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校园「爱格连载的所有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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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田雁宁

第六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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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我爸鼓足很大勇气才讲清楚于青青的作风问题却被林羽一句话就顶回来了，他说我见青青第一眼就晓得这样美丽迷人的姑娘身边少不了是是非非，只要我跟她结婚成家生儿育女那些风言风语也就一扫而光了，我已决定娶她为妻，你们就帮我办一次风光体面的婚事吧。一听林羽这么绝决，我爸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把双手紧紧按在年轻教师的肩膀上，算是代表大家对他的一种祝愿，那刹那林羽笑了，笑得那么自信，连心底里的欢快和幸福也流露了出来。情感上主动的女人讨男人欢心也让男人担心，见林羽已对于青青痴心难改，我爸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和我妈一道协助林母张罗这桩注定要轰动小城的婚事。

大概六十年代是小城中学的多事之秋，黄某人诱奸高二女生的惊天大案还未了结，又冒出柳小露跟有妇之夫的偷情事件，使得县文教局和公安局驻校联合工作组既紧张又忙碌。而他们再次把斗争矛头指向痴迷俄语曾与远在苏联的金发女郎们殷切通信并有过普希金诗一般激情的沈雨平老师，这一切都并非预谋，而是现实革命斗争的需要，那些富有战斗经验的工作组员每当面对敌情就显得格外兴奋和来劲，他们轮番严厉询问沈雨平和那些卡佳、娜达莎们的亲密关系，再次认真搜寻他收藏在教研究和寝室里的俄语书籍、信件、照片以及任何与俄语有关的东西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因为在祖国内地能抓到一个叛变祖国的敌特肯定是会立下奇功。

这一轮政治冲击波把原本就是惊弓之鸟脆弱无比的沈老师骇得心颤胆破，逢人便有些神经兮兮张口乱笑，还念念有词什么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大海啊自由的元素……让列宁同志先走！——等等，甚至还高唱：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这些现状都是一个人即将精神分裂的前兆，可个别工作组的同志一口咬定沈雨平心头有鬼故意装疯卖傻企图用胡言乱语转移他们的斗争方向。这情形我爸和老师们见了心痛却又不敢为已有敌特嫌疑的俄语老师申辩或者开脱什么，在政治立场这类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这群知识分子总是那么敏感和波动，只有聚到西街茶馆角落的小圈子里才能轻轻讲几句同情沈雨平的心里话，而由于饱受打击和刺激导致神经有些错乱的沈老师倒比这些诚惶诚恐的老师们自在和泰然多了。

他还是爱到茶馆找我爸他们一起喝茶，只是不再谈什么俄罗斯、普希金、娜达莎自己喜欢的话题，捧个茶壶坐在角落里显出一脸无辜和落寞，时间久了，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叨些什么，可谁也听不清楚。每次只要沈雨平来，老师们尽可能谈些家长里短的生活琐事，尽量不涉及与文学、诗歌或者男女的话题，免得引他一时兴起又哗哗哗一半中文一半俄语地大讲那些属于一个俄语教师精神世界里的东西后又招来政治上的新麻烦。其实就看沈雨平面带忧伤保持安静的样子，我爸他们也暗自难过，这样一个富有诗情和才华的男人由于钟爱他的专业而厄运不断，命运对其真是不公平啊。然而空有这些同情和感叹又有什么用呢？说不定那些精明强悍的工作组同志还会从一堆花体俄文字母里寻找出什么密电码或者联系暗号来，那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跟政治事件紧密挂钩的季节，沈雨平就如同一根狂风中的细草只有任凭摆布了。

这些天在情感上遭受严重性挫折和羞辱的体育教师杨普安也加入到西街茶馆里的老师圈来了，男人的愤怒总是竭力压到心底，尤其忌讳在脸上流露出来曾在部队锻炼过的杨老师这点做得极好，跟什么事都写在面皮和眉宇间的沈雨平老师形成鲜明对照。照高云亭的说法，好在他跟外表纯朴骨子里风骚的柳小露虽然关系亲密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相恋中的女友为某些私利投入善于搞活物质拉拢人心的男人怀抱，

