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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透过朦胧的夜色凝望着钟离辞的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她的心空空如也。女儿家的心思细腻敏锐,她在酒宴上清晰地捕捉到钟离辞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逃避,那抹光灼伤了她的心。

她困惑地转过身,沿着原路返回,细细品尝着人间百味。

夜色昏黑暗淡,曲幽的小径望不到尽头,她站在那棵紫薇树下,拢了拢柔软的茧袄,竟生出几分寒意。她抬起头,努力地睁大双眼,摇摆的枯枝早已被拦腰折断,再无人替她遮挡寒风。

氤氲间,一束暖暖的光出现在她的眼前,照红了她的双眸,晏长倾提着用桂竹扎的小花灯缓缓走了过来。自从开元年间的元宵夜,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会扎满花灯,整条街的花灯璀璨摇曳,仿若游荡在天边银河的蛟龙,寓意“彩龙兆祥,民富国强。”自此之后,每家每户都会有几盏小花灯。

沈知意急忙拭去眼角的泪痕,晏长倾将小花灯交到她的手里,冰冷地说了一句:“跟上。”她习惯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穿过萧瑟冷清的花园,来到一处避风的假山前,假山依水而建,幽暗的潭水深不见底,照不出假山的倒影。

晏长倾停下脚步,接过沈知意手中的小花灯,将小花灯放在一处平坦的山石上,朦胧飘渺的灯光映着他隽秀的脸颊,却看不出他的表情。沈知意有些心神不宁。

“从谢安卧房搜到的铜铃铛还在吗?”晏长倾谨慎地问道。

沈知意拿出包裹在绢帕里的铜铃铛,晏长倾不客气地夺在手心,扔进潭水。

沈知意怔住:“那是证物。”

“是祸!”晏长倾盯着缩小的涟漪和归为平静的水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祸?沈知意回忆起谢府沟渠前的画面,又想到晏长倾和卢萧的对话,他善于算计,怎么可能仅仅为了赢一名厨娘而宴请宾客?她的眸心一顿,猜中了他的目的,她惊愕地问道:“与谢安推背的是那只猴子?”

晏长倾默默点头,讲述了一出李代桃僵的荒唐戏。原来他在沟渠前发现那只死猴,便已经猜到端倪。后来,他在谢府小婢女的口中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小婢女告诉他,与谢安推背同死的婢女叫小菊,两人在去年的重阳节一同卖入谢府为婢。谢府规矩众多,两人进府之后,除了学规矩,还干些粗活,是谢府最末等的婢女。

谢安房里的婢女是谢府的甲等婢女叫兰竹,她仗着谢安的青睐,平时总是欺负她们。兰竹能言善辩,又精通文墨,研得一手的好墨,深得谢安的喜爱,小菊在送炭时亲耳听到,兰竹已经怀上了谢安的骨肉,谢安承诺只要她生下男婴便纳入房中。但是因为谢安是陛下钦点的驸马,在没有迎娶公主之前,不能大张旗鼓地纳妾,兰竹有孕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谢安出事那晚,谢府还出了两件怪事,管家莫名其妙叫小婢女去谢安的卧房做婢女,说是谢安醉酒,卧房的人手不够。小婢女那晚身体不适,将机会让给了小菊,小菊以为时来运转,兴高采烈地穿着最好的衣服去服侍谢安,谁知道当晚她和谢安推背遇害。

第二日,兰竹也失踪了。有下人看到兰竹从花园的角门坐马车离府,她走的很匆忙,随行的还有一名年纪大的娘子。

晏长倾眸光深邃地说道:“云时晏验过小菊的尸体,她还穿着当日遇害时的衣裙。她的锁颈下有一道明显的勒痕,指甲的缝隙里有泥土。后背的伤口很深,衣裙上的血迹却很少,裙摆上还有尘土的痕迹。”他认真说道,“我根据小婢女的话,走过那段路。从小菊居住的后院到谢安的卧房会经过一段土路,谢府的工匠说要等天暖之后才能翻修。我推测小菊就是在那里被人从背后袭击,勒死,当时她奋力挣扎,弄脏了裙摆,指缝里也塞满了挣扎时乱抓的泥土。在她死后,有心人又在她的背上插了那把胡刀,所以她背上的伤口虽深,流出的血迹却很少。”

沈知意听着骇人听闻的秘事,震惊得浑身冰凉颤栗,仿佛她的后背也插了一把罪恶的胡刀,她无法想象谢家人为什么要掩盖真相,他们为什么在承受痛苦的同时残害无辜,难道他们不想找出杀害谢安的凶手,让谢安在九泉之下瞑目吗?

