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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太子殿下刘崇润,今年芳龄十七,正是大好的年华。

长得是清俊儒雅,待人是温和有礼,也不似那些纨绔公子一般,喜欢泡在秦楼楚馆,斗鸡遛狗。

太子殿下从小被管教得严格,连玩伴都是皇后娘娘一个一个查了祖宗八代才送来身边的。

太子孩提时候颇为喜欢踢毽子,原想同玩伴们一起踢,谁知他们左一个跪着呼“太子殿下这危险”,右一个赔着笑脸说“太子殿下踢得真好”。

可实际上他十个以内,那花花毽子必定落地。

久而久之,他便也觉得没意思了起来。

他的功课总是很好,在父皇面前背书他永远是那个最流畅的,字正腔圆,还能掌握节奏。

他精通音律、礼法,连对礼仪最严苛的王老尚书都挑不出他丝毫毛病。甚至连骑射他都是最好的,每次春猎,他总能射到最多的猎物。

但当他骑着枣红骏马,一骑绝尘,将众兄弟远远甩在后面时,看林荫春红,天边晚霞欲醉,桃花般瑰丽的光照亮他的脸庞,也照亮前方阔大的巨谷。

他偶尔,也会感到寂寞。

毫无疑问他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也是毫无争议的太子。因为父皇曾经历过夺嫡的惨烈,因而在打击庶弟上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弟弟们见了他永远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他偶尔甚至会幻想,若是哪位弟弟喜欢他的哪样东西,他便装作要同他争一争的样子,逗得他恼了,再大方地送给他。

但是从来没有。

没有人敢冒犯他,就像没有人敢亲近他一样。

直到北境王的三个儿子进京。

他平生方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好的兄弟关系。

他们都是草原儿女,性子都是相似的豪爽大方,老三同他的关系最亲,总是带着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同他一起玩。

他被母后困在东宫,要守礼,但老三却不同,来来去去的总是很自由。

老三会给他带夜市上用草编织的小篮子,还有玻璃瓦缸里的小蛐蛐,还有各种各样的戏本子。

他一向对戏本子最感兴趣,他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情爱。情爱这东西,戏本里说它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是叫人生便生,叫人死便死。

他偷偷摸摸地去同老三请教:“什么是情爱?”

老三将他笑话得那叫一个惨烈。

他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拉着老三问:“莫非你便知道什么是情爱了?”

老三理所当然地挑眉:“那是自然,我们草原上的儿女,谁都有自己的爱。就像苏布扎,我的月亮。我所摘下的每一朵桑格花,比武赢的每一颗明珠,都是要献给她的。”

“那情爱的滋味可好吗?”

“极好。比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糖蜜还要甜,她的笑容比天上的月亮都还要好看。”

说到这里,老三脸上浮现出十分恬静平和的微笑来,眼里似乎看到了什么,饱填着憧憬。

老三说:“这次回去,我便求母妃,将苏布扎嫁给我。”

他不由自主地道:“好羡慕你们这样的人,能够有情爱。”

老三仿佛看怪物一般看他:“莫非你竟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情爱?”

他极诚实地点点头。

“皇后娘娘身旁那样多聪明美丽的宫女姐姐,你就没有一个心动的?”

“心动,又是什么?”

“罢了,”老三极其叹惋地抱住他的肩膀,“兄弟一定得让你知道什么是情爱,也让你钟意一位姑娘才好。”

