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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玛格丽特.里特出生在俄克拉荷马州,生活在纽约,马德里和伦敦。她工作在“麦克道尔移民队”和“布里德.卢夫作家联合会。”她现在生活在欧洲,为她的一部新小说搜集资料。


译者简介

尹鸿博,出生在河南省开封市,生活在开封和郑州。他曾工作在河南大学图书馆和河南大学文献信息研究所。他是中国图书馆学会和开封市书法家协会会员。他曾任开封市翻译公司译员。现在他过着退休生活。

前言

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里特的长篇小说《风中丽人》的中文版就要在“今日头条”同广大读者见面了,作为译者我为本书能在中国大陆网上发表而非常感谢贵网站的领导和编辑老师们。我的妻子孙惠芳女士为我的手稿的数字化作出了大量的工作,在此表示感谢。

这部书描写了20世纪俄克拉荷马领地:生活在这片广阔的大草原上的有狂热的移民,富强的印第安部落和解放了的奴隶。里娜·麦克拉恩是一位勇敢的冒险者,一个任性的女人。她从东部来到这里,当她发觉与之结婚的那个闯劲十足的牧场主是个自私的暴君时,同他温和的弟弟发生了爱情。她和未成年的儿子一起被遗弃在破产的牧场上,她发扬光大了她承继的那块土地上的传统和开拓精神。在几年的时间里创造了一个石油帝国。经过她的奋斗复得了长久失去的爱情。《出版者周刊》评价说,“小说描写了相当多的勇气和开拓者的传奇。”合众国际社评论说,“比达拉斯的任何东西都更有吸引力。”

希望本书能为您的书架增光添彩,为您的生活带来欢乐。

尹鸿博

2022-01-31开封

河南大学22号院

(书名原文:Women in the wind 版权:Copyright ( c) 1985 by The Ritterhill Corp.著者: Margaret·Ritter)


美国麦格劳.西尔图书公司 1986年

(McGraw-Hill Book Compaqny 1986)

这部长篇小说是个虚构的故事。姓名、人物、地点和事件,都是作者想象和虚构的产物。任何与现实的事件、场所、活着或死了的人物的雷同,完全是巧合。

献给我的母亲和那些帮助我写成此书的许多人们。尤其要感谢帕特和托尼.迈勒,特德.里特,赫尔曼.戈布尔。


第一章

P.1 (注:P.1为原著页码。——译者。)

1905年2月,首都华盛顿,一个狂风大作的晚上。里娜.洛弗尔站在她表姨露西.马尔家客厅的穿衣镜前,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母亲整理好她那条新的、绿色波纹绸的长裙。

当她仔细查看镜中影象的时候,发觉自己很陌生,感到很不安。红金色的长发以非常讲究的样式整齐地盘在头上,而她平常总是宽松地披在身后,或扎成一根粗实的大辫子拖在背后。穿着紧身褡,扎着带子,几乎喘不出气来。尽管她的肤色很好,可还是抹了粉,洒了很多紫罗兰香水。

母亲终于向后退了几步,满意地上下打量着她的女儿。“你看起来真可爱,里娜。”

“我觉得我象弗洛林达。”

洛弗尔太太迷惑不解地望着她。“弗洛林达是匹马呀。”

“一匹小牝马,妈妈,我的小牝马。当我们不愿喂养它的时候,你给它买来了许多昂贵的平头钉把它装饰一番,然后牵到集市上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洛弗尔太太悲哀地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里娜,真的不懂。”

里娜的眼睛闪着愤怒的目光。“那就是我们到华盛顿这儿来的真正原因,不是吗?为了给我找一个丈夫。”

P.2 “里娜,我从没这样说过呀。”

“你是没说过,可是你告诉我,你和爸爸还有我,要来看露西表姨,因为她很孤独,想见到弗吉尼亚的亲戚。”

“你露西表姨和马尔先生是很高兴看到我们的呀。”

“你说你给我所有这些新衣服,是因为不想让我看来象一个刚进城的乡下姑娘。”

“你爸爸和我已经尽了我们的所能,因为我们想让你有许多好东西。 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新衣服。”

“我不是‘大多数’女孩,妈妈,我是我。一个明白的事实是,你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并把我带到这儿来的目的,是想让露西表姨帮你为我找一个丈夫。她的那位笨姑娘现在已经出嫁了。”

“太刻薄了。”她母亲的下嘴唇在发抖,把一只手放在心上。“我只是想为你好。”

“为我好,妈妈,还是为你?”

“你早晚是要结婚的!”

“为什么?”

“你还能做什么?”

“我能养活我自己。”

“怎么?你要作一个老处女,当个教师或图书馆员?不用说,每个女孩都想要一个丈夫。”

“我不要。”她蔑视地仰起下巴。

“你从不愿意在家里接待男孩子。你捉弄他们,嘲笑他们,甚至赶走他们。” “我嘲笑他们,是因为他们既傻又蠢。”

“哦,这次可不同。马尔先生在内政部身居高位,今天晚上在这儿他邀请了许多候选的男人。你有机会见到那些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他们能给你你想得到的所有东西。”

“什么东西,妈妈,你这样坚决,为了让我得到什么东西?”

P.3 “一个能给你家庭,孩子和安逸的丈夫。”她用一条带花边的手帕轻轻擦了

一下眼睛。“安逸对于一个女人是重要的。我知道,你爸爸是个好人,可他是一个梦想家,从不实际。他从不能够象他所希望的那样供养他的家庭。”

“爸爸是一个赌徒。”

洛弗尔太太喘着气。“里娜我不许你这样说你爸爸。”

“这是事实,妈妈,你也是知道的。我全心爱着爸爸。他是老多米宁最可爱,最值得崇拜的人,可是他把最后一个美元花在纸牌上。 他用田地作抵押购买金矿股票, 因为有些狡猾的骗子,告诉他这能发财, 结果是被迫卖掉土地偿还他的债务。田地每年都在减少。我长着眼睛,妈妈。我知道我们快要破产了。”

洛弗尔太太沉默了。她感到震惊,眼睛睁的大大的。当她镇定下来以后说,“你说的太严重了,里娜。”

“我仅仅说出了事实。而且事实上我不想结婚。”

洛弗尔太太叹息一声。象以前常有的那样她感觉到她的倔强、任性。执拗的女儿又一次以机智战胜了她。“那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想结婚,你想干什么?”

“我想——”,里娜开始认真起来。“我想要一些另外的东西,我不想要那些男人的财产。我想要我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拿它与什么‘安全’作交换,让它一点一点失去,结果有一天我老了,醒来发现,实现我的期望和梦想的机会,全都没有了。”她停了下来,希望她的母亲能够听懂,至少是部分听懂她的话,可是她明白也许她只是在同风谈话。

楼下传来了音乐家们调整自己乐器的微弱的声音。露西表姨的晚会在晚饭以后就要开始了。

“我们该下去了。”洛弗尔太太紧闭双唇成一细线,叹息一声。“请吧,里娜,乖些。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些合适的男人。为了我,尽量使他们愉快吧。”泪水在她的眼眶中闪耀。

P.4 里娜低下头,叹了口气。“好吧,妈妈,为了你,我试试吧。”

“记住,要站直。为了上帝,要有些笑脸。”

她们下了楼以后,里娜想哭,而不是想笑,肯定还有一些办法可以支配她自己的生活。她对生活,对冒险,对于迎接一些大的、未知的挑战充满着激情。她不能、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用这些渴望与那些有关安全、漂亮的住宅和一个把她喟养在金丝笼里的丈夫的诺言作交换。她不能面对这样一种前途:默默地坐在客厅的窗前,观看生活从自己的身边溜走。

她知道,当她们走进客厅时,看到男人们脸上带着羡慕的表情,她的妈妈会多么高兴。尽管她的父亲在微笑着点头,表示着他的满意,因为他的女儿成了人们注意的中心,可是他的自豪一点也不能使里娜感到宽慰。

她勉强同意她的母亲将她向围成一圈儿的候选的男人们炫耀。她被引见给一个长着一双使人不愉快的手的年轻律师,她笑了笑。她被介绍给一个快要秃顶了的面黄肌瘦的大夫,她笑了笑。当他被推到一个富有的老鳏夫跟前,看到他大腹便便,想到他肯定得订购一只加长的表链的时侯,她笑了。她一直笑到,她觉得应该停下来的时侯为止。正在这时,好象是上天的特别施舍,一个与这所有的人完全不同的男人走了进来。

本来已经不同凡响,他的穿着更使他显眼。他戴着一顶厚重的宽边高顶的司台逊毡帽,脚蹬一双尖头皮靴,身穿一套不是在东部裁制的马裤呢的衣服。替代领结的是一根粗线织的领带,上面夹着一只镶嵌着珊瑚虫的银质领夹。他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又高又瘦,与这间房子里这些平淡的男人比起来,他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阳刚之气。他长着浓密的,淡茶色的唇髭,胡子的前端向下低垂。当他不太情愿地把帽子递给露西表姐的女佣时,里娜看见他的头发比他的唇髭更加显得金黄。他的眼睛更使人惊奇,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看来好象是由于在强烈日光下,眯起眼睛看东西使特有的色度逐渐减弱。眼睛周围的线条揭示出他的室外生活。她确信他能看见很远的东西。他扫视这间屋子,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坦率的、赞许的神情。这目光使她感到愉快,当她看到露西正在上下打量他时,她被他吸引住了,不仅是因为他与众不同,而是因为他自己的一些原因,他和她一样不喜欢屋子里的这班人。

