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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和平桥。

我们几个刚出校园的毛头小子,一色的警蓝衣裤,洁白纯净的青岛双星球鞋。正眉飞色舞地谈着刚才挨揍的那个倒霉蛋。

“妈的,那小子该揍是必然的!要看前天在农场场部的那个嚣张气焰,真像没人治得了似的!”L君愤愤地说。

“在XX农场那个蛋丸之地,横行无忌情有可原,换个地点看看,谁都是他的祖师爷!”G君得意忘形的说。

“现在的我们,不是依然在农场的地盘上吗?谅他也是没有更好的辙!”Z君讪讪地笑道。

“怕什么!他有几个胆子,敢兴师动众?首先,而且肯定,他们断不了去县城的路!如果他们敢玩,我们是程咬金,专业截道的。他们能不去县城?去了,见一次打一次!”B君恶狠狠地说道。

“可惜啊,可惜!刚才没有顺势摘下他的自行车铃铛?那可是崭新的‘上海牌’呀!”爱贪小便宜的E君后悔不迭!

然后,我们一起附和着惋惜。

其实,我们都不坏。只是想宣泄一下过盛的荷尔蒙和精力。打群架斗欧泡女孩。全为博得一时之乐,没有谁乐意去做名符其实的鸡鸣狗盗。

也活该那个小子被揍。盛夏时节,L君去农场卖冰棍,这小子仗着人多势众,屡屡白吃白拿,还威胁说:农场这块地盘,他说了算!L君回家说了这个情况,我们几个铁哥们,肺都气炸了。纷纷发誓,山不转水转,撞到我们手下,决不轻饶!

我们村,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扼守农场去县城的必经之路。

正当我们得意忘形,手舞足蹈之际,过来一个漂亮妹子。

“嗨嗨,前面过来个妞?”G君眉飞色舞地提醒。

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北望去。

一个女孩,穿着粉红色上衣,米色长裤,正旋风一般地向我们靠近。

“叫下来聊聊?”G君那双好色的小眼分外明亮。

都是守不住寂寞出来凑热闹的,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一朵花……”y君的沙哑喉咙率先噪出声来。我们憋不住的想笑,任什么好听的歌,让y君一唱,都会是另一个调调。

但是我们几个人,依然不约而同地横在黄沙铺就的马路上。

“小妞,你的轮胎瘪了!”Z君先入为主地打着诳语。

那个女孩虽然不相信,但还是不得不从自行车上下来。忍不住向“金狮牌”女色单车的后轱辘瞟了一眼。当然,我们几个人把这条马路挡得死死的,下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美妞,几岁了?”L君没话找话地搭讪着。

“你们想怎么样?”粉红少女表面装得挺平静的道。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即然有缘,下来玩玩呗!”G君的语调有点恬不知耻。

这时,S君才认真打量被我们拦下的粉红女郎的模样:俊俏挺拔,白净的瓜子脸,一双水汪汪心大眼睛,扑闪扑们的长睫毛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那黑色深潭似的眸子,天真,无邪。流畅的鼻梁,有几分英武气。整个面部表情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看样子,顶多十七岁。

为着那一丝惶恐,为着那一丝丝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S君顿起了怜悯之心。感觉好像,她就是圣母玛利亚降世,观世音菩萨临凡!

从大家的脸色,S君也看出,她,不是我们想要的类型,心中都有感到没趣的想法。又因为她太漂亮了,我们又舍不得这么轻易地让她走。

粉红衣服的女孩,看到我们面面相觑,心里多少有些发毛,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让她走吧!”S君率先让出一条空隙,闪在潞边。

她愣了一下,匆匆推车闯过人墙,回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呕!呕!S君看上刚才那个小妞了噢!”他们反应过来时,粉红衣服的女孩,一团红云似的飘远。

S君脸上一红,非常不好意思。因为S君的临时掉链子,破坏了事先约定的统一战线。G君对S君尤其不服!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起光屁股摸泥鳅长大的发小,大家不会有太深的成见。只一会儿,气氛就缓过来。相互由衷地夸赞粉红女孩的清纯和靓丽。

实在没了开始的兴致,y君建议去买葡萄吃。

前面不远,是农场的葡萄园。我们骑上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向葡萄园飞奔而去。

西天边的夕阳,如血地挂在白杨树的梢头。葡萄园里冷冷清清,好像所有的园主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了一般。

“天太晚了,看样子今晚的葡萄也吃不成了。”G君沮丧地说。

“再往里找找吧,或许还有人没走呢?”S君有点不舍地建议道。

也许是冤家路窄,也许是有缘千里。往里刚走一会儿,一眼便看见刚才的那个粉红女孩,正和她的母亲(我们估计一定是她的母亲)一人挎着一篮子葡萄从园里往外走。

面对粉红衣服的女孩,我们都有点尴尬了。不约而同地想:今晚的葡萄看样子是买不成了!但是看着一嘟噜一嘟噜的晶莹剔透的葡萄,又都有几分不舍,况且口中开始泛着酸水。

“你好,阿姨,葡萄卖不?”y君恬着脸问道。

“不卖!”粉红女孩看到我们几个人,毫不犹豫地回绝。

“明天吧,我们摘的这两篮子,是和朋友订好的。”女孩的母亲委婉地说。

“阿姨,我们几个要买四十斤,您看你家的葡萄这么好,我们太想吃了!”y君一边说一边盯着粉红女孩看。

“妈,不卖,这个小青年太坏了!”女孩对母说。

“哟!你不也是小青年吗!”G君搭讪道。

“我当然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学生,你们是社会青年,二溜子!”女孩嘴上一点也不饶人。

“卖点吧,我们真的很想吃!”S君近乎哀求道。

粉红衣服的女孩,看是刚才给她解围的S君,犹豫了一下说:“好吧,看你们怪可怜的!”

