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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七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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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玉儿

孩子生下来不久后,母后派太监去御书房问沈无社赐名。

他坐在龙榻内,手握着狼毛笔。

略微思考了一会,挥笔写下。永安二字。

太监道:江山永固,国泰民安。这真是个好名字。

太监手捧着这两个字,从御书房一路小跑到安宁宫。

跪在她的面前道:玉妃娘娘,陛下给皇子赐名了。

她垂眸,从托盘上拿起来那张纸,捧在手心里看。

永安。

江上永固,国泰民安。

她抬手让春雀给了这名太监一些赏赐,她说:有劳苏公公了。

太监伏地再拜说:谢玉妃娘娘恩典。


永安出生后,沈无社虽然对她依旧冷淡,但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缓和了许多。

他们彼此都不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学会了克制和隐忍。

永安越长越大,他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却有一副大人的模样。

他虽然依旧不喜欢她,但好在很喜欢永安这个孩子。

永安学会走路不久,便满宫殿的跑,时常吃饭了也不回来。她要罚,他就跑到太后哪里告状。

太后说,男孩子活泼点才好。

太后说,永安可真有太祖当年的模样。

这些年,她逐渐把重心放在了养孩子这件事上,永安成了一个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和挡箭牌。

因为永安在,他来安宁宫的次数比之前要勤的多。

他们两个人一吵架,庄玉儿便说,永安该睡觉了我去哄哄。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虽然有时候依旧有气话,但会学了用温和的方式去表达。他甚至愿意留下来,吃她最近刚学做的菜肴。

她是草原来的,从小吃的是烤羊肉,喝的是马奶。

为了他,她去学做徽州府的菜,因为她私下里听太监说他爱吃。他不知道,对于一个草原长大的女孩子来说,学会那些菜究竟有多难。

一个萝卜还要千雕万刻,她手指被划了十多道口子,才渐渐学会一点刀工的窍门。

她长这么大,无论做什么都是不甘落于人后。

只有对他,内心里才会这么卑微。

但表面上又喜欢和他正锋相对,她不想让他看穿自己,喜欢的太过于怯懦。

这是她的软肋,他啊,总是拿捏得死死的。

可能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在六岁那一年的夏天,在蓬乱的蒿草中,在令人沉迷的季风里,偷偷吻了她一下,就抓住了她的心。


对于玉珠来说,做菜真的很难,太难太难了,究竟有多难呐。

和让他喜欢上自己一样难。

但她一直以来做的都很用心,总是不急不慢,手里拿着蒲扇,坐在御膳房的屋檐下,静静的听着煲汤的砂锅呼呼作响。

看一团团热气,从排气嘴里慢慢上升。

时光这样慢悠悠的在煲汤中流失,永安开始识字,后宫里面又诞生了几位小皇子。

她忽然觉得很安心。

御膳房的御厨说,煲汤的秘诀就在于时间与火候。

火太大了不行,火太小了不行。

必须文火慢炖,不急不躁,一点点等时间的力量作用在汤汁内。

这并非易事,她在心里和自己暗暗发誓,当自己学会的那一天,他肯定就会喜欢上自己。


太后说:日久生情。这一句话,她也开始慢慢相信。

时间的力量,可移山海。

他已经开始不讨厌自己了,这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

她会让他爱上自己的菜,也会让他爱上自己的人。

是的,一定会。


当年庆国太祖能佣兵平乱,靠的就是胡兰图儿草原的帮助。

为了稳固两个国家的稳定,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而为了拉拢胡兰图儿的势力,她在宫中的地位自然无人敢动。

何况,还有一个她姑姑,庆国如今的太后执掌后宫。

无论怎么算,皇后之位除了她绝对没有第二个人选。

何况,如今她为他生了庆国第一个皇子,永安。

在玉珠嫁入后宫的第七年,他终于在太后和大臣的威逼下松了口。草拟了诏书,封了她为皇后。

终于,在嫁入宫内的第七年,她成了他的皇后。

这是庆朝立国来,第一位皇后。

她注定,是要留名史册的。


那一年,她在万人敬仰中,穿着凤袍拖着长长的裙摆向他走去。

在满朝文武面前,接受册封。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最开心的一刻。上一次这么开心还是她十四岁从草原嫁入皇宫的时候。

