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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Willow


第十一章

每日晨昏定省,姐姐有孕无须每日来往景仁宫。

一大早的我便让浣碧为我洗漱更衣上妆。

“ 小主,这时辰还早,小主怎么不多睡会?”

我打开梳妆台上的识纹描金牡丹八宝纹菱花式攒盒,随意挑出一对儿润粉色珍珠耳坠,戴在耳垂上,“ 眉姐姐遇喜,正是风口浪尖上,我与姐姐同心,那些人巴不得找出我的错漏,好看我笑话,尤其是华妃,我自要谨慎应对。”

“ 惠贵人有孕正是风光得意之时,皇上很是宠爱,小主有了这个靠山地位更加稳固,小主也太谨慎了。” 浣碧边帮我戴短袖发髻边歪头说道。

我瞧瞧她:“ 我只希望姐姐能平安诞下龙胎,其它都不做想,走吧。”

来到景仁宫,皇后还未梳洗妥当,我便立于殿外等候。这时欣常在、齐妃和富察贵人来了,我垂下眼脸,向齐妃行礼。

“ 莞贵人近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勤快,叫姐姐我自惭形秽啊。” 齐妃手拿丝帕拍拍胸口,一脸看笑话的神色

“ 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妃的职责,嫔妾自然勤勉。” 我神色自若,抬眼望着齐妃

“ 莞贵人果然敬重皇后娘娘,只是这嘴上说的尊敬,不知心里是否也是如此。” 富察贵人笑着看向齐妃,眼底皆是得意。

我不屑与她们绕来绕去浪费精力,都是色厉内荏的草包。我转身不语,这时剪秋出来:“ 请小主们进去吧,娘娘准备妥当。” 我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主殿。

“ 莞贵人,近些惠贵人身子可还好?” 皇后语气亲切神色关心

“ 回禀娘娘,姐姐一切安好,只是有孕辛苦不能来向娘娘请安,姐姐为此自责不安。” 我双眸带笑望向皇后

皇后低头一笑,语气平缓:“ 无妨,她养身子最重要,现在每个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呢,要她好心休养就好,她的心意本宫知道了 。”

“ 惠贵人真是好福气,这么快就有了,这哪是咱能求来的呢?” 富察贵人应和着

正说着华妃到了,刚一落座就闻道浓烈的香味,我低头用手帕掩鼻。“ 臣妾听说惠贵人有孕,今早差人送去了一支上好的人参,这参是我哥哥从青海托人捎来的,听说是极佳上品。” 华妃眼梢犀利地瞧着我。

“ 妹妹真是贤德,这么好的人参正适合给惠贵人补身。” 皇后笑意盈盈夸赞

华妃不屑一撇,靠在背椅,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回看一笑:“ 嫔妾替姐姐谢过娘娘。”

华妃拿起手绢沾鼻,神色得意:“ 这些我还是拿得起的,也不缺,左右想着给惠贵人安胎是好的。”

我嘴角上扬:“ 华妃娘娘贤德胜于班婕妤 ,皇上知道一定高兴。”

华妃嘴角带笑:“ 莞贵人一张小嘴倒是挺甜的,是个有福之人,怎的惠贵人与你一同服侍皇上,她都有了,你还没动静?”

我神色如常:“ 姐姐是有福之人,这子嗣之事还是要看天意。”

“是啊,莞贵人说的是,要是天不允准,再求也是无用的。” 齐妃说完脸色得意看着华妃

华妃轻蔑一笑:“ 这若是生下聪明伶俐的自然是好,可若是个呆呆笨笨的,倒不如不生,免得惹人笑话,你说呢,齐妃?” 华妃言语戏谑,眼神不屑

齐妃听此脸有怒色却一时不知如何还击,华妃见此眼底笑意更浓。

“莞贵人,惠贵人这头三个月最打紧,你可要多细心照应些,本宫也会吩咐下去,惠贵人的饮食皆精致可口些。皇上今儿早赏析她一些珠宝,一会儿你带去给她。”

嫔妃们都心照不宣。我起身行礼:“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娘娘关怀。”

今日秋高气爽,左右闲着无事,便去瞧瞧眉姐姐,刚走近殿门前就听到说笑声,推门一看,大殿内坐着曹贵人、欣常在、安陵容和富察贵人。

姐姐见我过来眼神明亮,慌忙起身:“ 妹妹来啦,快坐吧。”

我上前扶住姐姐:“ 有孕也起得这么急,万一碰着了可如何是好?”

“ 哎呀,早就听说莞贵人与惠贵人情同姐妹,今日一见当真让姐姐羡慕。” 曹贵人神色倒看不出半分羡慕

安陵容见此眼底一沉,稍纵即逝。

安陵容慌忙向我行礼:“ 给莞贵人请安。” 声音细微,眼神怯涩。

我笑着执起她的手:“ 安妹妹有礼了。” 安陵容微微一愣随即眉心舒展:“ 妹妹一直想答谢选秀当日姐姐宽慰之情,在此谢过了。” 说着再次向我行礼。

我急忙上前:“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安陵容这才缓缓起身,眉眼带笑望着我。

“ 别站着了,都坐吧,采月,去切些瓜果点心。”

“ 今日来的可真巧,都来看望惠贵人,可见惠贵人是有福之人,这肚子里的小人儿将来必定福泽深厚。” 曹贵人语气轻快,眉眼带笑。

姐姐面色掩饰不住的欢喜:“ 那就借曹姐姐的吉言了。”

“是啊,你看惠贵人这寝殿内舒适奢华,皇上待妹妹可真是有心了。” 欣常在神色艳羡

我笑着看着欣常在,低头饮茶。

“ 姐姐今日来没什么好东西相送,亲手打的缨络,妹妹不要嫌弃。” 曹贵人拿出几枚缨络,递给姐姐。

“ 姐姐这打缨络的手艺在宫里是数一数二的,妹妹喜欢。” 姐姐接过缨络细细端详。

欣常在和富察贵人也拿出几件香囊吊坠之类的小饰品送与姐姐。

“ 莞贵人颇得皇上宠爱,金贵奇巧之物不在话下,今儿准备送什么,让姐妹们也开开眼。” 曹贵人嬉笑地看着我

我低头一笑:“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来的金贵之物,所得也都是拜皇上赏赐,今日不曾带什么礼物来。” 说完我看向姐姐,相视一笑。

“ 这莞贵人惦记着沈贵人,日日牵挂之心可是比什么金器都珍贵。” 欣常在为我打圆场,我朝她一笑以作回应。

“ 嫔妾没有什么好东西,自己连夜绣制几件孩子的衣物,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安陵容略显羞涩地拿出几件小孩子的衣物,上面的刺绣精致优雅,可见是费了心思的。我目光迅速聚敛,盯着衣物。

“ 妹妹真是有心了,瞧这图案花式栩栩如生,精致典雅,妹妹好手艺,采月收下吧。” 安陵容听此眉心舒展,神色如常。

“ 天色也不早了,温宜该睡觉了,姐姐就先走了。” 曹贵人起身,“ 莞贵人多多陪陪惠贵人吧。”

富察贵人和欣常在见此也准备离去,姐姐起身相送。

“ 不劳妹妹挪动玉步了,妹妹安心养胎吧。” 欣常在说着便转身离去。

安陵容见此也要离去,只是见她犹豫踌躇,似有心事,“ 那妹妹也先走了。”

安陵容起身望着我,我神色自若:“ 妹妹回去路上小心。”

安陵容从袖口抬出一枚香囊递于我,神色涩怯:“ 姐姐,妹妹绣制一枚香囊赠与姐姐,望姐姐莫要辜负。”

我接过香囊,眉稍带笑:“ 怎会,妹妹一番心意,姐姐收下了。”

安陵容见此舒心一笑:“ 妹妹初次见到姐姐就深觉姐姐是个善良温和之人,陵容在深宫无依无靠,自知身份低微,连得宠都要看人脸色,但两位姐姐从未有因此而低看我,陵容感激在心。”

我和姐姐相顾无言,倒越发看不懂安陵容是何用意。“ 妹妹不必如此,英雄不问出处,妹妹又貌美歌甜,何必要妄自菲薄呢。” 姐姐眉眼温柔,语气舒缓。

“ 妹妹不必多想,别人如何轻贱是别人的事,只要自己内心端正,行事光明磊落,就不必理会她们。” 我神色如常道

安陵容神色感动,不再言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临窗而坐,垂下眼脸。

“ 想什么呢?”

“今日安陵容此举我倒是有些看不透了,曹琴默是替华妃来打探姐姐,安陵容理应是为皇后打探,怎的今日倒说出这番话来。”

“ 我也纳闷,莫非是安陵容真心想与我们交好?”

“ 若真如此,皇后也不会放过她,她又何必自寻烦恼,这件事我再想想。” 我眉心紧锁,轻抿双唇

“ 采月,去唤温大人来。”

“姐姐是不舒服吗?” 我神色关怀

“ 今日她们送来好些东西,我总要让温大人瞧过才可放心。”

我神色舒展:“ 姐姐细心谨慎,嬛儿就放心了。”

姐姐执起我的手,宽慰道:“ 嬛儿,我自会小心应对,你且放宽心吧,自从我遇喜,瞧你人都瘦了。”

我笑着点点头:“ 那姐姐休息吧,嬛儿就先回去了。”

入夜温度下降,庭院的花草都结了白花花的一层霜,但我仍喜欢坐在庭院中,槿汐怕我着凉总是拿厚厚的毛毯盖上取暖。我垂眼微寐,心绪难平,今日安陵容此举是何用意?莫不是皇后的障眼法。

我微微一愣,何时我已经变成这样,任何突如其来的好意都要费心揣测一番,这宫里的争斗何时能停止。回想今日安陵容神色青涩怯弱,小心讨好的姿态,心里不是滋味,曾几何时我也视她为姐妹,事事为她周全,她也是可怜之人又偏偏不信命,自卑又要强,落得如此下场。罢了,静观其变吧。

我睁眼:“ 槿汐,去给眉姐姐说,无论温太医看过没有,安陵容送的衣物都扔了吧。” 总归还是要谨慎些比较妥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我不能拿姐姐冒险。

延禧宫,安陵容立于殿门,抬头望着月亮,宝鹃为她披上披风:“ 小主望着月亮,可是想家了?”

