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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清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她周围的光明逐渐远去,那拥有着覆盖一切力量的黑暗,瞬间涌入她的世界。耳边,是越来越远的声音,还有穆之彦的声音,好吵,好吵——。

“楚清清,好好活着吧。”

“本王果然是舍不得这个皇宫没有你,楚清清,本王发现遇到你之后,本王居然变得慈悲起来了,导致这一结果的你可是功不可没呀。”

“很高兴醒来第一眼能看到你,瑾,抱紧我,抱紧我。”

“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那怕有一日失去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我们一起活着。”

……

“她是你的亲人么?”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

“在她失去记忆时,遇到一位很好的男子,她爱上了他,于是我放她走,让他们喜结连里。”

“我也以为我不是,可我曾经的确让她伤痕累累。我怕了,我怕哪日因为我的没用导致她失去性命。她曾经说过她要过平淡的日子,策马扬鞭,纵游尘世美景,可那是我给不了的,放她走,让另一个男子带给她,她的人生不会有影响,更不会有遗憾。”

……

乱轰轰的世界再睁眼的刹那安静下来。窗外天幕漆黑,宛如她梦里的世界。室中昏黄,烛火在灯罩中滋啦作响。斜眸但见那坐在桌台边拭泪之人,楚清清坐起身。

见床榻上的女子醒了,筱筱欣喜的跛着脚靠近。楚清清蹙紧云眉,直盯着筱筱的腿脚,“你的脚怎么了?”

这声音,是小姐不高兴时的口吻。筱筱紧紧的握着小姐的手,“小姐,你记得我了是不是?你记得奴婢了是不是?”

与筱筱的欢喜神色不同,楚清清则是将质疑的难过尽写脸上,“筱筱,告诉我,你的脚怎么了?”突然想到什么,掌着她的双肩,楚清清掩饰不住自责,“是我对不对?是我那天把你推下车时撞伤的对不对?”

“小姐。”抱着楚清清,筱筱安慰着她,“没事的,奴婢已经不疼了,与丢了性命相比,跛了一只脚那是奴婢赚了。”

“对不起,对不起。”楚清清不停的道着歉,仍然无法释去内心的愧疚一点点。

“奴婢不怪您,真的不怪。”拉开两人的距离,筱筱伸去手轻拭着小姐的眼角。

楚清清突然眼帘一抬,“太子呢?我听说太子被软禁了?是皇后软禁他的是吗?”

小姐的语速很快很急,只是她在这儿担心根本就于是无补,“送亲的队伍在离璠阳边境最近的边凉城遇袭,翡渊的使臣全部都死了,惜宁公主也失了踪。太子殿下护送不力,引起了两国兵戎相见,朝中大臣纷纷上奏罢黜太子殿下储君身份,拒皇后娘娘说此事一发,皇上气得龙颜震怒,后因龙体欠安一直昏迷不醒,诸事便由皇后娘娘作主。可失踪的太子突然还朝,皇后娘娘就要在正大光明殿罢黜太子殿下储君的身份,结果慕亲王爷启奏说太子殿下是去寻找惜宁公主的下落,这才迟了还朝的时间。惜宁公主真的回到了宫里,可是她早已吓得神智不清,据宫里谣传问她什么她都说不清楚。慕亲王爷说太子的确护亲不利,但寻回惜宁公主亦有功,罢黜储君之位非同小可,且待查明一切事情真相后再做决断。于是,皇后娘娘就将太子殿下软禁在了东宫思过,再未查明真相前,免去太子殿下一切储君之责与权,改由云王殿下接替。”

楚清清闻言,瘫靠在榻头皱眉紧思。如此一来,濮阳瑾就是一个被架空的太子,他没有权力没有责任,这和一个傀儡有何分别?不过濮阳慕华既是有办法保住濮阳瑾的身份,那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什么计划才对,毕竟濮阳瑾绝不会甘于如今这样的状态。更重要的,是那一百万两紫金落入谁人的手里了?

“你可有听说翡渊送来璠阳的聘金如何了?”

“小姐是说那一百万两紫金么?”筱筱轻问,见小姐颌首,她说:“奴婢听说像是被人劫了,如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么?楚清清记得那日穆之文说过,与翡渊的战争已开战,且派了萧林前去应战。“目下翡渊与璠阳的战事如何了?”

