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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已由作者:章鱼嗝,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我师父真的是非常不靠谱的一个人。

但他的传说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几乎没人听到姜大师的名号不说一声靠谱。

姜行扁,大名鼎鼎的能人,也就是我的师父,据说就没有他不能驱散的邪祟。

师父确实人如其名,一天到晚都在干一件事,行骗。

我师父其实根本就看不见什么诡怪,不过他技术不怎么样,演技倒是十分精湛,招摇撞骗十几年,却混出了一片天地。

其实我没资格吐槽师父这种弄虚作假的讨生活方式,因为我就靠此被师父养大。

我还是个屁大点不会说话的小孩时就被师父从垃圾堆里捡了出来,之后师父说我怎么甩也甩不掉,只好带在身边了。

这一带就是十几年。

我一直都陪伴在师父身边天南地北闯荡,哪里翻车了我们就跑,哪里有生意我们就去哪。

师父不断致力于教导我与他同流合污,一起从事伟大行骗行业。他说,驱诡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别人花钱消灾,我们带给他们心安,双赢。

师父抓紧每分每秒传授给我他的毕生所学,就比如现在。

他包含深情,向着一团空气念着乌七八糟的咒语。

2

李家是富甲一方的海上航运商队巨头,凭借其白手起家的励志故事,在杭州城风生水起。

几年前李家大少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毅然决定冒险出海去夺取自己的一片天地,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大少的勇敢获得了回报,可谓是腰缠万贯,衣锦还乡。

李大少爷的孝心可是众所周知的,可惜李夫人却无福消受这些珠宝银元就因病离世。李大少爷心痛不已,觉得留下了太多遗憾,我们因此前往李府。

反正都是骗,所以师父的就业面向来非常广泛,通灵也是我们所包含的一项业务。

“大少爷,夫人此刻就站在您的面前,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请您珍惜。”话音刚落,就见大少爷“扑通”一声,朝着师父所面向的那团虚无空气大声磕了三个响头,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儿不孝”那些有的没的了。

我看着眼前的画面,实在觉得有些残忍。

因为李夫人本魂,此时此刻就站在李大少爷的背后,被他用屁股对着,疑惑地看着李大少爷给空气磕头。

3

我的师父是个骗子,可我不是。

他看不见的那些东西,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我比谁都知道师父是个骗子这件事。

纵使前文我数落了师父众多不是,但总的来说,师父还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其实我们通常解决的那些灵异事件无非是些家里给神明上供的贡品时常不翼而飞,半夜总是传来水滴的声音,而家里是做水上生意的,出现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太吉利,或许是诡怪在作祟。

然而事实真相往往不过是街上的流浪猫爱当小偷,家里水管坏了这些小事。

师父要做的只是把事情往灵异上靠,越离奇越好,接着我们私底下将猫带到其他街道,再偷偷把水管修好,最后只要告诉他们放心吧,已经超度。

总有人的心安喜欢用金钱来购买,我们顺水推舟,并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像出现李夫人这种实打实的的事一般都很少见,事情实在难办的时候,都是我偷摸着处理掉的,毕竟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风评被害。

收拾惯了烂摊子,这种情况下就是我的责任了,只好把李大少所吐露的心肠一一转述给李夫人听,最后母子二人隔着阴阳两界执手相看泪眼。

最后师父走出李府时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在我面前晃了晃。

“小垃圾,走吧,师父带你下馆子。”

师父捡到我的时候他也才弱冠左右,从小就孤身一人的他没有读书的机会,不知道怎么才能给我取个像样的名字,所以一直把来自垃圾堆的我小垃圾小垃圾地叫。

后来师父想到以后总不能向别人介绍我的时候说“这是我的徒弟垃圾”,就用尽了毕生所学给我取名姜落济。

看来师父的名字可能也是他自己取的了,唉,所以我说师父可真的是不靠谱啊。

4

我不愧是师父的徒弟,骗人的本领学了个一流,我有阴阳眼这件事师父到现在也并不知晓,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混吃混喝小天才。

我不打算告诉他,莫须有的能力我们可以夸大其词地宣扬,但如若变成事实,我们做生意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我没想过具体要隐瞒多久,不过没想到师父发现得这么早。

事情要从昨晚说起。

师父在接完李家的大单后赚了不少,决定上街去买几壶酒陪伴他共度良宵。而我在旅馆等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等到师父回来。

再看到师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师父一瘸一拐地坐在茶桌边,满脸张灯结彩,非常精彩。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错愕了好几秒,才开口:“你看得见我?”

