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无耻了「我还可以更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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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食堂

384年形势图

太元九年（384年）正月，拥兵二十万的慕容垂在荥阳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正式复辟燕国，史称后燕。

慕容垂干嘛不称帝，而是称燕王？

因为前燕末代皇帝慕容暐还活得好好的。

这都要感谢大好人苻坚。

苻坚灭亡前燕后，并没有对慕容宗室斩尽杀绝。

慕容暐被封为新兴侯。

他的两个弟弟慕容泓被封为北地长史，慕容冲被封为平阳太守。

慕容垂复燕后，慕容暐的两个弟弟坐不住了。

因为慕容暐当皇帝之前的名号就是燕王。

而慕容垂现在也自称燕王，意思不要太明显了。

同年三月，慕容泓奔赴关东，召集鲜卑旧部，屯兵华阴，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并恢复了自己的前燕王号——济北王。

并推举叔叔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并恢复慕容垂在前燕的王号——吴王。

意思就一个：天下只有一个燕，大燕的皇帝只能是我哥，你慕容垂永远是我哥的臣子。

复辟前燕还八字没一撇，叔侄俩就开始勾心斗角了。

但还没等慕容垂怎么样，苻坚先坐不住了。

为啥？

因为关中是氐人的老家，如今遍地都是鲜卑人，不赶紧灭了慕容泓，氐人老家将不保。

他悔恨交加，对权翼说：朕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以至于让鲜卑人猖獗至此，关东之地，我可以让给慕容垂，但慕容泓必须死。

苻坚赶紧派六子巨鹿公苻睿和左将军窦冲、龙骧将军姚苌领兵五万剿灭慕容泓。

可就在这时，苻坚又听到一个让他痛彻心扉的消息——慕容冲，也在平阳（今山西临汾）起兵，复称中山王，拥兵两万进攻蒲坂（今山西永济）。

他曾经最宠爱的男宠，背叛来得如此之快，就像是一个笑话。

苻坚来不及感慨，只好令窦冲去搞定慕容冲，苻睿和姚苌继续搞定慕容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前秦大军一来，慕容冲败了，慕容泓想逃往关东。

但关键时刻，苻睿掉链子了......

苻睿不顾姚苌反对，想将慕容泓一网打尽，不让慕容泓和慕容垂汇合。

可他忘了，慕容泓手下都是鲜卑人。

不让鲜卑人回家，还不跟你拼命？

人没了活路，什么都干得出来。

果然，慕容泓绝地大反击，在华泽大败秦军。

苻睿被杀。

苻睿一死，姚苌慌赶紧派使者向苻坚请罪。

姚苌觉得，宽厚的苻坚应该不会怪他。

可他错了。

此时的苻坚心情糟透了，他不听任何解释，立即处死了使者！

这一杀，姚苌猛然惊醒——羌人和氐人本来就是仇敌，自己的老爹姚弋仲和苻坚的爷爷苻洪争了一辈子。

自己的哥哥就是被苻坚所杀。

苻坚对自己再好又如何，他压根就不信任自己。

惊惧之下，姚苌逃到了渭河以北，纠集了一帮羌人首领，正式起兵反秦。

随后，姚苌他在北地（今陕西铜川耀州区）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建立后秦。

慕容泓一看，氐人这么好对付，我还跑个屁。

不久，慕容冲率兵来投。

慕容泓一下子拥兵十万多人，彻底混壮了。

给苻坚写信，劝苻坚把慕容暐还给他。

并承诺，只要慕容暐能回来，他就率兵回到关东，与前秦以虎牢关为界，永为邻好。

慕容泓不写这信还好，这下倒是提醒了苻坚：前燕末代皇帝还在自己手里呢。

苻坚叫来慕容暐，先痛骂一顿，然后让他写信给两个弟弟，劝他们投降。

慕容暐表面答应，暗地里却写信告诉慕容泓：

“你别管我，应该以大业为重，我封五叔（慕容垂）为相国，冲弟为太宰，至于你可以做大将军。如果我死了，你可以称帝。”

