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偏要娶我 小说「王爷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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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牧魏大人带着他的义子魏云深来孟府的时候,魏云深一身如雪般光洁的长衣,头发束得整整齐齐,与旁边不修边幅的的魏大人完全不搭边。
我藏在爹爹的身后,仔细打量着魏云深,可他的眼睛一直正视着前方,礼貌谦逊地回答爹爹的问话,没往我这瞧一眼。魏大人注意到了不安分的我,将我从地上抱起,不停地逗弄着我。我一改往日的活泼好动,乖乖地在魏大人的怀里呆着,对魏大人的问话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当我看到魏大人腰上那块与魏云深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时,我挣扎着弯下腰,小手往魏大人的腰间抓去。
我的这个动作逗得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魏大人笑得尤其开怀,他将玉佩从腰间取下,任我拿在小手中把玩。
当魏大人说将玉佩送给我的时候,爹爹忙说使不得,但我突然高兴地乐起来,跑到魏云深身边,拉着他的手,让他给我系在腰上,还必须得是和他一样的系法。
爹爹上前阻止,我死死拽着快被爹爹夺过去的玉佩不放,嘟着嘴不满地瞪着爹爹。魏大人仍在一边笑,说玉佩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当是给我和魏云深定亲的信物,等我长大了就去他家给他当儿媳妇去。
满屋子的家奴丫鬟都跟着笑起来。爹爹有些不自然地放开玉佩,我抹抹还未来得及掉下来的眼泪,催促着魏云深给我系上。
虽然魏云深给我系玉佩的时候有些不情不愿,头也一直低着,只是随便将玉佩挂在我的腰上就算完事,但身高才到他胸口的我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脸上一阵一阵的红晕。
那年,我五岁,魏云深刚九岁。
姐姐孟锦舟第一次见到魏云深就十分不喜欢他,说他像大人一样装正经,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喜欢缠着他。
五岁之前我总是黏着姐姐,可她一直不爱搭理我,她天天不是背诗练字就是看棋谱琴谱,看她背诗练字很是无聊,听她弹琴也是对我耳朵的折磨,但每天她将自己关在房子里研究棋谱的时候是我最快乐得意的时候,因为无论她将自己关在家里的哪间房里,将房门、窗户关得如何严实,我总能找到她,并且将她研究了一定路数的棋子搅乱。
我对于玩这个游戏乐此不疲,每次这个时候姐姐就会抓起桌上的厚厚的棋谱,一边追赶我一边扬言要将我揍得哭爹喊娘,但她一次也没有抓到过我。
五岁之后,姐姐摆脱了我,可魏府的魏大公子魏云期却开始被我“折磨”。
自从第一次见到魏云深之后,我隔了半年没再见他,可我一直记得他那玉树临风的姿态,并且常常想着何时能再见到他。
那年过年,爹爹要去魏大人府上祝贺,送拜年帖。我得知要去魏府,缠着爹爹让他带着我一起,爹爹一开始好言相阻,但我纠缠太久之后对我发了火,一把把我推倒在院子的雪地里。
我号啕大哭,爹爹大概没想到他的力气会这么重,赶紧抱起我,又软语安慰我,在他承诺要给我买很多新衣服,很多核桃酪后,还是止不住我的哭声。然后他只好无奈地答应带我去魏府,我立马止住了哭泣,倒腾着小腿往他的轿子里钻去,不让他有反悔的机会。
就着春节喜乐的气氛,魏大人一改往日不羁,看起来衣着鲜艳,神采奕奕。魏大人府上来了很多人,在爹爹解释了为什么带我到魏府的时候,魏大人的朗朗笑声响彻整个客厅。
在座的都是魏大人与爹爹的同僚,他们都一致认为我的行为好笑,我成了他们正餐前的开心果。
我看到魏云深进入大堂,于是抛下众人,跑到魏云深身边,拉着他的手将他往内堂带。魏云深挣脱我的手,低着头跑了出去,我也赶紧跟在他身后追出去,留下一屋子人在后面笑声不止。
在酒席散了之后,爹爹要带我回去,我磨蹭着想在魏府多留一会儿,魏大人与魏夫人都出言留我住下,有了魏府主人的首肯,我更不乐意回去了。在爹爹强拉着我,我的眼泪就要流出来的那一刻,爹爹被魏大人笑斥了几句,就只能随我去。
于是我就第一次在魏府住下了。
魏大人常常不在府上,魏夫人没事就喜欢给我打扮,用我那稀疏的几根头发给我梳出各式发髻,又天天用不同颜色眉笔给我画眉,那些鲜艳的胭脂也全用在了我的脸上。爹爹天天派人来接我回去,我不乐意回,就都被魏夫人打发走了。
我的娘亲早早病逝,我根本不记得她长什么样,魏夫人长的美,性子又好,待我如亲生一般,在不能黏着魏云深的时候我就黏着她。
因为我的存在,魏夫人有时候都忽略了她的两个儿子,这让魏云期十分不满,他处处与我作对。不过他这人是看起来厉害,但实际是个说狠话都不敢看人家眼睛的怂蛋,我把对付姐姐的招数变本加厉的用在他身上。
例如他跟魏云深一起练习射箭时我会用石子扔他,让他射不准。他在习字的时候我会将手指伸到砚台里,然后在他快要完成的一张纸上按下手印,他特别没有男子气概,还因为这个哭过鼻子。他到魏夫人那里告我状,魏夫人反揶揄他小气,之后他见到我就躲着走。