“……”师父不会被打傻了吧。

“可我已经死了。”

5

就这样,我瞒了几年的秘密不得不说出口。师父听完之后气得半天说不上话,甚至忘记了为自己的死亡感到悲伤。

师父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他说他被拉到小巷里的时候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了,打他的那群人挥舞棍棒的时候不停地骂着死骗子,他从昏厥中醒来,再坐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躺在原地。

亲眼看到自己的尸身确实不是太好接受的事情,师父消化了好一会才决定回到旅店研究研究怎么托梦告诉我一切。

真是白煞了师父研究了许久怎么托梦的一片苦心,不过这也是多余的,因为不久城中就传开了姜行扁横尸街头的消息。

故事传得五花八门,最后趋向于同一——姜行扁就是个大骗子,被打死也是过去的合作伙伴识破骗局后的复仇,分明是活该。

师父多年建立的信誉毁于一旦,现在无论有没有请过师父的人,只要听到姜行扁这一名字,都会啐一口唾沫以示厌恶。

虽说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罪该万死,但师父确实是个骗子,现在被骂得这么厉害,损了很多阴德,现在去轮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能变成牛,变成猪,或者更惨,都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呢,师父又做了一个很不靠谱的决定。

我们真的当起了驱诡师。

6

师父说,即使是诡魂,做了好事也是能积攒阴德的,从今往后他就要开始真正驱诡,造福人类。

我说至于吗,诡驱诡,都是诡,何必呢?

“这不还有你吗,小垃圾。”师父嬉皮笑脸地对我说,“人诡搭配,干活不累。”

所以我就说我这阴阳眼的本领可不能让我这不靠谱的师父知道了去。

但我也不想师父来世变成狗啊猪啊或者其他的什么,还是走上了驱诡的路。

杭州城很大,从哪里开始寻找恶诡却并不是难事,最近孙家的吃人水井就闹得沸沸扬扬。

先是孙家的大小姐失足落入井中,随后没几天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也掉了进去,再后来有家丁说夜里总能听到有女人的哭泣声,府中就把井给封了,但抽泣声仍夜夜响起,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诡魂在白天活动是很耗神的,等我们进了孙府的时候已是深更。

传说中吃人的水井已被水泥填满,上面还压了张黄符,师父看了眼道:“咒画得不错,法力却没有太强,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之前师父说要教我如何画制黄符,我坚持不学,往后就不了了之了,我现在如同看天书。

我们坐在荒芜的后院,自从大小姐落井后这里就没人打理,现在已经杂草丛生。

恶诡不知道存在有无,但这口井确实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阴气十分重,黑烟丝丝缕缕地围绕着井口。

师父成诡后这些东西也能看得见了,半是新鲜半是畏惧,始终不敢接近。

就在这时,哭泣声突然响起,黑烟中开始隐隐透出人形,我身后的师父诡身一震,搞得像从来没见过诡似的。

“您好。”我开了口。

哭声戛然而止,短暂地停歇后随之而来的是惊声尖叫,“有诡啊!!!”

7

“姑娘你诡叫些什么。”

我说的诡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面前的诡魂抬头瞟了我一眼,“嘤”的一声就缩到了另一个诡影身后。

“孙小姐可真是闲情逸致呀,这离世后不去地府报到,在这赏月?”