但对杨老师来说的确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跟一所名声卓著的中学堂为此丢失声誉相比还是少一些。大概为掩饰心头的不快，杨普安每次来都放开嗓门侃侃而谈，多是一些体育健将在部队里的轶闻轶事还时常跟女人有点关系，杨老师对我爸他们讲很后悔回老家来，如在部队里坚持下来今天也许是团级干部了，可老师们都明白像他那样家庭背景的人是在政治挂帅的人民军队里呆不长久的，但谁都不去戳破他，高云亭还侃侃而谈说，在部队有贺龙元帅那样重视体育运动的老总在部队当然会大有前途。

杨普安又眉飞色舞地回忆自己获取全军十项全能冠军之后的辉煌日子，讲他佩戴冠军奖章回到自己所在部队受到首长和战友们的热烈欢迎，庆功会上，一个为他献花的漂亮女军人竟在花束里给他夹了一首动人的情诗，后来才听说她是司令员的宝贝女儿，当时已是军部机要科的科长，那位身世显赫的军中美女向体育英雄赤裸裸地表白了如火如荼的爱情，并暗示只要他们相爱那他的未来将前程似锦。

面对如此坦白的诱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毫不动心是假的，可就在杨普安鼓足勇气写了短信要与司令员爱女相会的时候，他被政治部主任找去谈话，拉拉杂杂的话语中警告他不得对首长的掌上明珠轻举妄动，否则他在部队的政治前途会毁于一旦。吓得不轻的体育明星只好对那双一盯他就热热辣辣的眼睛避而远之甚至逃之夭夭，当得到转业通知就如同获取大赦浑身轻松马上就离开部队回老家来了。杨普安的这些还算生动的故事已激不起老师们多大兴趣了，他们尽最大耐性倾听着，应和着，心头想的却是这接二连三关系小城中学声誉的事件将会如何了结，我爸他们不加掩饰，忧心忡忡的样子和为了掩饰满心愤恼而眉飞色舞的杨普安老师形成鲜明对比，把我和四狗都看呆了。

为自己崇拜的偶像小城建城几百年来才出的体育英雄遭受的奇耻大辱，四狗对两个偷情男女恨得咬牙切齿，并果敢地采取了侠义行动，一个清晨，他藏在校园一棵树后用自制弹弓把一颗坚强无比的石子狠狠射向柳小露微微上翘饱满浑圆的屁股上，痛得她惊呼乱叫。后来，据校医室传出的消息，作风败坏女教师肥白臀部被打出一个紫青血疱。得逞的四边狗乐得大笑了好久，又一个黄昏他潜伏在汽车站一辆客车底盘之下，同样用那把已经显出威力的弹弓袭击了志得意满哼着小调在空旷停车场散步的周得志站长，将他额头正中击了个鸽子蛋大小的血疱，居然竟把那色胆包天的家伙吓得尿了裤子。

四狗的这些辉煌战绩很快在我们这伙朋友的小圈子里流传开来，弹弓也成了风行一时的玩具。有时我们一群中学堂的孩子就在大操场用弹弓射纸团嬉戏，也吓得路过的柳小露老师心惊肉跳，那段时间读书不行贪玩逞能的四狗居然在伙伴们眼里成了英雄，连小雪也肯把从家里偷出来的上海奶糖乖乖奉献给这小子大快朵颐。由于都遭受了莫名其妙的冷弹偷袭有个钻心刻骨的疼痛，再加上苟且行为招惹众怒的车站站长只要一出现在校园里就会有无数双鄙弃或愤怒的眼睛盯着，令做贼心虚的家伙双腿发软，不敢像先前那般放开胆子胡作非为了。

处于是非漩涡里的柳小露当然明白那次遭人打了屁股还有师生们的白眼是怎么回事，也似乎为自己贪恋物质享受投入周某人怀抱感到羞愧和后悔，她好几次主动找杨普安做出要回心转意与体育老师重归于好的样子，可据我们的侦察员四狗回来报告，他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杨老师表现出了真正男儿气概，连过去女友娇娇嘀嘀投怀送抱都置之不理。

有个晚上下自习之后，柳小露还赖在杨普安寝室里不肯出来，爬在窗外树上偷看的四狗发觉她正施展妩媚功夫要拉杨老师上床，他又掏出弹弓要开打了，所幸的是男人用力推开女人出门去了。四狗松口大气溜下树后就跑到大操场找我和小雪笑嘻嘻地报告美女蛇遭受无情打击的好消息，我们几个仰躺在茸软的草坪上，觉得天上的星星又白又亮，似乎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