他重重地点了一回头,平生第一次对一件事情这般感兴趣起来。

2

只是没料到,老三是个不靠谱的东西,他竟从礼部偷来适婚女子的花名册,一页一页地给他翻,问他瞧着哪个舒服,便去同她培养情爱。

他那时真是天真无邪,一下子就信了老三的鬼话。

老三拿着话本子来导这一出好戏。

老三说,才子要与佳人隔着宫墙共话诗词,然后才子趴在墙头,佳人便会酥了心肠,成就一段良缘。

谁知他一个人在丞相小姐院墙外面等了大半宿,冷得瑟瑟发抖,丞相小姐也没出来同他说上一句话,还险些被人发现,狼狈极了。

老三又说,若是给那位小姐造成一个困局,他身为太子殿下,如天神降临,替她解围,她必定顷刻爱上他。

这次困局倒是成了,谁知还没等到他出场营救,那位小姐便痛哭流涕,发誓这辈子、下辈子,都再也不进宫了,说宫中实在太可怕。

如此这般几番下来,他也心灰意冷了。

老三也觉着愧疚,说再有一月他便要启程回北境了,想带他去皇叔的茶庄上玩,甚至磨得了母后的同意。

他兴致恹恹地去了。

春红将谢,夏荫将浓,茶叶长势正好,一层一层的山岭叠上去,绿得喜人。

山上云雾多,朦朦胧胧的一层,呼进嘴里,直通肺腑,清新得不行。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云杏染。

一身荆钗布裙不掩清秀面目,她的手白嫩纤长,动作很快,飞快地掐下最嫩的茶尖,不时就掐满一簸箕。夹在腋下,朝他们走过来。

她头上没有挽发髻,只是松松地将长发在背后梳了辫子,拿红头绳扎着,戴一顶稻草编的帽子,一身蓑衣。草帽下的脸,在灰蒙蒙的雨里,白得很醒目。

她语气里对着老三颇有些嫌弃:“如何你便又来了,成日里就像没有事情做一般。”

老三同他介绍:“这位是我母妃的表侄女,云南医家最小的传人,我表妹,云杏染。”

然后又转过去警告她:“注意着些说话,这位是贵客,当今的太子殿下,小心一会儿拖你出去砍头。”

她的眼睛像是两尾鱼,一条白的,一条黑的,在清澈可见底的水里浸着,盈盈目光同他对视,没有丝毫害怕,有的,只有好奇。

“这位哥哥长得倒是极好看,如何能像你说的那般喊打喊杀。”

他一瞬间不知为何,仿佛突然便笨嘴拙舌起来,脸上也红了。

他总算知道情爱为何玄妙。

放着世家女不娶,太子偏钟情一乡野女子,带回宫要做太子妃

因为你遇到的那一刻,便知道什么是情爱了。

3

第二日云杏染背着鱼篓,和老三路过了他的门前,见他推门出来,云杏染便极其自然地问道:“阿润,同去捉鱼吗?”

他愣了一愣,从小,许多人唤他“殿下”、“太子”、“皇兄”、“崇润”,可从没有人这样亲近地叫过他一声“阿润”。

他正在诧异云杏染如何能够这般自然亲近地叫他一声“阿润”,老三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云杏染的脑袋上:“晓得你自来熟,也没想到你如此这般地自来熟,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这么随意唤的?”

云杏染吃痛,却理直气壮地瞪住老三:“名号而已,人如何能为一个名号束缚,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唤你吗?阿润?”

云杏染眼睛转向他,女孩娇俏的目光灵气四溢,漂亮得能晃花了眼,他便笑着替云杏染解围:“无妨,的确只是名讳而已。”

云杏染心满意足地笑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捉鱼,同去吗?”

他急急忙忙奔进屋里,翻出父皇赐的那根紫玉钓竿:“去呀,同去。”

只是老三和云杏染望着他手里那一柄紫玉钓竿都“噗嗤”一声笑了,他挠着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根钓竿太差了吗?”

云杏染忍不住道:“哪里是太差了,是太好了呀我的太子殿下,你见过谁拿玉做的钓竿来钓鱼的呀。”云杏染又笑了,她颇有些爱笑,一双笑眼也美得很。

这以后云杏染同刘崇润就熟悉了起来。

云杏染的嘴里似乎有聊不完的天、说不完的话。

她走过许多地方,永远都有说不完的新鲜事情。他虽喝过西湖龙井,却也才知道,茶叶要变成他日常嘴里喝的茶水,要先采摘,后炒制,光是炒制的手法便有十种。

云杏染说:“我去采过龙井,要起得很早,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就要到茶山了。

“炒茶的时候就更加好玩了,又要抛,又得抖,还得搭、煽、搨和压磨,不同品质的茶叶又有不同的炒制手法。炒那么一天下来,手也酸死了。”