P.5 安德鲁.麦克拉恩在这儿感到不快。好象一头公牛来到牧场上一样不相称。他以前为了奇卡索人部落的事情到过华盛顿,但是一个内政部的人请他到家里见他妻子和朋友,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为什么这样?这不太合适,并且此行没有一件事情对他是称心。(注:奇卡索人是美国印第安人穆斯科格人的一支。——译者。)

他到华盛顿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一直想要得到一个约见。他吃了闭门羹,从一个部到另一个部接连受到冷落。最后终于得到一个约见,可要等到明天上午十一点,同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男人约见。距正午还有一个小时,他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他把时间掌握的非常准。随后,偶然地他在国会大厦旁边遇见了马尔,马尔邀请他去吃晚饭。为什么?他的用意是什么?安德鲁不能想象,这就使他比往常更加小心谨慎。

安德鲁生来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不信任世上的任何人。他当然不信任华盛顿这班家伙中的任何一个。他们是一班温文尔雅的、有教养的卑鄙家伙,他们懂得每一部扭曲变质的法律,自从这个国家开始控制印第安人的土地之后,他们就一直在使用这些法律。

P.6 现在把安德鲁带到华盛顿来的一部法律是一部非经内政部许可,禁止奇卡索人为放牧者出租他们部落的土地的一个法案。安德鲁必须得到这一出租牧地的许可,因为他和他的家庭以此为生。

因此他必恭必敬地来到华盛顿,他沮丧地坐在颠簸的牛车上,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不得不去为部落和自己乞求权力,这使他脑怒。马尔家的美味佳肴和客气的谈话不能使他满足,他接受这一邀请,仅仅是为了希望得到一个预先的印象,弄清明天他将会面对一个怎样的人。

当他站在门口看着这些华而不实的人的时候,他有一种局促不安的感觉,他被请进客厅时,这些华盛顿人不知为什么使他感觉象一只等着被杀的动物。他的女主人马尔太太笑着对他讲话,他进了这间房子象一头小公牛掉进了屠宰槽。

“来,麦克拉恩先生,这儿有几个人,我想让你认识一下。”马尔太太说。

安德鲁很难相信这间房子里有什么人想认识他。对他们来说,他是一个靴子上沾着肥料的乡巴佬。总有一天会变的,总有一天他会来到这个城市、发号施令,要他们的好看。终于安德鲁和马尔太太向他在门口就看到的那个姑娘走来。她穿着绿色长裙,浓密的红金色头发盘在头顶。毫无疑问,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当然也是调教的最好的。他感到吃惊,一头普通的母牛怎能生出这么好的小牛犊,一定是那头公牛有非常好的血统。

“明尼,”马尔太太说:“让我给你引见这位安德鲁.麦克拉恩先生。麦克拉恩先生,这是我的表姐洛弗尔太太和她的女儿,里娜。麦克拉恩先生是从印第安领地到华盛顿来的,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他,让他觉得象在家里一样。”

P.7 露西正在讲话的时候,里娜不禁注意到麦克拉恩先生正盯着她看。 他直率的目光使她脸红。她不能确切地知道印第安领地在什么地方。就她的地理知识来说,他简直就象是从月球来的。倒是她的母亲,马上露出开朗愉快的表情,她是综合俱乐部的成员,喜欢关心时事。

“噢,对了。”她说,“俱乐部刚给我们读了一份有关印第安领地的报纸。真够刺激,那天的报纸登的全是印第安领地的事情。”——她戏剧性地向暖房挥着手,仿佛那里就是西部——“明天你们这些移民排好队,拿起枪冲上去,夺回你们的家园,这肯定是一个真正能够激动人心的事情。”洛弗尔太太讲完这番话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看上去很高兴,为自己的博识而自豪。麦克拉恩先生虽然没有笑出声来,可是里娜看到他的眼睛闪着明亮的蓝,他的胡子角在轻轻抽搐。他说话时带有明显的西部人慢声慢气的说话方式。

“你们听说的恐怕是俄克拉何马领地的事情,我是从加拿大人河以南的印第安领地来的。”

洛弗尔太太有些发呆,她遭到反驳时总是这样。“俄克拉何马领地和印第安领地不是一回事儿吗?”她向他挑战似地诘问。

“不,太太。”他尊敬地回答。可她仍不满足。

显然,洛弗尔太太又发起了进攻。“你是一个西部的移民吧?”

“不,太太。我是一个牧民,也是一个商人。我同那些到过这两个领地的人谈过,他们说没有什么相同,并不是从上帝创造世界以后才不同的。虽然那里的人们把许多城市合为一体,可上帝创造世界还是花费了七天时间。”

这对于洛弗尔太太来说太过分了。她不能确定麦克拉恩先生在提到上帝的时候是在亵渎还是在嘲弄她,或者是两者都有。

P.8 当她用眼睛向她的表妹露西求援的时候,麦克拉恩先生的目光再次转向里娜。里娜希望她的母亲赶快离开,她满脸羞红,因为她确切地感觉到,他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看出她的心思。

幸亏露西来解围。“马尔先生说俄克拉何马领地和印第安领地合并成一个州只是时间问题。”

“有五个印第安民族不同意这样做。”麦克拉恩先生严肃起来了,先前那种高兴的恣纵一点儿也不见了,他的眼睛象玻璃一样冷酷。

“他们肯定会同意的。”对这个问题露西看来很坚决。“全体印第安人都会赞成建立这个州的。这毕竟对他们有利。”

麦克拉恩先生深思地看着他的靴子。“那是看法问题,马尔太太。这五个文明部落都有权力机关,肯定要对这件事情进行表决。”露西觉得这件事情不会有什么进展,就以去看盛饮料的杯子为借口,把洛弗尔太太带走了。只剩下里娜和安德鲁.麦克拉恩在一起。

他们默默地站在那儿,对她来说这好象是一段无终止的时间。平常她挺爱说话的,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说什么。他也没办法。不久她意识到如果他们还想谈点什么的话,她必须开始了。

终于她说道:“在那边印第安领地肯定是很不同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好象考虑、比较了每一个因素,然后说:“是很不同。”

她在等着看他是否还有进一步的说明。当她看到他显然不再说什么了,就重新开始。

“我很想什么时候到西部去看一看。”

“大多数女人都会觉得那儿的生活太苦。”他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与他认识的所有女人作比较。

“你的妻子喜欢那儿的生活吗?”她问,避开他的目光。

P.9 “我没有妻子。”他说。“这是否算是回答呢?”

她满脸羞红,与她的金红色的头发交相辉映。她并非很敏锐,她内心的自责造成了他们之间又一次沉默。展开谈话的每一个努力都被轻易拒绝,显然使她脑怒。大多数男人除了他们自己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他好象一尊花岗石雕像一样要永远沉默下去。她做了引起他谈话的最后一次努力,她说:“为什么大多数女人都觉得那儿的生活这么苦呢?”

“那里没有适合女士们的许多舒适的条件,”他说,“必需品缺乏。她们不喜欢被隔绝在只有风作伴的地方。现在的情况比那时要好些。我们有了邻居,是一个集镇,离我们这儿骑马有一天的路程,当然对你来说还不能算近。这儿的气候最坏,你不能指望两天不变天。我们有一句格言形容这种情况:‘如果你不喜欢这种天气,你就等一小会儿。’大多数时间是女人们不喜欢的刮风天气。”

他回答的这么长,使她吃惊。终于她找到了一个他能够继续讲下去的话题。“我喜欢风,”她说。不知为何原因,她的心跳的有点快,仿佛她正站在一个前途未卜的入口处。

“在屋子里说喜欢风当然容易。”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不象是能耐住大风的人。”

她倔强地扬起头。“我很坚强,麦克拉恩先生。我敢说我能受得了。”

“估计你超不过一周。”

“我不象那些脆弱的城市姑娘,”她厉声说。“我是在农场长大的。”

突然,没有讲话,他握住她的手,翻转过来放在他的掌上,好象是要观察她的命运。“在你这一生里,你没有干过一天活。”

“你是说我没干过田里的活,可是,只要需要我能干。”

P.10 他笑着放开她的手。她说不清他是在拿她取乐还是嘲弄她。“象你这样的姑娘总喜欢有仆人服侍,在印第安领地你可找不到这样舒适的生活。”

“这种艰苦的生活总会有什么东西补偿的,”她倔强地说。

“什么,你举个例子。”这是一种直接的挑战。

“自由,冒险。这些都是新世界的一部分。”她对自己的回答感到高兴,可他只是自负地笑了笑。

“你以为你需要冒险,可那只不过是一个年青姑娘浪漫的梦想。许多到那儿去的成熟年龄的男人和女人除了梦想什么也没有,所以他们不能持久。”

“我能坚持。”她非常高兴地说,然后转过头去,她的回答这么用力使她自己也感到吃惊。

“你对你将面临的困难一无所知。”他突然收敛了笑容。“我亲眼看到那些女人被风逼疯了,她们脸上毫无表情,心里空荡荡的。”他的声调里有某种东西使她意识到,她如果再坚持下去,将陷入一种山穷水尽的危险境地。

“既然这么艰苦,你为什么喜欢它呢,麦克拉恩先生?”

