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晏朝 44 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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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抿了抿唇，东陵司珹微微张了张嘴，才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主仆二人没齿不忘。”说完拱手行礼，态度十分诚恳恭敬。
“不必了，不过我倒还真想知道，你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孟晚轻声问道。
“我们主子是……”阿印刚想回答，东陵司珹便抢先道:“在下不是爔朝人，今日刚到爔朝，在下只是一个小小商人。”语毕，他又颔首示意，“敢问姑娘芳名？在下若有机会，定报今日之恩。”
孟晚瞧着东陵司珹那真挚又不失炽热的眼神和那称得上是清俊无比的面孔，心底动了动，轻声细语道:“公子称我晚晚，也就是了。”
东陵司珹的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晚’？哪个晚字？在下觉得晚晚姑娘性子爽快而又不失温婉柔和，想必这名讳中的‘晚’，便是婉顺的‘婉’吧？”
“不，是‘初风飘带柳，晚雪间花梅’的‘晚’。”
“此诗句清丽文雅，姑娘名讳中的‘晚’字，依在下看，却与‘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个诗句颇为符合。”东陵司珹微笑道。
“多谢公子的夸奖，晚晚可称不上是美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孟晚难得地勾了勾唇，问道。
“在下姓司，名珹，姑娘看如何方便便如何称呼吧。”东陵司珹温和地笑了笑，见街上糕点一片狼藉，便道:“晚晚姑娘，你的糕点成这样，都是在下不好，请姑娘带路，在下赔你一些吧。”
见孟晚摇头，阿印连忙道:“姑娘，您便答应了主子吧，趁着天色还早，否则那糕点铺若是休息了，可怎么是好？说到底都是奴才不好，若因奴才的过失而使姑娘破费，奴才于心不安，我家主子也会愧疚得夜不能寐的。”
孟晚神色平静地想了想，才点头答应。包好糕点后，东陵司珹又道:“姑娘，在下初入爔朝，许多事不大明白，今日又给姑娘造成了麻烦，还请姑娘不弃，让在下请一顿晚膳吧，在下也想让你多多提点。”
小玉看了一眼孟晚，道:“可是，主子 今儿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吧。”语毕，阿印又说了好多好话，孟晚只能淡淡笑开。“既然司公子如此热情，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刚好我也觉得与司公子有缘，聊得十分投机，也很乐意同公子一块儿用膳。”
爔朝的城中最好且名气最大的酒楼便是江乾楼。里头的装修也别有一番情致。尤其是一楼，最里头有许多风格的包间。东陵司珹挑了个名为“四季”的包间，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孟晚温和地笑了笑，点了下头表示感谢。包间里的四角各放了一盆植物，正好对应着四季春天是一株开得娇美的桃花，夏天是开得绚烂的凤凰花，秋天是艳丽的月季花，而冬天则是含苞欲放的红梅。
“江乾楼的设计独具匠心，与司公子儒雅的外表相符的，便是挑选包间的眼光了。”孟晚莞尔一笑。“这墙上的画也充分画出了四季的不同美感，不知司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晚晚姑娘这般抬举在下，那不妨让在下猜猜你最爱的花是什么？”东陵司珹也微笑道，脸上全是从容，孟晚也起了兴致。“司公子请讲。”
“依在下看，姑娘心中挚爱的是梅花。”
孟晚眉眼弯弯，笑得极为温柔。“司公子所言极是。”