暐密遣使谓泓曰：“吾笼中之人，必无还理；且燕室之罪人也，不足复顾。汝勉建大业，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便即尊位。”泓于是进向长安，改元燕兴。

——《资治通鉴》

慕容泓看到哥哥的信后——————————

大喜过望！

有了这封信，自己就是大燕名正言顺的主人，五叔也只是自己的臣子。

慕容泓直接跳过了慕容暐“听吾死问”这一环节，大封百官，改元燕兴，建立西燕，并大举向长安进军。

至于慕容暐的死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至此，关中大地，出现了三个政权，苻坚的前秦、姚苌的后秦、慕容泓的西燕。

苻坚心里在滴血，这TM 都是我的地盘，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心慈手软，何至于此？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生死存亡，苻坚只能硬起头皮搞定后秦和西燕。

苻坚决定逐个击破。

后秦离长安最近，先弄死姚苌。

六月，苻坚亲率两万大军前去讨伐姚苌十万大军。

后秦人数虽然多，却都是乌合之众；

苻坚虽然兵少，却是前秦最后的百战精锐。

一战下来，姚苌大败，大军被围困在一处高地。

当时正值盛夏，姚苌被断了水源，不等苻坚来攻，自己就会活活渴死。

走投无路的姚苌派弟弟姚尹买率两万精锐做最后一搏，结果姚尹买战败，被杀。

姚苌彻底陷入绝境，无数将士被活活渴死。

苻坚只需再等待片刻，就能不战而胜。

可惜，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关键时刻，突然下了一场大雨。

这雨特别奇怪，后秦军营里是暴雨，积水3尺。

而离其大营百步之外的雨却小得多，积水不过一寸多。

苻坚无奈长叹道：难道老天爷也背叛了我？

会天大雨，后秦营中水三尺，绕营百步之外，寸馀而已，后秦军复振。秦王坚叹曰：“天亦佑贼乎！”

——《资治通鉴》

天意啊，绝处逢生的后秦大军士气大振，大破前秦。

前秦大将杨璧、徐成、毛盛等人被俘。

但老奸巨猾的姚苌没杀掉这些俘虏，而后将他们打包礼送给了苻坚。

姚苌不是好心。

他知道，后秦羽翼未丰，没必要做绝，就让苻坚实力再强一点，和慕容家的狼崽子们死磕吧。

就在这时，西燕发生巨变。

慕容泓得势之后，暴露了本性，丝毫不把手下人当人看，动辄得咎，非打即杀。

手下人受不了了，谋臣高盖、大将宿德勤等人弑杀慕容泓，拥立慕容冲为皇太弟。

苻坚得知自己的好基友成为了西燕之主，以自己的儿子苻嵩为人质，向慕容冲请和。

苻坚又错了。

对于慕容垂、慕容泓、姚苌等人来说，他们起兵是为了复国。

而对于慕容冲来说，他起兵更是复仇。

他永远都忘不了，前燕灭亡后，自己被迫沦为苻坚男宠的屈辱。

慕容冲果断拒绝了苻坚请和，率兵猛扑长安。

第一战，慕容冲大胜，占据阿房宫。

前秦大将姜宇、苻坚幼子河间公苻琳战死。

九月，慕容冲进逼长安。

两个旧情人，隔城相望。

苻坚依旧高高在上，似是怜惜的对慕容冲说：

“奴何苦来送死？”

慕容冲咬牙切齿回答道：

“奴厌奴苦，欲取汝为代耳。”

苻坚还派人给慕容冲送去一件锦袍和一封暧昧的信，调戏他。

苻坚送过慕容冲无数次礼物，如今再送，就是告诉慕容冲，你永远都是我的奴隶。

慕容冲勃然大怒，以大燕皇太弟的身份，给苻坚下达最后通牒：

“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

事已至此，只能开打。

此时苻坚处于绝对下风，坐守长安孤城。

雪上加霜的是，后秦人得知慕容冲包围长安后，都想趁火打劫，一起围攻长安。

但姚苌坚决不同意：

“关中不是鲜卑人地盘，就算他们攻下长安，迟早也得回关东。我们正好可以趁他们在长安死磕，移兵西北，扩充地盘，积蓄实力。等将来氐人衰败，鲜卑人回去之后，长安唾手可得，关中有如探囊取物。”

