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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光剩下彻里彻外那种痛恨。

“也恨自个儿太天真。交友不慎,本身就注意了是场灾难,最终会酿成大悲剧。不过我还是得感谢生活,心存虔诚,教会了我好多事情,体现在方方面面。如果老是记住仇恨,不可能给自己剩多少机会。”

“还有就是命不好。”

“这种机会过去好像从没有过,上帝恨我,他老人家从来就不偏向我。”

“让你那个上帝见鬼去!”

“正如同那些喜欢挑肥拣瘦的姑娘根本不会看中我一样。”

“是的是的,本来就应该厌恶自己。”

“外貌虽然说是天生,有了钱还是多少可以改变。当然,现在还不怎么流行。”

“可以走着瞧!”

“意思是想瞧哪样?”

“社会将来肯定出现这种情况。”

“即然扯上了经济,我认为,事实上任何时代都非常非常重要。”

“现在就坐的是经济牢。”

当今社会,姑娘们越来越看中有钱人,大家也更自私。英雄人物正在被暴发户当成笑柄。当真是得前进三步,然后又退两步吗?大家也越来越多地重塑信念,只对获得最实惠的东西心满意足。我们的精神可能会更加空虚。你和我都一样,哪还会对什么充满了敬意。或者说,包括不相信所谓爱情。这些东西虚无缥缈。这个房间十二个同学,三个知青,七个曾经是红卫兵,五个当过红小兵。他们想,那也得给时代找个替罪羊。不过,确实有两个小偷,四个扰乱社会治安的家伙。另外六名同学他们罪名模糊,无法准确定性。

记得四合院曾有个小伙在梦话里说:“别这样啊,我给你下跪。求求你了,别轻易说分手好吗,我是真心实意爱你的。”

这番话也使得这个年轻同学成为了大家公开的笑料。甚至,很长时间包括他本人不清楚别人笑的原因而感到莫名其妙,梦中让他倾心,想牵手那姑娘又到底会是谁?


就是在梦境里迷迷糊糊一路狂奔的时候遇上你,还有,醒过来瞪大黑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发呆,四合院的夏季,苍蝇多得像是遇到入侵者狂轰滥炸,显得更如同一场灾难。一名二十七岁同学突然泪水涌了出来,顺眼角流淌着,想止都止不住,眨眼功夫,他泪流满面。大家眼睫毛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小小十字花,晶莹剔透。满屋子同学心情也格外地失落。仔细思忖,恐怕不是因为梦幻破碎而痛苦。

同学这样流泪已经养成了固有习惯。估计是,软弱把小伙子毅志力彻底摧毁掉了。

跌倒了,重新站起的希望他看不到。

“有可能隔着大山梁。”

“还有浓雾。”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说,我才不愿意失去哪怕任何最小的机会。”

说这句话的同学叫王汇智,好像是都匀乡下人。他用尖细的,刚变嗓不久的声音大喊大叫:“我拼命努力并没有什么错。”

“这也算不上无辜。”第三个同学莽声莽气地继续解释说。

“而且,你怎么想,具体什么想法压根不重要,这个社会已经对你丝毫不感兴趣了。正常人士只想轻松对你说拜拜,包括所谓亲人。”第四个同学空洞地说。

他的声音好像是唱歌一样。

白桦瞧见三四丈远灯光的暗影里边有个人形。养成种习惯,只要是值班白桦就会随机站在哪扇窗前,默默偷听十来分钟同学们交流,有意思的话题就多听会,没意思又马上换一扇窗子。不论白桦听到哪种交谈,有些什么样的价值观,他肯定都不会下贱到朝上面告密。向干部打小报告他不耻。别人即然敢在宿舍公开谈论,肯定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他这时正打算离开,那个人影儿却看不到了,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在四合院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白桦退开半步,继续留在那扇窗子,他不想让投影落在别人屋内打扰到同学。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

“不必讲得这样子客气。捏着鼻子哄眼睛而已……和谁再见?你选择跟着哪个!”

