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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上个时代的夜莺 2017-2019》

华清著,花城出版社

《一只上个时代的夜莺 2017-2019》精选了华清在2017-2019年创作的优秀诗作。诗集由毕飞宇作序,分为八辑,从不同方面展现了华清作为一个诗人的文学审美与艺术追求。

华清从诗的力道借来的天理、地理、命理,和他对存在与世界的悲剧性认识相混合,使他得以自公共性的既定配方脱身出来,进入诗的深度倾听、内在观看的迷醉状态。

华清,本名张清华,1963年10月生,文学博士,山东博兴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与诗学批评,出版《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论》《天堂的哀歌》《文学的减法》《猜测上帝的诗学》《穿越尘埃与冰雪》《狂欢或悲戚》等著作十余部,发表理论与评论文章400余篇;曾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10年度批评家奖等奖项。曾讲学德国海德堡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涉猎诗歌散文写作,出版散文随笔集《海德堡笔记》《隐秘的狂欢》,诗集《形式主义的花园》等。

华清诗选

自画像

一只羊与一匹狼,穿梭于前世的迷津

它们互为皮革,同船共度

一百年,羊扮演狼,或者相反的结果

最终都丢失了自己。沿着变幻的丛林小径

它们滑行而下,辙迹如雪泥上的指爪

各自走散,扯起了传说的围墙

抑或流言的幔帐。忙着用诚实的窘迫

将自己画成羊,或者狼。

一场暴雨过后,原野上出现了

拱形的霓虹,转眼牙齿满地,秋草枯黄

他们惺惺相惜,彼此看着日渐衰败的对方

想起了那句充满哲理的格言——

依照拉康的说法,任何对他人的观照

说到底都是属于他自我的镜像……

送亡友

我手捧这一只花环,白黄相间的花枝

开在冰冷的金属圈上。我手捧着这冰冷

如握着他渐凉的手臂,直到渐渐麻木

这是一年中的第几次?第几次

见证人世的洗礼?第几次生死课上的练习?

他的双手,曾经书写,劳作,争斗

历经人世的爱恨情仇,亦曾经扶老携幼

或者蝇营狗苟,如今都只剩了空空

安卧在同样安静的身体两侧:他那

走过万水千山的双腿,自然地并拢

呈现出最规整的立正姿势。但他的脚

再也不会行走在大地,而是怯怯地悬空着

尽管换了一双新鞋,也无法掩饰它们的

僵硬。他再也不会从睡梦中坐起,关掉

这低回盘旋的哀乐,再也不会点一支烟

喷出惬意的烟雾。不会双手接过这花

闻一闻新鲜扑鼻的香气,不会一边看座

一边笑着对我说,唉,太客气了

谢谢你,老朋友,我的兄弟………

风月宝鉴

这世界最绝妙的反讽,它有互悖的两个镜子

美丑同体,对立,正反间有奇妙的

沆瀣一气。最重要的仍是她的身体,肉与骨

生和死,诱人与可怖,逗引和拒斥

都是如此的紧密,紧致。囚禁于一块

细脆的玻璃,或是一片薄薄的青铜

与有毒的水银之中,哦——瞧——

她出来了:带着妖娆的鬼魅与烟气

招摇着细如凝脂的手势,随风撒着迷魂散

不经意,还要掩饰着她叮当作响的白骨

声音里带着让人魂飞魄散的娇颤

镜像翻转,长指甲划开春色荡漾的涟漪

呵,什么在反面轻扣,有水银洒了一地

一面失明的镜子,最终收回于枯井之中

虽有丛林中无可比拟的勇猛

却无法驱除眼角上那一群渺小的蚊虫

它走着,尾巴一甩一甩,眼神充满怅惘

步履散漫,茫然而并无方向

……目睹这百兽之王,他忽然心生

怜悯,因为这一刻,它竟是这样无助

扎加耶夫斯基

“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尝试

做你敌人的奴仆。谦卑,顺从,仍保有

宁静的内心,与它的强悍保持着

柔软的适应性,鞭子落下来,铁幕

垂下来,你以肉身接受。这耶稣的方式

扎加、耶夫、斯基,念着这陌生

又奇怪的名字,如同一片“树叶

在大地的伤口上旋转”