她一步步走向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站着。

生怕哪一个错误的举动,会让他改变立她为后的决定。

她说过她不喜欢皇后这个位置,只是皇后这个位置能够证明给天下人看,沈无社是喜欢玉珠的。

玉珠是庆国的皇后,是他沈无社的皇后。

她走在他的身旁,低头,让他给自己带上凤冠。

只差最后一步,她就是他的皇后了。

她满心焦虑的等待,他手拿着皇冠略微停顿了一下。

低头靠近她的时候,对她小声的说道:你记住,皇后这个位置是朕给你的,朕也能随时要回去。

这一句话,让本来欢喜的她此刻满心负气。

她知道,他心里皇后这个位置还是她姐姐蓝珠的。

她还是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怨气,做出微笑的表情道:今天是我册封的大日子,你就不能稍微让我高兴一点么。

他笑了笑说:那我祝皇后您稳坐凤位。

她回敬道:我祝皇上您国运昌盛。


很多年之后,玉珠还是能回想起此时两个人说的负气话来,她果然稳稳的执掌后宫六十年,庆国也果然国运昌盛。

早知道这些话能够应验,她肯定会祝他万寿无疆。


玉珠做了皇后的第二年,她姑姑便撒手人寰。

姑姑也是14岁嫁给太祖的,当年太祖手下只有八千铁骑,龟缩在北海一隅。她跟着太祖,看他从八千人,打下如今拥有八十万大军的庆朝。

太祖死在了庆国成立的头一年。

这是他们好不容易创立下来的基业,她拜托玉珠无论如何都要替她守住。

胡兰图儿草原和庆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说:庆国的未来就交给你和社儿了。

她双目含泪,她不想姑姑走的这么早。

她分明还这么小,她还没学会如何处理宫内事务,前些年她还不过是个经常和沈无社怄气的孩子。

姑姑摸着她的脑袋说:我们草原里常说,老一辈的人不死下一辈人就永远长不大。

如今我去了,你也到了该长大的时候。

姑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弥留之际她不停喊着太祖的名字,她说:我终于能过去陪你了。

死前的回马灯,把她的人生过了一遍。

太后记得自己14岁那一年,从草原嫁给太祖。新婚当夜她等了半天不见他来掀盖头。她饿坏了,便偷偷从果盘中拿了一块糕点放在盖头下偷吃。

太祖掀起盖头时,看见她正在偷吃绿豆糕。

他说:你真是个贪吃鬼。

洞房花烛夜那晚,本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他们两个人什么都没干,吃光了一盘子的糕点。

(虽然没写,但我喜欢姑姑和太祖的故事)


太后走的那天,哀乐齐鸣,举国皆殇。

她哭的比谁都伤心,入宫这么多年来。

每次受了他的欺负,她都会去找姑姑。姑姑会摸着她的脑袋,会搂着她睡觉,会利用太后的身份去帮她讨个说法。

如今太后一走,这诺大的皇宫里,她受了气,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哭诉。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皇后了,是后宫嫔妃的表率。

她以后的哀喜悲欢,只能一个人收起来独自藏着。


玉珠已经忘了具体是哪一年,差不多是永安熟读了三百首唐诗的时候。

沈无社安定了南方的第11个月,便决定带兵东上。

同去的还有他的弟弟沈无稷。

沈无社在第二年暮春的季节,从东征的战场上凯旋回来,身后还带了一名女子。

那个女子,她再熟悉不过。

正是她的同胞姐姐,沈无社心心念念的蓝珠。

她14岁那年,有两道求婚的诏书传到胡兰图儿草原,一封来自大夏,另一封便是庆国。

她问姐姐:庆国的太子你嫁不嫁。

姐姐没说话,她说:你要是不愿意,我来嫁。

当年的婚是庆国太祖赐的,她哪知道沈无社想娶的是她姐姐。

这个错误的决定,误了她一生。

从那天起姐妹二人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联络。她嫁过来之后才知道,沈无社想要娶的是她姐姐。