“我们和这个社会的全部关系就这样中断了……你那些飞吻热脸去贴冷屁股,事实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大家同时希望永远也别再见到这些坏家伙,”他用伤感的语气说,“甚至,这里面可能会包括一些亲人。”

“咦,真的把人抛弃了。”

“是真的被人抛弃了,意思完全相反。”

白桦偷听到室内两个绝望的沙哑嗓子不停叹息,仿佛看见他们摇头,其实看不到。

“现在,害我都已经落到这样的地步,我算是彻头彻尾了解到了……”

“你指哪方面?就是因为坐牢。”

“人都是自私的,特别自私……这世界上动什么都可以,奉劝你一句,就是别动感情,哪怕是,包括同胞亲兄弟。”

“可你也总不能竹杆打倒一槽人吧。”

“哼,哼,你这种观点,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从来都没有你这么天真可爱。”

白桦又听到接二连三传出来唉声叹气。有个同学声音不但十分悲伤,还显得气急败坏。在那边,阴影里的古怪人形又一次出现了,甚至瞧见他拿石块、木棒模样的东西敲地面,奇怪的是,听不到哪怕比风还大点儿的敲击声音。白桦当然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眼前画面却不尽然。白桦呆若木鸡,凝望着对方掉头,转过身体,他背影像水蒸气一样消失掉。刹那间想起秦基兆,白桦骨头和筋像让人当场抽走似的,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湿透内衣。

白桦站在风中不敢移动脚半步。半响,他才发现泪水已经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他可不敢把晚上才十点多钟就活见鬼的话告诉任何人,散布谣言罪不可赦,包括对J和曲华,特别是曲华,肯定把他吓抽疯。

记得他是朝伙房方向走去的,这就出现大问题了,在那个位置怎么看得见铁丝网和三个伙房呢。出幻觉是无疑的了。有一次白桦刻意跑去实验过。曲华那天也在场,对老朋友古里古怪的行为百思不解。他困惑地凝望白桦。他俩接着又不可思议赶去伙房,两条黑狗猛扑过来,去年一条老狗生病死掉了,这是刚养大的。那年夏天,四合院有大半人以为那条狗得了狂犬病。

“明知道是沼泽地它还往里边跳。”当时伙房一个同学说。

料不到,两条年轻的狗突然看清楚人,变摇头摆尾。白桦不怕死似的,蹲下身体,他抱住一只黑狗的头好想大哭。“你们妈妈知道病治不好,所以借送饭的机会,头也不回朝沼泽地深处走了吗?”两条狗争宠似的靠着他大腿,呜呜咽咽。白桦摸摸这个脑袋,又摸摸那个,感觉到喘粗气。

曲华说了句:“莫名其妙,我觉得怪惨了。”有四个同学在铁丝网前面跳方,水泥地上的格子是拿白粉笔画的,他们边跳,时不时争吵两句。白桦就是有些伤感觉得他们总算还忘不掉找幸福。

结果,小沙袋破了。

黑狗牙齿恰在这时候欢喜过头咬破了白桦的裤管。“小心,他们说狂犬病。”曲华冲他尖叫了一声说。“下口到了没?”

“只是裤管。”白桦摇了摇头。


兜圈子的同学和平时那样勾耷着脑袋。一个家伙眼睛红肿,好像他哭过了。他鼻梁上紧挨左边眼角那儿长着一个难看的肉疙瘩。和他走在一起的是个斗鸡眼,嘴唇厚实,也特别性感。

距离他俩两米远那个穿棉毛裤的家伙白桦记得名字是叫罗启光,绰号白腰雪雀。他在3月份阴毛长满了虱子,所以,把阴毛全部刮光,得的这个外号。白桦想起他赤身露体晒太阳的样子。

现在他棉毛裤破了个大洞,还看得见耷拉着的那玩意儿一小截在破洞口摇头晃脑。

伙房传出啪嗒啪嗒一阵接一阵乱响,有人拿木棒敲击案板。可能他们是在做馒头。

罗小松因为什么事请假去场部一趟,当天下午已经从场部回来。但是,直到天黑他躺床上睡得非常沉,好像假还没结束。那就是说,即使天塌下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在四合院,有种气氛不对劲,白桦想起夏梓老师的忠告,他甚至还托了梦。并拿不到切实证据,托梦当然纯属无稽之谈。白桦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组长点儿什么,会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告密,或者说他唯恐天下不乱。谁也不敢保证哪个就不爱玩点小聪明,何况,罗小松又是疑心那样重的人。大家越来越对他防范。

怕嘲笑他多事。”

“连托梦你也相信?”

气温确实是高得不得了,又长时间不下雨。天黑尽还非穿短袖不可,睡觉不需要盖被子都会直冒汗。

白桦对曲华说:“我怎么会感觉到一阵一阵发冷呢。”

“小心点儿!”曲华说,“前些日子你同样有过这种感觉。我的哥啊。”

“结果,啥事都没有……”白桦自顾摇了摇头,“这一次心里边麻痒痒的。”

“好像我也觉得不大对头。”

“连你也察觉到了。”白桦说,“你马上去告诉罗小松。让他提高警惕性!”