筱筱摇了摇头,垂下眼去,哭声又起,“奴婢回到东宫时,被茗妃娘娘赶出来了,她说奴婢是个残废,宫里用不着这样残缺的人。回到楚府后,一直照顾着老爷,直到不久前老爷去逝。”

楚清清难过的拥着筱筱,“别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这就走。”

“嗯。”筱筱说:“奴婢让轩车一定停在穆府外,小姐,咱们快回去吧,老爷还在府里等着咱们回去呢。”

她的确没什么好收拾的,身上穿的用的,吃的住的都是穆府的。想到这里,楚清清迈过门槛时顿了一下,她该去向穆夫人道别,她欠她的恩,将来有机会再报。至于穆之彦,只能跟他说声对不起了。

“姑娘。”才和筱筱穿过月牙门,看见琼儿迎面走来,“二少爷醒了,夫人让您过去见见。”

“醒了?”楚清清面露疑惑的看过去,“二少爷又发病了么?”

琼儿点点头,“是大夫看过姑娘以后的事情,这位姑娘没向您说起过么?”边说边看向筱筱。

筱筱的眼里只有她,那有穆府的二少爷?“走吧,去看看。”

“小姐,奴婢去将轩车让人驶至门口,小姐,你要快点儿出来呀。”筱筱说。

琼儿惊讶的看着小跑离去的筱筱,她在说什么?难道姑娘要离开穆府?若是她离开了,那二少爷怎么办?回过神来,跟上姑娘前去二少爷起居室的步履。

廊檐下的灯笼,将夜照得了青白色,犹犹豫豫般随着夜风轻轻摇摆。

楚清清迈上穆之彦屋外的石阶,冷眼看着那两扇敝开的雕花木门中贴着的喜字,歉然的垂眸叹息,跨过门槛来到内室。

早前花厅那些人又都在一起,楚清清想着若是皇家也能如此和睦,是不是她和濮阳瑾就不必受这些坎坷与波折?呵呵,又兀自摇首,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不切实际也得有个限度。

“穆夫人。”

楚清清盈身轻唤,穆夫人闻声站了起来。她本是坐在榻沿上的,这一起身让开一步,似乎是示意楚清清坐到榻沿上去,照顾靠在榻头脑穆之彦。

她的一声‘穆夫人’唤得充满疏离,不再迷茫,沉稳中透着肯定。穆夫人手中的佛珠不再捻动,而楚清清亦没过去坐在榻沿上,只是走近了两步罢了。穆夫人说:“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呢?”

一进来就与穆之彦相望,他眼中的平静似乎不再,有了动荡。世间没有绝对笨的人,只要一点儿苗头,谁都能猜出个所以然来。将目光移向穆夫人,于她的救命之恩甚是感激,因为她真的想活着,“我姓楚。”

“楚姑娘。”穆夫人轻念。

而楚清清迫切的想离开,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更想早些见到那个笨蛋。所以,她不绕弯子,直言:“穆夫人,于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今日家人寻来,家中之事且待,小女子这厢便要告辞了。”

穆夫人点点头,随即微微的笑道,“你回家尽孝道无可厚非,且彦儿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我看你们的婚事就往后再拖拖罢。”她听出楚清清一去不回的意思了,可是她想给儿子一个希望。

“对不起,穆夫人,我不能与二少爷成亲。”楚清清知道不应该,可还是直言以对。

“为什么?”林芷芬靠前一步,说:“楚姑娘,你回家尽孝是应该的,只要令尊的丧期一过,你与二弟的婚事依然可以进行。”

“大少奶奶,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不是婚事可不可以持续的问题,而是因为——我已经成过亲了。”楚清清坦然的说着,手不由自主的握着腰间的悬挂的碧玦。

所有人都讶然的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明白作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穆之彦长长一声苦笑,果然对他来说她是奢侈,自己更是笑话。“是那位姓杨的公子罢。”

“你……。”楚清清半敛了眉表示疑惑,他不应该会知道的。

穆之彦垂眸说:“他离开的那日,我见到他的腰间佩带着与你常细看的碧玦,如果你们不认识,你不曾送于他,他还拥有和你相同之物,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了。”他一早就发现了不是吗?还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这么久,梦真的会粹,且在他还不曾清醒时。