她也读书,却从不读《女戒》,也不读四书五经,她最喜欢看狐鬼故事,还能讲得有鼻子有眼的。

晚上茅屋里一灯如豆,杏染便绘声绘色地说起湘西如何赶尸、云南如何放蛊,狐狸精是怎么个天生媚态,勾得进京赶考的书生神魂颠倒。

他从小被锁在深宫大院,比姐妹们都还要拘谨些,出得最远的一趟门不过是这次来庄子上了。所以他对云杏染嘴里的一切都感兴趣。

他喜欢她那么绘声绘色表演的模样,喜欢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尽兴。他觉得,云杏染这样活着才叫活着呢。

他不禁对云杏染说了羡慕。

云杏染却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只是小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做的事情,一定要立时立刻去做,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小时候,院子里那棵李子树上有两只喜鹊,每天“叽叽喳喳”、欢欢快快地叫着,我特别喜欢。

“后来那两只喜鹊就在树上筑了巢,还生了蛋,我一直想去掏鸟蛋来着,谁知道阿娘一直骗着我,让我好好背穴位,能够摸准了穴才放我出去。

“等我连云家的三十六路针法都掌握了,再去院子里的时候,春天都过去了,小喜鹊都破壳飞走了。

“我那时候真是一点都不理解阿娘,为什么,我还那么小就要逼着我学云家那比我还高的医学典籍。”

“那你可怨怪你阿娘吗?”

“怨她么?”云杏染转过头,冲着他笑了,轻声说道,“我阿娘早就去世了。”

刘崇润吃了一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杏染看着外面,夏日渐渐盛了起来,阿娘,就是在这样的初夏里去的。

在她十三岁,学会了云家三十六路针法之后,她的阿娘,终于含笑而去。

她那时候不懂,分明来日方长,为何阿娘总是那么着急,如今却是明白了,阿娘那么着急地逼着她学,是怕自己来不及了。

而她因为那几只鸟蛋同阿娘置气,一直没将给阿娘绣的生辰礼给她。阿娘走后,无论她哭得怎样撕心裂肺,阿娘都再也听不到了。

“所以,我云杏染,想做什么,立时立刻就去做了,否则时不再来,后悔都来不及。”云杏染笑中带泪,更加漂亮。

刘崇润心头却被揪起,隐隐地难受,他故意岔开话题。

“我同你倒颇有三分同病相怜。母后虽为我挑选玩伴,准我玩耍。但其实……”刘崇润露出三分苦笑,“其实,没人敢同我亲近,哪怕我的庶弟们。

“他们的母妃向来被父皇母后打压惯了,本分老实得连靠近我都不敢。明明是同胞兄弟,却仿佛我是主子,他们是奴才一般。这么说来,我孩童时候,也并不太好过。”

夜风微凉,两个人靠得很近,刘崇润身上是少年特有的干净阳光的气息,两人坐在一起的氛围过于好,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片温暖干燥的气息里。

云杏染转头去看刘崇润,他眼底沉溺了一片星光,酿成温柔几许。

“看来我们,颇有几分同病相怜呀。”

“可我日后,若是做了孩子的父亲,必定不会将那些强加于他。只护着他一世安好便行。”

又听得刘崇润低低唤她:“小云,你可懂吗?”

风里带着花香,似乎把她吹得都醉了。

醉到稀里糊涂一只手被人捉住也没有挣脱开,反而微微低了头,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4

三个月的光景倏忽而过,宫里派来的人催了一道又一道,刘崇润终于恋恋不舍地要回汴梁了。

前一日晚上,云杏染也不知为何,翻来覆去许久未曾睡得过去,一直到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日自然是起得迟了,撑开窗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天地之间一片金黄。突然心头有些怅然,阿润此时,怕是已经走到县城里了吧。

她想起刘崇润一向端着公子哥的风范,那日却急匆匆地跑来,像个孩子般献宝。

他的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刚出生的小鸟。

小鸟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不怕人,“啾啾”叫了两声,黄色的绒毛在阳光下看着极其温暖,特别可爱。

他笑说:“今早爬上树,本想给你掏两个鸟蛋回来的,谁知道这只小家伙自己跳到我掌心了,便给你带回来了。”

她惊喜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接,小鸟却主动飞到她掌心,晃了晃肥滚滚的身体,舒舒服服地在她的手里坐下来了,还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云杏染的指尖。

她心底潮湿一片。

“给它起名字了吗?”

