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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风云:刘邦宠戚姬欲废太子,御史周昌期期不奉诏


一日,周昌有事入宫奏陈,趋至内殿,闻有男女嬉笑之声,凝神一瞧,遥见高祖上坐,怀中揽着一位美人儿调情取乐,那美人儿就是专宠后宫的戚姬,周昌连忙掉转了头,向外返走。不意已被高祖刘邦窥见,撇了戚姬,赶出殿门,高呼周昌。周昌不便再行,又复转身跪谒,高祖趁势展开两足骑在周昌项上,且俯首问周昌道:“汝既来复去,想是不愿与朕讲话,究竟看朕为何等君主呢?”周昌仰面睁看高祖,把嘴唇乱动片刻,激出了一句话说道:“陛下好似桀纣哩!”高祖听了不觉大笑,就将足移下放他起来。周昌于是将他事奏毕,扬长自去。
只是高祖溺爱戚姬已成癖性,虽然敬惮周昌,哪里能把床第爱情移减下去?况且戚姬貌赛西施,技同弄玉,能弹能唱,能歌能舞,又兼知书识字,信口成腔,当时有“出塞”“入塞”“望妇”等曲,一经戚姬度入娇喉,抑扬宛转,真个销魂,叫高祖如何不爱?如何不宠?高祖常出居洛阳,必令戚姬相随。入宫见嫉,掩袖工啼,本是妇女习态不足为怪。因高祖素性渔色,那得不堕入迷团!古今若干英雄,多不能打破此关。戚姬既得专宠,便怀着夺嫡的思想,日夜在高祖面前颦眉泪眼,求立如意为太子。高祖不免心动,且因太子刘盈,秉性柔弱,不若如意聪明,与己相类,索性趁早废立,既可安慰爱姬,复可保全国祚。可吕后随时提防恐太子被废,几视戚姬母子为眼中钉。无奈自己色衰爱弛,势隔情疏,而戚姬时常伴驾,吕后与太子刘盈每岁留居长安,咫尺天涯,总不敌戚姬的亲媚,所以,储君位置,暗致动摇。会值刘如意改封,年已十龄,高祖欲令他就国,惊得戚姬神色仓皇,慌忙向高祖跪下,未语先泣,扑簌簌的泪珠儿,不知堕落几许!高祖已窥透芳心,便婉语戚姬道:“汝莫非为了如意么?我本思立为太子,只是废长立幼,终觉名义未顺,只好从长计议罢!”那知戚姬听了此言,索性号哭失声,宛转娇啼,不胜悲楚。高祖又怜又悯,不由的脱口道:“算了罢!我就立如意为太子便了。”
翌日临朝,刘邦召集群臣,提出废立太子的问题,群巨统皆惊骇黑压压的跪在一地,同声力争,无非说是立嫡以长,古今通例,且东宫册立有年,并无过失,如何无端废立,请陛下慎重云云。高祖不肯遽从,顾令词臣草诏,蓦听得一声大呼道:“不可!不……不可!”高祖瞧着,乃是口吃的周昌,便问道:“汝只说不可两字,究竟是何道理?”周昌越加情急,越觉说不出口,面上忽青忽紫,好一歇才挣出数语道:“臣口不能言,但期期知不可行。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高祖看周昌如此情形,忍不住大笑起来,就是满朝大臣听他说出两个“期期”也为暗笑不置。究竟“期期”二字是什么解,楚人谓“极”为“綦”,周昌又口吃,读“綦”如“期”,并连说“期期”,倒反引起高祖欢肠,笑了数声退朝罢议。群臣都起身退归,周昌亦趋出,殿外遇着宫监,说是奉皇后命请入东厢,周昌不得不随他同去。既至东厢门内,见吕后已经立候,正要上前行礼,不料吕后突然跪下,急得周昌脚忙手乱,慌忙屈膝俯伏,但听吕后娇声道:“周君请起,我感君保全太子,所以敬谢。”未免过礼,即此可见妇人心性。周昌答道:“为公不为私,怎敢当此大礼?”吕后道:“今日若非君力争,太子恐已被废了。”说毕乃起,周昌亦起辞随即自去。看官应知吕后日日关心,早在殿厢伺着,窃听朝廷会议,因闻周昌力争才得罢议,不由的感激非常,虽至五体投地,也是甘心了。
高祖退朝以后,戚姬大失所望,免不得又来絮聒。高祖道:“朝臣无一赞成,就使改立,如意也不能安,我劝汝从长计议,便是为此。”戚姬泣语道:“妾并非定欲废长立幼,但妾母子的性命,悬诸皇后手中,总望陛下曲为保全!”高祖道:“我自当慢慢设法,决不使汝母子吃亏。”戚姬无奈,只好收泪,耐心待着,高祖沈吟了好几日,未得良谋,每当愁闷无聊,惟与戚姬相对悲歌,唏嘘欲绝。家事难于国事。
掌玺御史赵尧年少多智,揣知高祖隐情,乘间入问道:“陛下每日不乐,想是因赵王年少,戚夫人与皇后有隙,恐万岁千秋以后,赵王将不能自全么?”高祖道:“我正虑此事,苦无良法。”赵尧道:“陛下何不为赵王择一良相,但教为皇后、太子及内外群臣素来所敬畏的大员,简放出去,保护赵王,就可无虞。”高祖道:“我亦尝作是想,惟群臣中何人胜任。”赵尧又道:“无过御史大夫周昌。”高祖极口称善。便召周昌入见,令为赵相,且与语道:“此总当劳公一行。”周昌泫然流涕道:“臣自陛下起兵,便即相从,奈何中道弃臣乃使臣出为赵相呢?”高祖道:“我亦知令君相赵迹类左迁(当时尊右卑左,故谓贬秩为左迁)。但私忧赵王,除公无可为相,只好屈公一行,愿公勿辞?”周昌不得已受了此命,遂奉赵王刘如意,陛辞出都。刘如意与戚姬话别,戚姬又洒了许多珠泪。惟御史大夫一缺,尚未另授,所遗印绶,经高祖摩弄多时,自言自语道:“这印绶当属何人?”已而旁顾左右,正值赵尧侍侧,熟视良久。又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莫若赵尧为御史大夫。”赵尧本为掌玺御史,应属御史大夫管辖。赵人方与公,尝语御史大夫周昌:“赵尧虽尚少年,乃是奇士,君当另眼相看,他日必代君位。”周昌冷笑道:“赵尧不过一刀笔吏,何能至此!”及周昌赴赵国,赵尧竟继周昌后任。
周昌得知消息,才佩服方与公的先见。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