她望向笼罩在微光下的潭水,死寂无澜的水面上找不出一丝小铜铃留下的痕迹,那颗小铜铃将成为永久的秘密沉入水底,原来真相总是这般波折、艰难、又残酷得让人无法相信,更无法想象。

“与谢安真正推背而死的是那只猴子。”她愤慨地说出,“谢家人为了掩盖真相,杀了无辜的小菊。兰竹因为怀有谢安的骨肉暂时逃过一死,但是她的命,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她仿佛已经预见兰竹生下孩子之后的命运,她会比小菊更惨。

晏长倾迎着寒风站立:“并不是谢家人要掩盖真相,是有人为了维护天子的威名要掩盖真相。谢安是陛下钦点的驸马,永嘉公主是秋贵妃唯一的养女,谢安即使死,也要死得其所。与猴子推背而死,如果传扬出去,会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谈,谢家的颜面,永嘉公主的颜面,秋贵妃的颜面还有陛下的颜面——”他缓缓在潭水前踱步,小花灯里的烛光闪烁不定,沈知意的眼前忽暗忽明。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毕竟以小菊一条命的代价保住众人的颜面,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他想到了祭祀那晚的凌烟阁,在滚烫的鲜血泼在画卷的那一刻,她投来的仇恨。如今想来,他竟有丝庆幸,她是凌烟阁杀局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活着,才能阻挡更多的杀戮!

沈知意正在细细回味卢萧那句“以大局为重。轻重在命,命重则重,命轻则轻!”在权贵的眼里,卑微的命低入尘埃,可以信手拈来,随手抛去,就像凌烟阁惨死的宫人。她愤慨地说道:“他们篡改卷宗,滥杀无辜,掩盖真相,如何能抓到凶手?”

晏长倾顿下:“卢萧心中有数,他自认为这是他在陛下面前表现的绝好机会。其实,他抓宁婉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那只猴子是宁婉的。”

“宁婉才不会是凶手,那只猴子也死了。”沈知意执着地说道,“那夜你和宁婉都在谢府,你没看到猴子吗?”

晏长倾想到那晚拒绝宁婉的画面,他避开她的话,转而说道:“既然我们查出了真相,但是真相不能对外透露,这件事陛下必定是知情的。你要记住,与谢安推背而死是婢女。”

“我知道了。”沈知意低垂着头,将包裹小铜铃的绢帕系在潭水旁的灌木上,绢帕像一朵枯萎的野菊随着冷风颤抖,小菊到死也不会知道,她的死是如此之重。

晏长倾继续说道:“有人掩盖真相,但是我们要找出真相。如今这四件案子所掌握的线索都已经清楚。六子、朱刚、勒延、石康为蛇吞尾而死,除了石康之外,三人临死前都喝过酒,有自残的痕迹,身上还发现不明的印记;三娘尸体火化,却发现有中毒的痕迹;温员外临死前喝过酒,有自残的痕迹;谢安临死前也喝过酒,身上的印记不明,与他推背的猴子身中奇毒,他也是唯一一个腹部也中刀的死者。”

“奇毒?”沈知意立刻想到司天监,司天监诈尸对陛下挥刀,再次栽入神兽香炉时,他的耳朵里也流出了黏液,和猴子狰狞恶心的死状一模一样。

她想到凌烟阁背后的万丈惊涛,惊愕地说不出话。晏长倾背对着她,幼年的记忆浮荡在黑暗的湖面上,他缓缓讲述了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晏长倾真挚地看着她,那抹殷红深深地嵌入他的眸心,他看到倔强的执意,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夜色渐深,冷风愈发沉重,小花灯里的烛光被风砍成弯弯小月牙,它弓着腰,努力地绽放着光华。沈知意诧异:“你的父亲也是中这种奇毒而死?”她马上想到了他来长安城的原因。

“是。我暗中调查过当年的事情,父亲遇害不久,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舒王谋逆。此案牵扯众多,朝堂的大臣几乎半数受到牵连,左神策军中尉吴承璀也在执行陛下的血洗旨意中毁容,成为铁面人。我怀疑父亲跟此事有关,但父亲并非出身官宦,他发生了什么?从中扮演了何等的角色?我不得而知。”晏长倾眨动着能够穿透灵魂的黑眸,成王败寇无可厚非,但是即使站在成功者的身后,也随时又倒下的危险,他透着寒意说道,“更重要的是我的娘亲在他去世不久,也失踪了。在一年前,我接到一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长安。”

“所以你就来了?”沈知意看着他。

“对,我要找出父亲遇害的真相,我要找到娘亲,我也有别无道上的秘密,就像你一样。”晏长倾加重语气。

沈知意的心突然被锋利的荆棘刺中,她忘记了他是长安神探,即使她不说,他也会知道。他能射出碗底的杜鹃花,也能猜出她隐藏的心思。留在他的身边是危险的,又是幸运的。

她静默地看着他,难以想象年幼的他是如何承受黑暗无边的压力和痛苦。这些年,他又是如何度过漆黑漫长的夜?