比铁更强韧的是肉,比仇恨更持久的

是忘却。你站在历史滚烫的入口处

手持火山或地狱的入场券,站姿一如

“修女般的白鹭”,演说着修辞的绝对

与失败,让你那些感到心虚的仇人

也渐渐不屑一顾,感到无趣和无奈……

瘦西湖

让丰腴的自去丰腴,她自在于

一个瘦的美学。在秋日的暖阳下

这寒凉的水波仿佛正在瘦身

扬州的西子,更多的是栖身于书卷

更适合诗中的叙事。她肩胛瘦削

形销骨立,仿佛烟花三月中

有黛玉的不适,或是孽海情天之上

堆放着的落叶般幽怨无尽的愁怨

哦,怎一个瘦字了得?那二十四桥

之上的明月夜,可曾还有什么玉人

教做吹箫,或是干点别的什么

这有来历或无厘头的剩余能指

凭什么古往今来的骚人墨客,想怎么写

就怎么写,又缘何小金山下那女子

不愿接客就不接。唉,这冬日的无聊客

只在纸面上逛了一圈,李太白不曾见

苏小小不曾见,运河上接天连日的

帆樯亦不曾见。唯有芦荻的白头

如此寒酸,瘦吧,瘦吧,或许传说

也如历史,最后的模样无非是如……

这衰草中孤单的讲述者,一样自我风干

猛 虎

正午时,那一抹斑斓的光线忽然走了下来

从老屋的中堂上,越过黑漆漆的八仙桌

像我家的老猫一样跳下来。它靠近我

嗅一嗅我的肩膀,面颊,脚踝,然后又

在祖母的土炕上来回转了两圈

它的目光温和而迷离,不时冲着我

打量一番,当它听见院子里的鸡鸣声

像是停了一下,眼皮眨了眨,便又安静地

坐下来,那时它打了个哈欠,血盆大口中

露出了两排锋利的牙齿。我看见它那目光中

似乎闪出了几分忧郁的狂野,让我不得不

把手里的书卷放了下来,将我年少的胳膊

伸出去,但我的舍身饲虎的冒险

还有想要成为它的冲动,好像并没有

让它产生兴趣。就这样僵着,停了一会

它像一个习惯了待在笼中的猛兽一样

伸了伸懒腰,趁我从一个假寐中醒来

眨眼间又轻巧地跳回到,那古老的卷轴之中

暴风雪

房间中守着火炉的人渴望一场暴风雪

但那些关于雪的消息,却隔在了阴山以北

或大荒以西。如眼下的霾一样可疑

炉火旁的讲述,使这个冬天充满

遥远的回忆,它与昔日的羊群、草原

以及诗歌中高耸的燕山,一起变成了

天气预报中的传言。那些沉醉其间的人

幻想着雪夜访贤,或是风雪山神庙的意境

流连于燕郊雪花大如席的吉尼斯式修辞

而那场渐渐失血的渴念,与躺在书里的关山

终于在黑夜里覆满了白雪。北风狂暴地吹奏

吹尽了北国那鼓角连天旌旗蔽日的沙土

将故事终结于一场虚构的暴风雪。但作为叙事

它还是让赶路的人……着实惊慌了一番

野有蔓草

从卫风穿过王风,来到了略显放荡的

郑风。郑地之野有蔓草,采诗官看到

蔓草疯长,上有青涩的新鲜汁液和味道

他轻触着这片最小的原野,它茂盛的草丛

尚未修剪。风轻轻掠过,小谣曲

在树丛间低声盘旋,湖里的涟漪正在荡开

他的手也变得虚无,无助,像游吟者

那样伤感。“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语言

永远比事实来得贫乏,也可能丰富。它们

从来都不会对等的碎屑,此刻挂住了漫游者

让他不得不抽离于凌乱的现实,驻足于

那些暧昧的文字和韵律,并在语句中

搅动了那原本静止的湖面。将小鱼的蹀躞声

悄悄遮覆在温柔之乡的水底

石头记

渐渐地,它感受到了我们紧握的热力

在秋凉中有了通灵的柔软,乃至深度

石头,远比你我经历得更多,但它

一直都在这河滩里沉默,仿佛在记录

又仿佛什么都不做,只想成为