“未曾,你大可给它取一个。”

“那叫‘润润’好不好?”云杏染笑眼弯弯,刘崇润也笑,“甚好。”

云杏染咬咬牙,从窝里将润润逮出来,刚要开了房门去骑马追刘崇润,却见他正正地站在门口:“你怎么才醒,再耽误下去,我就走不了了。”

云杏染将手摊开,润润便在她掌心里撒泼,她将润润扔进刘崇润的怀里:“要不你把润润带走吧?”

刘崇润懵了一懵:“怎的,你是不喜欢润润了吗?”

云杏染眼睛如狐狸一般狡黠地看着他:“我喜欢润润啊。”

刘崇润一下子明白了,脸“腾”地变得通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云杏染背着他走了两圈:“可是,你如果不将润润带走的话,我就不会因为舍不得润润然后跟着你去京城了呀。”

刘崇润抬起眼来,眼中满怀惊喜。

云杏染猛地扑进他怀里:“我们江湖儿女,爱恨都是坦坦荡荡的,我此刻喜欢你,便要告诉你的。阿润,我想同你去京城,天下之大,我哪里都去过了,这次,我想跟你一起去京城。”

刘崇润紧紧回抱住了云杏染:“你信我,我必不负你。我一定会护好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知道他和云杏染身份差距很大,他知道后宫的那些手段波谲云诡,但是没关系,他一定一定会保护好小云。任何人、任何事,都决不能伤害她。

刘崇润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踏入凤仪宫中时,母后正同一位妙龄少女牵着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话。那少女身姿端庄,面容却只是清秀,见他进来,白皙的脸庞染上一些绯色。

他并未在意:“母后,儿臣有些事情要同母后说。”

皇后笑意盈盈:“来得正巧呢,母后也有事情同你说。”

皇后又拉着少女的手:“母后今儿去你皇祖母那里,发现丛云如今竟是大姑娘了,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便想着,你们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若论情分……”

刘崇润不等话说完,便跪了下来:“母后,儿臣已经遇见一心爱女子,此来,正是求母后为我二人赐婚。”

李丛云脸上的绯红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皇后脸色大变,安抚式地拍了拍李丛云的手,勉强又笑了两下:“丛云哪,你先下去吧。”

李丛云礼数周到地退了下去,只是眼里含了盈盈泪水。

刘崇润便将云杏染其人,以及两人如何相识,一一告诉了皇后。

刘崇润深深叩首:“求母后成全。”

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秀眉拧起,言语中是深深的无奈:“太子,自小母后疼不疼你,你心里有数,若是能够成全你,母后如何不会愿意你娶心爱之人。只是,丛云才是你父皇与我更属意的太子妃。”

刘崇润抬起头:“只要母后首肯,儿臣这便去求父皇。”

皇后身着正红色流彩暗花云缎宫装,繁复的裙摆拖曳在地,她走下凤座来,将太子扶起:“母后不是不能遂了你的心意。

“只是,若让满宫里的人知道你娶了这样一个身后没有家世、没有手腕,且还是你心爱之人的女子为太子妃,她便会成为你心侧那最柔软的一端,是你避无可避的软肋。

“旁人或许伤不了你,明枪暗箭,却都会对着她去。你可知道?”

见太子沉默不语,皇后心里明白或能说服他,便接着开口:

“你若是真心爱她,却不必现在便娶她为你的太子妃。大可先给个良娣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冷着几年,等她慢慢长起来了,你也登基了,如此徐徐图之,方为妥帖。”

谁知太子眼睛抬起,晶亮十分:“母后,她是儿臣此生最珍爱的女子,儿臣只会娶她一人,断不会再纳妾了,因而断然不愿意委屈了她,儿臣自信,有能力护住她。”

皇后心中明白,这个年纪的男儿,犟起来是不顾后果的,便应了:“那你便将她接进宫里来吧。以待嫁太子妃的身份。只是,你毕竟是我朝的皇太子,婚仪繁琐,你却要多给母后些时日来准备。”

刘崇润眼里迸发出光芒,深深叩首:“多谢母后!”