尽管眼前的身影被黑烟所缭绕,但白皙的脸颊还是若隐若现。孙家大小姐在城中名气不小,就连我这般都略有耳闻。

有人评她美若天仙,有人论她丑如妖魔,万变不离其宗,大家都知道的是,孙芷脸上有块巴掌大的胎记,无论丑美,长了这么块斑,她就是不好看的。

孙芷从来都以面纱示人,死后却抛弃了此物,尽管与孙芷素未谋面,但看到她左边脸颊上那块暗红,我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孙芷坠井身亡掀起不小的风浪,当时正值孙芷与李福泰婚期将至,却发生这样的悲剧,实在令人痛心,民众都为孙小姐的意外而惋惜。

而紧接着侍女的再度坠井,夜半传来的哭声,人们心中就被恐惧所填满。悲剧人物孙芷化身为大家所传的厉诡。

原本定好婚约的李家现在改娶了孙家二小姐孙菡。李福泰作为李家少爷,与孙家结亲自是锦上添花的大好事,孙家世代做丝绸生意,与航运巨头的李家结为伙伴,必将前程似锦。

不过现在厉诡的存在使得无人再有心操办喜事,婚期一再拖延。

本想收复恶诡的师父和我此时束手无策,孙小姐面色平淡,毫无那穷凶恶诡之貌,身后不停传来嘤嘤哭声。

那正在抽抽搭搭的就是孙芷的贴身女仆,小翠。

孙芷说她没害过人,我们毫无怀疑,她看起来就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靠谱的师父终于从我这个安全区走了出来,与他的同类孙小姐打招呼。

没多久我们就搞清了实情,孙小姐落井后,小翠因为思念,在头七的时候夜半到井边给小姐上香,夜晚是阴气最足之时,小翠撞见了本身怨气就十分浓重的孙芷回魂,惊恐过度,脚一滑就失足坠入井中。

孤独的孙芷自然不会轻易放下这小姑娘去轮回,硬是把人留在了身边继续贴身伺候。小翠姑娘那小胆子受不得这刺激,夜夜为自己的不幸流泪,才被府中家丁所听见,闹出传闻。

师父正经起来挺像回事儿,他问孙芷为何留恋人间,还抱有如此大的怨气呢?

“总感觉我的白事办完没多久,他们就要张罗红事,实在是有些不甘。”孙芷说。

8

理由简单到与怨气不相符,但我和师父现在虽知道其中端倪,但都只在乎结果,不在乎缘由。 女儿离世,家中每晚传来奇怪哭声,去趟后院水井我发现端倪。

如果孙芷有个什么愿望,比如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想看的事,那就好了。

可她无欲无求,上个我见过的这样的姑娘,还是在我们没地方睡觉时收留我们的尼姑庵。

我们很快就从驱诡师降职为了说书的,事无巨细就连隔壁的小黄狗下了五只崽崽都要跟孙小姐闲聊,企图来感化孙芷被怨气覆盖了的心。

可孙小姐对什么好像都没兴趣,只有小翠搭理搭理我们。

日行一善,今日我也劝了孙芷去转世。

一改往常,孙芷不再是无言地摇摇头,而是盯着某处发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见得满地杂草。

“落济,你可否为我用这野草编上个花环呢?”

这是孙芷第一次提出请求,我求之不得。尽管我手法笨拙,编出的花环不堪入目,孙小姐还是让我帮她戴在头上。

不过一秒,花环就穿过她透明的身体,掉在了井口边。

虽说作为诡魂她满目苍白,但我仍觉得孙芷眼神有一刻的暗淡。

“我们小时候也总这样一起在后院玩,那个时候福泰也会给我们用野草编花环,他说好长大以后就娶我。”

“但我现在碰不着花环,也碰不着他。”

9

尽管孙芷是偏房所生的孩子,但孙老爷仍然对她宠爱有加,哪怕是孩提时候的玩笑话,孙老爷还是和李家定下了娃娃亲。

大家都说孙芷的母亲是青楼女子,却美貌过人,才深得孙老爷的喜爱,但毕竟干那不光鲜事儿,所以生下的孙芷脸上才会有那块胎斑。

大家也说李少爷不幸,要因为父辈的约定迎娶庶出且并不完美的孙家大小姐,那嫡亲的孙菡明明才明眸皓齿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总算是明白,娃娃亲定下的也是孙芷的一颗真心,她对李福泰的感情是真的。本是想为孙小姐排忧解难,如今却添上了一堵。