当他开始回答时内心的紧张和愤怒都消失了。“那是我的土地,我的家。我喜欢空旷的牧场和辽阔的天空。我不需要邻居来管束我。我喜欢自由自在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对于里娜来说自由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事情的愿望是情不自禁的。显然,他对他的家乡怀有强烈的感情。

“你肯定是归心似箭了。”她不需要他告诉她,在这间房子里或者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他的家乡,这远远超出了她的眼界和她的想象。她第一次被他吸引是因为他与众不同。她说她想到西部去是她的真心话。现在她发觉她不仅是想看看这块土地,而是想通过他的眼睛来看它。她听他说的有关艰难困苦的那些情况,她听不进去或不相信。她能听讲去的是一些使人兴奋,富于挑战性的事情。

P.11 “不错。”他说,“我是急着回家,我到华盛顿这里来,只是为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呢?”她看到他紧闭双唇,她刺激了他。“我知道,”她说,“我的问题太多了,我妈妈经常提醒我,可是如果不问,我怎么了解这些事情呢?”

他仔细观察她,作为华盛顿人海中的一粟,要记住她并不容易。他突然感觉到他需要同她公开地、自由地在一起。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新的感觉,因为以前他很久未与女人有过亲密的交往。

“我到这里是因为我必须得到内政部的许可,以便出租我们的牧地。”

“既然是你的牧地为什么还要得到许可呢?”

“这是一个应该由内政部回答的问题。”他耸耸肩,“我想你也未必真对这个答案感兴趣。”

“如果你讲给我听,我会感兴趣的。”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他不安地推托,他希望最好不谈这个问题。“联邦法律和印第安人土地问题纠缠在一起二百年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试试看。”

他有些踌躇,然后想出一个便于她理解的表达方式。“你说你生活在农场,是吧?”

“是的,在弗吉尼亚。”

“你们家对那块土地享有完全的所有权,对吧?”

她点点头。她不知道是否该提提关于抵押的情况。

“好。根据法律获得了你的土地,也就意味着你拥有它。可是印第安人对他们的土地总是有着不同的观念。我们家生活在奇卡索部落,我们的土地属于整个部落。部落的每一个成员都有权象使用自己的土地一样使用部落的土地。”

“麦克拉恩先生,你是印第安人吗?”

“是的。”

P.12 “可你不象是一个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应该是什么样呢?”

“哦......,”她犹豫了一下。“他们应是黑头发、红皮肤,而不是金黄色的头发、蓝眼睛。”

他咧嘴笑笑。“奇卡索人与白人通婚已经一百多年了。无论是纯血或混血人都是印第安人的形象,这就难怪有许多奇卡索人是金黄头发、蓝眼睛了。”

“麦克拉恩先生,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印第安人。”

他又咧嘴笑笑。“从血统上来说我并不是一个印第安人,洛弗尔小姐。一个印第安家庭收养了我。那使我成为这个部落的正式成员,一个奇卡索部落的公民,而不是一个美国公民。”

“真有意思。”她发现他很有魅力。

“我到华盛顿来是因为以前联邦政府通过一项法案,《道斯法案》,(注:指《道斯土地分配法案》,经道斯提出,1887年2月8日在国会通过。——译者。)把所有印第安人的土地划分成许多小块,分配给每个部落成员个人。直到他们给我们登记造册,才分发给我们每人一份土地。这项法案说,我们必须得到内政部的许可才能出租我们的牧地。你知道,我们出租我们的牧地给得克萨斯牧民,赛西尔.古德威尔上校。我们每年都把那些在我们草地上养肥的一大群牛赶到约定地点。然后他把它们运送到堪萨斯城一个巨大的市场上去。突然他短促地停顿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讲的太多了。他从没有如此坦率地同一个女人交谈,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为什么,只知道她对他讲的很感兴趣。“这就是我为什么到华盛顿来的原因。”

“当然,”她突然愤怒起来。“他们不能不允许你出租你自己的土地,那不公平。”

他短促地干巴巴地笑笑。“把这些去讲给内政部或者马尔先生,他有很多朋友身居高位。”安德鲁感到自己脸红了。他说的比他想说的还要多。“我说的太多了,”他简略地说,“租约和土地不是一个女人感兴趣的题目。”

“这是自从我来到华盛顿以后最有趣的一次谈话,请相信我。”她笑了。她听到的这些足够使她对他和他的事业产生巨大的同情。

P.13 她的笑再次使他感到不安。他从没有同任何女人,尤其是象她这样有优良血统的女人如此坦率地相处。“请便洛弗尔小姐,你不必如此礼貌地站在这里和我讲话。”

“我并没有着意于礼貌,同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人比起来我宁愿同你讲话。”

他难以置信。他看了看屋子的那一边,洛弗尔太太正站在熠熠生辉的杯子旁边。“我相信你的母亲肯定在想我占用了你太多的时间,她正站在那儿想吸引你的注意呢。”

仅仅踌躇片刻,里娜冲着他笑了起来,这完全是一种调皮的大笑。“麦克拉恩先生,走,我们穿过这几道门到暖房去,我母亲就一点也看不到我们了。”她挽起他的臂膀转身朝暖房,敏捷地、毅然决然地走去,在那儿他们可以单独在一起。他们这样走动很显眼,她知道,可她既然认识了他,就想知道更多的有关他的事情。一种出乎预料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她必须结婚的话,她愿意嫁给一个象他这样的人,一个与她过去认识的所有男人完全不同的人。

暖房温暖湿润,洋溢着蝴蝶花和百合花的芳香。蕨类植物和棕榈的绿色给人的眼睛带来舒适,使之得到休息。映照在对面耀眼的镜子上的影象比它本身要大。覆盖在花盆土壤上的香味浓郁几乎使人生腻。

“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么好的地方,”安德鲁说。他们在这玻璃房里环行,不时停下来观赏。

里娜说,“看到这些花被弄得提前开了,我觉得很悲哀。”她有意把手放在他的臂膀上,她知道他也感觉到了他们俩是多么亲密。“在你们印第安领地有花吗?”

“有。”她的问题使他感到意外,她问了一个最奇特的问题。“我们那儿春天到处是野花,不过只开几个星期。”

P.14 她希望春天的时候能够到那里去看看那些野花,而不是呆在这里或回家生活在母亲的监督之下。她渴望自由,到一个遥远的乡间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她感到悲哀,不是为那些早熟的花朵,而是为自己。她好象失去了很有价值的东西。她仔细观看玫瑰花丛,它的蓓蕾紧紧地包裹着,这些玫瑰从来没有经受过风雨。她用手触摸着他。她感到她正在被这个特具丈夫气的男人所吸引。他的仪表风度使她乱了方寸,而以前她所认识的任何男人都不能使她心动。

“华盛顿这儿有一些东西值得记忆——还有我。”她瞥了他一眼,然后离他远一些。“一个标记,为了使你不要忘了我们。”

“华盛顿和你,我都不可能忘记。”他的声音低沉,讲的也不流畅,好象他一点也不情愿讲这句话。时间真慢,因为他心里七上八下很不安宁。这位姑娘打破了他心中的平静。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象她这样的人。她血统优良,对他来说是生疏的,甚至是一种威协。他被她的吸引力拉了过去。就象平常他遇到威协时一样,他发起猛烈的攻击,借此消除危险。

“华盛顿这里的姑娘们都是象你这样做吗?”

“做什么?”

“第一次和陌生人在一起。”

他的话伤害了她。她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她相当郑重地看着他,使他的蓝眼睛不能躲开她的目光。

“我从不卖弄风情,麦克拉恩先生。我不以调情取乐而且我从不说谎。”

他看到他的影象反映在她那深灰色的眼睛上。她比他想象的还危险。他不能突然地离开她,他感到他想拥抱她。她说她从不撒谎,他很想知道:如果他问她一个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她能回答他吗?

P.15“如果那间屋里华盛顿的花花公子带你到这儿来,你会给他花吗?”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嘴唇却撅了起来。

“我不会带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到这儿来的。”

“可是,如果你们来这儿,他会做什么呢?”

“他肯定想吻我。”

“你让他吻吗?”

她摇摇头,“不。”

他勉强使他自己从她近旁挪开。她毕竟是一个爱奚落人的女人,或者是这样,或者是他误解了他从她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以某种奇特的方式,使他减轻了紧张和不安。他感到确实舒服多了。然而,当他正在庆幸他的解脱,她却把手伸给了他。“我说我拒绝他们,可是我并没有说不让你吻我呀。”

轻松的感觉慢慢失去了。他用双臂抱住她。起初她的唇闭着,可当它们为他张开的时候,他被他自己内心唤起的欲望而震惊。这是他过去有过的需求,渴望的感觉。他感到他浑身的血沸腾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的欲望由于她而强烈地表现出来,于是他向后退步。为自己失去控制而沮丧。

她站在那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从未想到会需要一个男人吻她,偏偏是一个陌生人。她当然没有预料到这在他们两个之间产生的后果。一个吻竟使她心跳加快,并且沿着四肢到大腿有一股热情在涌动。她不希望他离开她,象过去有人试着吻她那样。她需要他把她搂的更紧,不停地抚摸,搂抱和接触。由于一些原因使她不理解他脸上的怒容,好象这是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

“好了,”他讽刺地说:“现在你有了一个笑料明天可以到处讲了。你和你的朋友可以有一个关于我的很好的笑料,并且你的腰带上可以再挂上一个作为战利品的头皮了。” (注:昔时北美印第安人把敌人的头皮和头发取下来,作为战利品。——译者。)

P.16“我不会笑你的,麦克拉恩先生。”她搞不懂是什么引发了这一突变。“我喜欢你胜过任何人,并且我希望再见到你。”她坦率的目光和诚恳的语调,比那个吻更能使他神魂颠倒。她无论说话或者做事的方式总能使他处于不利。

尽管里娜还不了解他,可现在既然认识了他,就不能让他离开。她知道她必须再见到他。“你的约会在明天什么时候?”