一只羔羊般柔顺的沉默者。然而

当你我抽身离去,它将回到它自己

那荒凉世界中的一员,体温渐渐丧失

任凭风从它身上划过,或是一场不期的暴雨

将它带至远处。它将在泥土中沉睡

不作发芽的种子,而是固守永恒的黑夜

无生,无死,无始,无终……直到

有一天被一只手从泥土里抠出。抑或是

有了玉化的可能,一世一劫,或几世

几劫的故事。在《石头记》中,成为一尊

前世之佛,或一个来世的苦修者,神

魔,任何事物的因,或是果。最终

化为命运的造像,与大荒的讲述者

关于华清,抑或隐匿的张清华

毕飞宇

……他在黄昏之上盘旋着

面对巨大的工地,猥琐,畏惧

充满犹豫,仿佛一个孤儿形单影只

它最终栖于一家啤酒馆的屋顶——

那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啤酒的香气,仿佛在刻意营造

那些旧时代的记忆,那黄金

或白银的岁月,那些残酷而不朽的传奇

那些令人崇敬的颓败,如此等等

他那样叫着,一头扎进了人群

不再顾及体面,以地面的捡拾,践行了

那句先行至失败之中的古老谶语

——《一只上个时代的夜莺——致同代人或自己》

张清华的这首诗写于2018年10月8日。诗中的“他”不是张清华,更不可能是我,他是一只夜莺。夜莺,当然了,他是诗歌的常客。我估计张清华起码在不同的诗作当中读到过一百只夜莺了。让我来估计一下吧,在遥远的三十年前,这只该死的夜莺已经被骄傲的清华拍死过九十九回了。

问题是,2018年10月8日,张清华发现,这只“该死的”夜莺并没有死,他活着,可是很不幸,他的声音嘶哑,同时还谢了顶。我们看到了一只苍老的、猥琐的和畏惧的夜莺。这让我沮丧不已。

还是别忙着沮丧吧,先让我来一段单口相声的贯口:张清华出生于1963年,我出生于1964年;张清华来自山东的乡村,我来自江苏的乡村;张清华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读大学,我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读大学;张清华读的是师范类,我读的也是师范类;张清华的专业是中国语言文学,我的专业也是中国语言文学;张清华在大学时代写诗,我在大学时代也写诗;张清华在写诗的时候留了一头的长发,我在写诗的时候也留了一头的长发;张清华在大学毕业之后留在了山东师范大学续读文艺美学的研究生,我在大学毕业之后也报考了山东师范大学文艺美学的研究生。——请让我呼吸一下,我想补充一个关键点:因为英语不及格,最终我没能考上。

我和清华的分野就是从大学毕业之后才开始的。在读研究生张清华不仅保留了他的长发,甚至还蓄了须,脖子以上全是毛发,闹哄哄的。我没能考上,特地去理

发店搞了一个小平头,这是分野一。分野二就比较严重了:张清华虽然做了学者,但直到今天都没有离开诗;而我在写了小说之后,再也没动过诗的念头。

应当这样说,清华和我都是幸运的,就在我们走进大学的时候,我们赶上了现代汉语的狂飙突进,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在写诗。中文系的在写,地理系的在写,物理系和数学系的也在写。这不是疯了吗?那就疯了吧。我真的渴望做一个诗人吗?那倒未必。我承认,真正让我着迷的其实不是做一个诗人,是崭新的、陌生的和不可思议的汉语,身穿喇叭裤的青年终于回到了他的“春秋时代”——“不学诗,无以言”哪。

