暮的脖子娇声道: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听你的。」拂暮闻言低低地笑。

此夜不眠。

清晨,司朝还在睡,拂暮撑着头看她,这人,他明明未曾见过,却看见她就喜欢得要命,又怨恨得要命,不晓得怎么了。

他又不是傻子,给他下药,他还能不知道?想着便吻了吻她的侧脸,笑得有些餍足。

司朝感觉到身边的人醒来,一把搂着他的脖子,有些懒懒的,

「乖,再睡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这人说得迷迷糊糊,却把拂暮听得心里软软的。

司朝帮拂暮筹谋,给老皇帝喂药,蛊惑君心,杀戮皇子,架空奉朝,成了祸国妖师。

不过拂暮却是要大业在成。

这日拂暮伏在司朝身上,看着这人动情不已的脸,心里特别满足,

「为什么对暮那么好?」司朝闻言特别认真地看着他,

「我说我爱你,你信吗?」拂暮原想笑,看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声音就哑了,直接吻住那人的唇,

「信。」后来靖朝复国,拂暮耳尖红红地看着司朝,

「国师能不能做暮的皇后?」司朝笑着喝了口水,特别爽快地答应了,还亲了他一口,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拂暮想也不想搂着她说:

「都答应你。」司朝笑着咬了他一口,

「你还没听呢就答应?等你百年之后,要和我一起走。」拂暮当然愿意,把人压上床榻就说好。

这人间时光倒是惬意至极,还有了个小太子,拂烬。

可惜拂暮还没等拂烬过了六岁生辰,就病逝了。

司朝随手安排了靖朝事务,也就带拂暮回了上清天,还把拂烬带了回去。

拂私看到小侄子笑道:

「战神真不愧是战神,干什么都惹人钦佩。」司朝难得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把拂暮神魂引出,交给拂私。

司朝在外头候了三天三夜,还顺带把拂烬哄回凤宫拂暮的寝殿睡觉。

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那人终于出来了,看到司朝,眉目冷淡,

「战神来此干什么?」司朝笑着看他,

「当然是等你回魔界娶我呀。」拂暮愣了愣,没有说话。

心头倒是一阵荡漾,又一阵刺痛。

司朝知道他记不得人界的事,也不想拿人界的事逼他原谅自己,无论怎么辩解,她终归欠了拂暮很多情谊。

却在二人都尴尬之际,拂烬跑过来,一把搂住司朝的腿,

「娘亲,我睡不着。」司朝抱起拂烬就哄。

却突然看到拂暮惨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眸,还没来得及解释,拂暮就一个闪身拎开拂烬丢在一边,把司朝压在椅子内,捏着她下巴,又恨又妒地问道:

「你和他孩子都有了?你怎么敢?」司朝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孩子是你的!真的,在人界,我们已经成婚了。」果然,话音刚落,被扔在一边的拂烬就奶声奶气道:

「父亲,你为什么和我抢娘亲,还欺负她。」拂暮有些呆愣。

司朝都忘了有孩子这一茬了,毕竟孩子待在身边才放心,可必然会被拂暮看到,便伸手用灵力唤醒了拂暮人间的记忆。

良久,拂暮低头吻她,哑声道:

「姐姐,暮好难过,又好庆幸。」司朝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深深地回应他。

至于拂烬,人小鬼大,用手遮着眼睛从指缝里看,被拂暮一道灵力送了出去,屁股着地,不重也不轻。

想喊又不敢,可怜的孩子。


【番外一】

司朝找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拂暮已经和当初她在玄天宗看到的一般大了。

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世不出其二的翩翩少年郎。

司朝捏了个诀,还特点搞了点飘飘仙气,出现在奉朝老皇帝的寝宫,把这老皇帝吓得说不出话来,

「本尊是九重天上的司业仙君,奉朝功德无量,本尊奉天君之命下界助奉朝绵延万世,助陛下得道高升。」老皇帝听了两眼发亮,连连道谢,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将司朝封为国师,在宫内特设国师府。

却说司朝当国师还是相当敬业,帮老皇帝祈雨、算灾,深受老皇帝信任,当然也深受百姓信任。

司朝这日表明要招收一名弟子,为了能在自己完成任务回到九重天后,有后人一直守护奉朝,老皇帝听了大喜,世家大族也是大喜,来的那些世家公子哥,比皇帝、皇子选秀来的世家小姐还多。