魏大人斥责魏云期学业武艺都没有进步的时候,魏云期拿我当了借口,说我妨碍了他,魏大人更严厉地呵斥魏云期,说他偷懒还推卸责任。
当时爹爹亲自来接我回去,听了魏云期的话后,忙劝魏大人不要责怪魏云期,说一切都是我的错,硬是不顾我的反抗把我拉回了家。
但我还是成为了魏府的常客。
魏夫人常常会派人把我接到魏府小住,我在混熟了孟府与魏府之间的路后,没事就自己跑去魏府。魏云深一开始对我爱搭不理,但后来我缠着他久了,他跟我的关系比他跟魏云期都要好。
我一看到姐姐摆出棋盘就烦,但我看着魏云深皱着眉头对着棋盘一下午都不觉得生厌。魏云深每天练武都起得很早,我只有让丫鬟早早地叫醒我才能看到他舞剑时的翩翩模样。
魏云深练字作画的时候,我会抢着给他磨墨,连魏云期也跟着得了不少实惠。要是姐姐让我给她磨墨,我会拿起砚台就倒扣在她的桌上。
魏云期跟我相处得仍旧不和谐,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斗不过我,只是偶尔不服气地挑衅一下。他知道我唯魏云深的话是从,每次我想对他实施一些动作的时候,他就会去讨好魏云深。
例如他会说他可以把自己那只会说人话的鸟送给魏云深,只要魏云深哄我不找他麻烦。魏云深一开始随我们俩闹,后来就真做了我跟魏云期的和平使者。魏云深说让我放魏云期一马,那只鸟他就会送给我,我欣然接受。
但魏云期打趣说那只鸟跟我一样,只会闹脾气的时候,我还是搅乱了他们俩的棋局。然后魏云深就瞪着我,魏云期笑得从榻上翻了下来。因为这盘棋魏云期已经输定了,他答应输了棋就将他的那匹温顺的母马送给我,而棋局被我搅了,凭他的人品,肯定会耍赖了。
可是最终那匹马还是被我牵走了,那匹马真的很温顺,因为它是我见过的最瘦小的马了。我给瘦马取名“竹竿”。
有了“竹竿”之后,我便常常跟着魏家兄弟去京城的郊外让魏云深教我骑马。当然,学骑马这事是瞒着我爹跟魏大人的。
魏云深的马术很好,可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师父,以至于我学了两年也只能牵着马走。魏云深还非得说是我自己身高不够,不过因为我不会骑马,每次都能与魏云深同骑一匹马。我紧紧搂着他的腰,他策马扬鞭,我们一同驰骋在开阔的草地上,这时候我总是抑制不住发出窃喜的笑声。
姐姐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婉谦逊的样子,可由于我小时候劣迹太多,她对我却很是恼火。
一天我将她珍藏的一本琴谱不小心弄坏了一页,她在看到琴谱后满脸心疼,我自认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没搭理她。然后她就冲着我大发脾气,说我是故意的,让我赔她。我被她发火的样子吓哭了,她还是继续责骂我,当时爹爹不在家,于是我就哭着不顾家奴的阻拦跑去了魏府。
当时魏云深正与魏云期一起练剑,我扑在魏云深怀里,向他哭诉,说姐姐不喜欢我了,我再也不要回去了之类的话。魏云深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魏云期却在一旁幸灾乐祸。
我那一天都过得恹恹的,因为伤心,魏夫人特地嘱咐厨子给我做的核桃酪都没碰。
我没想到姐姐会来魏府。听魏府的管家报中书郎孟津孟大人来访的时候,我只是轻哼了一声。随后看到姐姐跟在爹爹身后,我更是不乐意的将头扭过去。
爹爹向魏夫人表示歉意,以及他教女无方之类的话,然后让姐姐将我领回去。可我想留在魏府,于是在爹爹拉着我的时候准备大哭。姐姐这时却开口向我道歉,以往我跟姐姐吵架姐姐从来不会先低头,但这次她却先给我道歉了,我没敢好意思哭下去。但我仍不想走,可姐姐脸上的歉意越来越浓,一直轻声细语地劝导我。
我其实也没怎么生姐姐的气,看着姐姐的这样,我觉得我得回去,不然她一定以为我还在生她的气才不回去,那样她估计会很伤心。
牵着姐姐的手,我打算先回去再说,有空再来魏府好了,反正魏府也跑不掉。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魏云深一眼,就被爹爹强拉着走了。
到了魏府大门,魏云期追了上来,将手中的一本棋谱给姐姐。我瞪了他一眼,因为这棋谱是魏云深的,不过棋谱在魏云深手上与在姐姐手上都一样,我就没跟他仔细计较。
可他后来对我姐姐说的话让我重新认识了他,他说早听闻孟府大小姐风姿绰约,秀外慧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还从来不知道原来魏云期也会有这般害羞姿态,他才第一次见姐姐,就将他这辈子会的好话都说出来了。可爹爹还不容姐姐说话,就将姐姐拉走了,我看得出爹爹在生气。
回到孟府,我就喊饿,因为我还没吃完饭就被爹爹拉回来了。
可爹爹不仅不管我的肚皮,还对我大吼起来,我有些措手不及,呆愣愣地望着他。他说从此不准我再去魏府的时候,我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爹爹突然就这样了,但我明白爹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气头上随便说的话。
姐姐过来安慰我,我很庆幸这时还有姐姐依靠,便埋在姐姐的怀里大哭。
之后爹爹就将我关起来了,不准我出门,不管我怎么哭,怎么撒泼,怎么求他,他都不为所动。直到他实在被我烦得恼怒,甩了我一个巴掌后,我就再也没有求过他了。