我们的故事现在起从灵异专区转向了情感专区。

男男女女这些事那可是我和师父的知识盲区,老光棍师父和我想破了脑袋,从说书人又转行当起变态,潜伏在李府监视李福泰。

李福泰今天放了几个屁,他吃饱喝足后打的嗝有多么大声,有时因为劳累他入寝前竟没有沐浴。

作为内应的师父绘声绘色同我描述,我再添油加醋地转述给孙芷,我们师唱徒随,企图破坏孙小姐心中李福泰高大威武的形象,放下执念。

孙芷与李福泰的爱情结果还是寿终正寝,孙芷的感情最终还是错付了,李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不是别人而正是孙小姐的妹妹,孙菡。

他时常佩戴在身的香囊,便是她所缝制的。

犹豫许久,我还是决定告诉孙芷此事。但效果并不显著,孙小姐好像并不意外,似乎仍然心系李公子,痴情不已,就连孟姜女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然而感化孙芷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师父有一日如往常般偷窥完李福泰后,神神秘秘地说有新发现。

他说在李府见到了打死自己的人。

10

既然是师父发现的事,那多少要带点不靠谱。师父那天喝得实在有点多,只隐隐还有些印象,却不能确定是否真就是他,想和我商量一下怎么确认。

兜兜转转,最后我们还是研究起了托梦这回事。

师父见到的那人名叫王赖,此前是杭州城有名的地痞流氓,品行恶劣,犹如过街老鼠般人人避之不及。如今却能在李府帮工,多有蹊跷。

王赖,就是此次托梦目标。

研究了几日,师父说他感觉通透了些门路,决定一试。

他通透了个屁。

原先我们决定是变成更为血腥可怖的样子,助我们一臂之力,然而师父进到王赖梦里时还是那副他鼻青脸肿的样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诡魂都得保持自己生前最后一刻的样貌,师父被打死,真是可惜了他那俊貌,想起来以前也有过好几次我们谈生意,最后把人家小姑娘给谈得脸红心跳。

不过如此便足够,师父总算是靠了回谱,从师父开口到王赖招供,只用一秒。

11

说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多数人都欺瞒过他人,有人是善意,有人是恶意,我师父骗人是为了谋生,但总有些人的谎言是为了害人,比如李福泰。

我师父的死就是李福泰托人所办。

李大少爷的孝心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其实李夫人与李福泰关系不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当初李大少爷出门闯荡也是为了和夫人置气。

李大少爷生意做成功,但他需要孝子这个人设将自己宣传出去,吸引更多商户,而李夫人却过世了。

因此他便请来城内闻名的驱诡师父姜行扁来与母亲对话通孝心,李大少爷是不大相信这些灵异之事的,但不愧是生意人,心思又缜密又狠毒。

倘若我师父真有些阴阳本领,从李夫人那得知些什么消息,将此泄露出去,那李福泰的孝子身份就不复存在。

李家好几个合作伙伴就是听闻李福泰的孝心才与他合作,若是得知真相,那李家损失将非常惨重。

于是李家以我师父性命为条件,答应将王赖收入府中帮工。

只是可怜了我的师父,在走进了李府的那一刻便不再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这下李福泰不仅会打嗝放屁不洗澡,他就是个草菅人命的恶人。

师父因为自己的枉死心碎流泪,我却因为终于可能让孙芷放下执念欢天喜地。

不出我意外,孙小姐得知此事应该真的受刺激不小,好几天闭井不出。

再见到孙小姐,她似乎总算想明白了些什么,说想再见李福泰一面,便不再留恋阳间。

阴阳两界,不能相通。

我便让孙小姐夺了我舍前去会面李福泰,了却她这桩心愿。

但灵体交换此类事不能过久为之,待太久会将身体主人的阳气耗光,最后灰飞烟灭,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是极限。

时限到的时候,孙芷如约将身体归还于我,但她的神情却比此前更加悲伤,不过怨气却几近消散殆尽。

孙芷是来与我们道别的。

虽说我们本应感到欢喜的,“厉诡孙芷”总算是要离开了,但孙小姐真的离开了却又有些不舍。

临走前,孙芷问我:“小济,你说我真是如此丑陋吗?”