司朝一袭白衣坐在上面,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的人脸红心跳,却又不敢亵渎。

唯独拂暮直勾勾地看着这人,觉得熟悉异常,心里又爱又痛,甚至忍不住脸色发白。

想走,又不想她收了别人。

司朝假模假样地让来参选的公子哥先比一波文韬武略,剔除一大帮人,又让他们画了一个诡异至极,其实没什么用,就是图神秘的符咒,又筛了一群,最后剩下几个,司朝表示要听从天意,一道灵力挥入空中,果不其然就落在了拂暮身上。

拂暮眸色深深地看了一眼上面那人,就成了她的……徒弟。

却说司朝收了拂暮,自然是什么也没教。

司朝刚刚沐浴完,着一身半露不露的轻纱,把拂暮喊来,

「拂暮来帮为师捏捏肩。」声音有些娇,其实本就是蓄意勾引。

拂暮看着床上千娇百媚的那人,笑了笑,意味不明。

坐上床榻,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就力道恰好地给这人揉捏起来,惹得司朝舒服地低吟。

拂暮看着面色如常,唯独眸色一片深沉。

良久,司朝起了身子说好了,轻纱半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片雪白。

司朝直勾勾地看着拂暮,眼神像带了钩子,谁知这人却低头恭敬道:

「那师父好生休息,暮先行告退。」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留给司朝一个修长的背影。

气得司朝面色有些黑,她暗示得不够明显吗?拂暮这边回了自己的寝殿,面色不明地躺在床榻上,修长如玉的手正在做些无法明说的事情,眼尾通红,低喘声更是勾人。

饶是他再怎么肖想,也信奉事出反常必有妖,好端端的,那么灵的国师,勾引他一个

「无权无势」的世子作甚?谁晓得,司朝不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她只知道火候不够,得变本加厉。

这人沐浴,竟然把拂暮叫了去,其实也只是和当初拂暮学的罢了,算不得什么。

司朝眼眸染了水,浸在满是花瓣的池子里,

「徒儿帮师父沐浴可好?」拂暮忍着下腹的火气,哑声道:

「师父,这不太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司朝挑眉,

「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乱想什么,快些过来?」拂暮勾唇一笑,意味不明,沉声应是。

那修长如玉的手,便拿着皂豆在司朝白玉似的身体上游移,引得司朝战栗连连。

司朝有些意乱情迷地勾过拂暮的脖子,谁晓得拂暮竟然笑意盈盈地问了一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这是在做什么?」司朝的欲望犹如被一盆冷水浇灭,又羞又恼,脸色有些狠厉地冲他道:

「出去。」拂暮面色不改,笑着应是,便转身出了门。

留下司朝一个人泡在池子里,有些发蒙,谁规定再来一次,这人就该喜欢自己的?心下一时有些酸。

却不晓得拂暮夜夜叫的就是她的名字。

司朝这几日对拂暮很是冷淡,一是在想勾引不成该如何是好,二是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

再者,用爱感化拂暮,肯定是痴人说梦机会渺茫。

可拂暮却因此连日的不开心,面色有些阴沉。

这人在他这没得下手,要去哪处寻欢作乐?一时间国师府气氛有些诡异。

这司朝寻不得章法,却被奉朝太子凤阑请走,太子风流,司朝也正想问问太子如何将美人拿下,就去了东宫。

凤阑请她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是在东宫喝喝酒,亲近亲近感情,司朝就借机问了一句,

「太子有喜欢的美人,又得不到,该如何是好?」凤阑勾人的凤眼在司朝身上流连了一下,笑道,

「若是孤有能力留住她,自然是霸王硬上弓。」司朝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冷声让他不要生不该有的心思,便拂袖而去,不过她心里倒是十分采纳这个建议。

却是拂暮知道司朝去了东宫喝酒,还这样久,心里已经气恨不已,坐在寝殿里冷笑,吩咐一旁的暗卫,

「若是天色将晚,国师还未回来,就把她打晕了给我送过来,顺便废了凤阑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暗卫听了应是,却背后渗出一身冷汗。

世子爷什么时候这么明明白白地生气过,他从来没看过世子爷动怒,顶多笑一笑说一句

「杀了吧」。

只是对象是国师,委实有点不好搞。

但他哪敢说不行啊。

却在天色将晚、红霞漫天的时候,司朝推开了拂暮的门,手上拖了一盘茶。

司朝笑得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徒儿,这是为师新弄出来的茶,能延年益寿,你快尝尝。」拂暮看着被司朝放下的茶水,眸光意味不明,低低地说了一声