我已经两个月没出过孟府的大门,我不能出去看魏云深,可魏云深竟然也没有来孟府找过我,我越来越想念他,思念越重,我对爹爹的怨愤也越多。爹爹对我差了,姐姐却对我好起来,只是她别的都肯帮我做,就是不肯帮我逃出家门,不肯帮我去找魏云深。
又过了一个月,有天爹爹兴冲冲地回来,对我说话的语气也好了很多,原来是他升官了。爹爹为官数十年,官运一直不是很畅通,我知道爹爹一直是一个有抱负的人,这次能升官,我也为他高兴。
趁着他高兴,我央求他让我出门,他很快就冷下脸来。我想起那天他打我时的神情,便不敢再作声了。
我问姐姐为什么爹爹会变成这样的时候,姐姐只是说:“魏大人被罢相了,现在由李文杰李大人执宰。”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姐姐也暗示魏大人罢相与爹爹有关,于是我再也没有在爹爹面前提过魏家。
魏大人虽然罢相,但为相多年,圣上念其苦劳,仍十分礼待他。魏大人自罢相后,每天在魏府侍弄花草,怡情养性。
魏大人也因为官时清正廉明,朝中不少官员在他罢相后仍旧去拜访他,圣上知道了也不计较。但爹爹再没有去魏府送贴了,而是常常往李大人府上跑。
我有半年没见到魏云深了,我一直被爹爹关着。刚开始的几个月我还会问丫鬟魏云深有没有来找过我,当他们一再摇头,我也就不再问了。
从我爹对魏家的态度看,魏大人罢相的事肯定与我爹有关,魏云深肯定因迁怒而恨死我了。但我迫切的想要跟他解释清楚,我迫切的想要他知道我喜欢他,也尊敬魏大人,我不想让他不理我。
终于,爹爹出远门了,在姐姐的帮助下,那几个奴仆根本看不住我。
于是在乞巧节那天,我再一次见到了魏云深。
当魏云深如棵劲松般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哭着扑到他怀里。虽然我是别人眼里的大家闺秀,可是面对魏云深我从未讲过闺秀该有的礼仪。
我想跟魏云深说我对他的思念,我想问问他魏大人的近况,可看他一副“我什么都明了”的样子,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还好魏云深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因为爹爹与魏大人的事而对我冷淡,他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只是不愿提到爹爹。
乞巧节的京城喧闹的洋溢着欢欣,魏云深牵着我的手走在盼桥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我的手,我很开心,与他十指相交,握得更紧。
当我们在盼桥相依相偎的时候,看到姐姐与魏云期在河边放灯,我诧异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更诧异他们在放完灯后,魏云期为姐姐插钗,姐姐低下头娇羞而幸福的模样。
女子接受男子为其插钗,就是同意了男子的求婚。我不解地看向魏云深,而他只是淡笑。
怪不得能从姐姐那里知道那么多魏家的事,原来她跟魏云期已经这般亲密了!想当初我与魏云期说起因棋艺与书法而名震京城的姐姐时,魏云期还说姐姐只是徒有虚名而已。没想到两人竟有这样的缘分。
只是爹爹不许我与魏云深往来,他会允许姐姐与魏云期在一起吗?想到这,我又为我与魏云深的未来感到惶惶,爹爹现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知道魏大人会怎样。
魏大人与魏夫人一直待我很好,魏大人送我的玉佩,他早已跟爹爹明言是订亲之物,魏夫人也将我当女儿看待。可魏大人罢相一事爹爹逃不了干系,他们还会一如既往地待我吗?
魏云深好似看出了我的担忧,更紧地握住我的手。我想过与魏云深一起策马,一起共游山水,一起老去时的情景,可我从来没想过嫁给魏云深时自己穿喜服的情景。当魏云深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对我说待他今科状元及第之时,便是提亲之日。
他那样的信誓旦旦,那时身后的万家灯火也不及他看我时的眼睛明亮。
他说迎亲之时,他会让他的同门好友为我抬轿,轿帘用比翼鸟绘织,让“竹竿”也绑上鲜艳的红缎,他骑着他的坐骑,牵着“竹竿”,后面跟着迎亲队伍,踏过盼桥,从京城的城西魏府跨到城南孟府,迎接他的新娘。
于是在后来被困家中,常常见不到魏云深的日子里,我就靠幻想他穿喜服来迎亲,他骑马,我坐轿,一起走过盼桥时的情景来熬过相思。
他说他要状元及第才提亲,这虽难,可我也未想过做状元夫人,无论他是否皇榜有名,我都只愿为他身披嫁衣。
何况魏云深还是圣上曾当面夸赞过的人,圣上曾夸他有经世之才,还说若魏云深参加科举,必允他状元之位,这在当时轰动朝野。即使没有圣上的赞誉,凭魏云深的才智,他必是兼济天下之人。
一日,爹爹大发雷霆,因为他发现了姐姐与魏云期互传的情诗,大骂姐姐不知廉耻。凭姐姐的口才,她举了一众例子反驳爹爹,最终闹得爹爹差点抽出佩剑作势要砍姐姐,虽然最后爹爹只是无力的将剑扔到一旁,可我跟姐姐都被吓坏了。
之后姐姐也被禁了足。
几日后,李相的二公子上门向姐姐提亲,爹爹当场应允。李公子走后,姐姐向爹爹说除了魏云期,她谁都不嫁。
爹爹冷声说:“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我怕姐姐又会做出过激的言行,惹得爹爹拔剑,便上前拉住姐姐,想将她带走。
姐姐挣脱我,向爹爹跪下,正视着爹爹,淡淡地说:“我怀孕了!”