“是他。”楚清清含笑承认,也许她此时表露的温柔笑意,对穆之彦来说很残忍。可她知道从今以后再谈到濮阳瑾时,她都会这样毫不犹豫的展露她的心意。

她一直都懂他的心,只是得不到肯定,那日梨花树下的擅自决定,让楚清清再无顾忌。他并不是无用之人,只是在发挥的过程中充满的险境,且这危险不可以常日以论,要以生死搏,那个笨蛋居然因为那样的理由就将她丢给另一个人。她不是要成为他的负担,只是想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若是那日她真的成了他的威胁,她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比起失去记忆嫁于他人平静的生活,她更愿意自己选择。

“他不要你了不是吗?如果他要你那天就把你带走了。”穆之彦的声音有些激动,看上楚清清的目光却忐忑极了

“可是我要他。二少爷,我很抱歉,我不想伤害你,也请你不要因此事而伤害自己加重病情。”楚清清诚恳的劝说,她真的不想伤害到穆之彦。

“你住口。”穆之彦喘息着说:“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在羞辱我你知道吗?”

是人都能听出楚清清语气里的真心,而遇到穆之彦会生气,似乎也在情在理。穆夫人一个劲的安慰着激动的儿子,“彦儿,你别激动呀。”又回眸言道:“楚姑娘,你先回房,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一出这个门,楚清清便不会再回头了,还是那个念头——归心似箭。

“穆夫人,我……。”

似乎知道楚清清会说出什么话来,林芷芬立即上前打断她,“楚姑娘,我先送你回去吧,婚事就等明天二弟的心情平静下来再说,走,我们出去吧。”

被林芷芬拽着,楚清清出了门。借着青白色透明的光,想到筱筱还在门口等她,踩下台阶,驻足不让林芷芬再牵着往回走,“大少奶奶,我真的要走,请你不要难为我。”

林芷芬似乎也知道留不住人,回身笑道:“我明白你想赶紧回家的心情,可是楚姑娘,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怎么能放着二弟不管呢,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二弟他对你是真心的。”

夜很巧的隐入眼中徒起的神色,楚清清放低声音说:“我的心只有一个,除了夫君之外,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所以大少奶奶,请让我走吧。”

楚清清起步欲离去,林芷芬伸手想再拉着她,却在赫然间四周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两个黑衣人,不由分说便将林芷芬推倒在地,挥刀朝楚清清砍去。

“啊——。”林芷芬一声尖叫,引出来了穆之文,而楚清清则躲过一刀,那刀砍断了穆之彦精心修理的盆栽。第二刀楚清清没有躲过,刀从她手臂上划过,鲜血立时红透的袖子。穆之文不会武,赶紧大叫,“快来人,有刺客。”

少顷,听到呼声的家仆持棍拿棒冲进院子。穆之文赶紧将楚清清拉过来挡在身后。场中家仆与黑衣人打成一团,然家仆根本无法抵挡住黑衣人的架式。穆府够大,家仆也不少,陆续有人前来支援,仍黑衣人依旧占着上风。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林芷芬拧眉看向楚清清。杀楚姑娘的?穆之文也不禁疑惑的看了过去。

而楚清清不言语,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处屋枯上。那里正躺倚着一看戏的身影,月色不浓,可还是能清楚的见到他的一派悠然与戏虐。而这自若的态度正是楚清清最厌恶他的。

家仆几乎全倒地了,楚清清见这阵式今晚自己是非死不可。那么……。

“你做什么?”穆之文夫妇异口同声的惊呼,因为在那瞬间,楚清清从穆之文身后站出来,且是站在一个让人刺杀的绝佳位置。

一个黑衣人见状,机不可失,迅速推开砍伤一持棒的家仆,挥刀向楚清清砍去。然在所有人的错愕间,凭空出现一抹潇洒的身影,只见他扬手一挥,那砍向楚清清的大刀就要坠地。那身影疾速的抢握住刀柄,回身在夜空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痕,黑衣人颈间顿时血若柱状喷出。而另一黑衣人见状,短暂的吃惊后,欲转身逃离,身影调换拿到的姿势,朝着那黑衣人逃跑的方向投去,就在那跃然而起的刹那,刀穿透了他的身体。

林芷芬紧捏着穆之文的手,吓得浑身直颤。穆之文也不曾见过这等场面,怔在那里动惮不得,满院的家仆叫唤喊痛。身后的门被打开了,琼儿与穆夫人扶着穆之彦走了出来,因着满院的血腥气息皱眉不已。