原来,他所有的张狂、努力、凶狠、凌厉都只是为找寻真相。他用决然雷厉的手段成为长安神探,又用坚不可摧的执意完成长安神探的使命,他也有自己的“别无道”。

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他无根,只倚仗一面铜镜和零散的小贝片。而她如浮萍,曲折的命运辗转在一炷又一炷的催命香里。

“我们是,伙、伴。”沈知意认真地盯着他的眸。

晏长倾目光一滞,浓黑的眸心缓缓弥漫、扩散,透出清澈的光。他露出轻松笑容看着她,柔和的面孔宛如精雕细琢的白玉,卓然清华。

沈知意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如此纯净、真实的他!

两个人的别无道因伙伴两个字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她拢了拢茧袄,看向错落的灌木,她忽然看到一片含苞待放的嫩芽。嫩芽遮挡在一片枯叶下,正在努力地生长。

她这才恍然大悟,过了这场雪,已经到了脱茧袄的季节。

那她和他的情意呢?她有些不知所措。

晏长倾猜出她的心事,没有点破,他又说起了案情:“我父亲,司天监,还有沟渠里捞出来的死猴和死鱼,都是中了一种毒,三娘也极可能中了这种毒。只要我们抓到凶手,就能问出奇毒的来源,也会找出司天监和我父亲背后的祸事,引出凌烟阁的秘密。”

沈知意吐露心声,说出了“一别无道金环月”,她扬起了手腕。

晏长倾盯着小巧的金环月,不知不觉地拂过腰间的铜镜,为何是月牙儿呢?他心生落寞,若是圆形的金球该有多好,刚好可以挡住铜镜中心的圆孔,他会像铜镜一样将她拥在怀里,紧紧地裹住!

可惜,可惜,可惜!

沈知意错过了他的轻叹,她继续说道:“张公公在临死前,还说过,当年不该留我。”

“哦?”晏长倾的眸光像潮水般聚集。张公公背后是藩镇,以他查案的经验,善于伪装的人和示弱的人会心心相惜。而他也出自藩镇……

他看着她,他知道她对他的心思,他不想点破,也不愿猜测。人都会有弱点,即使是天底下的强者。帮她的人不多,看,上天给多少缘分!

“世间万物皆有变,不变。别无道因张公公而起,也会在他身上突破,根结依然在凌烟阁。”晏长倾拎起小花灯,为她照亮了前面的路,“起风了,回吧。”

“嗯。”沈知意低着头,站在他的身边。

这一次,两人不再一前一后,而是并肩同行,因为他们是伙伴!

夜里,沈知意和晏长倾都睡得很沉。呼啸的风吹散了天边的云,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那朵红艳的杜鹃花上,别无道三个字分外的刺眼。

翌日清晨,沈知意、晏长倾、云时晏在正堂用过早饭之后,坐上了夏维套好的马车。马车缓缓行驶,云时晏不停地抱怨:“阿镯年纪大了,早些给她嫁出去吧。”

“为什么?”沈知意费解。

“她越来越罗嗦了,晨鼓还没敲响,她就来到我的卧房敲门,说是好心叫我去尚医局当差。”云时晏开启了话痨,“我告诉她,我今天要去和晏长倾查案。她竟然说有知意陪着,不用我去。我说知意不会验尸。她说有仵作在,不用知意动手。”他撅起嘴,不高兴地说道,“你们听听,她太看低我了。我和晏长倾是双晏合璧,试问整个长安城,谁能比过我验尸的技艺?我可是在救人治病的基础上验尸的,我既会诊病,又能验尸,那些仵作能验尸,会治病吗?”

沈知意听了半天,认真地问了一句:“可是给尸体不用治病,你和仵作一样,都不能将死人救活啊?”晏长倾的眸色一闪,含着笑意勾起了嘴角。

“呃!”云时晏也顿时被她的话噎住了,他挠着头,“你说得有道理哈,我的确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普通的仵作。”他转动着黑油油的眼睛,认真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发现了问题:“知意,不对啊。仵作虽然会验尸,但是他不知道死者生前得过什么病,病根在哪里,而且也不知道死者中了什么毒,我是大夫,这些都是我的强项。我还是比普通仵作强的。”

