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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清初六大师”之一,他被人称为“学海”,他的书法被誉为“晋唐以来第一人”,他在正史中不显山不露水,却在民间声望极高。他为母亲制作的一碗药膳,至今仍被山西人奉为人间至味。他就是傅山,

中华傅山园,为纪念傅山先生诞辰400周年而建造,是傅山先生的故里。

“且与少年饮美酒,更窥上古开奇书”,他还是一个慷慨感性真挚、好酒好书好剑、且甘于为少年开迷眼指津渡的奇男儿啊。那么,就让我放轻脚步,敞开一颗虔敬之心,在傅山先生午睡的枕畔与大书的笔墨之间,静静游学。

朱衣枕畔:在傅山碑林的午后

文|成向阳

是在令人焦渴的暮春午后,汾河在唇下百米向着南方的一团闲云远远流淌,它不具备望梅之效,也无法慰抚渴望一场细雨的灵魂。滨河东路的车声在耳边席卷,尖利的每一声都带来直达名利的欲望,与欲速不达时暗自心底的沉沉忧闷。我不开车,不制造春天里额外颠扑的声浪,但作为一个城市里走长路的人,我同样满腹心事扰攘,一个火烧般的秤砣在胸中上下,令人不悦,又着实难以一吐为快。就这样,双脚下意识地拐几个弯就进了这小小的园子,这傅山先生的家,一片镌刻于石碑上的笔墨圣地。

一年中,总有这么大致相似的几回心境,让人想要来这里看一看,其实也真认不全几个大字,更谈不上欣赏傅山先生的笔墨真迹,只是来这里把身体放一放,静一静心,定一定神,沾一沾朱衣仙气,好扫一扫满身的俗世尘埃。这里,也只有这里,才能让一个太原人暂时忘却城里诸般风声,把自己迷乱的心魂缓缓拉回,复到它该在的孔窍。

一进门,就见殿宇遮蔽下的暗色背景之中柳絮在静白地飞,好像有只手撩开袍袖从里面伸过来朝你轻招,说“你进来,你进来”。但似乎也没有人,三株梧桐立在午后石阶之下,一左一右摩墙遮檐,高高地开着紫色的炮仗花儿。中间一株树龄尚幼,双手一握粗细的树干从里向外透着淡淡的青,它正朝天抽着嫩嫩的细枝,枝端举着此春新绽的绿叶。就忽然想起了三月时初见的常熟诗人姚月姐姐的一首诗:“青面的瑞兽又来了/它舔舐我/它骨朵骨朵,吃梧树里的青桐。”她写的是江南的三月三,而此刻是太原城的四月末,但青桐是一样的,青面的瑞兽是一样的,瑞兽正坐在春园里的屋檐上,隔着庭院向下一小口一小口舔舐这梧树里放射的青。而这株小树,它是充满青春气力的,它正使着劲儿倾吐它青青的内心之舞。

一抬头,就看见花枝掩映中的一座碑山:傅山碑林。心里不由又是一惊,像个贸然闯入主人厅堂而不知主人在也不在的不速之客。那么,朱衣之魂在否?他可曾微微睁一睁春日午睡中的眼,隔窗斜睨我这门外俗世里前来相扰的毛头小子?但我想,先生也不至于过分惊怪我的唐突造次。想当年,明亡,先生着红衣,过街市,号朱衣道人,以彰不忘江山故国之志。他心里是有一副大峥嵘、大丘壑的,定容得下一个同城游人小小的苟且。而“且与少年饮美酒,更窥上古开奇书”,他还是一个慷慨感性真挚、好酒好书好剑、且甘于为少年开迷眼指津渡的奇男儿啊。 那么,就让我放轻脚步,敞开一颗虔敬之心,在傅山先生午睡的枕畔与大书的笔墨之间,静静游学。

