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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倾迷迷糊糊醒来,紧接着莫名惊诧——他竟然被人绑架了!

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眼睛被黑布蒙着,双手双脚捆着,被人粗鲁地扔在貌似床的地方。

头顶一个粗犷的声音:“小子,你撞大运了,被贵人看中,你若能好好服侍,今后定是大富大贵,贵人若不满意,呵,瞧你一身细皮嫩肉,山中的野狗一定喜欢吃。”

下巴一痛,一只像钳子般的手掐着他,声音恶狠狠:“听见没有?”

柳倾疼得额头冒汗,光棍不吃眼前亏,连忙顺从说:“是,是,小人一定尽心服侍贵人!”

“算你小子识相!”

那钳子般的手松开他的下颌,又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声音透着无比得意:“小子,能被贵人看上,是你的福气!”

柳倾心中祖安问候了此人的十八辈祖宗。

门被关上,只听刚刚那声音:“好好看着!”

“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等脚步远去,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柳倾终于从混杂的心绪中冷静下来,开始回想之前的事情。

他从醉春楼出来上了一辆马车,准备回他刚买的一座宅子。

然后在快要到宅子的窄巷中,他们遇到了袭击。侍卫与一伙黑衣蒙面人打在一处,两个丫鬟扶他出了马车,正要从边上离开,有人从天而降。

由于天黑和来人的速度非常快,柳倾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就晕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捆绑在这里。

毋庸置疑他被人绑架了,而目的也很明显,不是要他的钱,而是要他的身——要他侍奉贵人。

联想之前,自己是在醉春楼卖艺赚银子,已经有客人问过他的身价,但他说卖艺不卖身,没想到,他们买不到居然直接动手抢。这些人一定是把他当成了风尘舞伎。

这真是一个充斥强盗的世界。

心中大致清楚了处境,柳倾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叫道:“来人!”

门外有人回应:“何事?”

柳倾道:“你们既然要我侍奉贵人,为何还要捆着我手脚?我现在身上出了不少汗,一定不好看而且难闻,等贵人来看见,岂会高兴?

像我们这种风尘中人,平日根本没有接近贵人的机会,现在你们给我机会,我又岂会错过?

你们快放开我的手脚,安排我沐浴更衣熏香,我要精心打扮一番才好侍奉贵人!”

外面没人再应声,但有脚步声走远。

半刻钟后,门开了,有人进来。

柳倾手脚的捆绑松开,眼上的布带被拿开。

“随我来!”一个长相平凡无奇的小丫鬟给柳倾引路去浴池。

柳倾假装老实,说道:“多谢姐姐!”

走在游廊,柳倾装作卑微低头,眼角余光开始打量周遭环境。

屋宇精致,雕梁画栋,庭院奢华,一路所见众多花草皆是名品。很明显这是刻意种植,而且被修整得非常好。

随便估量一下,单单这些植物,就价值上万两银子。

尽管院落也算奢华,但也让人一眼看出院子的主人,没有什么品位。

他把名贵植物拥挤不堪地种着,不懂搭配,不懂主次,仿佛各种名贵植物在这院子里争相斗艳,各不相让,反而让整个院子看上去嘈杂繁乱。

真正的贵族不会用这样炫耀堆砌的方式装点院落,这样的布置,是急于炫富的暴发户风格。

柳倾初步判断出,这里属于一个暴发户。

沐浴的地方不错,接引了天然温泉,浴池不大,白玉雕琢的龙首口中哗哗流着水,水气氤氲,水温适中,池底依然炫富般的嵌着玉石。

柳倾手脚捆绑时间有点长,血脉不流通,刚刚走路都不太利索。在飘着花瓣的池水中浸泡许久才缓过来。

沐浴之后,池子旁边已经放着用香薰过的锦缎袍服。这是一件白色的云锦长袍,柳倾穿上,意外地合适。

回到房间,再度四处仔细观察,这房间的档次和院子不同,院子是奢华炫富,这房间的摆设自然也都是高档货,床桌椅的木料是紫檀木,床上的纱帐是上等真丝,钩环用的黄金打造,挂着的珠帘是圆润无瑕疵的珍珠串。

这房间的摆设除了贵,还透着清新脱俗的雅致。因为这里一切的布置都主次分明,恰到好处,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舒适。这明显是给有身份之人住的,把他放在这里就是要他侍候贵人。

腹中饥饿,柳倾让丫鬟拿来吃食。

吃食与这房间实在不搭调,非常粗糙——茶水加大饼。

这种食物,若在平日,他是一口都不吃的,但为了有力气逃跑,现在还是吃了。

吃完在房间中百无聊赖,柳倾假装精心打扮,暗中仔细观察房间各处。窗户在门旁边,门前有两个以上五大三粗的壮汉把守,不是好的逃跑路线。

至于其他地方,没有出口,想跑必须想其他办法。渐渐夜色浓郁,柳倾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撑不住,躺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倾朦朦胧胧间感觉脸有点痒,他伸手想要去抓,手却被握住。

柳倾睁开眼,床上一片漆黑,但他能感觉身边似乎躺了一个人。

谁?莫非是之前他们说的贵人?