他俩是街坊邻居,一向比较容易交流。

“我现在的确是有点害怕他。”曲华说。

“那就等过两天再看看。”白桦说。

人总之是特别矛盾,哪怕有时候无欲无求,往往也会莫名其妙地产生稀奇古怪的一些恐惧,让从心头掠过的黑羽毛鸟儿惊骇。白桦是否横生枝节呢?或者说他确有常人不同的敏感性。心思过细,有时候反而会让人误解成一种饥不择食。李仁芬是回笼的。他睡觉,再随怎么热都喜欢抱着个同学睡,这点和冬天死了的谢正雄有一拼。孙炳志翻了个身,恰好发现李仁芬用手掌搁在他大腿内侧,手指头虾子那样乱动,像在弹琴。他浑身肌肉麻了一下,当场“卟”笑出声来,忙把他的手拿开。于是两个人都惊醒了。“好家伙,你这个再怎么收拾都不管用的贱人,怎么装糊涂爬到我的上铺来啦?”孙炳志气冲冲质问。

“怎么啦嘛?”李仁芬说。

“赶紧滚,到你铺上去!別让我踹你狗日的一脚。”

“这次,偏偏装蒜,端起了架子。”

“你这是讲的鬼话!”

“我啥都没说。”李仁芬回答。

他俩接着又弄得麻板响,翻了个身,同样嘟嘟哝哝,好像张着嘴吐水泡的两条鱼,摇头摆脑的。白桦联想起土路上追打着彼此撕咬的野狗,兴趣来时就要扯尾,只不过这是两条公狗,闻不到母狗的气味又能有哪样办法啊!荷尔蒙多得就像月亮攒够了一冬的能量,莫名其妙涨起的潮骚,会把这6月悬挂新的半边银盘紫红色雾气笼罩着的四合院水洇般地吞没掉。屋里边有个声音骂了一句:“两只发情的猫,到底哪一只是母的。”吐字,含混不清的声音同样像藏起在轻雾冥冥中,飘浮莫测,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同学在说话,怪腔怪调来自白桦本人最空虚的内心世界,隔得他那样近,又遥不可及,伸手你压根是抓不住的,就像是在舞台上马戏团浓妆艳抹跳来跳去的一个小丑,总让你觉得那是小孩子的身材,却有张老头的面孔。更会想起葬礼上做法的鬼师,无法断定附在他肉体内部的亡灵到底存不存在,看不见,又抓不住,却猫爪那样死揪住了活人的精神,会不由自主受到牵引,产生溺水者抓住根稻草就以为生存有望那种效果。听到寒冬里火堆上噼噼剥剥干柴燃烧的声音,溅起了一颗火星,小鬼那样在空气里跳舞。有根缠绵套索一样勒住脖子。白桦知道这些都不会是真正的导火绳,火星跳在哪才会点燃,发出蛇行璀璨的桔红色、蓝色妖艳光芒,“轰”地一声炸响呢。

他走路轻手轻脚,生怕不小心就会惊动了那个幽灵。那个默默飘浮在空气里跳舞的小鬼,而这些妖里妖气的家伙早就把这浸在血水和泪水里的立体舞台占满。他也好想好想钻到被子里头去,即使不是更暖和些,能够皮肤贴着皮肤,用双臂抱住别人,或者被充满了情欲的同学抱紧,箍牢了的话,有一片光亮就会从他心头升起,受到神奇的孔明灯在空中指引后,人一准儿会浮游在空气里。于是灵魂出窍了,跟在那个或者是幻想出来的模糊不清背影后面,他带他爬上石头阶梯,穿过平坦的大操场,穿过铁丝网,直接朝着大围墙走。会变成那个在茅山学道的家伙,眼睁睁地看着师傅穿墙而过,自己却在石头墙壁上碰得鼻青脸肿,还不敢出声。可能是担心听见鸡叫,自己会马上化成一滩黑血水。白桦联想起了童年时代所听过的关于鬼的故事,心尖尖颤抖。他们真的是没有偷喝酒,起码没喝醉白桦才感到放心。

J在这个窗洞里面。

隔着四个洞孔,白桦抬起手指数了数。他的同案刀疤李详说不定正在扯鼾。

这一夜,好多人都同样睡不着。也许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白桦把“同案”这两个字忘得太久了,惹哪个不相干的人心里都憋着火。脑子里活跃得很,潮起潮落。他听到有个同学从上铺溜到地上,手抓住铁管,摇得铁床嘎吱嘎吱响。他大概是去上厕所,顺便在水管喝水。

白桦像偷儿那样小心翼翼地溜掉……他期待着北斗星从云层的缝隙快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