因为诗,一个已经完成了内分泌发育的年轻人要重新学着说话了,这是多么的激动人心。在今天,人们回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很容易忽视一件事,那就是现代汉语的革命。事实是,如果没有现代汉语的新一轮革命,后来的一切都将会不同。我们这一代人真的不骄傲,相反,我们谦卑。历史,这个酒鬼父亲,他欠了一屁股的账,我们没有抱怨,我们一边还债一边学着对这个世界说了一声“你好”。我认为,这一声“你好”里头有感人至深的历史力量。这一声“你好”里有全新的人际,换言之,有全新的生活。

理论上说,张清华也是在这样的时刻开始写诗的。学生时代的张清华是一个好诗人吗?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清晰的,张清华在学着写诗的同时完成了他的心灵与感官的重塑。这个重塑是多么的重要,它的结果

是如此地丰硕。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中国的文坛就此

多了一个叫张清华的批评家,同时也多了一个叫华清的诗人。

实际上,我最早读到的不是张清华的诗,是他的文学批评。他的批评文本太接近诗了,也可以说,只有写诗的人才会写出那样的独特的表达。诗是无所不能的,而最为别致的地方就在于,它具有无所不能的概括能力。让我们来看看张清华是如何“概括”莫言和余华的,张清华说,莫言的“加法”和余华的“减法”。莫言与余华,多么复杂的两位天才,而张清华仅仅依靠“加法”和“减法”这两个算术定义就把他们给“拎”起来了。彼得·盖伊说:“忍受概括归纳也许很困难,但没有概括和归纳则无法想象。”这句话我只同意一半,彼得·盖伊也许没有写过诗,如果他写过,他对概括的理解显然会豁然开朗。春天来了,“千树万树梨花开”,只有被驴踢过的人才会“忍受”这怦然绽放的概括。

一个时代就这么过去了,这个时代给我们留下了太多,我们如何去表达它呢?这是一言难尽的。多亏了张清华,他天才的和三下五除二的瞳孔盯住了那只谢了顶的夜莺。这是清华的命名。我认为这是清华给诗歌博物学所做的贡献。感谢清华,你这凭吊主义的诗人。

几个星期后,他亡故的消息传来

让我愕然将车停在了半路

不过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像我们

日渐短浅的目光,力气,与兴趣

抑或是邻家女的裙子。并没有恸哭

也没有最短的仪式。只有记忆中

那些模糊的悲伤,与早已淡忘的

情谊。……

——《怀亡友》

这是一首悼亡诗。克制,无穷无尽的克制,几乎看不到情绪。

诗作是如此的简单,——诗人驾驶着他的汽车,以现代的方式疾驰在大地上。手机却响了,是坏消息,他的朋友走了。诗人停下车,“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这些。

可这个并不长久的悲伤却如此地打动我。因为在公路上,因为在开车,诚实和悲伤的诗人绝不能放纵,他必须克制。这里的现代性是毋庸置疑的,你不在“事态”里,你不属于你,你被钳制在“高速公路”这个铁定的秩序里,你只能靠泊在道路左侧的那个狭小的空 间,片刻。

但这首不能抒情的诗恰恰很抒情,但这首貌似现代的诗骨子里很古典。这首诗的秘密就在它的第一句,——“几个星期后”。从常理上说,这首诗的母体应该是“几个星期以来”,它复杂,庞大,有完整的来龙和去脉,像一部完整的小说。张清华没有写小说,在并不存在的小说结束的地方,诗人,或者说,诗,它出现了。

这太张清华了。这个善良的、易感的、情绪的、偏于忧伤的男人羞愧于自己的情感,“几个星期”以来的一切都被他悬置了。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直到他的手机响起。一个急刹车,好吧,“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不像,当年他在朝圣途中的行走”。

某种程度上说,这首诗是张清华的性格自传。他有他随性和洒脱的一面,但总体上,他含蓄。他是一个把所有的付出都放在心里而羞于启齿的男人,他是一个内心活动远远多于表达的男人,故而,清华永远在微笑。对读者来说,从无字句处读诗,这是对的,道理很简单,含蓄的微笑并无字句。