安陵容依旧望着月亮,神色闪烁:“今日见莞贵人与惠贵人姐妹情深,当真令人羡慕。”

宝鹃一笑:“ 小主有皇后娘娘的疼爱,不必羡慕别人。”

安陵容听后收回目光,神色复杂而微妙,“ 虽是如此,可这样的友情我从来不曾拥有,自入宫来,人人都低看我。”

宝鹃安慰道:“ 小主多想了,有皇后娘娘为小主做主,谁敢如此,若是小主喜欢,也可常去碎玉轩和常熙堂常与她们来往。”

安陵容垂下眼脸:“ 算了吧,人家姐妹情深,我去算什么,平白惹人烦。” 宝鹃还想说些什么,安陵容神色低垂,转身进殿。

午后我吩咐流朱请温大人过来,不一会儿温大人提着医药箱,神色略匆忙进来,见我眼神明亮:“ 微臣参见莞贵人。”

“ 大人不必拘礼。”

“ 贵人是否身体不适?”

“ 我唤你来是想问问姐姐近来胎像如何?”

“ 惠贵人近来精心养胎,一切安好,小主勿要牵挂。”

我神色舒展:“虽然每每听一样的话,但总是安心,惠贵人与我情同姐妹不分彼此,嬛儿还望大人能悉心照料,姐姐一应物品也劳烦大人谨慎查看。” 说罢我眼梢带笑望着他

“ 这是自然,照料惠贵人是微臣医者本分,还望小主放心,倒是小主日夜牵挂,脸色有些苍白,不如微臣为小主请脉。”

我微微一笑,手腕放在枕木上,温大人双膝跪地为我切脉。“ 心脉不稳,脾胃不合,小主这是操劳过度了。”

我收回胳膊:“ 无妨,温大人给个方子就是了。”

“那微臣告退。”

“ 流朱,好生送温大人。”

浣碧为我沏茶:“ 小主过于操心惠贵人的胎像了,皇上亲自下旨太医院上下都要齐心照顾惠贵人,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皇后又着意添了许多。”

我垂首摆弄方枕:“ 就是这我才担心呐,姐姐骤然有孕盛宠,现在不知后宫多少人都眼巴巴盯着姐姐,又不知背后有多少人在动歪心思。” 我沉思片刻:“ 流朱上次做的桂花糕还有吗?”

浣碧一笑:“ 还有好多呢,小主馋了?我去端来。”

“不必了,你去包些精致的糕点,晚会儿随我一同去给敬嫔娘娘送去。”


第十二章

我与姐姐入宫时日尚短,很多事情还尚未有完全把握,如今华妃专横跋扈,即便姐姐逃过一劫,皇后阴狠毒辣,又怎会轻易放过姐姐,若单我一个人怕是没有完全把握护姐姐周全,敬嫔心善者,当年亦在华妃铁腕下能明哲保身,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若她能帮衬着姐姐,想必更加妥当。

我与浣碧走进咸福宫主殿,敬嫔娘娘正坐在轩窗旁垂首刺绣,见我进来忙招呼我:“ 妹妹来了,快进来。”

我微笑上前行礼:“ 请敬嫔娘娘安。” 她执起手笑着扶我坐下。

我眉梢带笑:“ 姐姐这里好清雅,怎么主殿也不见下人伺候着?”

敬嫔娘娘眼尾飞卷:“ 哎,我呀最喜清净,她们站在我身旁反倒拘束了我,故而都遣出去了。”

我笑意更浓:“ 妹妹也是,有时候倒是一个人更自在呢。”

我稍作停顿:“ 妹妹亲手做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宫前常做于父母妹妹吃,今日特地送于姐姐,姐姐可尝尝?”

敬嫔娘娘接过,碧色玉盘上叠放整齐的几块梨白色糕点,“ 真是精致,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糕点,今日我可有口福了。”

我垂首低笑:“ 若姐姐喜欢我便多做给姐姐送来可好。”

敬嫔娘娘笑而不语,眼神明亮,见我欲言又止,半晌说道:“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姐姐明白妹妹的一番苦心,妹妹放心,惠贵人是我宫里的人,我必会尽力去照顾她怀孕生产,倒是妹妹这几日看起来脸色不佳,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我的心事被敬嫔娘娘猜透,不由脸色红润:“ 姐姐好心思,有姐姐这句话,妹妹自然无需担心,妹妹替姐姐谢过敬嫔娘娘。” 我神情感激,语气欣喜。

敬嫔娘娘双眸熠熠望着我:“ 如今这宫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我也只是尽绵薄之力罢了,不过惠贵人能有你这样的姐妹,细心为她周全,终究是有福之人。” 我执起敬嫔娘娘的手,相视一笑。

出了主殿,我向常熙堂走去,只见采月立在门外,“ 采月,姐姐可在里面?”

采月见我神色欣喜:“ 回小主的话,小主刚刚睡下了。”

我止住脚步:“ 既睡了我便不打扰了。”

刚准备离去我又不放心问道:“ 姐姐近来可好?饮食如何?”

采月微微行礼:“ 小主饮食尚可,只是夜不安枕。”

“ 温大人可来瞧过了?”

“ 温大人说是孕期烦躁,属正常现象,给小主开了些安神助眠补药。”

我神色舒展:“ 那便好生照顾好你家小主。” 说罢转身离开 。

许是这两日太过操劳,晚膳没什么胃口,吩咐槿汐沐浴。躺在温热的花香热水中,氤氲缭绕,我散发靠在浴旁,闭眼放松。淡粉色的花香水流过凝脂白皙皮肤,我随手拾起一片花瓣,放在鼻下轻嗅,玫瑰花香气强烈,不及合欢花清新幽微,更令人心动。

我坐在轩窗旁擦拭秀发,丝滑柔顺的秀发散发淡淡的花香。我摘掉金丝护甲,坐在门阁下抚琴,长相思音色独特而悠扬婉转,独有一丝悲怆的味道。庭院外烛光微闪烁,白霜洒满,薄雾缭绕,桂花香气清冷孤傲,殿内红烛高亮,温暖舒适,我神色淡漠,玉指轻拨琴弦,如高山流水,几缕琴香飘散。

“ 小主,皇上朝碎玉轩来了。” 我睁眼槿汐低语。

收敛神色,我起身行礼,皇上神色如常,脚步轻快,“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我垂下眼脸,嘴角上翘。

皇上落座,低头饮茶,见阁下长相思:“ 这会子在抚琴,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微微一笑,走近:“ 闲来无事罢了,嬛嬛今儿做了桂花糕,四郎可用些?”

皇上往后一靠,摘掉帽子,略显放松:“ 不了,华妃刚送了点心。”

我佯装吃醋,语气撒娇道:“ 华妃娘娘宫里的点心自然比臣妾的精致可口。”

说完便转过头,只是眼梢藏不住的微笑。

皇上换个姿势,话中带笑:“ 确实如此,不如明日你随朕去翊坤宫品尝品尝?”

我转身,赌气看一眼皇上,又转过头:“ 四郎就喜欢欺负嬛嬛一小小女子。” 淡蓝色珍珠耳坠左右摇摆。

皇上饶有兴趣望着我,轻轻捏捏我的耳朵,我害羞的躲闪,皇上一笑执起我的手:“嬛嬛亲手做的桂花糕,心意难得,我岂能不尝?”

我眉梢上挑,语气掩不住的欣喜:“ 槿汐,去拿些来。” 说罢笑语颜颜望着皇上,皇上右手支头,眉眼含笑。

“ 皇上可去看过眉姐姐了?”

“昨儿日去了,胃口倒还好,只是夜晚休息不好。”

“ 姐姐体质向来孱弱,这一怀孕更是不适。” 我低头轻拂护甲

“ 嬛嬛不必忧心,朕已命皇后悉心照顾,又有太医院时常问诊,倒是你几日未见,身子轻减不少。” 皇上放下筷子,上下打量

我莞尔一笑:“ 有皇后照料嬛嬛自然放心,皇后娘娘心思细腻,又体贴姐妹心思,想必不会有所差池。”

皇上神色温柔:“ 什么时候你也给朕生个小阿哥?”