「是吗」。

就在司朝以为他看出来,尴尬不已的时候,拂暮却伸出如玉的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看得司朝笑意更深。

果不其然,没一会这人就面色通红,司朝佯装关心地搂着他,焦急地问道:

「徒儿怎么了?」拂暮的唇开始在司朝脖颈处游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司朝身上,惹得她一阵痒,一阵软,这人声音又哑又沉,勾人得要命,

「暮不知道,暮很难受。」说着那手已经将司朝的衣衫解开,伸进去点火,薄唇也吻上了司朝。

拂暮将人压在床榻上,眼尾微红,动作凶狠。

司朝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开始哭着求饶,拂暮却在听到她的哭声后,心里泛起些许诡异的满足,半骗半哄地压着身下的美人儿又来了一遭,终于在这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问出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国师其实是想寻个弟子,行周公之礼?」谁晓得这人连连应是,听得他冷笑出声,心里又酸又痛,面上一片冷意,那么她的弟子是谁都可以,是吗?拂暮想着身下动作更狠,半带哄骗地问道:

「暮若是伺候好国师,国师有什么奖励吗?」果然听到这人娇声说要什么都给,呵,骗人的东西。

拂暮低低地笑,轻声说了一句,「暮不要别的,就要国师」。

不过这人早已神志不清,什么都没听见。

却说这事有一就有二,拂暮食髓知味,总是很自觉地伺候司朝沐浴,然后伺候到床榻之间,渐渐地,就不再去自己的寝殿了。

拂暮觉得自己少有的这般快活,是以眉眼都极尽温柔。

一日事后,司朝懒洋洋地赖在拂暮怀里,

「徒儿,叫我一声姐姐听听?」拂暮半带困惑地看她,却还是叫了一声姐姐,十分勾人。

司朝眼睛里闪过一些什么,被拂暮飞快地捕捉到,她在怀念谁?拂暮心里有些刺痛和恐慌,便半带勾引地问道:

「除了暮,还有人叫国师姐姐吗?」司朝亲了他一口,笑道:

「想什么呢,只有你。」拂暮心里的不平瞬间被慰藉下来。

这人却搂着他的腰,有些温热,

「我知道你要复国,我帮你好不好?」拂暮一僵,心里有点发酸,就是那种开心的发酸,他摸了摸司朝的头,

「不用,师父就当好自己的国师就行。」司朝却勾着他吻,

「不行,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拂暮将这人压下说

「好」,万千情绪,都在眼中。

只是他不爱叫她姐姐,他不想看到她那个怀念的眼神,即使似乎真的没有旁人。


【番外二】

司朝陪拂暮回了魔界,才发现魔界还是当初她离开时的那一片大红,一时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拂暮看到司朝略白的脸色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轻轻一挥,满殿红绸便尽数消失,司朝有些惊疑地看着拂暮,

「你这是做什么?」拂暮挑了挑眉看着司朝,

「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还怕暮不娶你吗?」司朝冷哼一声搡了他一下,孩子都有了,还挺会说梦话的。

拂暮见美人生气,轻轻搂着她的腰小声哄道:

「这些红绸都放了多少年了?太久了,暮娶姐姐,自然一切都要换新。」司朝心里软了软,没说话,终归是不知道说什么。

司朝拂暮大婚,六界有些名号的人都来观礼了,毕竟这可算是天界魔界的联姻。

卫省陪着提殷站在暗处隐着身子,看着身侧这人第一次未着白衣,却偏偏脸色比从前的衣袍还白,

「帝君何故来此。」提殷袖中的手紧了紧,声音很低,差点散在风中,却还是被卫省听了去,

「总归要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总归要为她送一份礼。」卫省听了没再说话,却心里酸得要命,他们帝君又比召命魔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差在哪了,明明好上千倍,战神属实历劫把眼睛历瞎了。