无论现代主义怎样影响过张清华,也无论他读过多少现代主义诗歌,本质上,清华是中国的,汉语的,古典的,言已尽而意无穷。他学养丰厚,趣味纯正。

…………

上下翻飞的春天,一样有春梦懵懂

孩子在东坡狂欢,玩过家家的把戏

搅动着麦苗和粪肥混合的气息

野兔在羞涩地跳蹿着,鱼群在水底蹀躞

…………

这首诗很不张清华,我之所以对这首诗抱有如此强烈的兴趣,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清华。我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原来也很爱“搞”,很能“搞”。

东坡,谁还不知道苏东坡呢,这旷达的雅士,这东方文化的巨匠,这个把东方哲学纳入到东方大地上的践行者。

但是,诗人所描绘的东坡不是那个东坡。诗人所描绘的东坡是乡野的、粗鄙的、五十年前的,是“大字不识的爷爷”嘴巴里的东边的坡子,简称东坡。这太戏谑了。两个东坡相隔了近千年,前者在构造,后者在消解;构造的是我们,消解的也是我们。

我不能说这首短诗可以完整地表达张清华的历史观,但是,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诗人,清华不可能规避历史。通过这首诗,清华为我们做了一道多么精确的算术题:历史 历史=0。

我说过,清华是喜欢微笑的。清华的微笑让我们如

沐春风。但是,黑格尔说,我们总是微笑着和历史告别。清华的告别微笑是标准的坏笑,太坏了。

一只羊与一匹狼,穿梭于前世的迷津

它们互为皮革,同船共渡

一百年,羊扮演狼,或者相反的结果

最终都丢失了自己。……

——《自画像》

这首诗的结尾部分说到了拉康,那面哲学史上最为著名的镜子。它涉及自我,自我观照,认知,自我认知的方式。在我看来,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拉康,有没有拉康的镜像,清华都会写这样的一首诗。这首诗有可能送给他自己,也有可能送给他的朋友。这和张清华的眼睛有关。

还是先让我来谈一谈中国画的人物画吧。中国画的人物画有一个特点,或者说,缺陷——所有的眼睛都一样。双眼皮,眼角微翘,稍稍带着一点笑意。我就问一个画家了,为什么会这样呢?画家说,这和中国画的材质有关,宣纸太洇了,用的又是毛笔和墨,只能依靠线条。如果动用了其他的技法,类似于染、泼、皴,一旦洇开,好端端的眼睛就成了俩黑洞。所以呢,在宣纸

上,人物的眼神不可能像油画那样丰富。孔子的眼睛,

庄子的眼睛,陶渊明的眼睛,李白的眼睛,曹雪芹的眼睛,全那样。哪样呢?就是现实生活中张清华的那样。很双的双眼皮,眼角微翘,稍稍带着一点笑意。俏皮一点说,这样的眼睛高兴起来是羊,不高兴就是狼。

羊还是狼?如果不是玩笑,拉康的意义就体现出来了。人是不自知的,人只有通过他人,也就是从“镜像”那里才能看见自己。——这或许是拉康的意义之一。人也是不他知的,人只是通过自己去假想别人。——这或许是拉康的意义之二。必须承认,这让人郁闷。在认知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内心也许寸草不生。

这首诗叫《自画像》。它是生命的宽度,它是生命的可能。拉康让我郁闷,老实说,清华的诗反而不让我郁闷了。羊挺好,狼也挺好。它们是我们的内心所必备的物种。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也许不会做一个中国画的人物画家,所有的眼睛都差不多,这有趣吗?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你是谁?我情愿选择清华的《自画像》。

一场暴雨过后,原野上出现了

拱形的霓虹,转眼牙齿满地,秋草枯黄

他们惺惺相惜……

张清华的又一本诗集在花城出版社出版了,作为他的读者,非常荣幸,我居然提前读到了出版社寄来的大 样。我也手痒啊,就想写点什么。往事全浮现出来了,我的情也深,我的爱也真,这文章写得好哇。清华,它很适合作序哦,你自己掂量,看着办。

2020年12月1日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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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时间 7月20日 周三 中午12:00



编辑:王傲霏, 二审:曼曼, 终审:金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