我害羞一笑,垂首笑道:“ 子嗣还要看缘分,皇上何须着急。”

皇上拉我入怀,语气动情:“ 不急,咱们的日子还长。”

我靠在皇上胸膛,轻语:“ 四郎朝政繁忙,早些就寝吧。”

紫禁城终于入冬了,虽未下雪,但着实是清冷。这两日北风呼啸,夜里睡来轩窗外的风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更加突兀。眉姐姐总算过了头三个月,我也稍稍放心。

“小主,这东阿阿胶炖羊肉趁热吃了吧。” 槿汐端起食盘,打开白玉红盏盖,香味浓郁。

“ 先放放吧,我这会儿没有胃口。”

“ 小主近日食欲不振,心情不佳,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 许是节气不好,小主近些日子总是郁郁寡欢的。” 槿汐语气有些担忧。

我抬头勉强一笑:“ 不必担心,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几日许是节气,也不知怎的心情突然低落,算算日子,许久未见到允礼了,自从上次养心殿遥遥一见。

冬日花枝枯萎,合欢花也飘落不见,我默默从衣柜里拿出那枚绣着合欢花的香囊,小心翼翼打开,拿出一朵合欢花置于掌心,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放在鼻下轻嗅,还能闻到一丝幽微的芳香,我浅笑安然,记得那年冬日在凌云峰,我与允礼随意游逛在山谷间,在后山半腰发现一处温泉,那的气候暖和,泉溪旁长满了黄色小花,叫不上名字但花朵娇小可爱,允礼便采来为我编织花环戴在头上,我虽取笑他手艺太差,花环头饰歪歪斜斜但还是毫不犹豫戴在头顶,我耍赖似的走累了,允礼调皮一笑背起我便往山下走,一路上洒满欢声笑语,记忆里头环上的黄色小花落在我眼前,我笑着下巴靠在他宽阔平坦的肩膀上,花香醉人美景尽收眼底。

那样的日子才枉不辜负来人间走一遭,如今我幽居深宫,每行一事都要深思熟虑,充满算计,每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都要先在脑海里回荡几遍,虽然每每以笑示人,但哪一笑是真正的开心,时间久了难免觉得疲累。

每每如此我便回忆之前与允礼的故事,只有这样我才能坚持下去。

我坐在寝殿,摘下护甲,用花瓣温水泡手,槿汐走进来:“ 小主,听说前几日安常在被华妃夜里叫去当歌妓取乐,皇上也在场。”

我神色如常:“ 华妃记恨安陵容曾以歌取宠,可见女人若记起仇来,也是可怕。”

我轻撩水花,低垂眼脸。“ 安陵容的日子不好过,天寒地冻的,你去封些炭送给她吧。” 终究姐妹一场,这些细微处,多少算是心意。

“ 天气寒冷,告诉安陵容不必来谢恩了。” 能不见就不见吧,况且总瞧着她的脸就想起她临死前那副模样,凄哀而绝望。

“ 奴婢这就去办。”

今年第一场瑞雪飘落在紫禁城上空,风都变得冷冽起来,我坐在窗前随手翻开一本诗书,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寥寥几句竟勾勒出甚有意境的画面,大雪纷飞,依山傍水的湖边长着红梅簇簇,一位老者身着蓑头戴笠,站在船头悠然自得,船中煮着绿茶,红梅绿茶互追逐,这般闲雅疏狂,当真让我羡慕。

我抬眼瞧瞧庭院里虽是雪花飞舞,但光秃秃的也没什么情致。

流朱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汤婆子放在我手中,说道:“小主,仔细坐着腰受凉。”

许是刚细品了上好诗句,心情一扫阴霾,我灵机一动:“宫里哪里的松竹最好看?”

流朱歪头细想:“碧竹苑的松竹甚是好看,郁郁葱葱的竹林,远远望去还以为是碧海呢。”

我眼神明亮,神色艳羡:“向来都是古人风雅,我只能品诗领略,不如咱俩去碧竹苑吧,你且带上小火炉和茶壶!”

流朱微微皱眉:“小主,外面风雪正大,出去当心着凉。”

我笑着答道:“所以要你带着小火炉啊,对了先给我换身浅碧色衣服,一来不显眼,二来淡碧色映衬绿竹,也算是极好的搭配了。”

大抵因为大雪的缘故,长街上人很少,只有些许奴才在扫雪,大约走了一刻钟,远远地我就看到碧绿的竹林,心情一下就明亮了。

碧竹苑居于碎玉轩北角,平日鲜有人来,走进碧竹苑,寻个僻静处,流朱蹲在地上烹煮绿茶,我且在茶香的萦绕下细细欣赏大雪下的松竹。

大雪纷飞,洁白的雪落在翠绿劲脆的竹叶上,在红墙绿瓦的衬托下,更显得生机勃勃,耳边风雪飒飒,我饮下一口绿茶,看着飞雪下的竹叶,不禁吟诗:“吾爱王子猷,借宅亦种竹。一日不可无,萧洒常在目。雪霜徒自白,柯叶不改绿。殊胜石季伦,珊瑚满金谷。”

“ 看来小王真是和莞贵人有缘,竟在此相遇。”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神情掩不住的惊喜,转身,看到允礼一身浅色斗篷立于积雪繁竹之前,帽边儿沾落几粒洁白雪花,眼神惊喜而明亮,嘴角上扬朝我灿烂一笑,背后一管长笛不离身,腰间的香囊吊坠微微摆动。雪花伴着北风呼啸,背后的碧色竹林随风雪摇摆。

我一时竟有些恍惚,“ 好巧,怎么王爷也在这里?”

允礼走近几步:“ 今日向太后请安,不知太后闭门静心礼佛,就随处走走,不想正好遇到你。”

我莞尔一笑:“ 看来王爷和我一样,都喜欢清净幽雅的地方。”

“ 这冬日虽是赏梅的季节,但终年青翠的松竹,在大雪之际赏来更有一番趣味。” 允礼望着我背后的竹林,神色温柔而专注。

“ 松竹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不似百花鲜艳,不热衷名利,仿佛这纷扰世间与他无关,守住本心却能长久。” 我神色舒缓,语气如常

“ 做人亦是如此。” 允礼似有感慨

“ 王爷不就是如此吗?” 我眼梢带柔望向允礼,他眼神明亮,似有惊讶望向我,我低头一笑接着说:“ 王爷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之材,只是如今闲云野鹤不问朝堂,不过是自抑保身而已。” 我向前踱步,手折竹叶,积雪纷纷洒落。

“ 小王只是与贵人数面之缘,但总觉似为相识已久的故人。” 允礼望向远方:“ 这世间太多人被名利蒙了心智,一生庙堂追逐功利,到头来却不知为何而活,倒不如纵情山水,淡泊名利,活得更自在些。”

“ 京中人人都道果郡王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我双眸带笑

允礼低头浅笑:“ 贵人谬赞了,小王只不过闲人一个,自然更懂些游山玩水。”

我垂下眼脸,心中细叹:愿你如此逍遥一生,也算未曾辜负自己。

允礼见我低头不语,似乎心情不佳,便语气玩笑道:“ 不知贵人可否赏赐小王一杯绿茶,也让小王也在翠竹大雪中风雅一回?”

我眉眼轻笑:“ 流朱,为王爷沏茶。”

手执绿茶,热气茶香萦绕,立于翠竹大雪中,细细观赏着碧竹。风雪簇簇,我微微侧脸看到允礼身形挺拔,眉如墨画,目光坚定,轮廓明显,在风雪的衬托下神情更显柔和。我轻挑眉稍,转头望着翠竹。

“ 小王方才见你眉间似有愁意,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允礼语气轻和

我心下一暖:“ 无妨,现在都已好了。”

他不知,我眉眼的愁意是为他。

“ 那便好,小王希望你在宫中一切顺遂。” 允礼望着我,神色似有关切

我心里默默回应,你也当如此。“ 今日出来时间不短了,请王爷自便吧。” 我微微行礼,缓缓离去。

我越走越远,背后的碧竹苑中,允礼立于风雪中,末了,随性自在的身影消失在簇簇绿竹中。

回到碎玉轩,我掸落斗篷风雪,临窗而坐。

“ 槿汐,我有些饿了,去吩咐小厨房做些可口的饭菜。” 我语气轻快

“ 好,奴婢这就去。” 槿汐神色欣喜,快步朝小厨房走去。

入夜我躺下,殿内炭火很足,温暖而舒适。回忆起白天与允礼相遇之事,嘴角上扬,不由取出枕下的香囊,握在手心。

心中轻吟: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半晌,重新将香囊放于枕下,神色安然,一夜无梦。


第十三章

天气冷,内殿温暖,窗子上泛起层层朦胧,我在殿内低头翻看诗书,浣碧和流朱为我整理床铺,小允子蹲在地上拨动木炭,寥寥火星升起,消失在冷空气里,槿汐随侍侧立。

“ 小主,最近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每天清晨都不想离开被窝。” 流朱一边叠被一边朝我说道。

我低头一笑:“ 如今天儿越来越冷了,紫禁城的冬天更甚,你们的冬衣棉被可还够?”

槿汐语气温和:“ 内务府早早都送来了,奴婢们没有受冷。”

“ 今年可不像去年,内务府勤快着呢。” 浣碧眼角弯弯。

深宫的日子每天都是如此,一溜烟儿就到萘月了,听淳儿说今年倚梅圆的玉蕊檀心红梅簇簇,老远都能闻到香味了。我吩咐小允子折了许多红梅插瓶,梅香经炭火一催,香味浓郁但不刺鼻。

晚上皇上过来,瞧到红梅,心情更加明亮。

我一身淡紫色长袍散发临窗而坐,手里抱着红梅,细心裁剪插瓶,皇上隔桌望着我,神色温柔:“ 嬛嬛喜爱梅花?”

我没抬头,自顾看着红梅,眉梢带情:“ 梅花孤傲高洁,寒冬也能凌霜而开,且清香幽微。”

我看向皇上:“ 四郎不喜欢吗?”

皇上看着我,眉梢微挑:“ 喜欢,朕与嬛嬛心意相通。”

我莞尔一笑:“ 听说倚梅圆的梅花都开了,臣妾还未去看过呢。”

“那有何难,你若喜欢,朕陪你去赏梅如何?”