我摇了摇头,这次没有说谎,尽管那红褐胎斑在白皙脸颊上显得触目惊心,但孙小姐确实是位美人。

孙芷露出了我认识了她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魂体已经开始渐渐透明。

“我在此流连了几月,如今要离开了,那你又何时放下执念呢,落济?”

12

我师父有一方面不靠谱的原因在于他很多江湖故事都只听闻一半。

姜行扁作为驱诡师,其名声不只是因为他很靠谱,还因为人人都说他养小诡。

这传闻不无道理,毕竟我也确实不是人,准确来说并不算个人。

我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个死人了。

我骗过师父几次,一次是其实我能看见诡魂,还有一次是我有阴阳眼。我其实没什么阴阳眼,我能看见只是因为我和他们也差不多。

我刚被师父收养的那两三年我们还没开始驱诡,常常讨不到饭吃,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最久可能有一周多没怎么吃过东西。

可能我就是那一次死掉的吧。

我对自己的死亡却毫不知情,或许是因为我相信自己仍活着的信念过深,我的七魂六魄离体也并没走个干净,我的身体还能算是半个活人。但由于没有足够的阳气支撑,我只有夜晚时才能为肉眼所见,为肉体所触碰。

后来发现的时候是那时师父说要教我画黄符,而我一触碰师父那符纸却有强烈的灼烧感。

这样讲来,师父也不算完全是个骗子了,其实师父并不是完全看不见诡,虽然只能看得见我一个。

师父白天黑夜都能看得见我。

师父常常说,情爱之事最容易夺人心智,让我可千万别被小姑娘勾了魂,可我的魂早就不在了。

不过在外人看来,师父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又是与诡怪打交道的,大家的说法各异,最后都说师父可是养了小诡的。

——姜大师,养了一只名为腊鸡的小诡,法力无边,非常靠谱。

可惜我的师父一点不靠谱,这样的江湖传说他只知道一半,只包含他自己名扬四海,极其靠谱的这一部分。

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失误,他就能发现我其实不是个人了。

13

或许孙芷离开前最后那点不甘化为了恶趣味,就非要整整我,最后还是恶意拆穿了我的谎言。

这下好了,师父知道我早死了气得闹着要上吊,却因为已经死了只好一边挂在绳子上荡秋千,一边数落我。

“你真是出息了,比我还会骗人呢,不然干脆你当我师父吧!”师父又前后了一个来回,“我就说,这小拖油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怎么一点不长呢,还以为是我给你吃的少了,我酒都没敢多买!”

不过没气几天,他就找到了新的赚钱之道。

我们的顾客群体不再只受限于人类,而开始向诡魂开放。

三功德,就可以夺舍我的肉身半炷香,买一整炷还有优惠,只要五功德。

多数的死亡都是意料之外的,所以许多诡才会叹息仍有许多遗憾,我们生意这才刚做起,来客就已经是络绎不绝。

然而我们也是有门槛的,首先不接待回头客,其次这回阳目的不能是不好的。

劝说成功孙芷,师父的功德由负转正,恭喜师父来世可以做棵小花小草小树了,但离做个人却还是遥遥无期。

吃人水井的故事很快就被大家忘记了,大家现在开始津津乐道李家大少爷的癔病。

孙芷那天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她走后李福泰精神就开始出了问题,现在成天神神叨叨着有诡,不然就是喊着孙芷的名字。

新婚不久的孙家二小姐就这么守了活寡。

我想孙芷的死或许不是意外,不知道孙小姐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为李福泰孙菡所害,才会留下那样重的怨气,总之都没有对症了。

孙芷走的时候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我的执念,我想我暂时应该还是不能走的。

之前是担心师父这么招摇撞骗还那么不靠谱容易出事,现在呢,师父功德没攒满,我还得当他的摇钱树。

其实变化也没多大,我的师父无非是从一个不靠谱的人,变成了一只不靠谱的诡罢了。

我可不能就这么丢下我这个一点谱也不靠的行骗师父。(原标题:《师父今天靠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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