“上午11点。”他回答,他弄不清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下午妈妈、露西和我要去史密森学会看一个展览。如果你也去的话,我可以在那儿见到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约会的结果怎样。”她感到经受不了挫折,可她又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注:史密森学会,包括美国国家博物馆和陈列室,由詹姆斯.史密森捐助,建于1846年。——译者)

“你为什么关心这件事?” 他对她有些唐突,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堵在心里,使他谨慎和不安。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关心。”

她是一个塞壬,正在唱着一首歌。他感到迷惑,茫然,模糊。他不知道在这间花房里正生长着什么毒草,盘绕着他的头脑。(注:塞壬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在意大利海边,以美妙的歌声蛊惑航海者而使之灭亡。——译者。)

“你去吗?”她又问道,期待着他回答。

“我不知道。”他不得不想,他在这儿正深深地陷下去,太深了感到很难受,他的脚就要踩到底了。过去在河里他差点儿被淹死,那感觉和这是一样的。

“请你说你尽量来。难道你不想再见到我吗?”她不能随其自然,而象一只小狗一样不厌其烦地跟在他的后面。

“好吧,”他说,“我尽量去。”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从未陷入过这样的境地。在他心目中有两种女人,可她哪一种也不属于。他感到他被这位他刚刚认识的姑娘征服了,他吻了她简直就象是她在用意志力驱使他这样做的一样。他害怕她再命令他做下一次。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时,马尔先生出现在暖房门口,他得救了,极大地松了一口气。马尔先生似乎没有特别关注他们俩单独在一起。至于安德鲁,他倒感觉仿佛是他的牧场的领班塔菲.欧文带领一群小伙子,骑着马来搭救他了。

P.17 “噢,麦克拉恩先生,原来你在这儿。里娜带你参观房子吗?女士们都去听音乐了,我想我们应该去书房抽只雪茄。里娜,我想你母亲一定很想见你了。”

马尔先生停下来,等着里娜离开他们。里娜感觉到这简直象是轰走一个淘气的孩子,她愿意和他们呆在一起,不至于被打发走而不得不去听一些愚蠢的、讨厌的女人唱什么歌。

她在音乐厅靠后的地方找到一个位置,尽可能远地离开她的母亲。她看得见她母亲脸上的表情,表示谴责的两道深深的皱纹,好象是关于她的嘴巴的两只圆括号。在整个音乐会期间,里娜一直坐在那儿想安德鲁和那个吻。构想着她怎样和他坐在一起吃晚饭。她决定要不失时机地和他在一起,可她母亲为了避免这类事情,让露西把她和那个长着一双令人沮丧的手的律师安排在一起。

当他伸出手示意让她在餐桌旁就座的时候,他说,“洛弗尔小姐,我想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吧?”

“不,”她说,“很遗憾,我不记得。”看来他认为她是羞于承认,没有姑娘会忘记他的。

“斯托纳,马歇尔.斯托纳。”他把他的名字很快拼读出来,使她预感到这将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晚餐。她坐在一个傲慢自大的律师和一个难对付的鳏夫蒙特先生的中间。

当蒙特先生愉快地谈论天气的时候,斯托纳喋喋不休地给她讲述他的那些有名的当事人。里娜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餐桌对面的安德鲁,可他并不看她。

P.18 他正和那个讨厌的歌手赫斯夫人坐在一起。安德鲁大方地搭讪,可是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她正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在安德鲁的另一边,克罗伊敦大夫宽大的,光秃秃的前额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他一边仔细解剖着他要吃的那条鱼,一边用外科医生的技巧把鱼骨除去。她的母亲急不可待地要她结婚,挑中的这些所谓的候选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她提供那种麦克拉恩先生过的生活。他们都象露西和马尔先生一样拘谨和讲究礼仪,作为她父母的尊贵的客人正襟危坐在餐桌的周围。

当里娜发觉她的父母是这儿最好看的人,一种自豪感油然升起。她的父亲是个有名的美男子。他的红头发搀杂着灰色的线条,两鬓泛出银白。他是一个幽默、平易,很少发脾气的人。她母亲比她父亲高一头,典型的古典美貌,带着一种忧郁的神色。

里娜听得见她父亲那端传来一阵笑声,那是他讲的笑话引起的,她瞥她母亲一眼,却恰好看到她不悦地皱着眉头好象在责备她。她母亲一点也没听懂那个笑话。她的父母都是出自老弗吉尼亚县的家族:伯德家,伦道夫家和卡尔贝家。当她父亲从一个单身叔父那里继承了一块农场,然后向她的母亲求婚时,无不为之震惊。他们说汤姆总是善于取悦明尼。使明尼感到意外的是,她的丈夫总也改不掉赌马和纸牌的恶习。他们的家庭生活时而欢宴时而饥荒,这完全取决于他的运气的轮回。唯一一件有指望的事情是她的丈夫喜爱她。

当她还年青的时候,有一次里娜眺望窗外的田野,她看到父母在月光下散步。她的发针掉落在肩上,他拿起来轻轻抚摸。然后,她又看到她的父亲吻她的母亲——在月光下三个孩子和他不停地吻她。

P.19 里娜沉湎于回忆之中,她突然感到露西在改变宴会的气氛,坐在她右边的蒙特先生正等着与她谈话。这个鳏夫为了博得斯托纳先生的好感,在滔滔不绝地自我吹嘘。

当餐桌上嗡嗡的谈话声减弱一点的时候,克罗伊敦大夫的男低音对着安德鲁响了。“我知道,麦克拉恩先生,你是西部的牧场主。”谈话平息下来,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安德鲁的回答。

“不错。”安德鲁不自在地咕哝着。他不喜欢成为人们注意的中心,就象那些野蛮的西部的展览品。

“你有多少牛呢?”克罗伊敦大夫继续问道。

“在家乡我们自己的牛一般保持在二、三百头。”安德鲁感到自己的声音很不舒服,很不自然。他们盯着他看,仿佛期待着他用他的刀子刺中他的豌豆。

“麦克拉恩先生,”里娜大声说,渴望能够救援安德鲁,“把他的牧场出租给得克萨斯牧民,他们饲养一大群牛。”

“是这样吗?”克罗伊敦大夫看看安德鲁。

“是的,”里娜说,“麦克拉恩先生每年都要从得克萨斯赶来一大群牛。”安德鲁看着她,咧嘴笑笑。她鼓起了勇气,因为他给了她力量。

“你从得克萨斯赶来多少牛?”斯托纳先生问道。

“数量每年都不一样。”

“最后一年有多少头?”斯托纳先生继续问道。

“大约两千头。”这个回答看来使斯托纳吃惊。

“养这么多牛你肯定有很多土地,确切地说你有多少英亩?”斯托纳盘问安德鲁,仿佛他正站在法庭上询问一个证人。

“我们的牧场大约70平方英里。”安德鲁感到嘴巴发紧,这将是他关于这个话题的最后一句话。

“多少平方英里?”洛弗尔太太问道。

P.20 安德鲁看见里娜在笑,他可以肯定没有说什么可笑的事情。

“四万五千英亩。”里娜的眼睛边缘轻轻绉起。“明白吗,妈妈,麦克拉恩先生差不多是一个小庄园主了。”

“四万五千英亩?”斯托纳先生重复道。

“不算多,这不算多。”安德鲁说。“如果我们需要的话,可以有更多的土地用来放牧。”这个姑娘怎么这么了解土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他感到好一些,当他们仔细观察他的时候看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他们在这儿也许是有地位的,但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不拥有脚下的土地。

“当然,”斯托纳插话道,“如果它是印第安人的土地,麦克拉恩先生并不拥有它,没有人能够拥有它。印第安人没有我们的财产意识。”

“你是印第安人,麦克拉恩先生?”洛弗尔太太问道,紧盯着他,好象印第安人有罪。

“麦克拉恩先生不是印第安人血统,妈妈,他是那个部落收养的成员。”

“里娜。”她的父亲轻轻敲了敲杯子。“让麦克拉恩先生自己回答问题。”她的父亲很少训斥她,可他一旦这样做,她还是服从的。

整个餐桌周围沉默了一会儿。马尔太太愉快地插话道,“各位对罗斯福先生在白宫新的会客时间有何感想?”安德鲁松了口气,大家的注意力终于从他的身上转移走了。他对里娜感激地点点头。

晚饭的其余时间对他来说好一些。他们都在谈论华盛顿的政治,把他撇在一边。这时女士们都自动离席,剩下男士们喝白兰地、吸雪茄烟,烟雾盘绕在他们头顶,就象是敌人的部落放出的狼烟信号。安德鲁更加清楚地认识到,适应他们的唯一方法就是赞同他们。他们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同等的人。他认为他们会把他完全置于谈话范围之外,可是那位律师斯托纳先生又开始同他讲话了。