全身僵硬,柳倾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手掌包裹着他的手,柳倾感觉对方的手略有薄茧,似乎是经常练武之人。

那人一拉,他落进了一个温暖透着淡淡香气的怀抱。

头顶传来的声音极轻柔:“别怕!”

柳倾确实害怕,虽然已经有了牺牲色相保命的觉悟,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怕。

柳倾这辈子投了好胎,没吃过苦,更没受过什么罪,贵族圈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他担心自己落在有特殊爱好的人手中,受些匪夷所思的罪。

夜太黑,他不知道旁边的人是谁,也不敢抬头仔细看。

手指轻抚过他的脸庞,因为柳倾睡前涂抹了脂膏,皮肤柔腻,手感舒适。

柳倾乖乖的。

对方除了抱着他,轻抚了他几下,没有做其他事,柳倾等了好一会儿,闻着那淡淡的香,心情渐渐又放松,有了睡意,没过一会儿居然又睡着了。

其实这也算是故意用睡觉逃避更多的接触。

他绝不愿意主动献身。

第二天早上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大丫鬟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服侍他洗漱。青盐漱口,用带着淡淡花香的温水洗脸。之后服侍他穿上另一套月白色绣流水暗纹的丝袍。

早膳上桌,有七八种,燕窝、银耳莲子羹、米粥、层饼……他一个人绝对吃不完。昨天只有茶水加面饼,今天却如此丰盛。

从这待遇悬殊就可以看出,昨夜那个贵人对他满意。

柳倾心中莫名。昨夜太黑,他连那人的脸都没看清。当时如果一直睁眼适应黑夜,他应该还是能模糊看到那人。但是他那时根本不敢乱动,更不敢凑近去看。

人家没搞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他还没傻到主动上去撩拨。

心里懵逼,但这不影响他对自己处境的判断——他现在被人囚禁在一处宅院,生死都是别人一念间的事情。

之前没有动他,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在这里久了绝对会出问题。

吃完早膳,柳倾在庭院中散步。庭院的门口有侍卫把守,丫鬟见他一副低眉顺眼的老实样子,以为他真的一心侍奉贵人,就没跟着他。柳倾把整个院子逛得清清楚楚,回房间午睡了一个时辰。

一直到晚上,那位贵人也没回来。

吃过晚膳,柳倾以消食的名义在院子里散步,趁着夜幕降临,找到一处草木繁盛的隐蔽地方翻墙过院,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来。

侍卫和丫鬟都以为他贪图富贵,会心甘情愿侍奉贵人,对他的看管早就松懈了。

柳倾小时候被大人逼着练武,是有武功底子的,但因为出生的时候不足月,先天不足,身体不是很好,力道方面亏欠很多,真要与人动手,吃亏的还是他自己,所以在外面,他都一直装作文弱。

现在到了真正逃命的时候,他使出轻功,身轻如燕,飞速逃跑。

从宅院出来,躲在杂草后面,柳倾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宅院在一个半山中,极目远眺,附近只有零散农庄,没有集镇。

黑夜下的山林无人,柳倾走得很顺利,只是树林荆棘把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丝袍挂破,丝丝缕缕,甚是狼狈。

穿过茂密幽静的树林,下了山,山下有条路。柳倾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跌跌撞撞,不辨方向的跑。

他不敢停下,一直向前狂奔。

身后隐约传来犬吠之声,大约是发现他跑了,追过来了,柳倾心中更加惶恐,不敢走大路,再度冲进路边的山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树林深处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柳倾已经累得无法呼吸。往日养尊处优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逃亡的剧烈运动。

身体疲惫,脑子缺氧,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到,天旋地转,柳倾从一个斜坡滚了下去。

耳边再度传来犬吠声,声音很大,像是就在附近。

心中的恐惧更加放大,柳倾被摔得全身疼痛,还想起来继续跑,但刚动左脚就传来剧痛。

犬吠声已经近在咫尺,柳倾心下一凉:完了。

很快,有人过来,火把的光照过来,照在柳倾脸上。

柳倾下意识的抬手挡着脸。

有人说道:“这里有个人。”

“是什么人?”另一个声音传来。

“是个少年!”

咦?

柳倾被火光刺了眼,用手遮了遮,适应一会儿,听见渐渐有脚步声聚拢。

很快又有人说话:“这少年怎么大晚上的在这里?”

柳倾心中一动——这可能不是追捕他的人?

有人俯身把他扶起问:“小公子,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山林中?”