我动心一笑:“ 四郎君子守诺,可不许欺负嬛嬛一小小女子,如今话已出口,四郎相反悔可迟啦。”

皇上爽朗一笑:“ 天子一言九鼎。” 说着接过我怀里的红梅,细细端详着,神色温柔而温暖。

我笑而不语,低头饮啜茗茶,茶香混着梅香,舌尖苦涩蔓延。

冬日严寒,紫禁城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不握紧皇上的心,怎么扛过这寒冬...

几场大雪纷飞,朱墙白雪映衬着蓝天,自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我吩咐浣碧去内务府挑几个大瓮,把竹叶上的雪水收集起来埋在庭院梨树下,等来年莲灿启封泡茶,茶味冷冽清香爽口甘甜。

“ 启禀小主,皇上口谕:传莞贵人戌时一刻在倚梅圆一见。” 小夏子弯腰恭敬侧立。

我神色淡然:“ 知道了。”

流朱语气欣喜:“ 小主,皇上肯定是与小主赏梅,小主随口一提,皇上可记住了!”

我头也不回进殿:“ 槿汐,替我上妆更衣吧。”

“小主匠心独运,用梅花雪水梳头,发丝沾染梅香,幽香沁脾。”

我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对儿金嵌珠宝点翠盘长式耳坠,自顾戴上:“ 槿汐,画远山黛即可。”

华灯初上,槿汐执起红漆雪梅灯笼,随我一同朝倚梅圆走去。

刚跨进园苑就闻到梅花夹杂着冰雪的味道,我亲自执起灯笼,留槿汐立于门苑,独自朝园内走去。

一身天水碧斗篷,风毛出的极好,色白而软细,衬得我华丽温婉,金丝点翠耳坠微摆,和鬓边的淡绯流苏相搭配,华丽又不失可爱。

转角看到皇上一身暗黄色龙纹衣饰,腰间双龙戏珠的佩带香囊威严华贵。皇上背对而立,微微抬颌略微出神望着红梅,我静静看着,纯元早逝,或许在最美的时光离开,才使皇上一生念念不忘,坚贞不渝,如此想来,纯元离世,是好亦坏。

“ 四郎。” 我语气温柔

皇上转身,隔着数枝红梅看到我,双眼微瞠神色恍惚,我低头一笑,缓缓上前行礼。

皇上随即执起我:“ 在夫君面前,无须多礼。”

我望着梅花:“ 红梅白雪映衬着华灯,嬛嬛不过随口一说,四郎真真有心了。”

皇上笑望,执手踱步,细心为我拂去杂枝,留神脚下雪地。

皇上摘下一朵红梅,神色真诚而专注,细心簪花于我耳边,“ 嬛嬛姿容胜雪,红梅相衬,自然娇嫩欲绝。”

我手扶鬓边,低头莞尔一笑:“ 四郎惯会哄嬛嬛开心,臣妾听说雪夜对红梅许愿,心愿自可达成。” 我双眸纯真望着皇上

皇上神色宠溺:“ 那嬛嬛想许什么愿?”

我眉心舒展,嘴角上扬转身对着红梅,抬颌闭眼,语气真诚:“ 嬛嬛一愿四郎安康顺遂,二愿家中父母妹妹平安,三...” 我停顿不语

皇上侧立,语气温柔:“ 还有一个愿望,怎么不说了?”

我转头眼波含羞,眉梢欣喜望着皇上,末了回头闭眼:“ 三愿四郎与嬛嬛恩爱一生,彼此相惜。”

睁眼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语气爽朗:“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皇上听到后,身子微微紧绷,随即放松,我缓缓转身望向皇上,意料之中的表情,皇上双眸竟微微闪烁,近乎痴迷的望着我。

难怪,几分相似的眉眼已经足够使他倾心,性情喜好也如此契合,自然令他错愕。

半晌皇上回过神,搂我入怀,发髻的梅花香更让沁人心脾,皇上微嗅闭眼,臂膀拥抱更紧。

许是此情此景,许是皇上也曾与纯元在红梅华灯中倾心,皇上眼角湿润,沉默不语。

我靠在皇上的胸腔,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来,这心动的声音,不知倾心于卿。

自从倚梅圆赏梅后,皇上对我恩宠更盛,终究做起事来更容易些。

托人悄悄送书信于父亲:朝中弹劾年羹尧之风渐渐兴起,身为言官虽指责所在,但也要保全自身,弹劾几次向皇上表个态度即可,万不可出头,若皇上下旨如此则以无能推辞,虽惹皇上不悦但可保家族性命,况且皇上看在我的薄面,不会重重惩罚父亲,待我逐渐站稳脚跟,会求皇上赐父亲闲职一枚,以平安终老。另外与父亲同在督察院的瓜尔佳氏,需小心应对,此人心胸狭隘,阴毒狡诈。万事还望父亲为官清廉,万不可落人把柄。

皇上一贯狡兔死良狗烹,过河拆桥是皇上惯用的伎俩,父亲对皇上忠心不二,恪守为臣之责,我若不交代父亲,怕是甄府又要重蹈覆辙。

每日照例景仁宫晨昏定省。皇后神色自若:“ 真是难为众妹妹了,刚过完年,都来的这么早。”

敬嫔娘娘语气轻快:“ 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之职责,自然要勤勉。”

皇后满意微笑:“ 最近时气不好,你们都要住要保养身体,可不要像安答应一样得了风寒总是不好。”

我转头看到坐在末端的安陵容,稍有病色,时不时强忍不住轻咳几声,手帕掩面,神色怯涩。

华妃冷笑一声:“ 安答应这一病嗓子可不如从前了,如何还能给皇上唱歌呢?”

安陵容神色局促,垂眼低语:“ 多谢皇后娘娘华妃娘娘关心,嫔妾不打紧,养两日就无碍了。”

正说着富察贵人捂着胸口作呕,皇后轻语:“富察贵人,可是有什么不适吗?”

“ 无妨,只是最近嫔妾早起时总想呕吐,头晕不止。” 富察贵人神色掩不住的欣喜于炫耀,我不禁垂眼,嘴角轻浮。

“回禀娘娘,我家小主遇喜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华妃眼神惊愕望着富察贵人,一抹羡慕失落稍纵即逝,看到华妃眼眸的落寞,我心底一沉,不是滋味。

皇后眼尾微愕,反应最快,语气欣喜:“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惠贵人与富察贵人都怀有龙胎,宫中可是喜事连连。”

富察贵人虽未言语,但神色得意

皇后轻抿嘴角:“ 本宫自会告诉皇上,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皇上今晚就会去看你。”

富察贵人语气欣喜:“ 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退去,临走时我轻瞥皇后,眉心微皱,怕是要食不下咽了。

如今宫中两位小主遇喜,以皇后心性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富察贵人的孩子迟早保不住,可姐姐的孩子我是一定要保住,如今皇后在后宫权力我自是比不过,若她出手我也没有完全胜算。

我双眸微波,眉心紧锁,她会如何出手?皇后有此心思,保不齐其他人也会有,我些许烦躁的摆动帕角,暗暗思索。

掐指算算日子,再过几天就是京城时疫肆掠的时候,我内心一惊,背后竟出渗出丝丝冷汗。时疫来得凶猛,传染极强,眉姐姐有孕正是关键,皇后若出手,怕是危险。

“ 流朱,你去差温太医过来一趟。”我语气有些急促

“ 好,奴婢这就去。”

槿汐走近:“ 小主哪里不适?” 我摇摇头,眉心依旧紧皱。

“ 微臣给小主请安。”

“温大人不必多礼。” 我接着说:“ 我闲来看医书古籍,早春时气不好,邪气易入侵,体质孱弱易生时疫。”

“ 回小主,是这样,所以微臣一直叮嘱小主殿内多通风,虽说天气仍寒冷,但微微走动以轻汗为宜。”

我盯着温太医:“ 姐姐有孕体质孱弱,有何方法可以预防时疫?”

温太医神色如常,随口背出:“ 平日寝殿多悬挂几味药材,如麦冬根、薄荷、厚朴、茯苓等,驱风祛邪。”

“那就把这几味药日日悬挂在姐姐寝殿下,预防时疫。” 我语气有些焦急

“ 是,还是小主细心,微臣可想不了这么周全。” 温太医眼梢带笑

我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 紫禁城人数众多,每日出宫往来的也不在少数,如今正是时疫高发期且传染极快,温大人在侍奉姐姐时也要格外小心谨慎,注意往来宫人。”

“ 请小主放心。” 温大人行礼准备离开

我忍不住叮嘱一句:“ 大人在太医院可好多出一份儿心来,若日后研制的药方还望大人能悉心保存,别被他们捡了便宜。”

温太医神色疑惑,转身看着我:“ 什么?”

我神色稍缓,细眉微挑:“ 太医院也是追逐名利之地,我听说最近江家两位兄弟在太医院风生水起,温大人还是多多留意为好。”

温太医眼底暖意融融,我怕他会错意,朝槿汐:“ 好生送温大人。”

今儿天气甚好,虽仍有寒意,但阳光明媚。我与浣碧去看眉姐姐。进殿姐姐正坐在一旁垂首刺绣。

“ 姐姐!” 我语气轻快。

姐姐抬眼,眉梢带笑:“ 你来啦,快坐,采月去拿些藕粉桂花糖糕来。”

姐姐神色欣喜望着我:“ 我现如今不能亲自做,这藕粉桂花糖糕是采月做的,你尝尝如何?”