“是什么事让你到华盛顿来的,麦克拉恩先生?你不介意我这样问吧?”斯托纳是一个狡猾的人。

P.21 “我必须得到内政部的许可才能出租我们部落的牧地。”他不喜欢斯托纳晚饭时关于印第安领地的说法。斯托纳好象是有意招惹他。

“我知道那本是实验性的土地,一直到道斯法案才把这些土地分配给一些部落。”

克罗伊敦大夫一边吐出根烟柱,一边作出厌恶的表情。“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斯托纳?你的法律的胡言乱语比我的医生的拉丁文更差。”

“意思是,”斯托纳避开安德鲁的目光,自鸣得意地说,“政府要分配每个印第安人田园,并把这五个部落向白人移民开放。”

“这五个部落都有哪些?”蒙特先生看来真感兴趣。

“奇卡索,乔克托,切罗基,克里克,塞米诺特,”安德鲁说。“他们都是美国的主权部落,有他们自己的公民,立法机关和立法权。”

“这些印第安人是心甘情愿放弃他们部落的土地让政府分配的吗?” 蒙特先生问道。

“他们并不情愿,蒙特先生。那是因为美国法律,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这样。”

“多么荒唐的法律,让我们去侵占别的民族的土地。”蒙特不解地摇摇头。

“道斯法案,”斯托纳先生说,好象发表一篇法律演讲,“之所以被通过,是由于许多人,无论是印第安人还是白人,都发现印第安领地不适合居住的情况。”

“那是一种什么情况?”克罗伊敦大夫问道。

“生活在那里的白人,除了印第安人的法律之外,没有什么可依靠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同印第安人谈判。我们为什么不谈判呢?” 蒙特先生看来有些糊涂了。

“谈判,”安德鲁说,“不能阻止政府掠夺印第安人以前在东部沿海的部落。谈判不能阻止政府驱赶印第安人,通过泪痕小道来到印第安领地。内战以后,政府宣布所有的奇卡索人的条约无效。”

(注:1820年至1842年间,原在美国东南部居住的五个印第安人部落被驱赶至西部,成立了“印第安领地”,他们悲惨的撤退路线被称为“泪痕小道”。内战期间,由于部分印第安人支持南部联盟,战后以此作为惩罚,夺走了该领地的西部土地,白人开始向这里移民。1889年4月22日,联邦政府开放约81万公顷土地,许多白人争先恐后而来,形成著名的抢占土地运动,在规定时间前到达的人被称为“抢先占有土地者” (sooners)。1890年, 俄克拉何马领地成立。1893年发生更大规模的抢占土地运动。1907年俄克拉何马州成立并加入联邦,成为美国第46个州,“印第安领地”即告终结。但是该州迄今仍是美国印第安人人口最多的一个州。——译者。)

P.22 “内战以后为什么会这样?”洛弗尔先生有礼貌地问。

“奇卡索人支持南部联盟。我们为支持战败一方付出了代价,输掉了条约权。”

“嗯。”洛弗尔先生点头说,“我们弗吉尼亚人知道支持战败者的滋味。”

“内战以后,”安德鲁继续说道,“政府往这儿修筑了铁路,带来了白人。我们什么也阻止不了。”

“看来你好象认为联邦政府是一群政客。”斯托纳先生一半儿是在嘲笑他。大家沉默了。对于南部联盟的同情在这些人中仍然很强烈,就象洛弗尔先生,就是站在失败者一方的。

“在内政部你见到谁了?”马尔先生问,一边斟满安德鲁的杯子。

“一个名叫阿尔默.威廉斯的人,你认识他吗? ”安德鲁想得到一些有关这个人的情况。

“噢,当然。”马尔先生回答说,“我认识他,虽然不很熟。我听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非常好,人们说他正直。我敢肯定他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

“威廉斯是一个严守法纪的人。” 斯托纳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听说好象是这样。”

这种介绍不能使安德鲁对成功充满信心。“谢谢。”他干巴巴地说,然后同其余的男人一起站起来,他们准备去陪女伴儿。

洛弗尔先生清清嗓子说,“我祝你明天交好运,麦克拉恩先生。”

“谢谢你,先生。”在安德鲁的记忆里,洛弗尔先生是这群败类中最好的一个。

当安德鲁进入客厅的时候,他看到里娜的眼睛发现了他,跟随着他,象一股流沙一样他被她朝着她的方向吸引过去。可他已经暗下决心,绝不为之所动。他想离开她,更想离开这些人。一有机会他就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马尔太太,我明天早上有一个重要的约会。我感谢你的款待。我想我该道晚安了。”他转向洛弗尔太太,“祝你晚安,洛弗尔太太,还有你的女儿。”

P.23“再见。”洛弗尔太太干脆地说。

“晚安,”里娜说,冲着他笑笑,“可我不希望这是永别。”当他向洛弗尔小姐点头的时候,安德鲁听到洛弗尔太太喘着粗气,这使他得到一些暂时的满足。这头母牛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意中伤害了他,尤其是她似乎认为他闯入她们的牛群想偷走最好的小牝牛。他不能否认被她吸引了,但这完全是一个偶然的邂逅。他暗自庆幸能够安然脱离。不管怎样他明天就会知道租地的事情的结果,然后他就离开这个该死的城市。

里娜不等晚会结束就跺到自己的房间里,麦克拉恩先生走了,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她非常想再见到他,如果再也见不到他,那可就太惨了。她母亲为她梳头发时,什么也没有说。这种沉默比责骂更难受。她肯定地感觉到她母亲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她认为安德鲁.麦克拉恩先生从他们的生活中永远消失了。

这天夜里里娜梦见了宽广的、风涛滚滚的大草原和广阔的、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她虽然在梦里看不见安德鲁,可她知道他就在她视线以外的一个什么地方。当她醒来时,眼睛下面有一个黑圈儿。

早餐的时候,里娜突然向马尔先生说道,“马尔先生,请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有关印第安领地的事情好吗?”

他的调羹停了下来,悬浮在他的麦片粥上面。“我从未去过那儿,” 他说,“可是我听说那儿将成立一个州。人们都说那儿有发展的巨大机会,一个男人在那儿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事呢?”他好奇地问道。

里娜看到她母亲紧皱眉头。她很清楚母亲是在生自己的气。“麦克拉恩先生,”里娜若无其事地说,“他昨晚谈起过领地的事情。你同他很熟吗?”

P.24“不很熟。”马尔先生说,“他为了部落的事情到华盛顿来过几次。”

“他会得到出租土地的许可吗?”里娜问。

“我真说不准,”马尔先生脸色很不舒服,“这不是我的职责。”

“既然你帮不了他,为什么又邀请他到这儿来呢?”里娜的眼光带着义愤。

“麦克拉恩先生在这个城市里没有熟人。”马尔先生的脸色更难看了。“我邀请他来只是出于礼貌,别无他意。”

洛弗尔太太发怒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里娜?麦克拉恩先生发生了什么这不关你的事。”

洛弗尔先生的目光,从腊肠上抬起来。打断妇女的谈话,或偏袒某一方本不是他的风格。他只喜欢谈他认为大家确实都很喜欢听的事情。但是,这次可不同,如果不及时阻止这次谈话,就会耽搁他离开这里去俱乐部,在那儿他可以同一些他愿意见到的男人一起喝酒聊天,不厌其烦地取走又放下一点小小的赌注,或者是坐下来打牌。“换个话题吧,里娜。”

“好的,爸爸。”她不再多说并不意味着她不在想念麦克拉恩先生,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

这天早上安德鲁让花店给露西送来一些花,卡片上写着感谢她的盛情款待。在他去赴他的那个重要的约会之前,他坚持一定要把这些花送到。

“太客气了,”马尔太太说,“真有礼貌。”

“我想,他这是为了弥补昨晚宴会上的无礼。”洛弗尔太太说。

里娜什么也没说,可她全心地希望他能送花给她。这花也许是她能够再次见到他的一种信号。

P.25 里娜和她母亲,还有露西,在国会大厦和一个同乡的国会议员共进午餐。洛弗尔太太感到难受,因为里娜沉默寡言而且情绪不佳。当她们驱车前往史密森学会的时候,洛弗尔太太说她希望里娜的情绪能够改善一些,因为今天一整天都是为了款待她而专门安排的。她说这看起来倒象是一种惩罚了。

在史密森学会,里娜知道这次展览是有趣的和够刺激的。可她什么也看不进去,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可还不见他来,她恐怕她们很快就看完展览离开这里。终于,她们转到最后一节画廊的拐角处,里娜向后边张望,就在她们刚刚离开的那个走廊的尽头,她看见安德鲁向她们走来。他低垂着头,皮靴后跟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回声。他的步步走近,对她来说简直是破坏性的,就象谢尔曼的大军横越佐治亚一样。

(注:谢尔曼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联邦军队的一员猛将。他于1864年10月17日率大军直捣“南部联邦的庭园”,横越佐治亚中部六十英里,向海洋进军。这是一场蓄意进行并严格执行的大破坏,大军所到之处焚烧存粮,青苗和牲畜,捣毁轧棉机和工厂,拆除铁路和桥梁,实际上毁尽一切对南部联邦可能有用的东西。一个月后,解放了濒海城市萨凡纳。——译者。)

可以肯定她母亲和露西专心于欣赏下一节画廊,里娜转身去迎安德鲁。在她们发现她之前,也许她至少可以同他单独呆上几分钟。她快步向他走去,她的心高兴地快要跳出来了。然而,她看见他的脸却是阴沉的和呆板的。


当安德鲁大步朝里娜走来的时候,同威廉斯会面的恼人的记忆在他心中扭成了一个结。这天早上他特意仔细刮了脸,把皮靴擦的锃亮。为了不耽误时间,他提前五分钟到达约会地点。片刻之后,秘书让他等一刻钟,他在心里暗自咒骂华盛顿和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终于他被带到威廉斯的办公室,安德鲁看到一个矮小的、脸色苍白的男人,一副夹鼻眼镜紧紧地压在鼻梁上。他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上面覆盖着各种文件,他漫不经心地翻过这一叠又看下一叠。他头也不抬地对安德鲁说:“坐下,坐下吧,噢,什么先生来着?”