闻言,刚刚还站着的爹爹竟趔趄着倒下去,幸好他及时扶住了桌子一角,我赶紧上前将他扶坐在凳子上。姐姐也急忙过来扶他,但被他挥开了。我看到他嘴唇颤抖着,花白的胡须也跟着颤动,他的头发也应公务繁忙越发的白了。
我突然心疼起爹爹来,爹爹无子,姐姐一直是他的骄傲。当京城的人谈到才女时,总会对孟津的女儿孟锦舟满是褒扬,我相信爹爹听到外人对姐姐的评价时是自豪的。
如今,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居然未婚先孕,他是个读书人,一直谨遵礼仪纲常,这对他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在官场拼杀十几年的他也接受不了。
爹爹两日未进食,姐姐把他伤透了,姐姐看着他憔悴的样子,自责的哭起来。
两日未言语的爹爹拉起跪在他床榻前痛哭的姐姐,气息微弱地说:“你去找魏家那小子吧,从此你跟孟家再无半点关系!
现在李相正当权,得罪不起他,你去魏家,魏牧虽罢相,朝中仍有势力,李相奈何不了魏家。别怪爹爹狠心与你断绝父女关系,要是我还光明正大将你嫁给魏家,只怕以后我在朝中再无立锥之地。”
姐姐哭得更厉害,最后她只是让爹爹多保重身体,便起身欲走。听了爹爹的话,我震惊了,什么叫断绝父女关系?姐姐是爹爹血浓于水的女儿呀!我跪着求爹爹收回那话,又拉着姐姐让她求爹爹原谅,可他们都不理我,我知道这终成定局,止不住哭得更厉害。
姐姐离开孟府的时候,对我说让我以后照顾好爹爹,还说以后我跟魏云深的路会更难走了。从我看到爹爹花白的头发起,我就知道我永远不会有姐姐狠心,我永远不会离爹爹而去。
我有些怨恨姐姐,她怎么能那么绝情的离开,我又很羡慕她,如果是我与魏云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我一定既想留在爹爹身边,又不想失去魏云深,到时候我肯定只会天天哭,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姐姐总能看出我的心思,她知道我因她绝情离开而有所埋怨,她说:“我不走,唯一的结局就是嫁进李家,即使我有孩子也会变成没孩子。现在李孟两家的婚事满城风雨,孟家只有两个女儿,你已经被魏大人许了亲,君子重信,即使魏大人没有了当年的风光,爹爹也不会让你去替嫁。我若留下,爹爹为不失信于李家以及保住他的官位,定会让我出嫁,只要能让我瞒得住怀孕的事实就行。
现在,我为了爱情不惜断绝父女关系,李大人自然不能太责怪爹爹,说不定爹爹再一番说辞,李大人还会为爹爹痛失一女而感到歉疚。最终,李大人也只能追究魏家的责任!”
我承认姐姐说得有理,可她怎么能这么说爹爹!况且她这一走,李家与魏家的怨不是结得更深了吗?魏大人虽说有不少门人在朝为官,可毕竟他已经没有实权了。那么魏家会不会有危险?
可一想到姐姐若留下,真的可能与魏云期永远分开,这让我的心头像扎了无数根针一样难受。因为若要我跟魏云深分开,我也是万万忍受不了的。
姐姐与魏云深大婚那天,爹爹许我出门一个时辰,但必须让家奴跟着。我希望爹爹也能去,我想姐姐肯定也希望爹爹看到她穿喜服的样子,可爹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任我怎么说,他就是不理。直到他说我若再吵嚷,打扰他看书,他就让我哪也去不了,我才走开。
婚礼并不隆重,因为很多人因忌惮当权的李相都没有来,但还是十分喜庆,看得出魏家人都很高兴。我终于又见到了魏云深,自姐姐离家之后,爹爹将我看得更紧了。
姐姐离家的那天,爹爹一个人竟然在姐姐平时练字的书房默默哭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爹爹,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哭。爹爹当时求我,说让我不要像姐姐一样离开他。我知道,爹爹只有我了,不管以后与魏云深的路走得有多艰难,我也不可能丢下爹爹。
我紧紧搂着魏云深,我希望我们有一天也能像姐姐和魏云深一样,能一起拜天地父母,喜结连理。
可那天爹爹竟然求我离开魏云深,嫁进李家。从爹爹一开始关着我,我就知道,爹爹不想我和魏云深在一起,可看着魏大人给我的玉佩,又想着魏云深也在盼桥许诺会娶我,觉得即使爹爹反对也不能怎么样。可最近心里却总是不安,总觉得我从小就认定的事会横生枝节。
魏云深让我别乱想,他说一切有他在。魏云深总是那么好,没有什么能比他的话更让我心安。
魏云深去了光明寺,说是要找一个清幽的地方温书,为即将到来的科举备考。魏云深离开了京城,爹爹也不将我看得那么紧了,于是我便想赶着“竹竿”去城郊,去魏云深闲时便会带我策马的地方。
我不认识出城门的路,可也不想带上家奴,于是牵着“竹竿”走一路问一路。以前有魏云深在身边,不管他带我去哪,我从不关心路线,只需跟着他走就行,以至于找去了多次的地方了却连出城的路都没记住。
在城郊的小湖旁,我骑在“竹竿”的背上,向东望去。光明寺就在对面的那座山的山腰处,从马背上望去,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光明寺的青瓦红墙,魏云深正在那里,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除了读书,他会不会也常常往京城府的方向望去,会不会想到此时正想着他的我?