于是，姚苌让长子姚兴留守老巢北地，自己则率主力西进，攻略新平（今陕西彬县）、安定（今甘肃泾川）等地。

与此同时，他还将自己的儿子姚嵩送到西燕当人质，与燕和好。

姚苌的小算盘打得很精明，他就是要让慕容冲和苻坚死磕到底，自己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是阳谋。

慕容冲和苻坚明知姚苌的打算，也无能为力。

没了姚苌的参与，长安彻底成为前秦与西燕的战场。

十二月，怂了一辈子的慕容暐，在慕容恪之子慕容肃的劝说下，终于决定硬朗一把，打算宴请苻坚，趁机刺杀，里应外合，与弟弟拿下长安。

一开始，苻坚都答应了，然而老天爷又下了一场雨，耽误了苻坚的行程。

慕容暐的阴谋就此败露。

苻坚再也无法容忍慕容暐的背叛，将慕容肃、慕容暐以及城内的鲜卑人全部诛杀，只有慕容垂的儿子慕容柔、孙子慕容盛侥幸逃出长安，投奔慕容冲。

当慕容冲得知慕容暐已死之后，表面很伤心，心里也是笑嘻嘻。

太元十年（385年）正月，慕容冲在阿房正式称帝，改元更始（两汉之交、被绿林军拥立的傀儡皇帝刘玄的年号）。

称帝后的慕容冲，也彻底放飞了自我，肆意妄为，赏罚无度。

当时，年仅13岁的慕容盛都看出慕容冲不会有好下场，暗自寻找后路。

慕容盛年十三，谓慕容盛曰：“夫十人之长，亦须才过九人，然后得安。今中山王才逮人，功未有成，而骄汰已甚，殆难济乎！”

——《资治通鉴》

慕容冲不咋滴，苻坚的日子更不好过——长安断粮了，军民易子相食，惨不忍睹。

慕容冲见状，加紧猛攻长安。

燕秦双方，大战数场......

虽然前秦连战连捷，但也仅此而已，始终无法打破西燕对长安之围。

而长安看似摇摇欲坠，慕容冲愣是打不下来。

战事就此僵持下来。

苻坚越来越暴躁，把气撒在了儿子身上。

平原公苻晖出战不利，竟然被苻坚逼死。

三月，两军为了抢收麦子，在骊山又一次爆发大战。

前秦惨败，大将苟池阵亡。

苻坚赶紧派女婿杨定率军反攻。

扳回一城，俘虏燕兵万余人，全部坑杀。

战事胶着至此，双方只能暂时休战，抓紧时间舔伤口。

到了五月，慕容冲卷土重来，率军猛攻长安城。

苻坚则亲自上阵，在城头督战。

乱箭无眼，苻坚多处负伤，“飞矢满身，血流被体”，依旧不下火线。

在苻坚的激励下，秦军击退了西燕一次又一次进攻。

长安久攻不下，西燕也受不了了，军粮跟不上。

慕容冲便下令纵兵抢掠，关中大地，几成白地。

与苻坚相比，慕容冲太不是玩意了。

慕容冲的残暴激起关中百姓的反抗。

关中百姓冒死为苻坚运粮。

可惜，慕容冲布置了严密的防线，运粮队大多在半路上被西燕军捕杀，成功突破防线的人寥寥无几。

苻坚大为感动，说：

“你们是大忠臣，但敌人太强大，不是靠人力能挽回的，你们不要白白送死了！我希望你们为国自爱，积蓄实力，等待机会。我相信，善有善报，我们终究会否极泰来。”

“闻来者率不善达，此诚忠臣之义。然今寇难殷繁，非一人之力所能济也。徒相随入虎口，何益？汝曹宜为国自爱，畜粮厉兵，以俟天时，庶几善不终否，有时而泰也！”