她知道他要东征,但没想到居然能灭了大夏。

她早就该想到,东征不过是个借口。大夏的弹丸之地他根本就没兴趣,她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白月光。


那一天他显得很高兴,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这般高兴。

她的心摇摇入坠,如坠冰窟。

这一次,她知道再也没有让他爱上自己的可能性。她努力了这么久,全是白费功夫。

伴随着姐姐的出现,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活的像极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她站在大殿的台阶上,望着数百铁骑拥护着他们进入皇城。

他东征了一年的时间,整整一年不见。

她每天都为了他魂不守舍,每天都让侍女去打听他最新的消息。

她知道他要回来,比往里早起了一炷香的时间去打扮。可她都在大殿上站了这么久,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数百名铁骑中,只有沈无稷偷偷的抬起来头。

用他那鹰隼一般的眼眸望着她,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好像在说,别来无恙,好久不见。

她执拗的扭过头,转身回了安宁宫。


那一夜,她睡得极其不安稳。

梦里醒了好多回。

她在梦里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夏天,回到了胡兰图儿的大草原,回到了他偷偷吻她的那片蒿草里。


她还记得他们兄弟二人在草原长大的那三年。

那时候,她是他们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可又是最有傲气的。他们都长到了十岁左右的年纪,能张弓,能骑马。

她才七岁,长的还没有马背高。

他看着姐姐和他们兄弟两人,骑马驰骋在草原,就留下她一个人在帐篷里。

她偏偏不服气,踩着仆人的腰背也要上马。

她骑着马去追他们三个人,结果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扭伤了脚。

沈无稷翻身下马,撩起裤脚替她处理伤口。她执拗:要你管。

沈无稷吓唬她说:再不处理伤口,恐怕以后是要成为小瘸子的。

她啐了他一口道:我就是成了瘸子也不要你管。

沈无稷说:你啊,可真倔强。

她扮了个鬼脸,向他吐舌头。


“你想学骑马?”

“想。”

“那我教你。”

“我学骑马,凭什么要你来教。”

沈无稷没说话,他只是翻身上马向她奔来,在经过她的时候,弯下腰顺势将她抱到马背上。

他说,草原上马术这么好的人可不多。

他问她:“你还学不学。”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说学可以,不过我可不喊你做师父。

沈无稷把缰绳放在她的手中说:不喊我师父就可以,喊我无稷哥哥就行。

她不愿。

他问她:你为什么愿意喊无社叫哥哥。

玉珠道:因为我姐姐也喊他哥哥,可我姐姐又不喊你哥哥。

无稷说:我比蓝珠姐姐小,可我比你大。

“不喊不喊,就不喊,我这辈子只有沈无社一个哥哥。”

沈无稷执拗不过她。

沈无稷说:你啊,可真倔强。


他彻底放开自己手中的缰绳,交给她。

他说:你放心大胆地跑吧,摔倒了我在下面垫着你。

那一天,他教会了她骑马。

虽然摔了很多跤,可她却一点不嫌疼,她只觉得很开心。她骄傲地向她的无社哥哥炫耀,她说:无社哥哥,我学会了骑马,下次你们再出去玩,一定要带上我。

沈无社捏了捏她的脸蛋说:一定,一定。


她还梦到了很多事,梦到她姐姐当年被称为胡兰图儿的第一美人,她不服,说那是因为自己还小,身体没张开。

等她的身体舒展开了,一定会比姐姐漂亮。

蓝珠也喜欢捏她的小脸蛋,她说:是啊,我们的小玉儿长大了,一定是胡兰图儿的第一美人,一定比姐姐更漂亮。

还有很多梦,她醒来时已经记不清。

只记得那时候他们正值年少,风也好,月也好。

彼此都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她轻轻念起了白居易的诗: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长大,可真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