我正想得入神,忽然“竹竿”两只前脚抬起,我没提防,也因我马术不好,便从“竹竿”身上摔了下来。我开口呵斥“竹竿”,说它脑子怎么这么笨,除了雄心豹子胆了胆子,竟敢摔我,还假意威胁它让它小心点,不然等魏云深回来我们一起吃了它的马肉。“竹竿”被我骂得低下头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惊讶怎么这荒郊之地何时多了旁人我却没注意住,朝那笑声望去,见一个打扮富贵的男子一身玄色锦缎,玉冠束发,腰挂佩剑,端跨在马背上。
我突然想起曾读过的一首诗中的一句话: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还没见过骑马骑得这么俊的男人!
也没见过这么俊的马!这马长得真壮,光看两条前腿就知道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马,肉肯定比“竹竿”的好吃。
“你的马看上本王的马了!”男子仍旧笑着。我因他说“竹竿”看上他的“俊马”而感到面红耳赤,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本王”的时候更是吃惊,看他的年龄,比我略长,王爷中是他这个年纪的,只能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了。
“燕王?”大皇子燕王齐怀修?我试探着问。男子却惊觉起来,微眯着眼睛看我,连他的马都警惕起来。
我轻哼一声,还怕我这个小女子能伤害他不成?整个大启朝谁人不知燕王武艺了得,尤善骑射,还曾跟随圣上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他若真是燕王,我哪能伤他半分?
“你见过本王?”男子在看了我几眼后,若有所思,神色又缓和了下来。
还真是燕王!不过我哪会有幸见过他呢。
“猜的!”因他先前对我产生过怀疑之心,我心里还有疙瘩,于是对他说话冷淡。转身去牵“竹竿”,准备离开。
“竹竿”却将头扭到一边,不顾我的拉扯,硬要往回看。惹得齐怀修又大笑起来。“竹竿”真看上“俊马”了!这个认知让我十分羞愧,就像是我自己做了觊觎别人的事一样,好一个没有骨气的“竹竿”!
在得知我也是去京城的时候,齐怀修高兴地提议一同前往,刚好我又忘了回去的路,正愁找不着人问路,浴室便就坡下驴的答应了。
我坐在“竹竿”背上,再往回向东望了一眼,却只有在烟雾缭绕下的连绵的青山,再也见不到一砖一瓦。
齐怀修这人倒也没什么王爷架子,“竹竿”走得慢,他也愿意等着我。他问我家住哪里,是哪家府上的,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只是告诉他家住城西,爹爹是谁没敢告诉他,我怕我若是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事得罪他,爹爹不是遭殃了吗?
虽然他面上看上去很温和,只是嘲笑我的时候会有些纨绔样子。反正与他从此也见不着了,不如省些事,再说了女儿家的闺名,岂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
不过擅武的燕王实在是豪爽,一路上听我肚子叫,进了城便请我去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也不管我一个女儿家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出入。
不过出走了这么久我也真的是饿了,齐怀修还非要敬我一杯酒,见我将一杯酒喝一口气干了,大赞我豪气,喝了他敬的酒,也不敢不回敬他,于是一来二去,我竟喝了不少。
正喝得有些微醺的时候,有人通报说孟府的家奴过来找我。家奴在看到我之后,很是激动,也不顾旁人就道出实情,说大人自得知小姐出了城门,往东而去,以为小姐要去光明寺,大人十分悲恸,派出府里所有壮丁出去找小姐,大人一天未进食,说找不到小姐根本无心吃饭。恰巧有人看到了“竹竿”,便赶紧找了过来。
听了家奴的话,我酒全醒了,也没有了心情吃饭,便向齐怀修告辞,临走的时候,似乎听到齐怀修说了句:“原来是城西孟家的丫头!”
回到孟府,免不了爹爹的一顿责骂。但爹爹说的一个消息更让我震惊,姐姐并未怀孕,她骗了爹爹!即使姐姐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但她怎么能那么自私地骗爹爹?她不知道爹爹为了她的事有多痛心么?
爹爹告诉我这个信息时,迁怒到魏家,怒冲冲地对天起誓,他与魏家不共戴天!我在旁边听着,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淋下,直凉到心里。
我没有时间为爹爹与魏家的事情担忧,因为我的心里完全被魏云深科举的事占据,我想只要科举一过,魏云深高中,我嫁给了他,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的,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就行。
但现实却跟我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当我听到魏云深不仅不是今科状元,而且连进士都未中的时候,我真以为我只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又或者我只是在做梦。
听说圣上还满心期待地特地挑了魏云深的文章看,结果龙颜大怒,说是魏云深因几年前被圣上赞许过便恃才傲物,骄傲自大。文章聱牙诘曲,圣上对他很是失望,顺带着将魏大人也骂了一通。
若说魏云深的文章难以入目,那整个大启朝能入目的文章怕也无几了!读过魏云深文章的人都能猜测到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我质问爹爹,虽然我心中极度害怕这事与爹爹有关,但我还是要问清楚。当爹爹不言语的时候,我知道我问得多余了。
我被对魏云深满满的愧疚折磨着,但我见不着他,因为爹爹将我带出了孟府,关到一个小宅子里,派了很多很多人看守。我终于明白姐姐为什么要撒谎,我太不了解爹爹了,又或者是爹爹变了,因尝到权力的滋味而变得不那么爱我跟姐姐了。
我憎恨起爹爹来,我想跟姐姐一样,离开孟府,离开他的身边,让他这辈子孤零零一个人。我以为这会是我这辈子最不愿做的一件事,但我此刻却迫切地想要实现,我要他永远也找不到我,我要做他憎恨的魏家的人!