“方才姑娘自我介绍时，说到名讳中的‘晚’字，一并提到了‘梅’。且姑娘脱口而出，想必是对这句诗烂熟于心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是我第一次读到的有关梅花的诗句，后来我见冬日白雪中的红梅果真如诗中那般，凌霜而开，着实美丽，白雪红梅，交相辉映，从那以后，即便我再看过多少美艳的花，都觉得不如那梅花。”孟晚慢慢地道，眼里也全是明媚的笑意，那笑意让东陵司珹的心头一动，他不禁想起了刚入府时的赵婉，也是这般的温柔爱笑。小二把菜上齐了后，孟晚建桌上有一盘梅花糕，心跳加快了几下，不禁又抬头，望向了东陵司珹。
“晚晚姑娘，这梅花糕可喜欢吗？快尝尝看。”东陵司珹笑意盈盈地开口问道。
孟晚的耳根已出现了淡淡的绯色，她小口地咬了一下，慢慢咀嚼。“入口清香，有淡淡的甜味，一点儿都不腻，就正如梅花香自苦寒来一样。”
待她咽了下去，她又咬着唇问:“谢谢司公子，我很喜欢。这梅花糕……可是你特意为我所点的吗？”
“方才在下就已猜出，晚晚姑娘钟爱梅花，在下也喜爱梅花。”东陵司珹停筷，优雅地拭了拭嘴角。“冬日里百花凋零，唯有梅花在寒风中盛放，一展风姿，在在下看来梅花有一把傲骨，那种傲气，是其他花不能比的。”说完他又抿了口酒杯中的佳酿，见孟晚投来的目光，他笑道:“抱歉，晚晚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家，夜晚实不宜饮酒。”
见他对自己如此照顾，孟晚的心怦怦地跳着，她不免对这体贴人意又博学广知的男人生出许多好感来。她道:“司公子如此费心为我打算，我十分感谢。方才公子所说的话也与我意见一致，看来我与公子确是心有灵犀了。”她又打量了一下东陵司珹的面容，好奇地问道:“司公子是东陵朝人吧？不知司公子是做什么买卖的商人？”
“在下确是东陵朝人，做的是珠宝买卖的生意。东陵朝奇珍异宝无数，爔朝近几年来与东陵朝的珠宝交易越来越好。”东陵司珹面不改色地说完，又笑问:“晚晚姑娘可也喜欢东陵朝的珠宝吗？”
“东陵朝的珠宝崇尚辉煌华丽，我向来不爱金银首饰。”孟晚低头，将茶水送入口中。“今日注意到司公子也是因为您与奴才的马，爔朝有不成文的规定，只有王公贵族才能骑马上路。”
“啊，原来是这样。在下不懂爔朝的风俗习惯，幸有晚晚姑娘提点，下次定不会犯错了。”
见孟晚只是垂头不语，兴致也好似没有方才高了，东陵司珹忍不住问道:“晚晚姑娘怎么了？”
孟晚见东陵司珹与她再度搭话，便抬头，微笑着喝了口茶。“没怎么，就是从前听闻东陵皇帝治国有方，东陵百姓安居乐业，东陵皇帝年轻有为……”
东陵司珹摇了摇头。“东陵皇帝正当盛年，并非年轻。”
孟晚低叹一声，表情有些落寞。她起身道:“司公子，起风了，我要去更衣了，先失陪了。”
离开包间后，她示意小玉去把晚膳的银两付了。半柱香后，她回到了孟府。
“小玉，你看今日那位司公子，像不像个商人？”孟晚坐在椅子上，手轻抚着琴弦。“看他的样子，定是精通诗书，实在不像是个商人。”
小玉端来一杯热茶，道:“小姐，也有精通诗书的商人呀，腹有诗书，兴许能更懂得经商之道呢。奴婢可是听说，吕不韦从前也是一名商人，也是满腹经纶的，后来不也成为了秦国丞相嘛。”
孟晚小心地吹了吹，抿了一口。“也是。小玉，上次皇后娘娘选的乐伎都不错，其他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自然是准备好了。小姐，奴婢办事，您放心。”
……
在“四季”包间里等待孟晚的东陵司珹，既然等待了快，大半个时辰都未归来，心中也略知一二了。见桌上的荤腥孟晚一口未动，他静静地想了想，不免也没什么胃口了。“阿印，去付账。”
“主子，小二说账已经被付了。会不会是晚晚姑娘……”
“行了，回驿站吧。”东陵司珹起身，却发现地上有一块儿断了线的羊脂美玉。他小心第十起抚摸着这块美玉的触感，他紧紧握着，放进了贴身藏着的地方。外头夜色朦胧，静谧如水，可东陵司珹的心中却波涛汹涌。
这晚晚姑娘，与赵婉是真的像。
他又抚摸了那块玉佩好几下，心中才隐隐有些踏实。“阿印，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阿印瞧了一眼东陵司珹的神色，并未发觉什么异样，实话实说道:“奴才觉得并无不妥，那位晚晚姑娘……和先王妃，真的很像，特别是那双干净清澈的双眼。”