女孩的母亲本来就想卖,看女儿松口,自然不再坚持。过称,两篮子还差八斤,正好S君没摊着。

“命苦!”S君叹了口气。

“我再去剪一些,你稍等一下!”粉红女孩笑着安慰S君。

“我们帮你一块剪吧!”G君无事献殷勤道。

“不要你们去,毛手毛脚的!差你的,你来吧!”粉红女孩一指S君说。

S君顺从地从地上提着篮子和粉红女孩回向她家的葡萄地走去。他们几个比吃了酸葡萄还酸,相互挤眉弄眼地看着S君和粉红女孩向东走去。

回家的路上,大家都很开心。最开心的还是S君,因为他的葡萄最好,籽粒匀称,排列紧密像玉米棒子一般结实Q弹,而且成熟度要好!

“S君,你真是艳福不浅,那小妞八成看上你了!”G君酸酸地说。

“你错了,这叫善有善报,马上回报!”S君志得意满地说。

从此后,每天晚上买葡萄成了我们几个的固定节目,而且,只去粉红女孩家买。一来二去,我们就相互熟络起来,相互之间也没有了开始的敌意。可以一起东扯葫芦西拉瓢地闲聊着各自的见闻。当然,我们几个买葡萄只是幌子,只为了每天看一眼粉红衣服的女孩。尽管我们这样称呼,其实她也经常变换衣服,一会连衣裙,一会绿衬衫。但我们习惯了粉红女孩的称呼。

直到有一天,我们不再满足粉红女孩的代号,更想知道她的芳名,但是每个人都不好意思开口去问。

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们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莫名其妙地想知道而已。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

“记得,有一次她妈叫她么“蓉”的!”B君首先猜测。

“这谁不知道啊,大家都听到了!”G君反驳道。

“我听着叫“向荣”来着!”y君似乎很肯定地说。

“不对,应该是‘香蓉’!”L君纠正道。

“大概是‘红荣’吧!”G君说。大家都笑得前俯后仰的。G君的前女友叫‘红丽’,我们笑他旧情难忘!

“哎哎,大家别吵了,我们该叫他白玫瑰!你看她家的玫瑰香葡萄多好吃,你看她长得多白净水灵!”Z君说。

“这个名字有创意!”我们一同附和着!从此我们约定就叫她白玫瑰。而且每次一见到她就喊白玫瑰。她也不介意我们给她起的绰号。总是兴高采烈地为我们剪葡萄称葡萄。因为有了她,她家的葡萄比谁家的卖得都好,因为我们几个成了固定的客户。

终于有一天晚上,S君知道了她的芳名:任佳蓉!这对于S君来说,无疑是值得骄傲和炫耀的资本。

“你们说,白玫瑰究竟叫什么名字?”S君不无炫耀地旧事重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当然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芳名!

“佳蓉,任佳蓉!”S君故意一字一顿地说。至于怎么知道她的芳名,S君视为特等机密,任谁问,他都不说。

第二天傍晚,风清气爽。

我们几个都特意打扮一番,不再是清一色的警蓝衣裤白球鞋,而是花样翻新,有人穿白衬衫牛仔裤,有人穿海军衫国防绿的裤子,G君还很时髦地穿上了相亲时的皮鞋。意气风发的我们,不再蓝与绿主宰着的青春,而靓丽多彩模样!

一进入葡萄园,我们依然老远就喊:白玫瑰!白玫瑰!

但任我们怎么喊,我们期待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一直到她家的园里,我们一边称葡萄一边打听白玫瑰的情况。她的母亲说:“佳蓉从今往后不过来了,快开学了,她要复习一下功课,开学就到县城读高中。”

我们几个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依然买了好多葡萄,心里像收园的葡萄一样,压不住的酸!

回家时,大家默不出声,有气无力地踩着自行车。秋风阵阵掠过面庞,有丝凉气。

“为什么你就随着那秋风,没有说再见说珍重,没有留下姓和名?”y君用沙哑的喉咙唱起了费翔的歌《恼人的秋风》。我们都有些伤感,也随着y君一起吼起来:

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

它把你的人我的情吹得一逝无影踪

风呀风呀请你给我一个说明

是否她也珍惜怀念这一段情

风呀风呀不要去得那样匆匆

请你为我去问一问她的芳名

…… ……

偶尔有行人经过,他们也会回首留意地回望一眼,因为我们在用心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