“哦?那你说说,那只猴子中了什么毒?”沈知意故意再问。

“这个……”云时晏哑口无言,他求助的目光看向晏长倾。晏长倾悠闲地擦拭着他的小铜镜。

“哈哈,哈哈……”沈知意开怀大笑,她渐渐习惯了“双晏”,习惯了查案,也习惯了他。

云时晏露出明媚的笑容:“知意,你不要打断我,我真的比普通仵作强。嗯,我刚刚是说阿镯的婚事,别打断我……”

马车内笑声不断,还不时传来晏长倾少有的笑声,赶车的夏维握紧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卷起一声空响,马儿欢快地穿梭在宽阔的街道上,奔向人群熙攘的西市。

西市的店铺还没有开门,店内的伙计都在焦急地等待市署的开市鼓声。三人在祥云祥糕团铺的门口下了车,夏维将马车停在巷口,沈知意特意朝巷口里看了一眼,石康家的汤饼铺关着门,门上锁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想来那个苦命的女子已经从义庄拉回了丈夫的尸体,今后她要一个人养育她和他的孩子。

这是一段伤感凄凉的故事,故事的前半段郎情妾意,幸福美好;故事的后半段却是翻眼相看,生死相别,他们终没有及尔偕老。他没有因为妻子不育而离开她,反而因为妻子有孕在身时离开她。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上天没有给缘分,而是上天给的缘分太少。世上最可悲的事情不是用刀子杀人,而是将你高高捧起,再重重地摔下。沈知意的胸口似乎压了一块石头,沉闷窒息。

“我们今日来的刚好。”晏长倾将她的视线转移到巷口,沈知意顺眼望去。

祥云祥已经开门迎客,门口排起了长队,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卖力地一边收钱,一边包裹糕点。

“她就是三娘的女儿——尼雅。”云时晏小声介绍,三人走了过去。

尼雅的个子不高,如果不是那双褐色的眼睛,谁也不会认为她是胡人的女儿。她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机灵可爱,手脚麻利。她递过最后一份糕点,吆喝着地道的长安调:“今日的糕点已经售罄,请大家明日再来。”

“唉,赶紧请一个雇工吧。”站在队伍后的客人抱怨地嘟囔。

尼雅失落:“已经雇了雇工,她这几日有事,我一个人忙不来。昨夜我从丑时开始做,也只做了这些。”

“唉,看来三娘走了,祥云祥要关门了。”客人渐渐散去。

尼雅委屈地整理着摊位上的小竹筐和油纸,云时晏带着沈知意、晏长倾迎了上来。他是糕团铺的常客,他慢吞吞地安慰了尼雅几句,介绍了沈知意和晏长倾,并说明了来意。三人都很想知道推背血案中神秘的三娘到底是怎样的人?

云时晏和长安城的很多人一样,都是吃三娘做的糕点长大的,却不知道三娘的长相,她在人前人后总是戴着那顶包裹白纱的帷帽,留给众人一个普通的名字——三娘。

三娘做糕点的手艺高超,糕团铺挣了不少钱,她一直独身带着女儿,没有嫁人。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尼雅小时候,三娘将她背在后背上卖糕点;大些时,将她放在大竹筐里卖糕点;再大些时,小尼雅会帮着三娘递一张张切好的油纸包裹糕点;后来,小尼雅变成了尼雅姑娘,她可以在三娘的指导下,独挡一面。但是因为她的个子小,长得瘦弱,在众人的眼里,她依然还是从前的模样。

她听了云时晏的介绍,伤感地摩挲着指尖上的干麦粉,将三人请到屋内,顺手挂出售罄的牌子。

屋内凌乱不堪,地上铺满了散落的麦粉,尼雅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几个高脚的圆木墩,请三人坐下。三人都没有动,她羞愧地说道:“昨夜做糕点太忙,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

沈知意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不是请了雇工吗?她在哪里?叫什么?”

晏长倾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尼雅悲伤地应道:“她说是娘亲以前的故友,让我叫她云姨。不过,我以前从没有听过娘亲提起过她,她和娘亲一样,都喜欢戴香囊,戴帷帽,连帷帽上的轻纱都是相同的。她说住在东市,是官宦人家的厨娘,空闲时才过来帮忙。娘亲在温府遇害,多亏了她。连娘亲的寿衣都是她给穿的,我不敢看,我真的不敢看啊。”她哽咽地抹着眼泪。

沈知意偷瞄者她的手腕,并没有看到蝴蝶刺青。她笑着拂过自己的手腕:“前几日,我来买糕点,刚好她也在,我看她的手腕上有半片蝴蝶刺青,那花纹美丽极了,在阳光下还闪闪发亮呢。”

尼雅点头:“是啊,云姨的手腕上的确有蝴蝶刺青,她的话不多,揉面的功夫很好。她说当初是我娘亲一起学的揉面、做糕点。”

沈知意没有继续追问,从身段和蝴蝶刺青,还有昨夜妙娘的反应,她极有可能就是尼雅口中的云姨。钟离辞说过她出身舒王府,那三娘呢?三娘也出自舒王府?那她是如何离开花坊,脱离贱籍?又和推背血案有何关联?如果她想逃离官府,逃避仇家,又何必在西市招摇过市,开祥云祥糕团铺呢?