“可我瞧着，那晚晚姑娘也并非普通家世的女子。”东陵司珹捏着有些酸痛的眉心，可说出的话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她饱读诗书，且马术绝佳，说话温和有礼。特别是她离开时，说的是‘更衣’，还有东陵朝与爔朝交易珍宝，她的脸上也并无异色。只有爔朝的上等人才能知道。况且咱们这顿饭要价不菲，她也能一掷千金。”
“她有婉儿的温厚，有刚入府时她的活泼快乐，还有婉儿没有的英气。阿印，她……”东陵司珹顿时有些哽咽。
“主子，您别伤心。但奴才还是得说，这晚晚姑娘和您的身份跨越两朝，就算您有意，可此事难如登天哪！”阿印跪着磕了好几个头，又道:“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着先王妃哪！这晚晚姑娘再好，终究也是取代不了您心中先王妃的位置的。您忘了您打答应先王妃什么了吗？您说，您要登上那个位置……”
“我先前欠婉儿的太多了……”东陵司珹长吁一口气，抹了抹泪。“晚晚姑娘与婉儿太过相像，我没有来得及给婉儿的，我只希望能在她身上，多还一点儿……至于那个位置，我也要！”
“可是主子……”
“行了，不必再说了。我记得爔朝城中的偏僻处，有一座寺庙，灵验无比。”
“回主子的话，是镇国寺。”
“明日便去那儿，左右再过几日才要进宫迎接贵女，还有一日尚可度过。”
……
“小姐，今日是我们在爔朝的最后几日了，您还要去镇国寺敬香祈福，您对老将军的孝心真是天地可鉴。”
想起爹爹，孟晚用帕子遮住有些红的鼻子，小声道:“本小姐是一个不孝的孩儿，也唯有这样才能让爹爹的魂魄安宁，让他和娘亲在地下团圆，平安幸福……”说完，她摸向腰间，可腰间除了一个香囊以外，并未摸到其他。她突然激动道:“本小姐的玉佩呢？本小姐的玉佩呢……玉佩怎么不见了！”
“小姐，奴婢有罪，上次您吩咐奴婢紧紧丝线，可奴婢却懒怠了……奴婢该死！”在轿子上，小玉不能跪下，只能低着头狠下心开始掌嘴。
“小玉，有着空掌嘴，倒不如好好找找玉佩，看看丢在哪儿了！”
“怕是前几日上街游玩时丢在街上了……”
“罢了罢了……”孟晚擦了擦有些肿的双眼。“眼瞧着本小姐是要离开爔朝了，这大概也是叫我抛弃一切，投身于在东陵朝的新生活吧……”
外头大雨，寺庙里也没什么人，佛像前烛光摇曳，孟晚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挺直着腰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
门口响起收伞的声音，在这静谧的佛堂显得尤为明显。东陵司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跪在孟晚旁边，可孟晚仍紧闭着双眼，念着《往生咒》，小半个时辰后，她才缓缓睁眼，转头，见是东陵司珹，她还微微愣了愣。
“司公子好。”孟晚直视了东陵司珹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将头一扭，看向别处，狠了狠心道:“司公子，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晚晚姑娘……”东陵司珹在后面唤道，大雨如注，这也仿佛是王母娘娘的玉簪，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任凭东陵司珹如何唤她，孟晚却再也没有回头，独自钻入了大雨之中。小玉撑着伞忙跟了上去，几秒之后，她们就在视野里全都消失了。孟晚似仙子，隐没入风雨中。四秒钟的檀香萦绕，东陵司珹突然觉得，佛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那日老者说的话，也围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东陵司珹对这佛像深深地磕了磕头，起身边走出寺庙，边道:“阿印，其中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