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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已至,今年的雪来的最晚,本以为……不会来了。

逸天是维持家里唯一生计的人,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全靠他,家里父亲早逝 只留母亲含辛茹苦将他们兄弟二人养大,老二又生的晚些,便让他做个送货商人勉强温饱。

那天路途雪山,正想依靠雪莲挣些银两,未曾想遇到了那场大雪。那是一场,极为罕见的大雪。

冰蓝河带般的天,柔软的云似乎也被极寒凝固在空中,雪花若飘纷的绒毛片片落地,银装素裹的一片将它冻结,封印。而雪,又像是为她庆贺的舞者,飘逸柔美。

她的舞步随雪花飘飘荡荡,盛雪的一身白衣若仙女般圣洁,白莲般绽放的裙摆随婀娜的身姿飘飞,万年不变的容颜堪比那冻结的冰川,明目皓齿,雪白晶然的眼就如同冰晶覆盖般闪着,浅浅的唇随之微微一笑,与雪同欢。

逸天发现了她,那时候她不小心扭伤了脚。她一如既往地谄媚勾引,却无济于事。

宛若钢针刺入皮肤一般钻心的疼痛随着狂风愈加麻木。风雪不断地吹打着他本就羸弱的体格,却仍坚定地背着那悠闲的姑娘。她不惧寒冷,是与生俱来的。他既怕炎热更惧严寒,仍坚持不懈地坚守。

她需要活着。

他需要活着。

步至低洞,已然傍晚时分。他倚着石壁沙哑着声音,将冻裂的鞋子底粘连的皮肤分开,把和脚踝连在一起的裤撕开,强忍着剧痛涂抹着为数不多的药粉。

他本带足了狐皮大衣和雪兔靴等御寒衣物,却都送给了她。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忍,轻轻低下了眸子,小心地碰了下他的脚。

“疼吗?”她的声音像含了花般清香甜腻,低垂地回荡在耳边。这一刻他本紧绷着的神经却忽然轻松享受,像玉净瓶中的仙露浇灌在人参果树上一般重获新生。

她的美丽,他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他眯着眼,笑着:“我叫逸天,敢问……姑娘芳名?”她略微摇了摇头,呆涩地望着他。“叫阿雪……怎么样?”他轻声问着,让他意外的收获了她兴奋地点着头。“好,我以后就叫阿雪。 他靠石壁支撑着艰难地站起,看着微微自责的她温柔地说:“我去……找些木柴跟吃的。”

仅仅一句话语,却在此显得分外温柔暧昧,不知不觉间她的脸已然变得炽热红润。本该万年不变的冰,在他悉心照料下逐渐有了温度。

茫茫雪山,找到点绿色已然不易,为了那仅仅一面之缘的人,便要出去涉险。滚烫炽热的心,因那句话而活。像以往便见过一般的熟悉,想为她付出一切,不知为何。

也许感情这东西,仅需片刻。

夜袭来,未曾察觉。狂风依旧不懈地吹击着那洞口遮蔽风雪的毛皮衣。洞口渐渐为那洞内残有的温度融为水珠,却转瞬又被那极寒的风变为绒绒白雪。衣沾着碎冰坚立在洞口,像极驻守的士兵般守护着她。

她从香甜的梦中醒来时,已是晨初。今晨却因那白雪变作地分外晴明清朗。他还未归,本就焦急的心又为之不安。轻抬手,费力掀起那冰墙般的毛皮衣,怔怔地望着外那狂作是雪。

移步至外,毫无察觉那咯吱作响的冰雪,举履落下便足以惊心。恍然间,眉宇的坚定若坚冰般配着疑虑的双目。极目望向那茫茫的雪,纤纤玉手已紧紧攥住了那白云般的衣袖。

狂傲地风声钻进那敏感的双耳,凝若极光耀眼的雪影搜寻着,寻找着,那个处处关心她的陌生人。

猛然间,她微微察觉到那固然藏存于风雪间的熟悉衣样,和陌生可怖的沾肉白骨。

眸子由那清澈逐渐被愤怒的血液侵染,宛若玛瑙地赤血之瞳仿佛正在滴血般随着妖异的红唇微微眨着,道不尽那似雪白玉的容色沾染血色的凄凉和渲悼。即便入魔,成佛,亦与她无关。

她身后飘飞出的一条条银丝编织的飞带向那庞然大物袭去。那微微收敛的眸子似乎在向他示威。“是你——杀了他?”音若背弦弹,声似狱中来。那巨大的兽,却嘲讽般笑着她。“即便如此,你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又能做什么?”

“我要你,为他陪葬。”声若切冰干脆凌厉,不容许任何反驳和退让。她坚定着地心逐渐为刻毒吞噬,她忘记了世间万物,也忘记了自己。唯一记得的,是他那温柔的话语。

飘扬的白色绸缎,像是那雪似的飘逸着,与此白混为一体。双手捏作莲状挥动,只见那身后的漫天飞带似彼岸花般绽放着,盛雪白为嗜血侵。彼岸盛开的怒艳,于雪同欢。

凄然的光芒夺目,照耀在那庞大的身躯上,庞大的攻势在它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仅仅一挣扎就崩断碎裂了,莲花般脆弱地消散为薄弱的雪。愤怒,并不能使人变得很强。

狂风凛冽,动摇着纤弱的身躯,苍白的嘴唇已然消散那仅有的血色。隐隐约约从那密密麻麻的白毛中看出了一丝红色的光芒。巨兽嘶吼着,翻滚着,不断咆哮着。

她轻启桃唇,一字一顿,声若切雪地说:“知道为何吗?因为你我这种阴劣之物,皆不可碰及他那炽热之心。”白色的庞然大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销匿而去,她若轻雪般飞落,碰着那颗蹦跳的心至他面前。

“我一直想那样做,可是……”她哽咽了一下,自嘲般笑道“你我都知道,我永远出不去这雪山。”千年前的那次天宫邂逅,让她陨界为妖。他为她,下界为饵,只等其遇。

白玉般的容颜上滑落下的泪,在那颗心脏上蹦跳着。浑身灵力凝于指上,对他轻轻一点。白骨生肌,枯木逢春般长出新芽,生长着,还原着,那是她一生的执着。

逸天睁开那惺忪的双眼时,她的身影已经淡淡地与雪一同消散了。他迅速地伸出了手,那些泡影随之磨灭也只留他一人慌然失措。

他回到家后又立即出发了,翻越雪山,探索雪原,直至无望。

多年后的大雪几乎淹没了那城镇,飘飘扬扬的飞雪甜腻地依附在房屋上,泥土上,还有那个人的心里。 “这场雪,和她出现时几乎无差。”他喃喃自语着,向窗外伸出了手。雪,随之即化。

“官人,叫她什么好呢?”“不如……就叫阿雪吧?”如梦语般轻喃出那句旧语,又想起多年前那场大雪。

本应无情度余生,一面昨念为君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