我一直被爹爹从叶片泛黄的秋季关到第二年的元宵节,连除夕,爹爹都不曾松懈对我的看管。
元宵节,爹爹摆了一桌的酒菜,让我陪他喝酒。我只是看着他喝,不说一句话。爹爹便一人喝起来。我跟他说我要出去,他许是醉了,竟准了。只是迷糊着说了一句话:“如今的光景再不似从前了……”
我住的地方距离京城很远,骑着一匹快马,现在我已经很会骑马了,也用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到,我看着夕阳落下,也再次踏过上次遇见燕王的那个城郊,在京城满城被灯笼映照得如同白日时,终于赶到了京城。
我牵着马走过盼桥,看着桥底一对对带着笑意放灯的男男女女,我想起了上次魏云深在这里对我许下的承诺,他说待他状元及第,他就来提亲。我想对他说即使他没有高中,我也愿一世与他相伴,我想与他一起在这元宵佳节放一盏属于我俩的灯,我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我牵着马继续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隐约间看到魏云深就在桥底下往水中放灯,与一个粉衣女子一起。
我以为是我看得不真切,但略略走近盯着他们认真看过之后,才觉得这满城的灯笼居然也照不亮我向魏云深走去的路。魏云深对那女子是那么温柔,他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水灯放逐,他们看着那盏光亮的小灯远去相视而笑。我早已丢下了马,推攘着挡着我的人群,不顾路人的谩骂斜眼,向魏云深跑去。
当我出现在魏云深面前,他愣了一下,快速放开粉衣女子的手,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我拉开靠得那么近的他们,使劲往魏云深身上拍打,泪水也止不住流下。
我日日夜夜对魏云深的思念,换来的竟是他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的现实,我的心好似一瞬间被挖空了!我们以前的一切仿佛都从未存在过,我只能用哭泣来掩饰我的颤抖。
我以为这次魏云深会跟以前一样,以前每次我哭泣的时候,他都会抱住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但过了很久,我只听到了一声“对不起”,哭泣停止了,拍打也停止了。魏云深看我的眼神除了歉疚再无其他。
“是不是爹爹逼你的?”我仍抱着希望,爹爹变了,但魏云深是永远也不会变的,他不会,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我已与夕儿定亲了!”魏云深再次握住粉衣女子的手,后退几步,与我拉开距离。
“我有玉佩!”我急忙将魏大人给我的玉佩拿出来。
“那只是家父戏言罢了。”
“那天你在桥上说的话,你也忘了么?”
我看到魏云深眼底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他就不再看我,“你还是忘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喧闹的地方的。是的,如今的光景再不似从前了,可我仍旧不相信魏云深会牵着别的女子的手。
不知走到了多久,恍惚间竟来到魏府门前。以前可以大大方方进去,如今魏府的人再见到我不知会作何感想。想着还是先离开,但猛然想起有些事魏云深可能无法说出原因,但姐姐一定不会对我有所隐瞒,于是便不等家奴通传便去找了姐姐。
看着姐姐的挺着的肚子,这次是做不了假了,姐姐真幸福,都快做母亲了,但我与魏云深却已经越走越远了。
姐姐告诉我,粉衣女子是中书舍人孟珏孟大人的孙女,与魏云深于光明寺相识,在光明寺时,对魏云深很是照顾。魏云深落榜后,又日夜传信来安慰,魏云深已于昨日去孟府提了亲。
魏大人与魏夫人见了我,满是歉意,说他们也阻止过魏云深,但魏云深却不顾父母之命。魏大人大骂魏云深是逆子,说他们魏家有负于我,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们都答应。
“魏大人当初只是戏言,是成月妄想了,魏家并不负我。喜酒怕是喝不上了,代我向魏二公子说声祝好。”
京城依旧灯火通明,我却不知往哪去,只想找个暗处躲藏起来。却在一家酒肆前看到一匹壮马,那么俊的马看一眼想忘记也难了。此刻不想遇到任何相识的人,于是想绕道走,但是马的主人却叫住了我。看着酒肆里的那些人喝得正酣,我突然也想喝个痛快,于是就对齐怀修说:“请我喝酒吧!”