我轻抿细嚼:“ 采月姑娘手真巧,味道虽然香甜,比着姐姐做的,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我眉心舒展,语气如常

姐姐听后一笑,语气宠溺:“ 你呀,净会劳累人,本想着偷懒让采月做给你吃,你偏嘴刁,罢了,等我平安诞下龙胎,日日做给你吃。”

姐姐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如此了,我眼神微闪,不知我是否能保全她们母子二人。

姐姐察觉我情绪:“ 嬛儿,怎么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开口却不知如何说起。

姐姐见此,神色关切:“ 这些日子我精心养胎,后宫事也未知详尽,可是华妃刁难于你?”

姐姐总是心系于我,我摇摇头,语气平缓:“ 姐姐,我只知道过两日京城会闹时疫,宫内也会染及,我是怕到时会有人借此加害于你。”

本不想告知姐姐,怕孕中受惊思虑过度,但此事不得不防,若姐姐不知岂非更易受害。

姐姐眉心微皱,语气有些担忧:“ 时疫?你怎得知?”

“姐姐只管信我就好,我算着皇后到时肯定会借此来加害姐姐与腹中胎儿。” 我望着姐姐微微隆起的腹部,垂下眼脸

“ 嬛儿,这可如何是好?我该如何应对。” 姐姐神色有些慌张

我忙安慰:“ 姐姐不必忧心,既然我们已经得知,就及早预防,我前两日已让温太医制作药囊挂于你寝殿,只要我们谨慎小心,必可躲过一劫。”

姐姐神色有些舒缓:“ 不错,我们自是要谨慎应对。从今日起我衣食起居均由采月亲力亲为,宫里的奴才我会仔细筛选一遍,我喝的药都由温大人亲自煎熬。”

“ 姐姐说的是,这段期间后宫嫔妃礼尚往来都要细细检查。” 我停顿,接着说:“ 姐姐,如今单凭你我二人,与皇后抗衡胜算不大,姐姐得太后喜爱,为何不借太后之手?” 我眼神复杂望着姐姐

姐姐沉思,我接着说:“不如姐姐趁时疫未出,亲近太后,以求太后庇护,日后时疫遍发,此举也不会显得太刻意。”

姐姐微微点头:“ 嬛儿,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皇后固然掌管后宫,可后宫最大的主子是太后,我若能寻得太后庇护,那么对我腹中胎儿也是多一份保护。”

我点点头,“ 太后喜爱姐姐,后宫人尽皆知,姐姐若想要得到太后的庇护,也并非难事。”

“ 看来此事还需要我们从长计议。” 姐姐语气平缓,神色自若。

回到碎玉轩,我饮啜绿茶,心中暗暗盘算方才与姐姐所说之事。

“ 槿汐 ” 我轻声唤道,槿汐急忙进殿,我放下茶杯。

“ 你在放出去的宫女里挑一个心思细腻谨慎沉稳的,去眉姐姐那伺候着,姐姐身边只有采月一人,我怕她顾不过来。”

槿汐低声应允。

我忍不住嘱咐:“ 一定要找个极为可靠的,至于那些驭人的手段,该用就用,既让她们忠心,又让她们心甘情愿。” 我眼神会意。

槿汐立刻知会:“ 请小主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看着槿汐离去的背影,我缓缓摘下护甲,随手放在红漆桌面上。


第十四章

姐姐这些日子常出入寿康宫陪伴太后,每每见存熙堂堆满太后的赏赐,我心就越踏实,知道我与姐姐的心愿即可达成。

皇后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看这情形她是看清姐姐是要借太后的手来寻求庇护了,眉梢焦急却无应对之计。

终于,赶在早春时疫来之前,姐姐顺利搬进寿康宫。

去景仁宫的路上,瞧见前面齐妃、富察贵人几人并肩同行。

“ 惠贵人真是好福气,怀孕得太后宠爱,居然能搬进寿康宫,谁不知太后喜静甚少管后宫琐事。” 齐妃语调古怪

“ 那可不是,听说是惠贵人熟知佛经,甚有佛根,能与太后畅谈礼佛,太后日日召见,为怕惠贵人劳累,就让她搬进去了。” 丽嫔神色不屑

“ 怎么我有身孕也未见太后让我也搬进去啊?” 富察贵人神色妒忌,语气忿忿不平

曹贵人一笑,语气玩笑:“ 那你也去把佛经背熟,太后觉得妹妹甚有佛根,自然也接你过去!” 说完几人忍俊不禁,微微掩嘴。

我默默随行于后,一路无言。

皇后神色端庄,典雅大方:“ 富察贵人,近日身子如何?早起还恶心吗?”

“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早起就呕吐,中午傍晚更是胸闷难受,入夜又不得安神。” 神色得意却未见一丝不适之状

华妃白眼一瞥:“ 富察贵人怀个龙胎闹腾的前朝后果皆是不安,听说前儿闹的皇上一晚上都没睡好,看来你这身子骨儿扛不住怀孕的辛苦啊。” 语调不满,眉眼不屑。

富察贵人脸色难看

“你现在是大清的有功之臣,哪怕日日山珍海味也是应该的,剪秋,把皇上赏给本宫的阿胶和鹿茸赏给富察贵人。” 皇后嘴角带笑,只是眼神微敛。

皇后这是要把富察贵人捧上天去好失了分寸,也惹的后宫众人妒忌 。

“多谢皇后娘娘。” 富察贵人眉梢掩不住的欣喜。

富察贵人神色恢复,眉梢上挑,“ 不怪华妃娘娘怪罪,这有孕的辛苦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华妃娘娘这的身娇肉贵,哪能担起这份辛苦呀,娘娘也不必费心求子了,这是上天体贴娘娘呢!” 富察贵人说着望向齐妃,两人戏谑一笑

此话一出,众人微愕,这等挑衅华妃,富察贵人是骄纵过了头。

果不其然,华妃脸色带怒,眼尾微红,紧抿嘴角,身体坐直盯着富察贵人,凌厉气场直逼富察贵人。

气氛惆然局促,低气压笼罩着大殿,后宫众人察觉有异,都默默不语,旁观。富察贵人也不甘示弱,微抬下颌回望。

华妃目光如炬,语调升高:“ 别说本宫怀过,就算没有怀也见多了,怀个龙胎瞧你这股子得意劲儿,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两人直直对望,剑拔弩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华妃眼神不屑,细眉轻佻,右手看似不经意的转动手腕金镶珊瑚锡纹双龙戏珠手镯。这对儿手镯是年羹尧大胜西北游牧族时皇上钦赐华妃并亲手戴上的。

华妃是在用年羹尧向富察贵人示威,果然,富察贵人看到后眼神有些微滞,凌乱,随即神色局促垂首避开。

气氛缓和,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相视不语。华妃后靠,嘴角斜翘,神色轻蔑,眼神鄙夷的从富察贵人身上挪开。

皇后一切尽收眼底,眉梢稍藏笑意。富察贵人太过骄纵,用龙胎屡屡邀宠,今日更是蠢到讥讽华妃无孕,字字犯在华妃忌讳上,哪怕是过了今日,华妃也未必会轻易放过她。

“好了,今日姐妹们都累了,早些散了吧。”皇后语气亲和,神态端和

华妃缓缓站起,敷衍行礼转身离去,走近富察贵人放缓脚步,眼神犀利斜瞥,富察贵人自知今日鲁莽骄纵过了头,神色不安,垂首躲开华妃目光,再无方才得意之色。

华妃轻蔑一笑,盯着富察贵人,语气缓慢而高傲:“颂芝,回宫。”

“华妃娘娘回宫!”华妃姿态慵懒而妖娆,巨大的阵仗声像是鼓点似的一声一声打在富察贵人的心上。

碎玉轩,我坐在早春的庭院里,浣碧怕我着了风寒,为我披上薄毯。

庭院垂柳抽了新芽,微风轻轻晃动。我低头饮啜绿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是和姐姐避宠,坐在树下喝茶聊天,也是这样的情景,今日她可有个身孕,我低头浅笑,时光过得真快。

“ 不知眉姐姐这几日怎么样,腰酸困可缓解了?” 我低头自语

“ 惠贵人有太后福泽庇护,相比事事都周全安好,小主放心吧。” 槿汐请语

“ 交待姐姐的事都办妥了吗?”

“ 惠贵人聪慧,一点即通,奴婢稍稍提起,惠贵人就明白了。”

我神色舒展:“ 那就好,如今姐姐虽得太后喜爱,可也要小心应对,此番是为了防皇后和华妃,皇后是太后的表侄女,有些话可万万说不得。” 我轻拂茶盖。

“ 把姐姐身边的人撤下来吧。” 姐姐既蒙了太后的照顾,怕是也用不上了,况且太后眼明心亮,也不能太过显眼。

“ 是,奴婢这就去办。”

入夜我坐在梳妆台前,浣碧为我散发。我从轩窗望去,春夜宜人,一点也不逊色,忍不住去庭院转转。廊前的山茶花和迎春花早已盛开,皎洁的明月洒在花蕊上,跳跃在青石板上。

我弯腰细嗅,幽微的香气若隐若无,也许是被月色浸染久了,花香都带着月光微冷的味道。

庭院里梨树、桃树还有垂柳 ,单单缺一棵合欢花树。

听宁嫔曾说,凝晖堂的合欢花是极美的,每当合欢花盛开之际,如花海一般,花香绿叶随风飘散,铺满青石板,那样的景色,我从未看过。

我垂下眼脸,神色向往,允礼大概也是立于合欢花海中,执书而立,自由洒脱,过他富贵安逸的生活。

我坐在庭院中,望望四周朱红高墙,这天儿也是四四方方的,规规矩矩。

皇上悄然走到身后,我微觉转身,皇上一脸笑颜望着我:“ 本想嬉吓一下,不料被发现了。”

皇上甚少这样欣喜现于神色,我自知皇上心情不错,遍低头眉眼弯弯嗔怪道:“ 四郎就爱悄无声息站在身后。”

皇上笑着执起手,回忆道:“ 记得曾在御花园偶遇,你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甜蜜一笑:“四郎好记性。”

皇上坐下:“ 瞧什么呢,这么专注。”

我搪塞道:“ 臣妾瞧这庭院,春夜果真毫不逊色。”

皇上环顾四周:“ 碎玉轩虽偏,但幽静舒适,最适合你。”

我略显犹豫,语气温柔:“ 四郎,嬛嬛想在庭院种一棵合欢树。”

“嗯? 好好地怎么想种合欢树?”