她喃喃自语道:“三娘和云姨为什么都喜欢戴帷帽,你见过她们摘下帷帽的样子吗?”

尼雅摇头,又点头:“娘亲长得很美,眼睛是褐色的,和我一样。她的眼睛怕光,所以总是戴着帷帽。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至于云姨,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戴帷帽,想必是怕官宦的东家认出她吧,她和娘亲的背影很像。她告诉我,今后会像娘亲一样疼爱我。”她哽咽低泣,“可是,世上谁能比娘亲更疼我?娘亲……”她发出呜呜的哭声。

沈知意拍着她的肩膀,轻柔地安抚她,她的哭声逐渐变小。晏长倾不动声色地开了口:“我记得在谢府的宴会,三娘找谢府的管家结帐。可是在温府,三娘为什么会出现在温员外的书房,她去找温员外做什么?”

尼雅抽泣:“那日,我和娘亲去温府送糕点,娘亲为了将糕团铺早日交给我打理,让我去找温夫人结帐,温夫人性子慢,又极为小气,每次都要占些便宜,我一直在和她拨算盘。等我收好钱,从温夫人的房里出来,刚好绕过温员外的书房,我看见变戏法的宁婉偷偷离去,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我和娘亲约定在阍房前等候,我等来的却是另一位戴帷帽的女子,门口停着来接她的马车,我听阍房的家丁说,她是平康坊的妙娘。她还说要送我一程,被我拒绝了。从小到大,娘亲都告诉我,清白人家的女子都要远离花坊。可是我等了好久,依然不见娘亲,直到温府的管家来找我,我才知道娘亲被歹人害死了。”她又开始放声痛哭,沉重的哭声似乎扬起了满屋凌乱的麦粉尘,沈知意轻咳了几声,晏长倾默默地走到窗前,无声地推开窗,窗外是喧闹的街道。

他站在窗前:“除了糕团铺,三娘留下了什么吗?”

尼雅抹着眼泪,从桌案的暗格子里拿去一卷暗黄的画卷,画卷上漫天黄沙,遍地燥热。在沙丘的深处长着一株繁茂的花,每朵花都是三片花瓣。花开荼蘼,落英满地,最令人费解的是花的颜色竟然由浅变深,有洁白的白色,粉嫩的藕色,清淡的雅黄,艳丽的朱红,更有寡淡的雅青,漆黑的墨色等等。花径上长满了锋利的刺,有的刺上还扎着垂落的花瓣,仿佛烫热的血滴。一群妖娆的蝴蝶落在花瓣上,抖动着泛着金光的翅膀,仿佛化成了第四片花瓣。

“一株花竟然有如此多的颜色,真是奇花。”云时晏惊愕地说道。沈知意也暗自惊叹。晏长倾却盯着裹在花茎上厚重的颜料出神。

“这是尼雅、马利。”尼雅又取出一书卷,书卷很长,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制作各种糕点的方法,还画着糕点的花型,图案,还有各种花式模具。

沈知意看了一眼就知道书中的内容是用画笔画的,画笔的笔尖轻,蘸满墨写字,每个字的开笔都会落下浓重的小墨点,写字的人要用足腕力,才能落笔,盖住小墨点。所以一般用画笔写字,多数是是孩童练习腕力和定力。这是三娘写的?她疑惑地看向尼雅。

尼雅亲切地抚摸着书卷上的图案:“这是娘亲亲手写下的,她本来不会写字,日夜练习,写了好多年,才写完。”她从卷里夹出一片干枯的花瓣,花瓣黯淡,看不出之前的颜色。

“这就是尼雅马利。这种花长在西域的沙漠,找到这种花,就是找到了希望。”尼雅向往地说道,“娘亲说,当年她来长安城,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幸运地看到了尼雅马利,才活了下来,娘亲说,她是跟着蝴蝶找到了尼雅马利,那是世上最美的花。”

“尼雅马利?”沈知意盯着枯干出裂纹的花瓣,看着尼雅那张虔诚的脸,她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尼雅缓缓收起书卷,自言自语道:“真难为娘亲用画笔为我写了这么多。自从娘亲过世,印花的花章不见了。这些天,我做出来的糕点,都是用画笔画上去的,我昨晚足足画了十个蒸笼呢,当时,手腕疼得都提不起画笔了。”她揉着手腕。