皇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只是,丛云那边,你要好生安抚。”

刘崇润疑惑不解:“母后,我连她的脸都记不清,分明什么情分都没有,何来安抚?”

皇后一下子被堵住了:“罢了罢了!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东西,退下吧,本宫来。”

刘崇润兴高采烈地又磕了个头:“多谢母后!”

当太子兴高采烈地从皇帝宫中出来之后,宫中便传开了:太子殿下从民间带回一名女子,执意要娶作太子妃。连帝后都首肯了。

而从前众人默认的太子妃人选丛云县主李丛云,却一下子销声匿迹了。

5

云杏染被太子安排在东宫里的一间小院落里,因这里满种海外引进的树种,每当春天都会开满别致的蓝花,便取了个名字为“花楹斋”。

刘崇润从外面跨进来,背后还跟着一列列的丫鬟,捧着首饰、衣衫和各式各样精致的日用品。

他满面笑容:“这间院子着实小了些,但胜在景致不错,你先暂且住着,等我们大婚后便好了。”

云杏染有些不知所措:“这,这些,这院子,其实,已经很好了。”

刘崇润握住云杏染的手:“我知你还有些不太习惯宫中的生活,无妨,你只管安心地在宫里寻些快活事情来做,万事都有我,你不必担心,只需安安心心待嫁,等着成为我的太子妃就好。”

云杏染见了他,便觉得安心,抿嘴笑起来:“好。”

宫中的日子其实倒也还好,没有人敢为难她,所有人都是亲切的。

就是有些,无趣。

好在,她也结识了好友,说来还是刘崇润的表妹,丛云县主。

她自小在太后膝下长大,对宫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她第一次参加宫宴时,诸般礼仪皆不熟悉,是李丛云故意放慢了动作,让她一步一步学着来的。

她不禁对李丛云充满了感激,日里便同她要亲近些。

还有太子的幼妹六公主,是满宫里最最可爱、最最单纯的姑娘,虽然才九岁,却十分通达人意。

小六的母亲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和华夫人,她与皇上相识于微时,美貌倾城,宠冠后宫却见事明白,从来不去肖想自己不该有的,可惜的是只有小六一个女儿。

在刘崇润无法陪她的时候,同小六、丛云与和华夫人说说笑笑、喂喂鱼、吃吃糕、看着小六扑蝴蝶,却也就过了。

渐渐的,天气冷了起来,汴梁也下雪了,朱红的宫墙上覆满了皑皑的白雪,颇有几分诗意流淌。

小六的性子十分活泼,爱笑爱闹,哪怕这样冷的冬天,众人都懒懒地拥着炉火,她也还是日日更愿意往外面跑。

只是御花园中没什么活物,小六也不禁变得蔫蔫的。

云杏染有时候觉得润润在笼子里闷得久了,会将润润放出来遛一遛,小六惊喜之下便十分喜欢同润润玩闹。

润润是只有灵气的鸟,便不高不低、不远不近地飞着逗着小六玩。

小六来了气性,追得更加起劲,终有一日逮住了润润。

润润拼命地扑腾着,鲜红的喙啄了一下小六,一下子冲开了小六手掌的禁锢,冲得小六坐在了地下。

小六受了惊吓,一下子摔在了石头上,闷声磕了一下,昏了过去。

院子里的一群人都吓着了,全都围了上去。

和华夫人坚持要将小六带回她的宫殿里去叫太医。

云杏染着了急,小六是她十分喜欢的小辈,若是这样磕出好歹来要怎么办,于是她告知了和华夫人她医女的身份,要现场为小六看诊。

谁知和华夫人更加着急,非要吩咐人将小六抬回寝殿。

这一争执下,隔壁宫殿的皇帝和李重润来了,一问清楚情况,皇帝亲自将小六抱进了寝殿里,吩咐去传专门侍奉皇上的太医来为小六看诊。

和华夫人的脸竟一下子惨白,看向云杏染的眼里竟然还多了几分恨意。

这让云杏染十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6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大,北方一场大雪压境,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没了粮食,只得杀红了眼睛到中原来抢。