谁也没吱声,但见那身影转身时,冲着楚清清露出邪恶的笑容,却俊美非常,摄人心魄。

“你怎么两个都杀了。”楚清清似乎不记得自己手臂受伤的事,垂下的手臂中指正顺流着令人恐惧的鲜红。

身影挑了挑眉,好像很不屑楚清清的问话,就若她变得笨了,“留下活口反正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本王也不想让人活着回去报信说在行刺过程中你为本王所救。”

他在讽刺自己变笨了,楚清清没好气的白一眼过去,“分明是皇兄你多管闲事,我几时需要你救来着,而且谁知道你是真心来救我,还是别有目的?”她的确吃不准濮阳洵这会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在醒来时,她就有想过筱筱能找来,那肯定别人也能找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哈哈——。”濮阳洵优雅的从袖子抽出一条绵帕,擦拭着手说:“你还是这么敏感,本王发现你常以小人之心渡本王的君子之腹。”

他是君子?“皇兄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朝中局势方才我已听人说过,你可别告诉我现在你来没有目的。”

濮阳洵倏然敛下脸上所有的丰富表情,严肃的模样顿时让周围的空气冷下一分,直盯着楚清清,“你现在还不能回去,太子已被软禁,慕亲王叔此刻根本就没空理你的死活,你这回去岂不是想快点儿去见你爹。”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可以相信他是真心来救她的么?可他是濮阳洵,这已足够让她怀疑他至此的动机。“皇兄救我,若是那人知道了岂不是自身难保?”她说得严重了,萧后根本就不会对濮阳洵如何。

“她不会知道的,知道我来救你的人都死了。”瞥了一眼地上所躺的尸体,濮阳洵淡淡的说。

“皇兄的好言相劝,清清心领了,可是我不能不回去。”

听着她坚定的声音,濮阳洵真搞不懂自己为何要出来救她,倒不如方才让她死了算了。“那怕回去后等着你的是刀山火海。”

“皇兄向来自恃聪明,此番怎么话多起来了。”他懂她的意思不是吗?她当然要回去,因为濮阳瑾在那里。

是啊!他都懂的不是吗?若是她不执意回去,不是如此固执,那人就不是楚清清了。随即露出几许无奈的表情,“那我就看看你的命到底有多大。”

楚清清轻嗤一笑,“皇兄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长。”

“筱筱在外等你,这一路我会跟着,你可放心不会再有人来行刺。”

濮阳洵边说边转身,“等等——。”楚清清连忙叫住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问得很严肃,说明真是很想知道答应,濮阳洵垂眸,眸中动荡着波光,“不是说了么,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命到底有多大。”

濮阳洵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楚清清缓缓回身,望着穆府一家子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告辞了。”随即摇身移步,夜风吹着伤口,凉凉的。

“她到底是谁?”林芷芬在看到那受伤之人消失在转角处时问。

穆之文回眸看了一眼怔滞的弟弟穆之彦,叹息道:“她唤那个人作皇兄,当今皇上只有两子一女,她不可能是惜宁公主,而太子又被软禁,被她称作皇兄的人定是云王濮阳洵无疑,而叫他皇兄的楚姑娘,必是当今太傅楚峰之女楚清清,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妃。”

穆之彦其实心头有数的,可乍一听到哥哥的分析,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久久的喘息着,昏厥了过去。

“彦儿——。”

“二少爷——。”

“二弟——。”

……

一盏孤灯,伴随着淡月在夜间穿行。凌晨时分前一刻,轩车停在了楚府门口,那悬于扁额上的白绸别样的肃穆与诡异。

管家见小姐归来,落泪相迎。楚清清喝了口茶,才慢慢听管家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人情冷暖与心酸。楚峰病逝,想一朝太傅,亦是位及人臣,岂料前来悼念的同僚却是屈指可数。如此结局是难以名状的悲凉。

不过罢了,人死如灯灭,死后的光荣谁又会去稀罕?