云时晏走了过来,他仔细地看过尼雅的手腕,缓慢地说道:“无碍,你买些药酒早晚各擦一次,养几日就好了。”尼雅感激地看着他,那双褐色的眸子里映着少女娇羞的情谊。云时晏丝毫没有察觉。

三人又零零散散地问了一些关于三娘的过往,尼雅对三娘的感情很深,都一一解答。从她的言语中不难看出三娘是一位聪慧又性情坚韧的女子,她孤身一人在长安城守着一家糕团铺,守着女儿。只可惜,她没有等到为女儿披上嫁衣的那日,更没有走到善终。

三人与尼雅道别,临走前,晏长倾经尼雅的同意带走了那片枯萎的花瓣。尼雅还塞给云时晏一包糕点,云时晏推脱,并提出付钱买下,尼雅假装生气,实在推脱不过时,更是将他推出门外。

“尼——”云时晏捧着糕点站在门口,尼雅去了后院。晏长倾拦下了他,“你不喜阿镯,早饭吃得少,这会儿,我们便不回辅兴坊了。听闻西市在半年前开了一家茶肆,宾客满堂,茶香沁人。我一直没有去过,今日刚好有空,我们去品茶,用些糕点,可好?”

云时晏眸光一亮:“是鸿渐茶肆吗?我也没有过去,好,太好了。”

晏长倾看向若有所思的沈知意,他的“跟上”两个字还没有出口,沈知意便直接上了马车,她知道他从来不会问她的喜好。不过这家鸿渐茶肆她也早有耳闻,今日刚好可以去喝杯香茶。

晏长倾的眸子缓缓淡去,如玉的脸色蒙着几分桃色,他勾起嘴角,隔着马车的帷帘,说道“孺子可教!”

“上车。”沈知意用平时他惯用的口吻。

晏长倾挑开袍摆,踩着低矮的木凳上了马车。随后,他默契地对车下的云时晏伸出了手,云时晏露出明媚温暖的笑容。“双晏”的情谊不言于表,做到了实处。

夏维赶着马车将三人带到鸿渐茶肆,这是一座二层的茶肆,二楼的屋檐上悬挂着茶色的布幌。布幌上绣着上古至今各种字体的茶字,茶字的边缘还用绿色的丝线细致地绣着茶叶的嫩芽。更雅致的是布幌的流苏竟然也是茶叶的形状,微风拂过,一条条小嫩芽迎风飞舞,再配上从茶肆里飘出的茶香,让人产生身处茶山脚下的韵味。

茶肆的位置也开得巧妙,这里是西市最繁华地街口,正对金光门。每位踏进长安城的胡商或是远道归来,或是重回故土,只要他们踏进长安城,就会闻到茶香,就望到飞舞的茶字布幌。

他们会来茶肆歇歇脚,喝杯长安城的热茶,再听听茶客和说书人讲述长安城的风土人情和趣闻秘事。所以鸿渐茶肆是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也是西市最热闹的地方。

不过,鸿渐茶肆除了胡商云集,也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喜欢的地方。鸿渐二字足以得知这家茶肆的由来。

鸿渐是陆太祝的字号,他一生嗜茶,精于茶道,专研茗茶,并以毕生经历著写《茶经》,《茶经》一经问世,便得到文人雅士的追捧,连皇族世家也将其封为奇书。据闻鸿渐茶肆是侍奉他的近身人的子孙所开,深得他的真传。

茶是世间的奇物,茶的味道因人而异,贫苦百姓也能喝到天子喝不到的香茶。这也是鸿渐茶肆的营生之道,茶的价格从一文钱、百文钱、到千文钱。只要进了茶肆,无论是身背空行囊的胡女,还是戴着红宝石戒指的胡商,甚至是鲜衣怒马的世家公子,都能在这里喝杯属于自己的香茶。

沈知意、晏长倾、云时晏在小伙计的引领下,走进茶肆,在喧闹的一楼找到一处位置。三人坐下,随心地叫了一壶茶肆自配的招牌茶。这是茶客最喜欢叫的大盂茶,香茶在大盂里煮沸,分到小盂,随时在小茶炉上待热,再装入茶壶呈上来。晏长倾叫过招牌茶之后,小伙计愣住了,他用奇怪的眼神扫过三人,不解地离去。

沈知意低沉不语地看着周围衣着朴素的茶客,三人坐在这里,的确有些格格不入,小伙计一定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去二楼的雅间里喝茶。雅间里有小茶炉,可以随心煎煮,更能围绕四座,以茶论道。可是他哪里知道,雅间虽好,却听不到想听到的趣事。她早就猜出晏长倾的心思,他想知道尼雅马利!