北境告急,北境王的军报一日三封地送到皇上书桌上。

原本每天还能来陪她的刘崇润,这段时间也快跑断了腿,日日夜夜同皇帝在御书房里召见大臣,商量对策。诏令一道一道地发了出去。

她心疼他,却也无能为力,他在忙的事情她一样也帮不上忙,只能每天精心地给他准备益气养血的药膳,那是她为数不多能为他做的事情。

在刘崇润近乎累垮了身子的时候,北境捷报终于传来。

但同时,还有一封,北境王三公子的死讯。

刘崇润血红了双眼,光着膀子在院子里舞剑,怎样都不肯停下,侍卫们拦不下,只好来找她。

她硬生生站在大雪里默默陪了他一个时辰,刘崇润才终于扔了剑,抱着她嚎啕大哭。

在刘崇润断断续续的哭号里,她心如滴血。

原来,三哥那样的烈烈英魂,竟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兵防图被偷,陷进了肮脏的阴谋里。三哥率领的整个左翼,全军覆没。

她知道,他同三哥一见如故,比他那些亲生的庶弟都要更加亲热些。

哪怕远在千里,他们向来也是相互牵挂着的,何况,是这样的死法。

刘崇润紧紧抱住她,声音里透出几分呜咽:“小云,从前我不明白,老三那样一个豪气干云的人,为什么会怕死,可是苏布扎姑娘,跟着他一起死了。

“小云,我也怕了。我也怕。我怕哪日我也不慎死在算计中,那你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自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

刘崇润将她抱得更加紧,仿佛要融进骨血里。他在她耳旁轻轻交代一些事情,然后正正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小云,我绝不会要你死。”

7

刘崇润出征了,他要亲去前线,查清老三的事情。

同时,他也要死在战场上,自此王朝再无唤作“崇润”的太子殿下,江湖上却会多一对闲云野鹤的夫妻。

云杏染听他的话,他不在的日子里闭门不出。

只是闭门不出的日子难免有些寂寞。

所以李丛云来时,她欢欢喜喜地吩咐人开了门,又去取了她爱吃的糕点与茶来。

李丛云这次的笑却颇有些诡异,她刚觉出不对劲来,背后不知何人,便将她劈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李丛云正坐在血泊里,手里紧紧攥着兵防图,撕心裂肺地朝皇后哭诉着。

她哭诉云杏染是怎样要去抢新布置的兵防图,又是怎样遣开了自己;最后被发现时,又怎样吩咐手下打晕了自己;自己提前醒来,看见她要提着刀灭口,谁知不慎撞晕了过去。

她只是待人直率真诚,并非蠢,到了这一步却也什么都明白了。

但阿润让她等他来接她,她若是被困住,他在前线便会多一个掣肘,她沉默半晌,看向凤座上的皇后:“娘娘,我要在这里等着太子殿下回来。”

皇后沉默半晌,还是吩咐了人将她收监。

接下来的三月,饶是她再如何潇洒肆意,霁月清风,也难以回首。

只知道自己每日睁眼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一身重伤在盛夏里怕是快要化脓了,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的,滋养了许多牢房的东西。

那日深夜,一身素衣的女子造访,她疲倦地抬头去看,原是和华夫人。

和华夫人姿容倾城,此刻却形销骨立,黑幽幽的眼睛十分骇人,她一时之间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她。

和华夫人蹲下来,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恨意。

“小六死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那日倘若不是你多事,皇上怎么会知道,小六是个男儿身。”

云杏染迷迷糊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心底却也存了疑惑:对后妃来说,生儿子不是好事吗?怎么会千方百计地掩藏。

“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我要想办法隐藏小六的男儿身。

“因为我的丈夫,我的皇上,他只认你心爱的太子殿下,那一个嫡子,未来的储君呀。其他的儿子,他全都不留余地地打击。

“这几年,因着以为小六是女儿身,他还起了几分真心的疼爱,他怕这几分真心的疼爱会给太子带来不必要的阻碍。

“所以,小六的毒,是他亲手灌下去的。

“我的小六,他哭得那样大声,他痛得在地下打滚,皇上都不曾停下,他不许我去叫太医,他要我看着,看着隐瞒他、隐瞒皇权,会是什么下场!”