席间,与齐怀修喝了很多,许是酒精的作用,我对齐怀修不像上次那样拘谨了。堂堂燕王,竟跟我一个小女子畅聊起来。他对我说他的爱马,他的骑射,他的事迹,我则跟他说我的一位兄长,文采风流,剑也耍得极好,从小就待我很好,如今要成亲了,我真为他高兴。
我记得最后我还骂了齐怀修,我也不怕他会因我的胆大而杀了我,我巴不得我能早点永远的睡过去,不再醒来,让我不会因脑中一直出现魏云深与粉衣女子十指交扣的情形而痛苦。就算他灭了我九族,我也不在乎,我早就是孤家寡人了,家人、爱人都抛弃了我。
我还记得齐怀修说要向我提亲,他说他打听到我是孟珏的孙女,他明日就去跟我爷爷提亲。我看着他笑了好久,然后我说了好呀,只要我爷爷同意了,我马上就嫁给你。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宿醉,次日在一家客栈醒来后,并未见到齐怀修,我便自行回了孟府。
我去了那间爹爹从不准我进去的屋子,昨日姐姐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娘亲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自缢的,她并不是如爹爹所说,是病死的。
我也往梁上悬上一根白绫,踏上凳子。我仿佛看到了娘亲临死前心如死灰,站在凳上默默流泪的模样,她是怎么有勇气将脖子伸入这白绫的呢?是真的太绝望了吗?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了,我缓缓抚摸着白绫,踢掉凳子,整个过程竟然没有一丝惧意,只是后来窒息的疼痛让我流泪不止。最后我的脑中除了我与魏云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策马奔腾,马儿一直在奔跑,奔跑,可除了马儿疾风般的奔跑什么也不剩了……
我只是昏睡了三日,我永远不要醒来的愿望没能实现。三日,足以外面变了天。
齐怀修当着圣上的面向孟珏求了亲,孟珏瞒下孟溪夕已许配给魏云深的事实,当着圣上的面应允了。
孟溪夕不依,大闹相府。
魏云深在郊外骑马,不慎失足从马上跌落,左腿骨折,怕是从此再也舞不了剑。坊间传闻他是因为心爱女子被燕王所夺而意欲寻死,坠马之后又被自己忠心的马驮回城中,救了一命。
传说燕王在听闻了魏云深与孟溪夕的事后甚为感动,便向圣上请罪,说自己耽误了人家的好姻缘,差点酿成人命,他心中有愧,甘愿成全。
于是还未来得及送提亲之礼的燕王便又退了亲,并亲自向圣上求情,给孟溪夕和魏云深赐婚,成就良缘。圣上也愿成人之美,下了圣旨应允此事。
三日,似乎发生了一些事,但又与三日前没什么不同,我也醒来了。
醒来时爹爹与姐姐都在床前,我倒是希望自己醒来时是躺在一片荒野中,也比见到他们憔悴不堪的面容强。之后的生活便很平静了,我做着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整日在府中浇花看书,还做起了女红。
爹爹自那日看到我自缢的情形后便病倒了,无论开什么方子都不见效,头发彻底花白了。我每日在府中照顾爹爹,等待着他为我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过上相夫教子的普通生活。
齐怀修与李文杰李相一起来府上探望爹爹的时候,爹爹受宠若惊。寒暄几句后齐怀修不顾李相与爹爹的诧异将我拉出房门。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胳膊上被他握住的地方很疼,估计一会儿就得淤青了。
“你骗我!”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我不想理他,任由他盯着我看也不说一句话。我的沉默让齐怀修更愤怒了,他恶狠狠地说:“你再这样信不信我让你全家不得安宁!”
我用力地扯出我的胳膊,“很疼!”我也装出一副因疼痛而很委屈的样子。见我跟他说话了,齐怀修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之后,齐怀修就一直因我为什么骗他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我则以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为由来回答他,他根本不相信。最后我都不耐烦地想用平时呵斥“竹竿”的那些话来骂他了,但是我没那个胆子。
齐怀修不仅武艺出色,文采也不错,凭他每日给我送来的一封信便可看出。当初爹爹发现姐姐与魏云期的情诗时,大骂姐姐不知羞耻,如今齐怀修明目张胆地给我送信,他不仅不责怪,还催促着让我给齐怀修回信。
与齐怀修接触得多了,我的马术倒是增进不少,还能在马背上玩出不少花样来。本来我是打算好好做一个呆在深闺的大家闺秀的,但齐怀修实在不像是一个皇子,他带着我游遍了俊秀河山。
一开始,我是很不愿意跟着他出门游历的,呆在家中心里很静,虽然每天的生活是重复的,但正因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每天才不会觉得累。
可游历的日子有时甚至要风餐露宿,我起先受不了那苦,后来,爹爹的身体好转了,在齐怀修的软硬兼施之下,我就骑着齐怀修送我的一匹良驹,跟着齐怀修共游了。再后来,经历的趣闻多了,倒是我总求着齐怀修带我出去了。
因我跟着齐怀修到处闲逛,错过了姐姐的生产,后来回来了,也没有马上去魏府看望,倒是姐姐主动来找的我。她还告诉我魏云深与他的新婚妻子不和的传闻,我当时顾着逗弄她可爱的儿子,对她说的话不以为意的样子。
与齐怀修成亲的那日,花轿走过盼桥,我轻掀头上的喜帕拉开轿帘,却看到魏云深呆立在盼桥上,眼睛一直望着我的花轿,他的双眼空洞,一动不动地如同立在盼桥上的石雕。
我的手上感到一滴湿热,赶紧盖上喜帕再也不去看外边的景象。
燕王与孟府二小姐孟成玉大婚,普天同庆,这桩喜事为百姓津津乐道。
我刚被丞相之子悔婚,王爷就急忙进宫求旨,要娶我做王妃
他们道孟二小姐与魏二公子的过往,道魏二公子与孟相孙女孟溪夕的貌合神离,道燕王对孟二小姐的一往情深……
成亲之后,我随齐怀修去了他的封地。离开京城的那天,我知道那将是我全新人生的开始。
我心底也永远不想再回到这里,即使这里有我成长的宅院,有伴我一同长大的爱人与亲人,有我整个前半生的全部记忆。活在京城的孟成玉已经伴着那根白绫永远的离开了,现在的我只是燕王妃,要活在自由的天地之间。
过了一年,魏云深的科举案查清,他的文章被人掉了包,圣上所看到的文章是有人事先模仿魏云深的笔记所做。
