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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是蜚声世界的文学大家,他一生共写了50多部诗集,被称为“诗圣”,此外还创作了12部中长篇小说,100多篇短篇小说,20多部剧本及大量文学、哲学、政治论著,并留下了1500多幅画,谱写了难以统计的众多歌曲,1913年凭借《吉檀迦利》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在泰戈尔的回忆录里,他记录了与自己密切相关的种种人和事,但就是不提婚姻,也不写妻子。他一生只娶过一位妻子,但这位妻子从来就没有占据过他的心灵,因为泰戈尔已将最浓烈的激情在青春热血时燃烧殆尽,尽管那是一段难以示人、最终血色苍茫的不伦绝恋.…

泰戈尔第一次见到卡丹巴丽·黛薇,是在8岁那年。从那时候起泰戈尔就开始写诗,第一个欣赏他作品的人就是黛薇。黛薇是泰戈尔的五哥乔蒂的妻子,比泰戈尔大两岁。印度当时盛行童婚,女孩子在成年之前不结婚,那将是父母的耻辱,出嫁时还要赔上价值不菲的嫁妆。黛薇早早地嫁给了乔蒂,一位富有激情的音乐家、诗人、剧作家和艺术家。黛薇比乔蒂小了十多岁,却与泰戈尔的年纪相仿,因此他们俩更玩得来。

黛微嫁过来后,和泰戈尔经常在屋顶的凉台上做游戏。有一天,泰戈尔对着天空随口读了两句自己写的诗:“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已经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黛薇听后很吃惊,随即投来惊叹的目光,“没想到你还会做诗。”原来,黛薇也喜欢文学,她与泰戈尔很容易找到了共同语言,在玩游戏的同时,俩人经常探讨写作。

1875年,泰戈尔的母亲因病去世。不知不觉中,黛薇也长大了,16岁正是含苞欲放的年纪。她对泰戈尔更加照顾,为他做好吃的,为他缝补衣服,还给他买书籍。在黛薇的悉心关照下,泰戈尔的身体和精神健康地成长。在这个少年的心中,黛薇成了不可替代的人。

黛薇开始出现在泰戈尔的梦中,他把她当成了母亲、姐姐、情人和女神的合体,他确定这就是他将来要找的理想伴侣。只可惜,这个女人是哥哥的妻子,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泰戈尔既对黛薇尊重,又害怕对她的情愫会抑制不住地疯长,于是,借写诗来发泄自己的情感:“你不知道你有多美丽,你像花一样盲目。”这首他早期的作品《野花》,就是写给黛薇的。

其实早在俩人平时的交流中,黛薇就明白了泰戈尔的心意,每次他当着她的面读出那些含蓄却蕴含热情的诗句时,她只能佯装不懂,黛薇不敢再和泰戈尔走得太近,她的刻意回避,却像一把助燃剂,使泰戈尔的情感燃烧起来。

有天晚饭后,黛薇在走廊上碰到了泰戈尔,她想调头走开,那少年却已经拦在她的面前。泰戈尔一把拉住黛薇的手:“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他的举动把黛薇吓坏了,恰巧看到乔蒂远远地走来,她慌乱地叫了一声。乔蒂朝他们招了招手。泰戈尔难堪地走掉了。

第二天,乔蒂将泰戈尔叫到了房间,和他进行了一次认真的长谈。泰戈尔以为哥哥知道了他的心思,他还没做好应答的准备。没想到,乔蒂是让他出国留学,因为泰戈尔有很好的写作天赋,应该出去见见世面。后来,他听说是黛薇向乔蒂提出了这个建议。