话说至此,和华夫人满面泪痕,妆容花了十成十,如同地狱里的厉鬼。

和华夫人猛然掐起云杏染的下巴,逼着她睁开眼看着自己:“你们,因着这个太子之位,夺走了我儿子的命,还想着假死双宿双飞。想什么呢?

“我便是要杀了你,让你们阴阳两隔。让他一辈子坐在那个皇位上,孤苦一辈子。”

最后,和华夫人走的时候轻轻撩了披风的衣带:“云杏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皇宫里。

“你一出现,就夺了丛云的太子妃之位,甚至你连个侧妃的位置都不肯从指缝里漏出来,你得罪的人,简直是你想象不到的多。何况,你能帮太子什么呀你?你什么都做不了。”

牢里的夜冷湿,无边无际。

她睁不开眼睛,脑海里是昏昏沉沉一片一片的黑暗。

皇帝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阴戾地瞥过眼去。

堂下跪着的,是他十几年如一日栽培、寄予厚望的嫡子,他给这个帝国培养的,未来的主人。

他亲自挑选的暗卫九死一生地将太子从边境带回来,而太子呢,哪怕浑身虚弱、一丝血气都没有,也要求他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

他说他想假死,放弃这个太子身份,他说只想同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双宿双飞。他说他的姑娘不快乐了,他不想亲手毁掉他当初最喜欢的模样。

皇帝一步步走下龙椅,怒气如雨前汇集的云朵快要爆发:“你可知,朕,你可知你母后,为了你这个太子之位付出了多少?”

刘崇润的脊梁打得笔直:“儿臣不孝,但求父皇成全,这是儿臣一生一世里,唯一的挚爱。”

皇帝冷嗤一声:“挚爱?你当朕没有挚爱吗?”

皇帝半跪下来,平视刘崇润。多年的积威使得他气势迫人,眼底酝酿着风暴:“可是朕为了你,连朕最心爱的女子生的孩子都能下杀手。因为他是个男儿身,就会有威胁你的可能。”

刘崇润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起回来的路上他就听说了,小六夭折了。

小六,那样活泼爱闹的小六。

“朕知道,和华是个懂事的,她假称小六为女儿身,便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同你争。但朕对小六却起了真心的疼爱,难保日后这不会对你产生威胁。

“所以朕宁愿让和华伤心欲绝,宁愿亲自给小六下毒,宁愿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之中,也要扫清你任何潜在的威胁。

“现在,你告诉朕,你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同朕说,你,不当这个太子了?”

刘崇润瘫坐在地上。

一瞬间,觉得自己背后仿佛是无数庶弟庶妹还有无辜女子的鲜血在撑着。

他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8

云杏染被刘崇润从牢里抱出来的时候紧闭着双眼,眼下一团乌青,面色苍白,没有丝毫生气,已经如同一具死尸。同当年轻灵毓秀的姑娘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刘崇润遣退所有的人,自己软了腿,瘫坐在云杏染床边,眼泪收不住地流。

他以为他是太子,他以为他是父皇母后的嫡子,便能够护住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不放心她离自己太远,总觉得自己能够护她周全,谁知道,她在他身边,受的伤害才最大。

他甚至禁不住怀疑自己,他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从不该表明这份心意。让她得到,又让她失去,倒不如不得到的好。

那样,或许她会嫁给一个十分平凡的人,就算不是所爱,至少能平安一世,以她的性子,不管在哪儿,总归是能过得风生水起,不必被宫里那些龌龊的手段折磨得这样憔悴。

云杏染醒的时候,就看见殿里灯火微弱,刘崇润握着她的手,万般珍爱地贴在脸颊旁边,眼睛起了红血丝,光洁的下巴上起了胡茬,也不知守了几天。

她在这深宫看见他,便知道他的计划失败了。他又不知做了多少妥协,才将她救了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流泪。

云杏染明白,刘崇润在自责,责备自己没能护得好她。

她从泪水中挣开一个笑容,往日里笑意盈盈的卧蚕哭得浮肿通红。

她看着刘崇润,声音十分虚弱:“阿润,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刘崇润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梦到什么了?说与我听一听。”