“太医说我最近心神不宁,合欢花能安五脏六腑,于我最为适宜,嬛嬛想着若是能在庭院内种上一棵,那嬛嬛烹煮疗养自是方便多了。” 说完我小心观察皇上脸色

皇上神色如常:“ 这有何难,宫中凝晖堂的合欢树最好,让花匠栽植一棵即可。”

我神色轻松,莞尔一笑:“ 那可要先寻寻果郡王的意思。”

皇上听后一笑,眉眼颇有艳羡:“ 这个老十七性格洒脱自由,心胸开阔,有时候朕也羡慕他能得皇阿玛宠爱,又羡慕他逍遥自在的生活。”

我心微动:“ 皇上天纵英明、运筹帷幄,上天不忍四郎辜负这一身才华,所以命中注定四郎是明君,明君为天下百姓,担的是天下之责,四郎自然甘之如饴。” 我眉梢带笑望着皇上

他嘴角上扬,拍拍我的头:“ 你这一张嘴啊,纵的你油嘴滑舌,你都这样说了,朕能不甘之如饴吗?”

我靠在皇上肩膀:“ 四郎近日朝政繁忙,也要注意龙体,嬛嬛担心的很。”

皇上眼神真诚望着我:“ 今儿我来是想和你说,年羹尧近日首破敌军,朕这些日子怕是要多陪华妃了。”

我神色自若,温柔一笑,体贴打断皇上:“ 嬛嬛明白,四郎不必多言,四郎为天下,嬛嬛为四郎,甘之如饴。”

皇上眉心微动,神色更渗柔情:“嬛嬛如此善察人意,真叫朕爱不释手。” 说着轻点鼻尖,我温婉一笑,低头。

这几日,我总站在庭院内新移栽的合花树下。树枝强壮绿叶繁盛,于碎玉轩,正合适。

“小主,听说宫里出时疫了!” 流朱慌忙跑近

我未回头,只是专注望着合欢树:“ 知道了。”

“ 小主,您不害怕吗?我刚才瞧见有好几个太监都不行了,白布裹起来抬出宫了,怪吓人的。” 流朱微微喘气

“ 告诉槿汐小允子,碎玉轩的奴才少于别宫接触,每日生石灰洒扫,多注意防范。” 我语气平静

宫中时疫凶猛,眉姐姐在寿康宫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皇后近日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太医院因为时疫也是忙忙碌碌,我索性就躲懒在碎玉轩内,甚少出门,听说皇上每日上朝为了时疫之事烦心不已。

“ 小主,温大人来把平安脉了。” 近日时疫肆虐,他反倒来的更勤了。

温实初为我切脉:“ 温大人近日神色疲累,可是太医院为时疫之事?”

温实初抬眼,眉梢暖意“ 多谢小主关系,时疫来的凶猛,微臣日夜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许是太过劳累了。”

我低头避过:“ 温大人医术精湛,只是研制时疫时,要多注意江家兄弟,方子都要保管好,省的有些人放错了心思。”

“ 小主上次交代过了,微臣自会慎重。”

“等大人医治好时疫,我自会为你向皇上为你请功。” 我语气如常

温实初低头一笑:“ 小主信任微臣,微臣自当尽心医治。”

这些日子我闲居碎玉轩,每日上午看看诗书,下午和流朱浣碧她们一起做些点心给太后姐姐送去,入夜就躺在合欢树下歇息。

今夜乌云密布,月亮也被遮挡在厚厚的乌云背后,看来是要下雨了。

“ 浣碧,把廊前的花搬到花室里,这暴雨可别浇坏了花儿。” 我躺在庭院合欢树下,轻语。

“ 小主..” 槿汐语气略微低沉。

“ 怎么了?” 我仍闭眼微寐。

“ 富察贵人染上时疫了。”

我缓缓睁开眼:“ 谁做的?皇后还是华妃..”

槿汐弯腰细语:“ 暗插在延禧宫的宫女来报,说是富察贵人前几日去御花园闲逛后,回来就病倒了,入夜便高烧不退。”

“ 御花园,她不在延禧宫养胎,好端端的去那做什么?

“富察贵人为彰显龙胎,经常到处炫耀,那日随丽嫔在御花园闲逛,无意撞见几个奴才在雕木花,赏玩两刻,回来后便病倒了。”

我嘴角微扬:“ 华妃睚眦必报,富察贵人得罪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主意想必是曹贵人出的吧。”

槿汐点头微笑:“ 富察贵人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听说现在治疗时疫的方子,太医院还未研制出来。”

“听天由命吧,我们就袖手旁观,这下皇后可坐得鱼翁之利了。” 我轻垂眉尾

“ 皇后知晓富察贵人性子浅薄张扬,先是捧高她,令众人嫉妒,富察贵人又屡次龙胎邀宠,言语得罪华妃,华妃的性格必是不会放过她,皇后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富察贵人,今夜可得安枕无忧了。” 槿汐语气温和,眼神明亮

“华妃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被皇后拿刀子使。” 我抬手轻拂秀发.“ 咱们宫里你要谨慎留意,少于翊坤宫人往来,一应物品也要仔细检查,华妃视我为眼中钉,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槿汐神色认真:“ 是,奴婢会格外谨慎留意。”

沐浴后躺在绣床上,透过绯色窗帘看着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

富察贵人会那么巧去御花园,正好又碰到雕刻小玩意儿的奴才,一时新鲜赏玩几刻便病倒了,时疫最开始又是从翊坤宫开始,华妃私下与宫外年羹尧多往来,私收贿赂举荐为官,翊坤宫人染上时疫也是意料之中。

此事蹊跷,明眼一瞧就知道是华妃动的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算皇上得知是华妃,也不会为了富察贵人龙胎去惩治华妃,且富察贵人确实为人轻燥,惹皇上厌烦。

“槿汐,明日悄悄告诉温大人,时疫方子研制出来,也不必费心用在富察贵人身上。” 我语气平和,神色自若。

皇上都不待见她,不如趁此机会,借华妃之手解决富察贵人,她也不是个安分守己之人,省的日后翻出什么花样来,与其来日花费心思,不如今日这般方便了。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倾尽,我坐起来望着窗外,神色有些落寞。

我想起在凌云峰那个雨夜,我执伞冲进雨帘,伴着允礼的凤凰于飞笛香,电闪雷鸣但我一点都不惧怕,内心被激动和兴奋充满胸腔。他眼神明亮,雨滴打在他前额,小心翼翼执起我的手,温柔告诉我,这是同心扣,这样牵手的人是不会分开的,我如今还记得那个画面,他的眼神真诚而认真,仿佛面前的我是这世间头等大事,无价之宝,被深爱的感觉,在那一刻伴着雷雨,体会的淋漓尽致,原来爱与被爱,都是那般美好。

我痴痴望着他,有些恍惚,这山林雨夜在他身后渐渐模糊,眼前的大好河山,我双眸却只容他一人。我们环手而拥,胸腔内的激动和幸福仿佛要冲破,我鼻头微酸,眼泪滚滚落下,伴着雨水落在允礼的肩膀上。

我悄悄下床,站在廊前望着雨中的合欢树,风雨如注,合欢树随风摇摆,在电闪雷鸣中摇曳。泥土芬芳伴着清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朦了我的双眸。

我转头看到殿沿的雨水落在青石板上,叮叮当当的,为墨绿的青石板铺上熠熠的光芒。

我轻叹,缓缓垂脸转身,背后的合花树虽被风雨倾注但仍直立,守护着碎玉轩。

自从凌云峰那个雨夜,我再也不怕打雷闪电,于我而言,那个夜晚我用尽了所有勇气。

雨后紫禁城的天儿,异常灿烂。

我在阳光下摆弄庭院的花草,槿汐走近:“ 小主,听温大人说已经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了。”

我细眉微挑:“ 富察贵人如何了?”

“ 富察贵人连日高烧,腹中胎儿有流产之象。”

“ 告诉温大人,此事先别声张,新研制的方子药性凶猛不定,富察贵人身子虚热又怀有龙胎,用药需谨慎不可莽撞,须要在奴才身上试过调整几天,方才能用于富察贵人。”

“ 是,奴婢这就去。”

我掐除多余的绿叶,随手扔在一旁。“ 这绿叶长大太旺,花儿就开不出来了。” 我语气平缓

浣碧走近轻笑:“ 小主最懂养花,咱碎玉轩的花开的最盛最美。”

我望着盛开的鲜花,眉眼浅笑。

傍晚,我坐在桌前描绘丹青 。

“ 小主,富察贵人见红了。” 槿汐语气略慌张,“ 延禧宫灯火辉煌,太医都在为她保胎。”

我放下手中的笔,神色自若:“ 皇上可去了?”