换了孝服,楚清清跪在灵前。筱筱摒退府中随侍之人,看着小姐难过的泪容,无言以对。只能说:“小姐,请节哀。”

“爹临终前可有说起什么?”楚清清的语声出奇平静,平静得令筱筱害怕。

“唔——。”筱筱摇了摇头,看着那一神主位,“老爷只念着小姐,说对不起小姐。”

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自己。也许他的死也件好事,此刻或许已在天堂与娘团聚了。

“筱筱,我要拜拖你件事情。”跪在灵前两个时辰,楚清清一直笔直的支撑着身子,心头有个信念,她一定能抗得住。

筱筱没说话,听着小姐吩咐:“明日替我送父亲的灵柩返乡。”

“小姐……。”筱筱失声轻呼,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小姐?“小姐,你身上还有伤,奴婢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您。”

只是伤到皮肉,多休养几日即可。且在穆府里,也许是因为穆夫人认定她是穆家的二少奶奶,对她照顾得尽心尽力。有上好的药材调理,又因失忆心静,无杂事烦身,身体自己休养得好,且是感觉从未有过的精神。

“别说了,你照做便是。我想父亲一定很想回祖陵和母亲团聚。”

筱筱开了开口,却因小姐的话在理她无法反驳。小姐说得对,老爷与夫人鹣鲽情深,生则同榻,死则同穴,她拒绝不了。“是,奴婢知道了。”

“今夜收拾一下,明日就动身罢。”

小姐回来四日,除了在灵前尽孝外,其余事情一概不闻不问,就连太子殿下的情况,也不曾见她问过一句。如此平静的小姐,让筱筱觉得不安恐惧。就若她会在悄然间做出什么决定,让她得到消失时措手不及。

“去将管家找来见我。”

筱筱拭了拭泪,应声离开。片刻后,一身孝衣的管家出现在灵前,筱筱搀着楚清清起身,回转步子后,楚清清心下叹感万千,“爹已经过逝了,明日我让筱筱替我送灵柩返乡。管家,府里这些年多谢你里里外外照应。”

管家曲着身子,不明白小姐到底要说什么?“那都是奴才该做的,小姐严重了。”

“爹一生为官清廉,两手清风,说起来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看着收拾收拾,就当作遣散金罢。”

“小姐——。”筱筱吃了一惊,管家更是吓得惊呼,顿时跪在地上,“小姐,奴才侍候了太傅老爷一辈子,你这会儿让奴才离开,让奴才去哪儿好呀?”

楚清清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何以谈管家的出处?倒不如府里的奴才们离开,自力更生。也许这样做很无情,可这楚府也是朝廷的,父亲一过世,定会被收回去,届时他们被赶出去,且是身无分文,岂不是更凄凉?

“小姐,管家大叔在府里呆了一辈子,您不能这样让他离开呀。”筱筱也跪在管家身边求情。

她又何偿愿意如此,只是真的是没有法子可依。“筱筱,你最清楚此时我的处境,我根本没能力照顾到管家。”

“小姐,奴才就是死也不离开老爷。”管家抹着老泪,突然说:“小姐,奴才愿意和筱筱一起送老爷的灵柩返乡,然后在乡里置办一间院子,为老爷守陵。”

楚清清闻言,并未说话。而老管家以为她不答应,拼命的磕着头,“小姐,求您看在老爷的份上就答应奴才吧,奴才是心甘情愿的呀。”

楚清清连扶住他,含泪跪在他面前,朝着管家磕了一头,“管家的恩情,清清一辈子不忘。”说着又要磕下头去,老管家连扶着她:“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太好了,管家大叔,小姐答应了。”筱筱高兴的说。

相互搀起,管家退后一步,“小姐,奴才愿意去给老爷守陵,可府里其他下人还得打理,奴才这就下去整理帐目,看看何时给他们分遣散金。”

楚清清一点头,管家将撩摆离开。

翌日,在送灵柩离开前,管家将一干下人遣散,剩下的都是自愿送楚太傅灵柩返乡后离去的下人。楚清清含笑望着他们,心下很感动。

筱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楚清清,走了老远复又回身叮咛,是些务必好好照顾自己,等她回来之言。

当真正将那一队送棂队伍送走时,已近午时。踏下楚府门前的台阶,楚清清最后一次回身抬眸,那块刻有楚府二字的扁额,正在阳光下溢散着如楚峰般的慈祥。

上了另一辆轩车,一声‘走吧’,驾车的小厮载着她步入仿佛阔别良久的皇宫。

轩车在宫门口停下,楚清清下车出示了身份证明,那守宫门的御林卫立即跪地请安。好久没听到这声‘太子妃吉祥’的恭维话,楚清清觉得好陌生,好不安。

她让人去东宫送信,让辇车过来接她。虽然她的身体好了很多,可也不想因为这样就走回东宫去。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辇车驶至跟前,随行而来的是袖英。