“我梦到,你登基了,我成了你的皇后。可是我的脸,变成了李丛云。我们,都不快乐。”

刘崇润懂她的意思,要在这个深宫里活下去,她就必须摒弃了她原来的模样,变成李丛云,变成母后,变成父皇后宫里的每一位妃子。

他哭得更加厉害,将脸伏在云杏染的手上,喃喃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云杏染也哭了出来,她抱住刘崇润:“对不起阿润,我坚持不下去了。阿润,你放我走吧。”

刘崇润哆哆嗦嗦地将云杏染搂进怀里:“将伤养好,先将伤养好。”

云杏染养伤的那三个月,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每日快快活活地在一块儿说着话,不提责任,不提未来前程,不提过往承诺,只是如初识时一般好好相处。

养伤期间恰逢新年,刘崇润在宫宴上露了个脸就回了花楹斋,同云杏染一起吃饺子。

外面爆竹声声,两人在房里对坐,静静地一起吃饺子,仿佛能守住岁岁年年。

刘崇润日日都来,每次都寻了许多新鲜玩意来哄云杏染开心,云杏染一日一日恢复生机与活泼,唇色渐渐红润起来,渐渐能跑能跳了。

元宵的夜晚,刘崇润脸上带着笑,跑进花楹斋,来拉云杏染:“跟我去个地方。”

云杏染心中已有预感,却也笑着同刘崇润跑了出去。

人间的元宵,仿佛天上的星河流下,满城灯火盛世,暖橙色的光影影绰绰,每一盏灯都像一颗星子,将夜装点得如梦如幻。

街上人声鼎沸,四处都是蒙着面纱的美丽女子和青年男子。

真是个浪漫的节日。

刘崇润紧紧握着云杏染的手,两人相貌出众、穿着不凡且十分般配,走在街上分外惹眼。

“我之前总是同你说,汴梁的灯会是最好看的,回了宫却总是诸多限制,没能带你来看。”

两人紧紧握着的手,渐渐的,不知是谁先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温度,被风吹散了。

刘崇润同云杏染相对而立。

“别的我做不到,这件事,总归还是不能负你。”

云杏染唇瓣颤抖了两下,轻声开口:“保重。”

刘崇润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同眼前这个女子说。

要同她说:一人行走江湖要当心,风起了记得添衣,采药时注意安全,吃饭莫要挑食。往后遇到了心爱的男子,不要害怕,一定同他在一处,同他儿孙满堂,余生福禄双全。

但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是抖开了手臂里挽着的猩猩红大氅,温柔地笑着,给云杏染披上,拉得平平整整,系得妥妥帖帖,仿佛是在雕琢一件绝世无双的宝贝。

“春日的夜里还冷着,多披件衣裳。”

元宵佳节,汴梁灯火十里,人声鼎沸,他心爱的女子一步一步含着泪离开了他,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恍惚间仿佛那年的影像重放,采茶的少女向他走来的脚步,变成了退后。

刹那里,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情爱一事,他已深刻明白。

唯一的软肋被剔骨刮出,往后,他便能安心做个无心无情的帝王。

毕竟这世间,羁绊着人的,从来不只有情爱。

尾声:

武帝即位之后,励精图治,以忠孝治国。

史书上往往皆是他的英明神武,评价更高于其父,得黎民崇敬,受朝野爱戴。唯独只是于女色上甚为淡泊,无有子嗣,最终选择过继了北境王一脉的孙辈于皇后膝下。

武帝宵衣旰食,勤于政事,身患重疾也不肯停下,最终于不惑之年崩逝于宫中。

众人哭拜,佛号阵阵,武帝却于病床上缓缓笑起,仿佛已然解脱。

国丧通到全国,举国白幡哀悼,武帝仁慈,并不曾要求百姓戴孝,百姓却自发聚集,为武帝守灵哀哭。

哪怕远在云南,街上也挂满了白幡,满街一片哀凄。

巷尾小小的中药铺子里,独身多年的女掌柜望着满街缟素,眼泪怔怔地流了下来。(原标题:《太子每天都想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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