在泰戈尔看来,黛薇是为了逃避感情。虽然他是那么不情愿离开黛微,离开家乡,但还是听从了父兄们的安排。离家那天,远去的家乡和黛薇的身影,在泰戈尔的眼中,幻化成一团雾样的东西,湿湿地晃动着,他在心间为远去的爱人吟出一首新诗,这便是那首传世情诗《飞鸟与鱼》: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爱如夜雨,热切地搅扰着不安的梦魂,泰戈尔以为这爱的火焰会随着俩人的远离而渐渐熄灭,他甚至试着让自己爱上英国房东的女儿,然而这样的恋情,美丽却易逝,不会像对黛薇的情感那样持久。两年之后,回国的泰戈尔在见到黛薇的那一瞬间,马上验证了这种感觉。

当泰戈尔再次看到黛薇时,她已经是个21岁的成熟女性。他还会怦然心动,甚至感情更加强烈。黛薇也明显感到一股气流冲击着她。他们的心中各自有着难以言说的思念。

这天下午,黛薇在房后的花园散步。不知何时,泰戈尔悄然走到她的身后,随口作了一首咏景的诗,黛薇就算不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她称赞道:“写得漂亮极了,比过去更好,像你的人一样,也比过去更帅。”泰戈尔的心荡漾了,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黛薇的手,对她吐露出这两年的相思之情。这一次,黛薇居然没有回避,两年的牵挂淹没了她的理智。

在爱情的驱使下,泰戈尔写下了一首首情诗。“她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这些炽热的诗句,让黛薇深陷其中。他们悄悄地幽会。虽然他们知道这种不伦恋很不道德,如果被外人发现,很可能要被处死,可爱来得太汹涌,他们躲闪不掉。

泰戈尔的不管不顾,以及黛薇的心神恍惚,没能逃得过一个人的眼睛。那就是深爱着黛薇的乔蒂。弟弟对妻子的这份感情,乔蒂早就有所感知,所以他听从了黛薇的建议,说服父亲将泰戈尔送到了英国,但他没想到,两年的时间没有冷却这束情火,他必须阻止他们做出伤风败俗的事。

乔蒂因为经营的商业过于庞大而陷入困境,他向父亲推荐让泰戈尔来振兴家业。而此时的泰戈尔已对文学入迷,不仅出版了散文集《死亡的贸易》,还有多部小说问世,人们称他为“孟加拉文学的雪莱”。

他的父亲认为,泰戈尔之所以这样没定性,主要是还没有结婚。听说要给自己成亲,泰戈尔提出了强烈抗议,他内心爱着黛薇,怎么能去娶一个陌生的女人!

父亲勃然大怒,质问他原因。泰戈尔冲动地说他有爱的女人。那一刻黛薇的名字就在嘴边,乔蒂吼了一声,阻止了他。他不希望自己妻子的名字从弟弟的嘴中冒出来,那将是他的羞耻,也让全家族蒙羞。

为了让泰戈尔死心,乔蒂让妻子为他选择结婚对象。黛薇整个人恍惚了,她必须亲自为泰戈尔挑选终身伴侣,这是件多可笑的事情啊!可她不能拒绝,这是公公和丈夫的命令。尽管内心疼痛万分,黛薇还是为泰戈尔选到了帕兹达列妮。一个10岁的小新娘。帕兹达列妮长得不漂亮,只读过1年孟加拉语,几乎是个文盲,和泰戈尔一点也不般配。虽然泰尔戈的父亲不很满意,但由于在印度不同种姓之间不能通婚,选择的范围实在有限,只要能门当户对,其他条件都是次要的。

听说黛薇亲自帮自己选了妻子,泰戈尔像疯了一样,想要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他们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可是泰戈尔没有见到黛薇,乔蒂挡在了中间。乔蒂说,黛薇回了娘家,并且旁敲侧击地劝他要收心,不要做出令全家族丢脸的事情。泰戈尔从哥哥隐晦的话语中,听出乔蒂已经觉察到他对黛薇的感情了!这个保守的家族,就算闹个鱼死网破,也不可能让他和黛薇在一起。如果他还想天天看到黛薇的话,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和别人结婚。