远远看着台上行礼的二人,拂暮的腰身弯得极低,低进尘埃里,卫省的眸子闪了闪,没了那些乱起八糟的想法。

没什么人敢强行给拂暮灌酒,这人意思意思喝了一些,就入了寝殿,只见司朝难得不是懒洋洋的模样,端端正正地坐着,

「姐姐久等了。」说着拂暮就走近,勾开司朝头上垂下的金色冕旒。

司朝抬着眼睛看着他笑,

「是弟弟久等了。」拂暮俯身吻她轻哼,

「的确。」司朝和拂暮虽然刚刚新婚,但由于当初司朝放出的大妖之一织梦正在鬼界肆虐,吞食恶鬼生前梦魇,导致忘川回流,鬼界一片惨淡,是以二人次日便来到了鬼界。

鬼节此刻的确一片废墟火海,司朝和拂暮对视一眼落在了地上,司朝正巧一脚踩碎一颗骷髅头,拂暮一把扶住,

「姐姐小心。」司朝踢开碎裂的骨头,皱了皱眉,

「若是凡常妖怪,直接打杀就好,但是织梦,没有真身,小心被它拖入幻境。」拂暮笑了笑,

「晚了,姐姐。」司朝意识到这满地骷髅都是织梦的阵,刚想召出杀伐,眼前场景就极速变幻,但是司朝没想到,自己的识海里竟然什么也没有,只是掉落一片黑暗而已,那么她只能等,或者闯入拂暮的幻境,救他出来。

是以司朝就地打坐,开始捏决打算强行进入拂暮幻境,为他击碎梦魇。

却说拂暮掉落的幻境,竟然是远古洪荒时期。

拂暮刚刚经历一场厮杀,负了些伤,喘着气进了一处石洞休息,就见司朝拎着一条紫金色的小龙进来。

这人看见他,顺手扔了一瓶伤药给他,拂暮不知怎么心尖颤了颤,低着声道:

「谢谢姐姐。」司朝挑眉看着脸色极白的拂暮,一下子看出了他的真身,挑眉笑道:

「哪来的小鸡,怎么还乱认亲戚?」拂暮怎么也是洪荒时期远近闻名的大杀神,还是第一次被人调侃,特别是被自己看见第一眼就心悸的女子调侃,难得的红了耳朵,没有说话。

其实彼时拂暮刚刚出世没多久,还是十分年轻稚嫩,性子也没经过年岁历练变得古怪。

司朝见拂暮没了反应,就慢悠悠地给自己拎回来的小龙塞果子吃,枕着小龙睡了一夜, 次日醒来,看了一眼还在睡的拂暮,扔了几颗果子在他脚边,就拎着小龙走了。

拂暮醒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山洞时,心里莫名酸酸的,明明不认识她,略有些失神地捡起脚边的果子,收进了衣服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熬过了洪荒时期,没有再见到过那位姐姐,拂暮也没去上清天,反倒是跑去魔界当头头了,最后自然是一统六界失败,转入轮回,来了人界,被那位不知多少年没见过的姐姐所救,自然而然跟去了玄天宗。

不是,不是那个姐姐,又是那个姐姐。

他是赤金不死鸟,不会看错,可直觉偏偏告诉他,不是,到底该相信直觉,还是要相信本能?在姐姐表现出对那条龙极大的好感之后,在他自己克制不住嫉妒,将人哄进床榻之后,他可以确定,她不是姐姐。

好的,既然不是,那就应该去死,让姐姐回来,不是吗?只是拂暮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被姐姐当日拎着的那条小龙所杀,体内邪气乱窜,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利剑朝他刺来,拂暮避无可避。

突然一人,破空而来,天际被撕出一个口子,那人带着满身金光,提着一把重剑,挡在他身前,他看不清那个为他而战的人是谁,但他知道,那个人是姐姐啊。

真好呢,姐姐回来了。

拂暮看着金色人影与那条龙厮杀,明明应该是一面倒的趋势,偏偏姐姐的灵力似乎被抑制住,而她的左手,也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是坏了?拂暮费力上前搂住姐姐的腰肢,传了灵力给她,这人雷霆一击打出,那条龙倒地,天空碎裂,拂暮、司朝从幻境中掉出。

织梦在幻境中已经被司朝、拂暮二人所杀,忘川水还是顺流,司朝微微抬手,满地骷髅又被送入忘川。

拂暮搂着司朝,低垂着漂亮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

「姐姐的手怎么了?」司朝的左手微微动了动,

「没什么事,就是不大能用力而已,不用担心。」拂暮牵起她纤细修长的左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是为了暮吗?」明明是个疑问句,却偏偏说得如此肯定,但纵然如此,司朝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哽咽和心疼。

司朝靠近他,看着他有些红又有些湿润的眼睛笑,

「是为了我们。」拂暮俯身吻住面前美人的红唇,

「好,是为了我们。」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