“麦克拉恩,安德鲁.麦克拉恩。”他一边说一边坐在一把硬梆梆的直背椅子上,除了够他坐以外没有地方放帽子。

P.26 “很遗憾,让你久等了,麦克拉恩先生。”威廉斯抬头看了一眼,又钻进文件堆里去了。“我们很忙,我想恐怕是人手太少了。”当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硬纸夹的时候,他干咳一声。“那么,麦克拉恩先生,你从哪儿来?”

“印第安领地的奇卡索部落。”

威廉斯先生看来很痛苦,仿佛是他的眼镜夹的太紧了。“噢,对了,这么说你从印第安领地到华盛顿来走了很长的路程。”

“是的。”

“路上好吗?”

“还好。”安德鲁不自在地应答着,一边等待着快要提起的正事。

“根据我的体会,旅行是很累的。”威廉斯不舒服地,表示歉意地笑笑。身子向后仰,双手合实,好象是在作祈祷。“那么,我能为你作些什么呢?麦克拉恩先生。”

安德鲁感到喉咙发紧,他忿恨不得已非到这间屋子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这简直让他窒息。“我需要出租我们部落土地的许可。”

“你自己希望出租土地是吗?”

“不。”安德鲁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想把我们部落的牧场出租给得克萨斯牧民,塞西尔.古德威尔上校。”安德鲁停了停,等着威廉斯先生的回答, 可他没作声,就继续说道。“古德威尔上校愿意同我们订合同,在夏天和秋天来放牧,因为他每年都是这样。”

“你想租给他的那块土地是奇卡索部落的吧?”

“是的。”

威廉斯先生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噢,对了,我明白了。”他把声音拖得很长,两手突然分开,好象它们长了翅膀飞走了。“这很不幸,麦克拉恩先生。你到华盛顿来遇到不少麻烦,花费了不少代价。你可能已经见过我们在马斯科吉的代表了吧。他可能已经给你解释了我们关于出租部落土地之类事情的政策了吧。”

(注:马斯科吉是美国西部一个地名,位于西经95度2分,北纬35度45分。——译者。)

P.27“他告诉我,必须得到内政部的许可。这就是我为什么到华盛顿这里来的原因,我要得到许可。”

威廉斯紧皱着眉头。“可是,现在内政部不愿意再批准出租奇卡索部落的土地。”

“可你们的代表是这样说的。”安德鲁尽量保持克制。“并且你们仍然可以给予许可,难道不是吗?”

“我们觉得在当前的土地分配时期是否准许出租土地,应该看他是否处于一种困难的情况。”

“我的情况正是如此。”安德鲁的椅子往前移了一点。“我们家的生计全指望出租我们的牧地。得不到你们的许可就意味着失去了收入,就意味着我们要遭受苦难。”

“内政部对于奇卡索部落,在部落登记注册和土地调查期间,可能出现的一些不必要的苦难表示遗憾。”

“在登记注册完成和全部分配结束之前,至少还得一年时间,你肯定有办法再让我出租一年我们的土地。”安德鲁是在乞求,他感到羞辱,可是别无选择。

威廉斯叹口气说,“相信我,我懂得你的困境,并且我也希望你能理解部里的意思。等到将来,登记注册完成了,我们可能会采取不同的立场。”

“准许我出租土地现在正是时候。”安德鲁的手紧紧握住帽子的边缘。“当登记注册和调查完成以后,土地就会分配,那么穿过奇卡索部落的牛路也会关闭了。”

威廉斯去掉他的夹鼻眼镜,用小手帕仔细地擦着。“我想我已经把我们部里的政策讲的很清楚了。”

“就这样完了吗?”安德鲁对自己的失望几乎不敢品味,那比黄莲还要苦。

P.28“不错,目前只能这样。”

“告诉我,威廉斯先生,”安德鲁冷冷地看着他,“法律上并没有说不准我出租土地,对不对?”

“没有说。但是我的职责不是拘泥于法律条文,更重要的是领会它的精神实质。这项法律毕竟是为了保护奇卡索人的嘛。”

“华盛顿通过的法律没有一项是为了奇卡索人的利益的。”

威廉斯激动的脸色涨红。“听我说,麦克拉恩先生。”他重新戴好眼镜。“那样讲是不公平的。这项法律的通过是为了阻止那些无耻的人,无论是白人还是印第安人,趁机利用由部落向州政府过渡的这一时期。”

“这么说不是法律而是你,威廉斯先生,阻止我出租我的土地。”

“我很遗憾,你提出了针对个人的问题。”

“这关系到我的切身利益。我看不出法律对于我或者我的家庭有什么好处。如果我们不出租我们的土地,我们怎么活下去?法律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法律并没有说奇卡索人的家庭不能经营和放牧他们自己的牛。”威廉斯先生以极大的耐心说道。

“你是说如果我们经营我们自己从得克萨斯来的牛群,不需要得到内政部的许可?”

“只要不再向奇卡索部落委员会支付道路费,并且有关特殊时期道路问题的规则能够被遵守。”

安德鲁听出了威廉斯话的弦外之音,并且牢牢抓住了它。“通常我们喂养几百头我们自己的牛。”他很快说,“并且我们的主要收入来自出租牧场。”

威廉斯耸耸肩膀。“当然,至于怎样做是你自己的事情。”

安德鲁站了起来,转动一下他手中的帽子。“说的对,威廉斯先生,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当他讲这话的时候,一个新的想法在他头脑中形成了。“很遗憾,我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

“没关系。”威廉斯过分热情地说。“这是我的工作吗。遗憾的是让你空手而归了。”

P.29 “噢。”安德鲁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苦笑。“我不会空手而归的。我方才有了一个华盛顿热情待客的好榜样。再见,威廉斯先生。”

“再见,麦克拉恩先生。”

当安德鲁走出这幢建筑朝史密森学会走去的时候,他满腹怒气和懊恼。他敢肯定马尔和他的朋友们昨晚就已经知道威廉斯会拒绝他,而并没有郑重地告诉他。他们只管让他去碰钉子。而他却使这位姑娘把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对于这一点他应该是清楚的。

这时他看到里娜在走廊的那头。他健步向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臂,紧紧地抓住,仿佛他的手指是钢铁做的。

“威廉斯拒绝了我,”他粗暴地说。“这个不值钱的刀笔小吏不让我出租土地。”

里娜的心突突直跳。她为他的失望感到遗憾,但是安德鲁就要走了这一事实对她更重要。

“这意味着你就要离开华盛顿对吗?”

“是的。”他带着她走开了,离她母亲和露西远一些。“我得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城市。我再也不到这儿来了,一直到我发了财,能够跻身上流社会。这些自命不凡的小人物只认钱。那些列车员说的好,如果你想在华盛顿办事情,你得买通一个参议员,这肯定是最合算的买卖。”

被激怒的男人她见过不少。可象他这样的勃然大怒他还真没见过,她简直不敢相信他还知道是在抓住她的手臂。“你现在准备干什么?”她问。

“我要做我经常做的事情。我要放牧得克萨斯牛。”

里娜的意思是问他在接下去一个小时里他要做什么;他正在想在未来的几周或几个月里,他将度过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光。“如果那是违法的,你怎么能放牛呢?”

P.30“让法律见鬼去吧。”他停了一下,面对着她,仿佛她就是敌人。“那个杂种让我明白了怎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运用法律。如果我经营自己的牛。法律是不干涉我的。”好象在讲这话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发现了她,明白了他们现在什么地方。“很抱歉,”他说,“我不应该在一个姑娘面前讲那样的粗话。”

她笑了。只要他在这里什么都不重要。“我很高兴你能来。”她说。

“是吗?”他的一个眉毛抬起来象一个问号。“为什么?”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哦,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我想赶快到家。在马斯科吉的代表让我相信了只要我到这儿来就会得到许可,可是威廉斯不让我出租我的土地。我到华盛顿来纯粹是白跑一趟。在马斯科吉的代表知道这一点,你的所有的朋友都知道,除了我每一个人都知道。昨天晚上我出了丑,他们每一个人肯定都在尽情地笑我。”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打断了,她母亲和露西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女士们参观完了,很不幸出现在走廊的交叉路口。洛弗尔太太显然很不高兴。为了防止她妈妈说出什么话给安德鲁的愤怒火上浇油,里娜赶紧说,“麦克拉恩先生刚从内政部来。”

“哦?”洛弗尔太太的声音向上升起,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刚好在这儿碰见我们。”她转向安德鲁,用劲说道,“我真不能想象象你这种人居然也会突然对艺术感兴趣。”里娜看到他的脸色涨红了,好象是他对内政部的气恼转移到了她母亲的身上。

“那你就错了,洛弗尔太太。在我们领地还真有不少文明人。事实上,我看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比我在华盛顿见到的一些人更文明。”

P.31 “这是真的吗,麦克拉恩先生?”洛弗尔太太听出这话不对味。“好吧,我们不再打扰你欣赏艺术。我们必须走了,快要迟了。”她把里娜从他身边拽过来,夹在她和露西之间。

“还早呢妈妈,你这是为什么?”