从北园到南园,字碑如林,楷行草隶篆,写尽了中国汉字的瑰丽与神奇,更将傅山先生与一位位明清书家的灵魂与人格彰显在青黑的石头之上。绕行在碑与碑之间,你感觉得到一种强大而凌厉的气场正从碑面之内穿石而出,在那些盘曲、开阖、缠绕的线条之中向你诉说一些具体而微的历史场景与日常生趣。鼎臣殿中即有傅山先生联:“竹雨松风琴韵,茶烟梧月书声。”“性定会心自远,身闲乐事偏多。”这两具石碑,分列在傅山先生胸像之左右,极静极远地牵引人的神思。好像你驻足在这静谧的午后,却分明听得到那明末清初的一阵竹露清响与松涛间跌宕起伏的琴乐宫商。这琴是抚给历史深远处的知音听的,其中有日月江山,有龙鹤飞舞,有开新甲子和做大神仙的邈远志向。你甚至能想象朱衣傅山在黄昏的萝径抱琴相待他远来友人时的几分期许。友人不至,月上青梧,他就在月下点起一豆灯盏翻读古书,幽会那些过往的奇人与妙思。而几缕茶烟炉上升起,在他身后袅袅着。他的心神聚集在幽深一点之上是那么安定,他由此把自己远远地放到了历史宽广弘深的幽冥中,宽袍大袖里瘦瘦的身躯闲闲的,每一个夜晚因此都像今夜这般好且乐。

“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率直毋安排。”这是傅山先生传世的书法真言,但于并不精通书法的我辈,宁将之视为行世做人的规范。尤其是行于这春园中的草木之间,徜徉于傅山先生午睡时分的历史枕畔,我更感觉留一分拙朴在心中,不取媚、不支离、不苟且,让它撑持着真实率直地做人有多么至关紧要。“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纲常叛周孔,笔墨不可补。”是啊,世上一切事,大至江山功业,小至走车贩浆,皆如笔墨作字,皆是做人在先。人一旦偏离他生而为人的基座,那浪费多少人生笔墨亦于事无补。

这里仙石名树、奇花异卉颇多,流连于花前树下只让你觉得自己虽读诗书而实远疏于名物,而此处正是一本鲜活的植物学大词典,供你在一片新绿之间仰俯,在极近处默默记下那些诗一样美的名词。而即使一些寻常树种,也因身在朱衣之侧而不露俗相,反显万般仙姿。你看鼎臣殿后东侧的那一大树山楂。它招展分披,阔大的枝叶从檐兽的鼻前一路垂挂到你的眼前。它落下了大面积的荫凉,它分割了回廊近处的阴阳,让一些飘舞过来的柳絮格外清晰。站在这山楂树下看柳絮,你就想啊,一朵柳絮在此处遇到另一朵柳絮,它们肩膀碰着肩膀一路消失在庭院那么空、那么深的瞳仁中。它们究竟去哪里了呢?

你再看殿前左右对称分立的两株红皮油松。那松举着一树新生的松球奇崛而起。吸引我的是盘卷交集又倏然分散的老枝,它在空中那么突兀又自在地划出一条半弧。我想,午睡醒转的朱衣道人是否会凌空在枝上行走?坐地仰视着它,我突然从中看到了傅山先生行草飞行般的线条。这是取自自然的书法啊,这是书法自然的大境,竟被我一不小心偶然拾得了。

这是四月末的午后,春将去,花多谢,而园子中的一切却像刚刚遇到好时候。一池春水,永锡难老,一位女子临水鸣琴。扑噜扑噜的喷泉声响,伴琴声清幽淡远、博大雄浑。就在这琴声中,一群少女喜着古装袅袅娜娜来水边花丛照影留相了。她们新梳的发髻一丝不苟,自有岁月里一份净洁与喜气。

看了看午后的天,我期待此刻能有一阵及时喜雨,好让我就在这里,在朱衣即将醒转的枕畔,洗桐拭竹,较雨量晴。



成向阳山西泽州人,语文报社首席编辑,中国作协会员,山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三届高研班学员。著有《历史圈:我是达人》《青春诗经》《夜夜神》。诗歌、散文、小说、评论见于《诗刊》《诗选刊》《星星》《天涯》《散文》《青年文学》《都市》《黄河》《山西文学》等。个人微信公众号:锦衣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