“皇上近日因为时疫连夜操劳,身子微虚,又因富察贵人时疫未清,太后怕染及皇上,只命太医院全力医术,现下只有太医守在侧。”

“ 温大人的方子怕是要调整妥当了。” 我眼神会意,“ 或许能保她一命。”

“ 是,奴婢知道了。”

槿汐离开,我拿起方才画好的丹青,神色满意的交给浣碧,“ 好好收起来吧。”

“ 流朱,陪我去趟养心殿。”

入殿,皇上眼下乌青,眉心紧锁看着手中奏折。

我快步上前:“ 臣妾莞贵人参见皇上。”

皇上抬头,神色微整:“ 起来吧,苏培盛说你有急事禀报,什么事?”

“ 恭喜皇上,太医院温实初已研制好治疗时疫的方子,皇上大安了。” 我眉梢微喜,语气温和。

皇上听闻抬头望我,眼神明亮,语气微急:“ 真的?”

我点头微笑

“ 苏培盛,快去传温实初觐见。”

不一会儿温实初进殿行礼,“朕听莞贵人说你已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可试过了?”

“ 回皇上,微臣确实研制出方子,只是药方之初略凶猛,不过已经给几个太监用过药了,时疫症状两三日就消失了,药方现也调整妥当。”

“ 好,那就各宫分发下去,苏培盛,随温实初一同前往。” 皇上眉心舒展,语气轻快

皇上眼梢带笑:“ 嬛嬛,你可帮了朕大忙了。”

我嘴角上扬:“ 这都是温大人的功劳,嬛嬛只不过翻看医书典籍,略尽绵力而已。”

皇上随即眼神微垂:“ 不过富察贵人的胎怕是保不住了。”

我神色微伤,上前:“ 富察姐姐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再为皇上延绵子嗣,皇上莫要伤怀。”

“ 说到底是她自己不小心,宫中时疫未清非要去御花园,又碰巧几个太监身染时疫却不自知。” 皇上摇摇头,语气低沉

我眼神微垂:“ 皇上莫要怪罪,富察姐姐也是无意之举。”

“罢了,且让她好好养着吧,朕也不便去看她。”

我听闻垂下眉眼,不再言语 。

回到碎玉轩,我摘下护甲,“ 槿汐, 去告诉温实初,不必费心为富察贵人医治,走个过场便罢了。”

富察贵人失了龙胎,地位一落千丈,看今日皇上对她的态度,怕是痊愈了也不会得宠了,且自生自灭吧。


第十五章

景仁宫

“ 今日众姐妹请安来的早啊。” 皇后缓缓落座,嘴角带笑

“ 这些日子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欣常在语气热情

“ 是啊,如今宫中时疫已清,咱们又能日日来请安,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多好。” 齐妃眼角带笑,巴结皇后

华妃听后不屑一笑:“ 齐妃这话说的,恨不得日日都来凑热闹,可是长春宫太冷清?”

齐飞脸色不悦,转而一笑:“ 虽皇上不常来,但我日日要陪三阿哥温书到深夜,不比华妃娘娘,乐的清闲自在。”

华妃嘴角斜笑,手拂翡翠冰丝吊坠儿:“ 那齐妃可得注意身子,这陪三阿哥温书,那可是要费不少劲儿,毕竟三阿哥念书不比其他阿哥,所以皇上体贴齐妃,不忍前去打扰。” 华妃说完讥笑看着齐妃

齐妃面有怒色却不知如何反驳,华妃神色得意瞧着齐妃。

“ 齐妃陪三阿哥温书辛苦了,三阿哥贵为皇上的长子,皇上自然要求更加严苛,皇上子嗣微薄,只是如今富察贵人的孩子.. ” 说到这皇后微垂眼脸,神色哀伤摇摇头:“ 真是可怜,大家同为姐妹,也应当时长去看顾宽慰她。”

华妃神色如常,随手摆弄衣帕。

“ 皇后娘娘不必难过,以免损伤凤体,左右富察妹妹还年轻,等身子养好了再为皇上延绵子嗣。” 敬妃娘娘语气温和

皇后点头:“好在惠贵人如今安好,又得太后亲自照料, 现在都盼着惠贵人的肚子,能平安为皇上诞下一位阿哥。”

齐妃听此眉梢微动,神色有些不安。

“是啊,谁能求来如此福气呢!” 丽嫔怪声怪气

我眉头微皱,神色不悦瞥向丽嫔,片刻收回目光,语气温和道:“ 眉姐姐自怀孕以来,一向喜食辛辣之物,我倒盼着是一位公主,像温宜公主一样玉雪可爱。” 我眉眼带笑望向曹琴默

曹琴默微微一笑,随即有些胆怯朝华妃望去。

我低头一笑,我几次三番向曹琴默示好,华妃肯定会有所猜忌,想必曹琴默的日子也不好过。

“无论阿哥还是公主都好,皇上说了,待惠贵人生产完,即刻晋升为惠嫔。” 皇后眼尾精明,神色如常

华妃冷笑:“ 这惠贵人可真会攀高枝儿,顺着就攀上了太后,一转身又成了惠嫔,这等好福气,莞贵人就没有分一杯羹?” 华妃眼眸深邃而冷艳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 华妃娘娘更是好福气,得皇上宠爱多年,这便是天下女子最大的心愿了吧。”

华妃神色稍稍温和,端起茶杯细啜:“ 莞贵人果然伶牙俐齿。” 啪一声合上杯盖

我低笑不语。

碎玉轩

我盘算着日子,这些日子大概是我第一次怀孕的日子,我低头轻拂蜀装上金线描边绣制的合欢花,绿叶上缠绵着绯红的针穗的花朵儿,在淡绿色的金纱的映衬下,更显的清新温婉。

我沉思片刻:“ 槿汐..” 语气微微犹豫:“ 去请温太医。”

温实初额前细细汗珠,神色关怀:“ 不知小主是有何不适?”

我瞥过目光,朝大殿一望,槿汐立刻会意,遣走了殿内侍奉的奴才。

“ 温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是否肯帮我?” 我语气温和 ,手轻点桌边

“ 小主请吩咐,微臣曾承诺过,就必定恪守诺言。” 温实初语气诚恳

我微微一笑,随即眼神聚敛,语气微沉:“ 不知大人可否给我开一些避孕的汤药。”

温实初立刻抬头,神色疑惑,语气有些急促:“ 小主为何?” 意识到自己失仪后,略微停顿,语气稍平和:“ 小主既然成为皇上的嫔妃,若是怀孕更有利于巩固小主在宫中的地位。”

我神色淡漠:“ 温大人所说我怎会不知,只是我现在能力还不足以完全保住孩子,况且眉姐姐正有身孕,若我遇喜,难免分心怕不能很好照料她。” 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 惠贵人自会有太后照料..”

还未说完,我朝他望去,眼神欲言又止,温实初见状,便低头不再反驳:“ 既然小主希望如此,那微臣配些便是了。”

我垂下眼脸:“ 有劳温大人了,还望大人勿让别人知晓。”

“ 微臣自有分寸。” 温实初恭敬退下。

我轻叹气,鬓边的粉玉红珠微微作响,低头看着金纱朦胧的合欢花,玉指轻拂,指肚磨过凹凸不平的花瓣,垂下眼脸 。

照顾眉姐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为皇上生育子嗣。虽然既已入宫,这步路早晚是要走的,越早越好,只是,我望向窗外的梨树,皇上性情淡薄,随意把真心当做替身,肆意轻贱那份真挚的感情,最终伤人伤己,心结始终未解。

况且今时今日,华妃皇后虎视眈眈,我虽得皇上宠爱,可华妃心狠手辣,皇后暗箭难防,紫禁城偌大皇宫,藏了多少阴谋诡计和肮脏心思,我并未完全有把握,与其到时候遇喜时皇后华妃左右提防,还不如等一方失势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最重要的,我垂眼看着蜀锦上的夕颜,低头不语。

我缓缓走到廊下,梨树与合欢树并立庭院,我望望阴沉的天,扶殿门框,呓语道:“ 紫禁城,起风了...”

这两日天气回暖,春意盎然。

“ 小主..” 槿汐轻唤,我回神转头,“ 皇后三日后邀请各宫嫔妃去景仁宫赏花。”

我眼神一沉,“ 眉姐姐去吗?”