百姓大受感动，有这样的陛下，敢不效死力？

一些被慕容冲掳掠的民夫派人秘密告诉苻坚，他们会在西燕军营中放火，请苻坚派兵响应。

苻坚坚决不同意，却耐不过百姓的苦苦哀求，最后只好勉强接受。

结果，那天风向突变，放火的百姓竟然大多被自己点的火烧死。

至此，苻坚再无半点外援。

历史有时，就是这么无奈，仁义与残暴的较量，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随着战事继续僵持，长安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久，苻坚再遭到打击。

前秦最后一员名将，杨定在城西与燕军激战时，不幸落败，被慕容冲俘虏。

苻坚绝望了，长安已经守不住了。

正好，他得到一句谶言：

“帝出五将久长得。”

长安西北就有一座五将山（位于今陕西岐山），只要逃到五将山就可以逃过一劫。

苻坚将这句谶言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苻坚让太子苻宏留守长安，自己带着张夫人、幼子中山公苻诜、女儿苻宝、苻锦，在数百骑兵的护卫下，逃往五将山而去。

苻坚一跑，太子苻宏自知长安不可守，便率兵逃奔下辨，为前秦续命。

慕容冲进入长安。

因为没能生擒苻坚，恼羞成怒的慕容冲下令屠城。

那一年的长安，恶魔横行，仁义被残暴，撕得粉碎。

七月，苻于抵达五将山。

这是苻坚此生犯下的最后一个错误。

因为，五将山远比长安更危险。

五将山有一个比慕容冲更可怕的敌人——姚苌。

就在燕秦在长安大战之际的这年四月，后秦大军已经攻克了新平（今陕西彬县）。

姚苌攻克新平手段一如既往的无耻。

新平守将叫苟辅，是姚苌好友。

新平被围后，弹尽粮绝，却誓死不降。

这时，姚苌派人对苟辅说，我正要以仁义攻取天下，不会为难你这样的忠臣义士，我容许你率城里的人，去长安勤王，我只要新平，不会伤害你们！

结果，苟辅刚率5千人马出城，姚苌就命人偷袭，苟辅全军覆没，5千人马全部被坑杀。

碰上这么一个毫无底线的主，苻坚只能自求多福。

当苻坚抵达五将山，姚苌亲自赶往新平，然后派大将吴忠将昔日恩主给包围了起来。

不久，苻坚被送往新平，最终被姚苌所杀。

临死前，苻坚保持了最后的帝王尊严，却终究难逃一死。

后秦王苌使求传国玺于秦王坚曰：“苌次应历数，可以为惠。”坚瞋目叱之曰：“小羌敢逼天子，五胡次序，无汝羌名。玺已送晋，不可得也！”苌复遣右司马尹纬说坚，求为禅代；坚曰：“禅代，圣贤之事。姚苌叛贼，何得为之！”坚与纬语，问纬：“在朕朝何官？”纬曰：“尚书令史”。坚叹曰：“卿，王景略为俦，宰相才也，而朕不知卿，宜其亡也！”坚自以平生遇苌有恩，尤忿之，数骂苌求死，谓张夫人曰：“岂可令羌奴辱吾儿。”乃先杀宝、锦。辛丑，苌遣人缢坚于新平佛寺，张夫人、中山公诜皆自杀，后秦将士皆为之哀恸。苌欲隐其名，谥坚曰壮烈天王。

——《资治通鉴》

慕容冲也没好到哪去。

苻坚死后，姚苌马上和他翻脸。

关中只能有一个主人，不是姓慕容，就是姓姚。

十月，西燕和后秦在新平展开激战。

结果西燕大败，两国形势就此逆转。

怎么办？

关中是羌人的老家，此地不宜久留。

西燕的鲜卑人想回关东，投奔慕容垂。

但慕容冲不敢。

当初慕容垂在前燕混得那么惨，自己功不可没。

任何一个鲜卑人都可以投奔慕容垂，唯独他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