柳倾抬眼看扶他的男子,一脸络腮胡子,国字脸,鼻直口方,剑眉鹰目,气质英武刚硬。

感觉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迷路了。”柳倾不知处境,也不敢贸然表明身份。

“唉……?”国字脸男子想要扶他起来。

“我脚扭了……”柳倾指着左脚。

男子帮他脱了鞋袜,见果然肿了,手法娴熟地帮他扭正。

“哎呦……”柳倾疼得额头冒汗。

男子重新帮柳倾套上袜子,准备背起他。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男子连忙起身施礼:“禀侯爷,属下遇见一个迷路的小公子。”

柳倾的衣服确实破了,但那价值百两的上等真丝面料外袍,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少年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那人低头看向柳倾,柳倾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柳倾嘴角颤抖,心跳加速。

那人面上骇然,上前俯身抓住他的肩膀:“小倾,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这样狼狈?”

柳倾此刻头发蓬乱,脸上沾了些许泥土,衣服又脏又破烂,实在狼狈至极。

终于看到了熟人,柳倾一时觉得委屈,实在忍不住,晶莹泪珠掉下来:“庭哥,我……我被人绑架了……后面有人追我,呜呜呜……”

顾云庭大惊然后大怒:“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绑架江北侯家的公子?”

柳倾靠在他肩膀上抽泣:“我不知道……他们打死我的侍卫,把我关在一个房子里……”

顾云庭见他一身丝缕破烂,全身泥土,心中怜惜,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抚:“小倾别怕,哥会帮你报仇的,现在你安全了,哥带你回去。”

背起柳倾,然后对手下人吩咐:“来人,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回城。”

手下人应声而去。

柳倾靠在顾云庭宽阔的背上,心中安定,轻声问:“庭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微山,我们这几天都在这里狩猎。”顾云庭把柳倾抱下去,经过一小段路,转角,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有七八个帐篷,侍卫们正在拆卸整理打包。

柳倾被安置在一个毡毯上,顾云庭让侍卫拿来一个包袱,里面全是顾云庭的衣服。

柳倾此刻在顾云庭身边,已经安心,心中开始回想微山这个地方,似乎离兰陵城不远,大概一两百里路程。

那伙人把他从兰陵城中抢出来,只带他走了一两百里。

在柳倾失神的时候,顾云庭已经帮他把外袍换了,又用水给他擦了脸和手。

用雕着折枝花的白玉梳给他梳头的时候,一名侍卫打扮的人走过来单膝跪下施礼道:“小人参见常安侯,玉郡王殿下让小人带话,有事要先行离开!”

常安侯心知玉郡王退出这场狩猎,根本是因为他这边出了这事,但他现在哪有心思去管其他人,只顾给柳倾仔细梳头,敷衍点头:“改天本侯定派人登门请罪,此次实在万不得已要先回去。”

“是!”那人躬身退走。

众侍卫打包好东西上马从山林中缓缓而出。柳倾因为这两天惊吓过度,没休息好,现在确认安全,安心不少,被顾云庭抱着坐马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夜间寒凉,顾云庭用披风包裹着熟睡的柳倾。

众人骑马在官道上奔驰,天亮正好赶到兰陵城。

楚元修坐在之前柳倾坐过的梳妆台前,修长的手指捻起羊脂玉瓶,里面是栀子花香的凝脂。

指尖轻捻凝脂,放在鼻下嗅了一下,仿佛闻到柳倾的味道。

昨夜的少年如同小鹿般温驯,在他怀中安然睡着如婴孩,让人想要保护。

今夜的少年是山中受惊的小兽,扎进顾云庭怀中哭泣的模样,是如此可怜委屈,让人心疼。

楚元修握了一下拳,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顾云庭,他想要柳倾在他怀里,不论悲喜,都该在他怀里。

但是,他没有这种权力。

贵为郡王,他确实可以让手下人抢一个身份卑微的舞伎,却不能强抢侯爵之子,尤其这侯爵还手握重兵。

“把江北侯的第三子抓来献给我……李冲,你做的真不错!”犹如涂过丹脂的唇瓣,齿如细贝,语气无奈中透着一丝怒意。

“属……属下……以为,以为他是飞花倾城……属下,抓错人……求玉郡王殿下,饶恕属下这一次吧!”身穿华贵袍服的大汉跪在地上,神色仓皇,连连磕头求饶。

楚元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磕头如捣蒜的李冲说道:“他就是飞花倾城,你没抓错!”

“咦?”李冲磕头磕得脑门出血,一时以为自己头晕听错。

楚元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飞花倾城跳舞的时候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的容貌,但他的身形,尤其他那腰,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昨晚搂柳倾的腰身搂了好久,感觉一点都没错。

只是他也没想到柳倾是贵族子弟。

这事确实是个误会。

李冲一脸懵逼。

“你先回北边,别被常安侯抓到。走吧!”楚元修摆手。

李冲磕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