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炖马靴》全文阅读「迟子建经典短篇小说合集 炖马靴 一念之善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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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心里无故落雪的窗, 摇起一扇帘。 没有什么是你帘外的永恒, 唯独每个过客的故事, 和从故事里远去的时间。我是等来风雨黄昏,读罢你的故事,竟恍觉那扇落雪的窗,帘下的你, 好像一切都毫无缘由地恰巧与我相逢。
那年读到《雪窗帘》,合起书,内心久久起伏不定。于是趁心里这股热乎劲儿,写下这几句话,心绪方才渐渐平复。那晚,我失眠了。而像类似读罢一篇小说,彻夜难眠的夜晚,于我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几乎都和迟子建有关。
相比仿若黑龙江漫漫冬日般,长而不厌的长篇小说,迟子建的短篇小说就像短暂的北国春色,即便慢下来读,不忍心读完,却到底留不住,只能任一江逝去的春水,在思绪里缓缓流淌。若想留它,那必得是重读。
且说我手边这本短篇小说集《炖马靴》吧,这些短篇我已读过,本该说是重读,但我更愿将其作为初读,常读常新,情绪各异。在我这些道不明的情愫里,总有雪作为底色。在《朋友们来看雪吧》一篇里,迟子建写道:“如果这些人物都意外错过的话,雪是绝对不会拒绝你们的。因为漫长的冬天还未结束,雪三天两头就来一场,你们来看雪吧。”
过去我总觉得雪不如云,云可变幻无穷,雪却显得单调。但从迟子建的小说里,我渐渐意识到若你喜欢雪,它便可在你心里化作种种样貌。当你走在雪里,心灵已如雪般洁净。想来不仅清水可洗尘,雪亦能。
雪是自然留给迟子建的墨汁,拥有它,她手里的笔便不会似无水河一样干涸,只要提笔,沾沾墨汁,心绪将自在流淌。无论她纯粹写雪,或用雪来过度,作为主角或配角的雪,从不会多余。若是主角,它就像脚下的路,绵延千万里。若是配角,它则似树叶间的点缀,一眼望去,顿觉清凉满身。
我更喜欢冬日读她的小说,和着窗外霏雪,我的眼前也有雪花飘舞。它们落在纸页上,不会润湿字迹,反倒是照亮每个字,使之愈发清晰。
迟子建的小说里,形象、生动的比喻和拟人手法是主要元素,本书也不例外。我举几例:“苏校长连挑了三担水。他每挑回一担,天也就衰老一层。等他把缸灌满,天已老气横秋了。”(《解冻》)“冬天时,她戒指上的那点绿看了让人动心,好像她的指尖上藏着春天。”(《一坛猪油》)。
作家将拥挤的火车站比作圣诞树,“所有的人都想在它身上挂上一件礼物,结果使它不堪重负,呈现着倾颓的趋势,发出沉重的喘息声。”(《雪窗帘》)又将一副胖面孔上的小眼睛,喻作“掉进了豆腐渣里的两颗石子,你只能凭借着点点涡痕判断它的藏身之所。”
那些看起来两不相关的人事,被她的妙笔一说和,便有了关系,仿佛这只笔是月老,牵牵线或搭搭桥不在话下。只是这月老的一张巧嘴,也需历练。若眼底无神,心上迟钝,纵使两情相悦,他也未必能锦上添花。
我常觉得迟子建心里有一座花园,各式花朵竞相盛放,平时独自芬芳,待她需要时,它们瞬间幻化作某个形象,不留空白,惟妙惟肖。这些由花变作的新物,必不会使你陌生,因而你轻易能知其意。
这座花园自呈一派风光,我仿佛看见迟子建徜徉其间,与风物皆是友人。她待它们亲切,它们亦回以友善。她以自然之眼观物,于是万物皆存真,这才读来亲切有味。她赋予某物以新形象,它便在仍是自己的同时,亦产生新灵魂。两者都是它,只不过另个它藏的隐秘,唯独被迟子建捕捉到。
迟子建的小说里,极少有善或恶非常明显的人物。事实上大善或大恶之人,在现实里本就是极少数,多数人介于善与恶之间。再恶之人,总有一丝悲悯。再善之人,也难免涌起些许歹念。迟子建写善,也写恶,但她更偏于善。
《炖马靴》里,父亲关照的那只狼,在关键时刻救了恩人。父亲的善心狼感知的到,它同样以善回报。“瞎眼狼觉得告别的时刻到了,它松开嘴,用两只前爪激动地刨着地,洗尘似的,快乐地躺倒,在雪地打了几个滚,然后起身抖了抖毛,沾在它身上的雪粉飞溅出来,飞进父亲的眼睛,与他的泪水相逢。”
原本凶残的动物,在这一刻透着可爱。人与动物的情感,在此时相互融合。如果迟子建不这么写,而是写一只不知感恩的恶狼,那么故事所带给人的念想也将不同,谁又能质疑它不会存在?我们生活里的恶事还少吗?正因如此,她想要给予读者善的感悟,在善里体味到的人性,刹那间令人动容。
人性里原本存在善,一些我们迟疑的时刻,是善与恶的较量。有时我们会轻易妥协,放过行善的机会,或者认为善的分量愈发轻薄,用善能交换回什么?于是善逐渐沦为天平的一端,另一端需得有等价物,否则吃亏事儿谁乐意做。
我见过这类人,他们通常一边抱怨世情凉薄,一边做尽凉薄事。我也见过《炖马靴》里写到的人们,尽管这些平凡的小人物在面对日常世态时,也曾有过犹豫,但最终仍旧坚定地走向善。只是后者愈来愈少,少到当我从她的小说里读到,竟有种如获至宝之感,那种久违的善良,难能可贵。我珍惜这善,便也珍视迟子建的作品。
行文至此,我忽地想起《炖马靴》里迟子建写道:“人可以老去,热血却不能失去。”想来这热血里,也包括善念。此时已是深夜,手边放着她的书,我心里真的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