“奴婢见过太子妃。”袖英盈身请安。

楚清清将她空扶起身,随即一言不发的上了辇车。相信她这一路,连宫里的小猫小狗都知道她回来了,更何况是萧后。又相信见自己大难不死,她一定遗憾得在凤翔宫里动怒罢。

耳边是车轴辗转之声,轰隆之间有点像永远停不下来。再仔细听时,不在圆滑,而是白生生的尖锐,刺耳极了。

“带我去见太子。”

下了车,楚清清如是吩咐袖英。只是没想到袖英居然这么说:“太子妃,皇后娘娘命太子殿下闭门思过,若是没有她的懿谕,任何人不得相见。”

楚清清的步子略顿,还是朝着德泽宫的方向而去。那躲藏进云朵里的阳光,温温柔柔的随风飘移。

守在德泽宫门口的两个御林卫精神抖擞极了,手拿长枪,威武的架在一起把楚清清挡在那里。

“放肆,胆敢拦阻太子妃。”袖英出声厉喝。

而那两个御林卫似乎并不以为意,掷地有声的言道:“太子妃恕罪,皇后娘娘有命,除非有她的懿谕,太子闭门思过期间不得接见任何人。属下等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理由的确够足。楚清清正欲开口,却突然听到濮阳洵的声音:“让她进去,皇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本王一力承担。”

楚清清斜眸看去,更意外他居然和濮阳慕华走在一起。忍不住抬眸看了看天,濮阳洵疑惑的说:“都放你进去了,你抬头干什么?”

濮阳慕华接下他的话,很冷的声音:“她是在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皇叔还真是了解清清。”扬起一方唇角,楚清清毫无示弱的与濮阳慕华对视。

濮阳洵会意,她定是在意外自己会和皇叔走在一起。挑眉笑道:“都这个时候了,太子妃还有心玩笑。就是不知一会儿见着太子,太子妃可还笑得出来?”

白了一眼濮阳洵,楚清清携裙迈过门槛,而身后响起的重重步履告诉她,该跟来的人都跟来了。

锦忠垂手在门口侍候,在见到楚清清时不免有些错愕,然再见到她身后跟来的洵王和慕亲王时,更觉讶异非常。迅速前去禀报太子他看到的奇景。

楚清清见殿门大开,正在走进去,花丝鞋微提,赫然间眼前出现一堵人墙。抬眸间,四目相望,这相隔不过一指的距离,是日夜断肠之思。

濮阳洵与濮阳慕华一起站在中庭,看着濮阳瑾与楚清清如此专注的凝望,谁也不说话,谁也不作声,仿佛一出声,这宁静的空气便会撕裂一道难以复合的弧痕。

“啪——”的一声,蓦然凭空响起,所有人都微睁了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楚清清扬起还未落下的手掌。

濮阳瑾的半边脸逐渐红若朝霞,难以想像潺弱的楚清清,居然也会迸发出如此力道,在濮阳瑾的脸上留下五个清晰辨认的手指印。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依旧直视着濮阳瑾的目光,楚清清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直视,或许该说是直逼。

濮阳瑾不说话,缄口无声的望进双眸怒意满满的双眸。

“你怎么可以生出那样的主意?”楚清清的怒目缓缓浮上湿意,“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感激你?我告诉你,那是你的一厢情愿,别以为自己很伟大似的,你就是笨蛋,我楚清清辈子,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

没有人向他透露过半分楚清清回来的消息,他以为她已经在前日和穆之彦成亲了。正暗自神伤时,她居然若天降般出现在了眼前,这代表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懂。在她眸中的湿润凝成一滴泪珠压过睫羽时,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再多的掩饰与顾忌,都抵挡不住此时此刻溢满全身心的感动与庆幸。

“原谅我。”

仅此一句温柔,便叫楚清清泪若绝堤。靠在那结实的胸膛上,彼此的心率一并跳动,楚清清痛痛快快的哭着,丝毫不在意有谁在场。

濮阳洵与濮阳慕华皆对方才的对话表现出莫名其妙,只是濮阳瑾将楚清清揽进怀里时,不经意间,濮阳洵蹙眉。而濮阳慕华又好巧捉住了濮阳洵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笑了。

“皇后娘娘驾到——。”

唱驾声起,楚清清顿时止住哭意,忙用袖子拭了拭泪,随着众人一起跪迎。“参见皇后娘娘。”

“好热闹呀。”萧后含笑轻语,她的目光全然落在楚清清身上,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剑。“都平身罢。”

“谢皇后娘娘。”众人谢恩起身。

“怎么,尔等都将本宫的话视作耳旁风么?如此齐全的出现在这儿,可是在挑衅本宫的威仪?”萧后鄙夷的的目光掠过众人,勾起一抹令人悚然的冷意。

楚清清惊得心颤,可仍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怯怕。与众人一起不言不语。

“太子妃,你可知罪?”