1883年9月11日,泰戈尔在乔拉桑老家举行了婚礼。一个最富有浪漫主义气息的诗人,却举办了一场毫无浪漫色彩的婚事。而此时,在无人的角落里,黛薇在轻轻啜泣。

自从把泰戈尔推向其他女人的怀抱,黛薇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她努力在脸上营造出快乐的表情,还认真教泰戈尔的小妻子帕兹达列妮学习做家务,内心却五味杂陈。

有一次,黛薇正在教帕兹达列妮厨艺,泰戈尔走了进来。帕兹达列妮自知配不上丈夫,所以在泰戈尔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又言听计从。泰戈尔让帕兹达列妮回房间去,她就乖乖地走了。终于找到了与黛薇独处的机会,泰戈尔理解黛薇这样做的理由,可他爱的只有她。尽管黛薇的心绪难平,她还是冷着脸对他说,不要再动别的心思。

她从来都没有对他有过别的念头。泰戈尔的心陡然一凉,他没想到黛薇会说出这种话来。像是受到了污辱,至少他认为最纯真的感情被亵渎了,他恼羞成怒地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泰戈尔故意折磨起黛薇,在她面前对帕兹达列妮变得格外亲切,还教她写字读书。黛薇看在眼里,既欣慰又心酸,她在这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中苦苦挣扎。

有一天,帕兹达列妮兴高采烈地跑来找黛薇,激动地说,泰戈尔为她改了个新名字,叫穆里纳莉妮,因为他觉得之前的名字比较俗。看着帕兹达列妮脸上像开了朵花,黛薇羡慕得有点妒忌了。在泰戈尔的影响和培育之下,帕兹达列妮的进步很大,她不但掌握了孟加拉语,还学会了梵语和英语。泰戈尔亲昵地称她为“小媳妇”。

每次听到泰戈尔叫着帕兹达列妮“小媳妇”黛薇的心就像针扎一样,她几乎患上了抑郁症。

她的丈夫乔蒂看着她的情绪越来越糟糕,就想刺激她一下,好让她清醒。有天晚上,乔蒂见黛薇又在偷偷地流眼泪,便故意说:“你和泰戈尔的事情,父亲也知道,之所以没有责罚你,是怕传出去有辱家门,你最好清醒一下。"黛薇一直以为掩藏得很好,却不料所有人都在看她表演,她就像当众被扒光了衣服而无地自容。那个时代的印度女人把节操看得比命还重要,而且她感到泰戈尔对“小媳妇”越来越上心,爱情幻灭的痛苦她再也承受不起。终于在1884年4月的一天夜晚,25岁的黛薇自缢而亡,只留给了泰戈尔一张纸条。

家族的人不希望外人对这件事品头论足胡乱猜测,而且小叔子和嫂子的恋情很可能会成为一大笑柄,便轻描淡写地说黛薇因急症身亡。泰戈尔看到她留给自己的纸条上只写了一句:“来世我们若能早相遇……”不禁痛哭流涕。他不断在黛薇面前和别的女人秀恩爱,伤的是他自己,也毁灭了她。

那段时间,泰戈尔不吃不喝,像疯了一样埋头写作。他在诗中写道:“呵,你这生命最后的完成,死亡,我的死亡,来对我低语吧!一天天地守望着你:为你,我忍受着生命中的苦乐。我的一切存在,一切所有,一切希望,和一切的爱总在深深的秘密中向你奔流。你的眼睛向我最后一盼,我的生命就永远是你的。”

黛薇死了,让泰戈尔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也让他明白有一种爱情一旦肆无忌惮地燃烧,将会带来毁灭。从此,他用后半生的时间来怀念黛薇。

1939年出版的诗集《无灯集》是他的一部怀旧之作。“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泰戈尔的这句诗是对那段惊世骇俗之恋从滋生到幻灭的最好注解。1941年,泰戈尔追随着他的女神而去。但愿他们来世能够早一点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