“ 皇后特邀惠贵人,说是春暖花开,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我眼神轻敛,看来皇后耐不住性子要动手了,华妃替她除掉了富察贵人,现在就剩眉姐姐了,我粉色指尖轻敲桌面。

“ 槿汐,你去看看齐妃那只猫现下在何处,再问问延禧宫的内应,看安陵容近日有何动作,是否和眉姐姐有过往来。”

“ 是,奴婢这就去。”

入夜,躺在庭院的合欢树下,风细细摇动枝叶,仿佛能闻到合欢花幽微的香气,我闭眼微寐。

听见脚步声我睁眼,槿汐走近:“ 小主,那只松子的猫前几日齐妃送给了皇后,皇后养在景仁宫,至于延禧宫,虽不知安答应近来如何,但前几日有宫女见她路过寿康宫,至于进没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心里稍稍松一口气,若是同样的谋算,我还能预测几分,若不是,那可要大费周章,防不胜防。

我神情平静:“ 让浣碧流朱做些点心,明日你随我去寿康宫。”

次日下午,大抵太后午觉也起来了,便吩咐槿汐替我沐浴上妆更衣。

“ 不需要浓妆艳抹,谦卑温婉最适宜。” 我边说边戴上护甲

“ 是 ,小主可还要穿这套夕颜花旗装?” 槿汐手拿裙饰望向我

我摇摇头,“穿那件淡蓝海棠花的吧。”

太后眼明心亮,在宫里浸泡久了,骨子里都是精明,应小心谨慎应对,我这点小心思若被她察觉,岂非自寻死路。

入了寿康宫,太后临窗而坐,竹息随立在侧。

我快步上前行大礼:“ 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如意安康。”

太后望着我,不语,只是端起青花瓷杯,不经意茶杯与茶托碰撞,我心里微微不安,心跳随着碰撞声逐渐加快。

“ 起来吧。” 我心下一松,愈不敢失了礼数,端庄谨慎缓缓站立。

太后虽未看向我,但我略微紧张拘谨的动作,倒是一丝不落全看在眼里。“ 莞贵人不必战战兢兢,哀家又不是要治你的罪。” 语气虽然平和,但明显话里有话。

我故而装傻,所幸顺水推舟:“ 太后近日身子可还安康? 嫔妾做了一些点心,还望太后莫要嫌弃。”

槿汐恭敬交于竹息,太后微微打开紫檀木金镶玉掐丝食盒盖,并未品尝,只是微微一笑:“ 莞贵人好手艺,到底是聪慧机灵之人,连做的点心也是精致新奇。”

我眼梢带笑:“ 太后赞誉,嫔妾不敢承受。”

太后听后眼角微敛,眉心微皱,语气明知故问道:“ 怎么连惠贵人移居寿康宫这样绝妙的点子都能想起,怎的这会儿倒不敢说自己聪慧机灵了?”

我心下一惊,神色有些慌张,我立刻下跪行礼不语。强迫自己镇静,迅速想好说辞。

“ 哀家听皇后说你能言善辩,口齿伶俐,怎的今日到了哀家面前反而沉默不语了?” 太后眼神精明,神色倒看不出喜怒

我微微镇定,收敛神色,语气平静:“ 嫔妾有罪,为惠贵人出此主意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 哀家听听,如何是为皇上着想..”

我微微抬头看向太后,神情莫测高深,根本瞧不出一丝情绪,喜怒不现于形,想必太后对皇上也是言传身教于此。

“ 皇上子嗣稀薄,惠贵人为皇上诞育皇嗣,开枝散叶,于后宫是喜事,可后宫众人并非全是如此心思。” 我直言不讳,心下却忐忑不安。

太后细眉高挑:“ 你倒是直言直语,不怕哀家生气?”

我垂首:“ 只要能保住皇嗣,嫔妾愿领责罚。” 我微微停顿 “ 惠贵人遇喜,嫔妾喜不自胜,虽然皇后娘娘治理后宫恩威并济,甚是妥当,又真心关照后宫姐妹,但后宫人多,皇后娘娘一人劳心劳力,难免有人动错了心思,便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也伤了皇嗣。”

我微瞧太后眉心平抚,心中便稍稍放松,接着说:“ 太后福泽深厚,惠贵人居住寿康宫,必定会受太后福泽庇护,平安诞育皇嗣,那么于皇后娘娘,于皇上太后都是喜讯。”

太后微垂眼脸,轻叹口气,语气平和:“ 你起来吧,竹息,赐座。”

我内心轻吐一口气,神色平静,抬头望着太后。

“哀家知道你与惠贵人情同姐妹,这样真挚的感情在这深宫中,难得可贵。皇后身子虚弱,治理后宫难免顾不全。” 说到这太后眼眸微垂 “后宫有些人的心思,哀家也不是不知道,惠贵人的胎,在寿康宫或许更稳妥些。你和惠贵人都是懂事的孩子,懂得是非轻重,哀家都喜欢,所以哀家才肯把她接进寿康宫,希望她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我眉梢微漾:“ 嫔妾和惠贵人能得太后喜爱照料,是嫔妾和惠贵人的福气。”

太后嘴角微笑:“ 哀家方才是担心你动了其他心思,哀家是疼爱你怕你一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才责难,不想你如此懂事体贴。”

我立即行礼:“ 嫔妾与皇后娘娘同心,就是与太后同心,嫔妾这点小心思,太后不责罚已经是恩赐了,太后夸赞,嫔妾万不敢承受。”

太后满意道:“ 起来吧,哀家知道你挂念惠贵人,去偏殿看她吧。”

我再次行礼,恭敬后退。出了主殿我才发觉后背已渗出丝丝冷汗,微风吹拂,一时倒也凉爽。

“ 姐姐..” 我刚进偏殿就看到姐姐一身粉色旗装,头戴和合二仙金簪,腹部隆起,临窗垂首刺绣。

姐姐看到我眼神明亮,神色欣喜,做势起身,我赶忙摆手:“ 姐姐快坐,可别磕着碰着。”

姐姐双眸含笑:“ 哪就那么娇贵了..”

我眉眼弯弯,手轻拂姐姐隆起的腹部:“ 现下姐姐可不是要娇贵了。” 我望着姐姐腹部,语气欣喜:“ 姐姐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

眉姐姐神色幸福欣喜,低头看着自己腹部,轻拂:“ 可不是嘛,我可感觉一天比一天大,你瞧,腹部都紧了呢。”

我玩笑做势敲敲姐姐的腹部:“ 小阿哥,我是莞娘娘,快快出生吧,我都等不及要见你啦..”

姐姐微瞠:“ 谁说一定是阿哥了,若是个公主,也是好的。”

我嘴角带笑:“ 是啊是啊,只要是姐姐的孩子,莞娘娘都喜欢!”

我俩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 姐姐..” 我收敛神色 “ 住在寿康宫可好安好?”

眉姐姐笑颜:“ 太后待我很好,竹息悉心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寿康宫平日清净,倒也自在。”

我大量四周,神色满意,语气平和:“ 近日安陵容可来瞧过姐姐?”

“ 你怎得知,前儿她来,只是略坐坐就走了,倒是送了我几盒脂粉,我不放心,让温太医仔细看过了,无妨,倒是脂粉清新淡雅还可安神。” 姐姐语气平静

我眼神收敛:“ 姐姐可用了?”

姐姐摇头,“ 太后嘱咐我孕中不宜用太多脂粉香气,且不利于安胎,索性我就没有再用了,我见竹息喜欢,就赠给她了。”

我眼神复杂,指尖微动,看来太后什么都明白。

我神色恢复:“ 孕中确实不宜用太重的脂粉。”

我轻饮啜绿茶,末了不放心嘱咐道:“ 姐姐居在寿康宫得太后庇护,自然懂得在太后面前尊重皇后,敬重皇后,不可表现出一丝提防皇后之意,姐姐可明白?”

姐姐神色自若:“ 这我自然懂得,皇后是太后的表侄女,乌拉那拉氏的荣耀,若让太后看出我提防皇后,太后就担心皇后不能坐稳皇后的宝座,怕是要污损了乌拉那拉氏秀毓名门正派,自然为了巩固家族荣耀,太后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

我神色微惊:“ 姐姐如此聪慧,其中复杂的利害关系竟能一针见血。”

姐姐略显羞涩:“ 这些日子,难得清静,根据你所说的,细细梳了后宫复杂利害关系,也算是能看清一些。”

“这样自然是好,只是姐姐怀有身孕,过度思虑怕是要伤身子。” 我神情有些担忧

“ 我自有分寸,何况温太医时时为我请平安脉,不会有事的。” 姐姐神色轻松

回到碎玉轩,沐浴后坐在廊下。

近日寿康宫可谓是惊心动魄,我虽知道太后精明聪慧,却不知如此厉害。

太后今日是在试探我,怕我出此主意是为了防皇后,担心我是否手握皇后的把柄对她的皇后宝座造成威胁,我只能搪塞此举是为皇上,今日我若反应没那么迅速,又或者没有及时打消太后的疑虑,不仅是我,连眉姐姐也是,往后的日子可真是如坠深渊了。

有太后一日,皇后就不可能被扳倒,有年羹尧一天,华妃就不会倒台。在此之前,我只能养精蓄锐,尽量削弱两人对我的忌惮和嫉妒 。

姐姐在寿康宫很是妥当,太后未让姐姐使用安陵容送去的脂粉,我就明白太后知道皇后耐不住性子了。

从太后接姐姐入寿康宫那一刻起,太后的态度很明了,她是一定要保住眉姐姐的孩子了。想到这里,我心里的石头慢慢落地。

皇后一味打压后宫,阴狠狡诈,佛口蛇心,导致皇上子嗣单薄,太后与皇后之间定生嫌隙,太后对皇后在后宫的所作所为必定早已心怀不满,要不这次怎会力保眉姐姐的孩子,这是在警示皇后。

我望着满院月光,轻柔洒在假山水池上,也笼罩着合欢树,温润细腻,微风袭来,春意阑珊灯火闪烁。脚前的迎春花开的正盛,娇憨欲滴,轻荡着春风。

睡前坐在梳妆台前,槿汐为我散发。我去掉护甲,随手放在妆台上,缓缓活动手指,细佻玉指,白皙修长的手指,曲线优美,整洁华丽的染粉色指甲恰到好处。

我轻拂指尖,心里盘算,丽嫔几次讥讽姐姐,惺惺作态甚是讨人厌,本不想计较,色厉内荏的草包而已,可几次三番仗着华妃撑腰,阴阳怪气,看来还是要早日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