来得真快呀,连过场都不经,直接向她问罪了。不过此刻罪责逃不开欲加之意,她不能顺着萧后导演的戏码继续下去。楚清清跪下,抬眸时这才注意到柳贵妃正担忧的站在萧后身后望着自己。“儿媳知罪。母后,儿媳那日回宫在途中遇到贼匪,抢劫不成便欲将儿媳残杀,幸蒙上苍垂怜,儿媳方能逃过这一劫难。母后也深知儿媳身子素来赢弱,在外养伤期间虽有闻得太子犯下大错之事,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到身子好些方才回转皇宫。此刻,太子带罪太德泽宫思过,儿媳身为太子妃,有失劝告其注意德行之罪,故儿媳同罪,儿媳请求母后恩准,让儿媳陪太子一起在德泽宫思宫,以惩自己失责之罪。”

萧后闻言,心头冷气一抽。她知道楚清清是惧怕她的,可是在那层惧怕之下却掩藏着清晰明了的思路,她可以用一种态度,甚至一句话,便可扭转她思虑纯熟的技量。例如目下,她本意是想抢先利用身为太子妃的她近两旬无故不在宫廷的宫规加责于她,岂知不仅让她说明了不在宫闱的原因,还要求与太子同时一处思过。她的反应速度,让人佩服。

“这是什么要求?”萧后敛声冷笑,“你既是知道太子身犯何罪,怎么可以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太子之罪须得他自己独自面对,方能体验深刻,太子妃在身边,岂不是忤了本宫让太子闭门思过的初衷?”

“母后明鉴。”楚清清作势真诚的叩了一头,严肃认真的真诚与萧后似笑非笑隐怒的颜容形成很鲜明的比对,“太子与儿媳是夫妻。母后尚能在第一时间将身染固疾的父皇接到凤翔宫仔细照看,陪着他一起与病魔对抗,所谓千斤担,夫七百妻三百,如此深情厚谊绝非寻常女子能为,然母后贵为一国之母,为天下女子表率,更是儿媳的表率,试问太子犯错,身为太子妃,儿媳自然要为太子分担一些,求母后成全。”

萧后努力稳住自己,她又让这个看似虚弱的小女人摆了一道。她搬出了皇帝,搬出了一国之母该有的德体。多么漂亮的搪塞借口,那是她贵为皇后绝对不能拒绝的理由。如果她同意太子妃的要求,教她如何甘心一次又一次栽在她的手里?若是不同意,今日之遇若是传扬出去,不是教天下人笑话她的德行不一?

此刻殿门口的沉默似乎变得森冷异常,连一旁在采蜜的蝴蝶都停了下来,不再蝶舞翩翩了。楚清清垂着头等着萧后的答应,她知道自己的高帽子已经扣在萧后头上,不论她多不甘心,都摘不下来。这是身为皇后的悲哀,更是她撇不开的尊严之战。

“皇后姐姐,请看在太子妃一片真心上,您就答应她吧。”柳贵妃从萧后身后走出来,跪在了楚清清身边,带着祈求的语气言道。

她是骑虎难下了,可需要一个台阶让她的态度转化得顺理成章。萧后不知思索到了什么,徒然敛下所有威慑,竟还掀起了一丝笑意,“既是太子妃待太子情深意重,本宫也委实不好忤了此意,本宫准了,你们都起来罢。”

她没在难为自己,答应得太轻易,楚清清心头赫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而萧后则很满意楚清清微抬的眼眸上呈现的疑惑和揣测。

“谢母后。”

片刻间,周围的人都走光了,楚清清的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萧后临行前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当有依靠贴近时,她毫不犹豫的靠了上去。沉沉的呼吸声,惊飞了停伫在中庭边小歇的蝴蝶。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毋庸置疑。