手脚麻利的小伙计很快拎来了印着彩花卉的茶壶,茶壶上写了一行小字——年年岁岁好,岁岁年年安。这是湘窑的特色,在南方的通海夷道每月都有商船装着湘窑烧制的瓷器和江南的丝绸出海,外夷非常喜欢这些来自大唐,充满生趣的瓷碗、瓷壶、瓷盘、瓷杯。鸿渐茶肆用湘窑瓷待客,果然有心。

沈知意分别给晏长倾、云时晏添了热茶,她也端起了写着真意的茶杯。三人出来久,都有些口渴。三人安静地低头喝茶,云时晏拿出了尼雅硬塞给他的糕点,糕点上的花纹歪歪扭扭,少了平日里的规整。

云时晏拿起一块糕点吃下,又喝了口热茶,他满足地说道:“这茶说好,也不好;若说不好,也很好。当年陆太祝与李刺史相聚,李刺史听闻扬子江心的南零水煮茶极好,命人去取。那人取水归来时,不慎洒了半壶,便用岸边的江水充满。陆太祝尝了一口,便指出是岸边水,不是南零水。陆太祝真乃神人啊!”

晏长倾细细品着香茶,说道:“南零水和岸边水,清浊不同,轻重不同,味道自是不同。陆太祝尝遍百水,他自然能分得出这两种水,这是熟巧,并非神力。”

“原来如此。”云时晏吃惊的眼神转为叹息,还带着几分落寞。沈知意没有言语,她在宫中也听过此事,当时她还以为是传言。可是晏长倾和云时晏向来沉稳,不会以讹传讹,想来此事是真的。

这位被世人称为陆太祝的奇人,担着太祝的虚职,做着品茶论道是实事,为后人留下一本奇书,人生倒也圆满。

这时,邻桌的胡商开了口,他的眼眶很深,双眉浓黑茂密,身上裹着华美花纹的羊毛小毯子,他用熟悉的长安调问道:“长安城也有天生神力的人?”

晏长倾看过去:“你见过拥有神力的人?”

胡商点头,虔诚地在胸口祈祷:“我当然见过拥有神力的人,他救了我的命。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来长安城的路上,在沙漠里迷了路,在我被黄沙掩埋的时候,是一位有神力的画师救了我。”

“有神力的画师?”沈知意不解。

晏长倾的眸心闪过隐隐的暗泽,他低沉地说道:“是敦煌县的画师。”

沈知意大悟,她幼年时曾听父亲讲过,敦煌县是西域外夷通往长安城的必经之路,听说那里风景与长安城大不同,却和长安城同样供奉佛祖。那里有很多画工,他们将佛祖和经文刻在一个个的石洞里,以示对佛祖的敬畏和虔诚。可惜,世人只记得那一幅幅鲜艳的壁画,却无人记得那些窝在石洞里作画的画工!

她抿着红唇,拂过茶杯上的真意二字。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她和他不也是画工吗?只是她和他做的不是画,而是打捞沉入潭底的铜铃铛。

“那位有神力的画工后来如何了?”她忽然很想知道那个画工的命运。

胡商裹紧了羊毛小摊子:“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总是梦见他,他的羊皮水囊里插着一支尼雅马利的花朵。”

“尼雅马利?”三人听到熟悉的名字,都起了兴致。

胡商解释:“那位画工告诉我,尼雅马利是一朵长在沙海里的花,用它的花瓣调色,可以画出最美的壁画,这个秘密在画师的口里代代相传,他一直都在寻找尼雅马利,终于在救我的沙海,找到了。”

沈知意忍不住地追问:“你亲眼看过尼雅马利?”

胡商的脸上露出沧桑的表情:“那是一株洁白的花,像天上的月亮。一群飞舞的蝴蝶围绕在花瓣上,好香,好美。”

“月亮?”云时晏说了一句,“不应该是五颜六色的花吗?”

“哈哈,哈哈。”胡商对面的客商大笑道:“木围安又到处胡言乱语了。”

沈知意、晏长倾、云时晏吃惊。

客商继续说道:“他染了风寒,生了高热,回长安城的路上一直裹着他的羊毛小毯子。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城,第一件事就是来喝杯热茶,暖暖身。他的话,你们不必在意,上次他还说是骄阳似火的红花呢。”被数落的木围安涨红了脸,他伸长了脖子:“我没有胡言乱语,我真的见过尼雅马利。”

“到过西域的人都知道,尼雅马利是画在壁画里的花。”客商笑道,“每个画工笔下的尼雅马利都不同,谁也不知道尼雅马利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见过,我真的见过。”木围安的争辩淹没在一群客商的笑声中。

云时晏自言自语:“原来是壁画里的花啊。”沈知意也有些失落,晏长倾却晃动着茶杯,他的眼底浮动着无数的花瓣,似乎每一朵花都是尼雅马利。

一壶茶尽,小伙计又上了一壶,邻桌的茶客也换了一波,三人细细地品茶听故事。

茶味依旧,故事却少了之前猎奇的新意,还添了些缠绵悱恻、生死离别的情事。延绵数万里的大漠征途,抹杀了无缘人的爱恨情仇,埋葬了有缘人的累累白骨,只留下漫天席卷的黄沙和石洞里一幅幅艳丽婀娜的壁画。让人唏嘘、悲叹、又向往、怀念!