圣上大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当时参与监考的众多官员被撤职或下调。魏云深得以沉冤,圣上对他更是器重,予以他重要官职。
李相给齐怀修来信,魏云深之事虽未查出与李相有何干系,但撤职的官员多是李相一派的,圣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了,孟珏已出任相,朝中二相共事,但孟珏的势力越来越大,李相行事处处受制。
齐怀修平时只管封地的事,对朝中事务很少插足,我知道他与他的三叔豫王以及李相等人交好,可也并未牵扯过政治上的事。魏云深的事也许对朝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齐怀修只是给李相回了封信宽慰他,并未过多留意。
又过了半年,齐怀修接到了一封密信,便连夜回了京城,我知道朝中有紧急事务发生,但齐怀修并未向我说清,我隐隐感到不安。随后近半月,也不见齐怀修有任何消息传来,于是我派了几个王府办事牢靠的人去打听京城的事。
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便听到通报“王爷回府”的消息。我急急出去迎接。齐怀修在见到我之后,猛地将我一把抱住,我能感受到他的双臂在颤抖,还有他极力抑制地啜泣声。
之后齐怀修对我说的话让我如坠深渊,现实在我的灵魂上狠狠地扎进一刀,这残忍的一刀竟让我想从未在这世上活过该多好。我瘫软在齐怀修怀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齐怀修抱起我,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能挣脱他,我疯了似的朝马厩跑去,我拉出齐怀修的那匹“俊马”,套上马鞍,快速跨上它的背,不管齐怀修的追赶呼喊,驰马奔出王府,往京城方向而去。
在我离开王府的时候,“竹竿”也跟了上来,但它明显跟不上“俊马”的速度,我没有心思管“竹竿”,它累了自然就停下了。在“俊马”的背上,迎面的风力甚是强劲,让我的脸颊被风割的发疼,但我仍嫌它跑得不够快,我恨不能它一阵腾空飞跃,立刻就到京城。现实是我仍旧在它的背上颠簸,我只能不停地鞭斥它,让它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看到太阳落下两次,但我一次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缰绳。我知道“竹竿”一直努力地跟在我后面跑,我知道齐怀修也肯定在后面追赶我。
但我不能停下,一旦我停下,我就会与“俊马”一起倒下,再也起不来。它最后的生命是这段路,我生命的最后,也会是这段路。但还没到终点,我们都不能停下,不能倒下。
我没再听到“竹竿”的马蹄声,我知道它再也起不来了。“俊马”长长地嘶鸣一声,声音无比悲凉,我拉着他欲转回去的头,扬着鞭子狠狠地往它身上抽,它立刻四脚腾空,狂卷起一地的沙土。
在又一个日出到来的时候,我跟“俊马”跨进了京城城门。在盼桥的时候,它再也支撑不住,我轻抚它疲倦至极缓缓闭起的眼皮,独自一人朝魏府走去。
在魏云深平时练武的地方,我遇到了一身光艳朝服的魏云深,他因腿受伤,已经不能再练剑习武了,如今他全部的心思应该都在这身权利的朝服上了。
我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把长剑,抵在魏云深的胸口。
我的手颤抖着,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朝魏云深刺过去,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拿起这把剑。我只知道当我听到爹爹因协助豫王谋反已和上百谋逆之人在京城城外被斩首示众的时候,我得马上见到魏云深。
李文杰被削官,孟珏一人执宰,魏云深因揭发有功,官升至三品。豫王则勒归私邸,剥夺爵位。
若真是谋反,主谋也应是豫王与李文杰,为何他俩只是被贬,而我爹爹,竟与豫王一干门人一同斩首?魏云深揭发有功?是他魏云深早就与孟珏一起筹划好的阴谋吧!纵使爹爹贪权,但他绝不会谋反!齐怀修是大皇子,皇位迟早会传给他,爹爹会傻到好好的国丈不做,去帮豫王谋反?
不过是是孟珏与魏云深的阴谋罢了,他们要除掉豫王与李文杰,他们成功了,造反之名虽未能让圣上处死豫王与李文杰,但整个朝廷已经全是孟相的势力了。
可怜我爹爹池鱼之殃,在风烛残年之时还要担上谋逆的大罪,这是对他人生最大的侮辱。
齐怀修对我说,接到信赶往京城的当晚,他遇到袭击。后因受伤以及避免再次遇袭,他挑了隐蔽的路,七日后才到京城。
一到京城就听说豫王、李文杰及我爹爹皆已被逮捕入狱,他即刻去见圣上,却不想受人阻拦,在一日后他终于见到圣上之时,也正是爹爹被斩首之时了。
孟珏与魏云深筹谋已久,仓促赶到的齐怀修当然斗不过他们。从揭发到处死,不到十天,他们的计划是有多完备!他们是有多迫切的希望爹爹死!
我猜到魏云深会报复,但我想不到他的报复竟让爹爹直接殒命,还让爹爹死后也声名狼藉。
剑已渐渐贴近魏云深的胸口,我的手越发颤抖的厉害。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不想害死你爹爹,但他确实因我而死。如果你要刺死我,我不会怨你。我的命,给你!”
我看着魏云深毫无惧怕的眼神,以及他仍旧平静无波的身体,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有血从他的胸口流出。
魏云深仍旧一动不动着看我,我轻闭上眼,快速地挥起长剑,在自己的脖颈间划出一道痕迹。
我听到魏云深的惊呼,还有齐怀修的吼声。我很痛很痛,能清楚地感受到全身的血在一点一点都聚集到我的喉咙然后喷涌而出。
最后,我只能听到一个男人嘶哑地哭喊,我想去抚摸他的脸,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也随着流出的血消散了,我的手再也不能抬起了,这次是真的不会再醒来了……
后来,京城的百姓再说到燕王齐怀修的时候,不再是以前那般充满敬仰自豪地讲述他的事迹了,而是满带惋惜地慨叹他们天之骄子的燕王是怎么就突然浑浑噩噩发了疯?又是怎么在数月之后一朝清醒遁入空门了呢?(原标题:《绊人心,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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