白花花的月光和晚风一起,凉透了红墙瓦砾。落地有声般而来,又在声息中悄然而去。深夜的颜色,沉重过千斤巨石,亦压抑得人无法顺畅呼吸。

“紫金到了谁的手里?”靠在濮阳瑾的怀里,长时间的沉默后,楚清清问出心头久压的疑惑。随着濮阳瑾松了口气似的叹息,楚清清也跟着放松下来。

“听说惜宁神智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濮阳惜宁真的很可怜,可不论是明着或是暗着,她都没有立场为自己争取什么。

濮阳瑾知晓如果自己不为她释惑,今夜别想睡着觉了,他的太子妃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固执。握着她的手搁在心口,濮阳瑾英挺的眉宇逐渐皱起,深遂的目光似乎正看向过去。“那日送亲队到达边阳城,我便收到皇叔的来信,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另两拨人打起了紫金的主意。一晚我到城主府应邀,送亲的队伍却突然在驿站遇袭,刺客率先将翡渊的迎亲使者杀害,再欲行抢走惜宁。我不知那行刺客为何不在现场将惜宁杀了,他们分明将惜宁拉入危险地方,要她的性命简直轻而易举。可刺客并没这么做,他们带着惜宁逃跑了。当我赶回驿站时,早已没了那群刺客的身影。消息很快就被传开,而我也因为受到通缉,我隐藏形迹想弄清楚原因。却在那个时候得到罗贵传来消息说你遇袭失踪了。暗中几近打探,终于在穆府里找到了失忆的你。”

楚清清往他怀里靠了靠,微微的笑道:“我记得我被连人带车一起摔下斜坡,耳边的阵阵马蹄声是晕厥前最后的记忆。我想皇后也想不到我还会活着回到皇宫里来吧。”

是啊,否则下午也不会来得那么快。“我回宫后已经做好了被罢黜的准备,岂知皇叔献出惜宁救了我一劫。”

这句话他说得太过简易。就算他不说,她也懂这其中的复杂与繁琐。他的一切都在这里,如果他不回来就表示放弃,回来还有希望,一旦放弃,那么之前的那些准备与付出都不过是场笑话了。“皇叔不会派人去杀翡渊使臣,那样毫无意义。只能说惜宁的命不好,在终于不被嫁到翡渊时,又让皇叔拿在手里做了棋子。”

“是啊,想不到他们为了不让惜宁嫁去翡渊,居然想出这么个方法,既可救惜宁,又可加罪于我,这一石二鸟之计的确使得巧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都是命。”又突然想到尹湘鹤之死,萧后定是将一切责任都归究到楚清清身上,再加上以前积累的宿怨,她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了。添了分手臂的力道,濮阳瑾的声音变得沉重担忧起来,“清儿,你果然还是不该回来。”

筱筱已跟她解释过了,是罗贵告诉她自己的下落。还再三申明,绝不可刺激自己想起一切。“傻瓜,如果我不回来,你该怎么办?”

翻身覆在她身上,俯身亲吻着她眼间的湿意。他想要她,对的,她不回来他该怎么办呢?

……

所谓的闭门思过,就若坐井观天一般,每日迎着朝霞暮落,看着月升星闪。德泽宫那扇大门,在二十多天前萧后离开扣上后,便再没打开。

楚清清是不知朝内朝外可有大事发生,那一围高高的宫墙隔绝了一切消息。二十多天的平静生活,让她当初对萧后在意的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减少了警惕。能与濮阳瑾如此安静的生活在一起,楚清清觉得这闭门思过也是种福气。

直到那一天,濮阳瑾手把手教楚清清写隶书,德泽宫的大门传开了被打开的声响,那动静,仿佛将德泽宫内所有的平静重新拉入凡尘俗世。笔下的字歪了,肩头上搁着濮阳瑾的下颌,他在耳边细声的说:“别担心,没事的,我出去看看。”

温润的气息缭绕半瞬后溶入冰冷的空气里,看着他走离的背影,楚清清拿笔的手再无力气可撑起。

萧后下了道懿旨,内容是说萧林大战翡渊军,起初大捷,将翡渊军赶出至三百里外,岂料翡渊军突然来势凶猛,锐不可挡,导致我军伤亡惨重,已痛失五座城池。现准允太子还朝处理政事,允以商讨对策对抗外敌。

濮阳瑾还朝,意味着闭门思过没有意义,楚清清回到了梧惠宫。

庭院中那株桃树又开花了,红灼一片,很美。桃树下为孔雀搭建的草蓬有规有矩,料是袖英等人都人打理。可袖英却说孔雀很久都没飞来了。吉祥的梧惠宫,成了皇宫里流转的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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