“我们今天要早些吃晚饭。”

“我们干吗?”在看到明尼表姐威严的目光之前,露西表姨这话脱口而出。“噢,对啦,”她结结巴巴地说,“现在,我想起来了。”这是一句骗不了人的谎话。里娜想出一个办法,尽管希望不大,可她还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知道你们已经很累了,妈妈和露西。我肯定麦克拉恩先生会高兴我们去他旅馆喝点茶的。是不是,麦克拉恩先生?”她恳求道。很快她又觉得他也许不会答应,可他却领会了她的用意,并以玩笑嘲弄她们。他笑着,挖苦地鞠了浅浅的一躬。

“我很荣幸能在威拉德给各位女士奉茶,我知道那是一家体面的旅馆。在那里即使被看见同我在一起,也无损于你们的名誉。除此之外,我很高兴做些事情以便答谢华盛顿人的热情款待。”他话里带刺。

不等他说完,洛弗尔太太就开始答话了。“不了,谢谢你,麦克拉恩先生。我们不想麻烦你,我想这也是马尔太太和我女儿的意思。”

“或许下次可以吗?”里娜央求道。安德鲁耸耸肩,看到里娜十分惋惜的样子。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侯离开华盛顿?”她问,感到她的母亲紧紧地抓住她。

“后天。”

“你走之前我们还能再见到你吗?”她希望至少是这样。

“不行,根本不可能。”洛弗尔太太插话说。

“我想我们接下去会很忙。”然后她拉着里娜和露西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P.32 里娜只有向后面喊一声的时间,“祝你一路平安,”然后她就望不见他了。

在整个回家的路上,里娜都是沮丧地、沉默地坐在她母亲和露西之间。起初马尔夫人还想说几句轻松、愉快的话填补这虚空,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好作罢。

一进家门,里娜就穿过大厅,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母亲尾随在后。非说不可的那句话,她们还都不曾说。里娜听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转过身面对着她母亲。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同麦克拉恩先生一起喝杯茶都不行?这会有什么害处?”她的眼睛燃烧着怒火,可她母亲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她的发火而受到影响。

“他不合适,里娜,他不是一个绅士。”

“我喜欢他。”里娜的下巴扬的高高的以示违抗。“他不同凡响。”

“不对吧?我不想看到你毁了自己,里娜。”

“我并没有毁灭自己。我不相信他会欺骗我,象你们说的那样。让我告诉你吧,妈妈,你并不拥有我。你不能象转让一份财产的所有权一样把我转让出去。如果我注定要被卖掉的话,我宁愿自己找买主。”

“里娜!”洛弗尔太太被这爆发的力量所震惊。“你不了解这个人,你对他一无所知啊。”

“我知道我喜欢他胜过任何人。”

“可他是庸碌之辈,根本不能同昨晚你见到的那些人相比。”

“不,你错了。真得感谢上帝,安德鲁一点也不象他们。他勇敢、热诚。无论在什么样的凶险情况下,他总是能够逢凶化吉找到一条生存的道路。”

里娜为自己发脾气伤了母亲的感情感到遗憾,可这与她不能同安德鲁度过这个下午的遗憾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洛弗尔太太抵毁安德鲁的每一句话,都只能使她更喜欢他。她母亲说的不错,她的确不了解安德鲁——但是,她知道他能够给她带来她喜欢的那一种生活。他生活在激动人心的,遥远的乡间,那里的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端。

P.33 “这个人粗俗不堪。”洛弗尔太太被里娜的行为所震动。“你怎么能允许这样一个男人碰你的手臂呢?”

“我看他是一个庄重的人。”她音调里和眼睛里有某种东西使洛弗尔太太惶恐不安。“别担心,妈妈,也许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你大可以放心了。你不感到快慰吗,妈妈?”

整个晚上里娜都在想着安德鲁。她很想知道他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当她作祷告的时侯她祈求能得到他的消息,可是当第二天早上过去了的时侯,并没有听到敲门声,她知道这是一种徒劳无益的期望,安德鲁不会来了。

甚至连天气也跟她作对。这儿的天气寒冷、阴沉、潮湿。华盛顿是一个特别潮湿、寒冷的城市。她希望重返故乡,在那里她可以单骑驰骋在田野上。

午饭后她母亲因为头痛只好躺下了。她本来已经答应同露西一道去买东西。“这是天气的原因,”洛弗尔太太说。“是天气引起我的鼻窦痛。我知道露西一心想去买东西。在狄克逊商店有一个拍卖,那是她喜欢的几个商店中的一个。”洛弗尔太太把一个手帕放在她悸动的眉毛上。“可是我实在不能动。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作一个乖女儿陪她一起去?我想也许我躺上个把小时就会好一些。”

对于里娜来说,即使那里有钻石拍卖,这个下午也是不值得的。天气越来越阴,商店里挤满了人,顾客们烦躁不安。

露西由于一时冲动买了六双小山羊皮手套,跟她的服装一点不相配,可她坚持说很相配。终于,在她们讨价还价作成了几笔交易后,又冷又累,败下阵来准备回家。

P.34 当她们从商店出来的时侯天空黑沉沉的,好象随时都会下雨。正巧里娜叫住了一辆正在通过的出租马车。当她帮助露西登上马车的时侯,西边天空放晴了——黄色和蔚蓝色的天空——兴高采烈地望着它。她突然被一个念头所压倒,她想再见安德鲁.麦克拉恩一次。这是她改变自己命运掌握自己生活的机会,她不能让它失之交臂。她很快把雨伞藏在背后,平常以诚实为自豪的她。这时竟厚着脸皮说出了一个无耻的谎话。

“露西,”她急忙说,“你先走吧,我的雨伞忘在商店里,我要去取回来。”

露西好意提出同她一同去取,可里娜不让。她把地址告诉车夫,关上车门,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她急匆匆地往前走,心脏怦怦直跳,她等着雷电劈打她因为她说了一个可怕的谎话。她又害怕又激动感到很难受,也很惭愧。她平时总是很轻视胆小的人,可现在她两腿直打颤。

一切都来的这样突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见到安德鲁。她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他,除了那家威拉德旅馆之外。她不敢想,如果她妈妈知道了她独自一人要去一个男人的旅馆时会说些什么。

她先在旅馆的前厅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她想到也许她来晚了,也许他已经离开了华盛顿。她问旅馆服务员麦克拉恩先生是否还住这儿。使她感到宽慰的是,服务员告诉她他还住这儿,可这会儿他不在房间里。并提议说如果乐意的话可以去喊一喊他,被她拒绝了。因为这对她来说太显眼了。她又重新坐在前厅里,静待他的出现。正在这时,仿佛出现了奇迹,他出现在门口,正向旅馆走进来。他从她面前快要走过了才发现了她。

她使他大吃一惊,毫不夸张地说。当他恢复平静之后,向她走过来。“是洛弗尔小姐吗?”他向四周望了望,没看到她母亲或是露西。她知道没有年长的女伴陪同到这儿来是不体面的,因此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些蹩脚的理由.

P.35“我们说好了,要在这儿与露西会面,可我还没见到她,也许是天气让她耽搁了吧。”这时她的借口看起来好象太肤浅也太没有份量了。因为眼前这种境遇同她的遁词相比简直太重要了。这是将对她的一生都会产生影响的事情。

“这不是真的,”她说着站起来面对他。她一向因为自己个子高而难为情,可现在一点都不。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几乎正好眼睛对着眼睛。“我不是在等露西,我今天撒了谎,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想见到你。”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他发觉这是真的。当他看到她独自一人可怜巴巴地坐在那儿的时侯,心里很乱。现在他感到意外的高兴,好象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突然都好起来了。他伸手把她帽子下面露出的一绺头发塞进去。这是一个毫无掩饰的亲密无间的举动,更好地揭示出他性格中温柔的一面,而这方面他是不大愿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你喝茶吗?”他粗率地问。

“不。”

“可是,我昨天就答应你了。”他支配了这一局面。他叫了茶,一碟三明治和几块蛋糕,仿佛这是他每天做的事一样。然后他坐下来看着她,而她则努力使自己恢复常态。

从昨天以后,他就决心不再见她。她是那么年轻,那么脆弱和可爱,即使当他全神贯注于他的事务上的时侯,他发现他仍然想见到她,拥抱她。这是一种看似由她激起的放纵的疯狂的想法。

“这些三明治你满意吗?你如果不喜欢,我再叫些别的。”她摇摇头。她的沉默中隐含着不安和悲苦。

“你想要什么呢?”他问道。

P.36 “咱们出去走走好吗?”