沈知意、晏长倾、云时晏沉闷地低头喝茶,不再与茶客闲聊。又一壶茶尽时,三人压低声音,开始讲起了案情。

沈知意说起了妙娘,她仔细描述了妙娘手腕上的半片蝴蝶刺青,说道:“她就是尼雅口中那个叫云姨的雇工。妙娘不承认,尼雅也不说不知情,我怀疑她们是故意隐瞒。”

云时晏惊讶地张大了嘴,晏长倾无声地转动着茶杯。

沈知意继续说道:“如果心中没鬼,为何要隐瞒真相?我觉得她们非常可疑。”

“你的意思是尼雅弑……”云时晏生生将母字咽下,他诧异地失手掉落了从糕团店带回的糕点。

沈知意眸光闪烁:“我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我们已经查了两日,和案情相关的人和线索都查到了,尼雅和妙娘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

“尼雅怎么可能是凶手?”云时晏求助地看向晏长倾。

晏长倾深谙地说道:“妙娘出身花坊,她的话的确不足为信,但是尼雅?”他停顿了一下,“尼雅和三娘母女情深,她没有弑母的理由。再则,她若真是凶手,她为何还要费力地继续做糕点?此案已经惊动陛下,势必会追查到底。她是无依无靠的女儿家,远走长安城躲避风声才对。”

“她不愿意舍弃长安城的繁华呢?”沈知意反问。

“以凶手杀人的手段和心智,会不舍繁华?”晏长倾摇头,“谢安的卧房和温员外的书房分文不少,凶手显然不是谋财之辈。不贪财,又何来不舍?”

沈知意不甘心地争辩:“你又不是凶手,你怎么知道凶手谋什么?”

晏长倾扶起广袖,隽秀的脸颊氤氲着明媚的暖光,他重复道:“你又不是凶手,你怎么知道凶手谋什么?”

沈知意被他的话语激怒,他虽然是长安神探,查案天赋过人,但是人无完人,百密必有一疏。天子固有谏臣,他只是小小的长安县丞,她作为他的伙伴势必要敲敲他张扬的气焰。

她伶俐地说道:“六子、朱刚遇害的地方离糕团店很近,谢府和温府的酒宴也都定了糕点,石康和勒延遇害的坟林也是埋葬三娘的地方,这四件案子都和她有关,她怎么可能没有嫌疑?”

“那宁婉呢?”晏长倾不紧不慢地问。

沈知意反驳:“宁婉性情柔弱,她只会变戏法!”

“尼雅只会做糕点。”晏长倾盯着糕点上歪扭的花纹,“即使按你所想,她是凶手,那奇毒又是从何而来?”

沈知意瞄了一眼云时晏,云时晏愁眉苦脸地摆手。

沈知意不愿在晏长倾面前示弱,她随口说了一句:“尼雅马利!”

“尼雅马利!”晏长倾的眸光一亮,端起茶杯的手臂停顿在半空,疏离的光透过指缝,照亮了他腰间的铜镜。这时,他才忽然发现茶杯已经空了。他露出清淡的笑意:“奇花配奇毒,真是奇女子!”他对视云时晏,两人同时露出畅快的笑容。

沈知意懊恼地看着“双晏”,撇了一眼所剩无几的糕点,吃人家的嘴短,住别人家里志气短。哼!她要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

“你们继续笑,我去查案。”她站了起来。

“知意!”云时晏急忙大喊,“我们不是故意——”

晏长倾拦住他:“随她去吧。今日,我们分别查案。”他望向那抹红影缓缓走出茶肆,明艳的光将她的身影拉长,变亮,染成白色。那抹留白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我送你回兴化坊,魏府的厨娘应该送到了。”他默默站立,眸底却生出一片荒芜的墨色。

“好!”云时晏喜出望外。

“双晏”并肩离开茶肆。茶肆依旧人水马龙,喧嚣吵闹。小伙计在三人坐过的案几上,随手捡起一块印着看不出花纹的糕点,嘟囔道:“原来长安神探是两个人,还是一对性子不合的夫妇!”他拎起茶壶,笑意盈盈地走向门口,“我给你们也讲个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