“可是天在下雨。”

“我不在乎。”他们弃下茶点,在毛毛细雨里散步,天色微暗。她仍然打不开情面,抛不开她的自尊心。当他们朝着波托马克河畔走去的时侯,她几次鼓起勇气都失败了。后来,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是吗?”

她停下来面对着他。他们站得非常接近,几乎要碰着了,可是他们之间细细的一条线却象隔着一堵墙。“是的。”她说,“你会不辞而别吗?”

他踌躇了。“我想这最好。”

“对谁最好?”

“对我们俩儿。”

“对我来说这太惨了,难道你想要我这样吗?”

“你不会总是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任何人也不能。”

“如果你明天走了,在你以后的生活里,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了,这一点你想过没有?”她气愤地说。愤怒比哭一场更能使她心里舒服一些。

“是的。”他说。“我想过了。”他如此平静,如此冷静,以至于她简直想用手去摇撼他。

“这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吗?”他沉默不语,他们淹没在夜晚街道上行人和车辆的噪杂声音里。好象注定她要做先走棋的那个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她说,“而且我认为对你也同样重要。”他感到局促不安。“这很重要,不是吗?” “是。”他勉强说。

“你也不问问我想要什么。既然这样,还是我来告诉你吧。安德鲁,我要你跟我结婚。”即使她让他跳进这条河他也不会比这更让他吃惊。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我知道。”她不让他脱身。这是她的一次机会,她志在必得。

“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他说。

P.37 “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从你踏进露西家客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

“什么共同之处?”

“我们俩都不想呆在那儿。”

“你认为你知道些什么呢?”

“我知道你能够带来我喜欢的那种生活。我认为我们彼此都很适合。许多人开始时彼此了解的更少。”

“你对我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一点也不了解。你是一个女学生,对那荒凉的模糊不清的西部怀着满脑子的浪漫主义的幻想。”

“谁让我这么年轻呢?”她原本处于守势,这时很快转入进攻。“我敏捷、强壮,我善骑,我能学会不会的东西,只要你肯教我。我能耐得住大风,这你会明白的。我不会被吹走,也不会发疯。”他仍然沉默,可她认为她至少赢了他一分。

他终于开口说话,“我以前结过婚。”

“噢。”这确实是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他只是说过他没有妻子。不知怎么回事,她怎么想象不到他以前结过婚。

“她死了。如果有一个好大夫,也许她现在还活着。我们仅仅结婚一年多一点。”

“我很遗憾。”她说。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妈妈就死在那里了。是那气候和艰苦的生活杀了她。另外,我还有个女儿。”

她确实想不到他会是一个鳏夫,并且她还得扶养一个孩子,但这些一点也不会影响她需要他。她已经形成一个关于他的和关于他们一起生活的想法。她绝对不能放弃它,因为现实没有她的梦想美好。

“她的名字叫斯诺。”

她笑了。“这么说在我们婚姻生活开始时就是一个现成的家了。”

“我想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嫁给我。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我到华盛顿来不是找妻子的。”他感觉到她在驱使他,在逼迫他。他想离开,可是又不能。她使他进退维谷,无路可走。

“我想你需要我。”她说。“现在我还这样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求我呢?如果你需要我,就请你讲出来好了。”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她提出承诺,并发出诱人的邀请,可他还是踌躇不前。

他上的人生第一课就是决不说需要什么,因为那会使他渺小,这是在一所严厉的学校,由他父亲教导他的话。安德鲁从小就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感情和欲望。这使他成为一个用扑克牌赌博的好手,并且成为一个形单影只孑然一身的人。甚至对他自己也从不承认他最喜欢得到什么东西。他需要这姑娘,他不能否认这一点。他需要她,并且他也想不出好的理由他为什么不能拥有她。他总是为人做嫁,他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享有一些东西呢?这事起因于那一个吻,一个并非是求之不得的吻,当然他更没有想过要把什么人带到什么地方,现在他倒是感觉自己上当了。如果他同她结婚这并非上策,可是他又需要她。为了他想要她,需要她,他以一些阴暗的、荒谬的方式藐视自己。他感到那些欲望是他性格中的缺陷,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

“我想你需要我。如果你需要我,你就应该讲出来。”他又一次感觉好象是掉进深水里,这是第三次快要沉没了。

“里娜,我害怕你是一个高贵的姑娘,你不适合那儿的生活,我不想你发生什么事情。”

她盯着他看,她认为他是在逃避。“让我来告诉你我认为你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好吗?我认为你是害怕去告诉我的父母,还有露西和马尔先生,你想娶我。”他仍然默不作声,可现在他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看着她。“你是害怕如果他们不让你出租土地,他们也就不会让你娶我。”

P.39 即使她想一百年,也不会找到一个更有力的论点了。她的话就是她的武器,并且句句击中要害。她说的完全是真的。他们认为他对她不太适合。这是一个他忍不住非要接受的挑战。

“不,我不怕去求他们。”他们也许不想让他娶她,可是对天发誓,总有一天他回到这里,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人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那么去求他们吗,安德鲁。我嫁给你没关系这是你说的。你愿意再吻我一次来证明这一点吗?”

当他同她拥抱的一霎那在他心里产生一个念头,同里娜结婚,他就会带走他们的千金小姐。他几乎能够看到当他们听到这一消息时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果然没有失望。当他跟里娜回到家里的时侯,他们大家全都在客厅里等侯。他们围成一个紧紧的圆圈,马尔先生和太太,以及洛弗尔先生和太太。

“你到哪儿去了,里娜?我们担心死了,也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用担心,妈妈,”里娜平静地说,“麦克拉恩先生和我,我们自己已经订了婚。我们快要结婚了。”

“不可能!”洛弗尔太太惊得目瞪口呆,两个淡红色的圆开始出现在她的面颊上。

“我想你应该是很高兴的呀,妈妈。这正是你想让我做的事情,不是吗?赶快嫁人?这下好了,我就要嫁给麦克拉恩先生,然后跟他去印第安领地生活了。”

她母亲做了一个怪相,看起来她象是听到一个荒谬的笑话而发笑。“可我们对他一点也不了解。”洛弗尔太太说,仿佛他根本不在这间屋里。

“马尔先生能为我的财政情况担保。”

“可我们对他的家族一无所知。”她说话的口气异常激烈,仿佛那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P.40“我的母亲的父亲是传教士,给印第安人传教。当他们死于热病的时候,简.博韦小姐,一个非常好的印第安小姐收养了我,视为己出。”

这一切比洛弗尔太太忧虑的还要糟。他要娶她的女儿,可她却没有办法阻止。“里娜,你不能放弃舒适和安逸,跟一个刚结识的男人去到大地的尽头。”

“印第安领地不是在这个国家的尽头,妈妈,它恰好是在中央。在这儿我也许是个客人,在那儿我还会是一个客人的。”

“那是不开化地区,你住哪儿呢?”

“如果这是使她烦恼的事情,她大可不必去住在一间茅草屋或木屋里。我已经明白告诉她那里的气候情况是什么样,那不会是一种舒适的生活,可是她不听。”

里娜走到父亲跟前跪在他的膝旁。“我知道那儿的生活适合我,那里日新月异,有机会为我们的子孙创造美好的未来。”她讲这番话的时侯从头至尾听得见她母亲吃力地呜咽着。安德鲁把手中的毡帽转来转去,露西和马尔瞠目结舌地坐在那里。

“你有把握吗?里娜,”她爸爸问。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她比任何人更了解他喜欢赌博、善于抓住时机。她是他的女儿,比她的母亲更了解他,事实上,甚至她有一个比他更合乎实际的头脑。

“是的爸爸,很有把握。”

他用手慈爱地抚摸着她的面颊。

“哎,明尼,看来这事我们已经管不了啦。”

她的母亲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很好,不过即使订婚一年后你仍有同样的感觉,我也不会站在你那一边。”

里娜站起来面对大家。“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可是你不能。你没有嫁妆。”

“妈妈,我不需要结婚礼服或是嫁妆。你和爸爸刚刚给我买了一整箱子的新衣服。我想马上在这里,在露西的客厅里结婚,如果她同意的话。我想结婚时穿一套旅行服装就最合适,你们说呢?”

P.41洛弗尔太太伸手去摸自己的心脏,每当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她总是这样做。“没有嫁妆就不是真正的婚礼。”

“只要一个简单的婚礼,妈妈,就在这家里举行就可以。你知道,麦克拉恩先生必须赶回家去放牧牛群。”里娜恐怕安德鲁会笑她,可他绷着脸没有笑,她下决心要结婚,而且越快越好,这样可以避免她母亲或是安德鲁改变她的计划。

“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她母亲终于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们必须派人去叫帕特里克和托马斯从弗吉尼亚到这儿来。你打算结婚不能没有你的兄弟在这里。再说你还没有征求露西,她是否同意你在这里结婚。”

马尔太太笑了。这是她在自己家里再次炫耀的一个好机会。“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开始做结婚蛋糕了。”她说。

“这得喝一杯。”马尔先生站起来说道。“你这位绅士不介意陪我到书房去吧?”

安德鲁.麦克拉恩跟随其后,这时他感觉仿佛被捆绑起来,系结实,打上火印,然后装上船,运送到市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