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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言,苏曼殊的诗得自于陈独秀和章太炎,而他的诗集中也确有两首是他写给陈独秀者,其中一首为《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苏曼殊雕像

陈独秀原名仲,字仲甫,故苏曼殊称他为仲兄。柳无忌在《苏曼殊及其友人》一文中说:“郑桐荪曾讲:‘曼殊的朋友,恐怕要算仲甫最久最厚。他与太炎缔交,以我所知,已在太炎出狱以后。他与太炎交情,似亦不如仲甫之久而厚。’柳亚子亦以为曼殊生平第一个得力的朋友,是仲甫,大抵汉文和英文、法文都曾受他指教的,所以常常称‘畏友仲子’;其次是章太炎了。”看来,苏曼殊最好的朋友就是陈独秀了。陈不但教给苏汉文,同时还教苏英文和法文,但苏这么会写爱情诗,显然是出自其本人的悟性。而周瘦鹃在《紫罗兰外集》中将苏曼殊的爱情诗称之为“艳体诗”:“(曼殊)所为艳体诗,嚼蕊吹香,幽艳独绝。予酷爱其《无题》八首”,周所提到的《无题》八首,我引用第六首如下:

棠梨无限忆秋千,杨柳腰肢最可怜。

纵使有情还有泪,漫从人海说人天!

开脸儿很逼真

但郁达夫则认为:“拢统讲起来,他的译诗,比他自作的诗好,他的诗比他的画好,他的画比他的小说好,而他的浪漫气质,由这一种浪漫气质而来的行动风度,比他的一切都要好。”(《杂评曼殊的作品》)郁达夫认为,苏曼殊的译诗要比他的自作诗更好,然细读苏曼殊所译之诗,却难以看出他自作诗中的那种浓郁的忧愁,比如苏所译拜伦的《赞大海》,我录此诗前几句如下:

皇涛澜汗,灵海黝冥;万艘鼓楫,泛若轻萍。

芒芒九围,每有遗虚;旷哉天沼,匪人攸居。

这几句诗显然难以读出原诗的味道。

旧居旁边的房屋

再比如他所译拜伦的《哀希腊》:

巍巍希腊都,生长奢浮好!

情文何斐亹,荼辐思灵保。

征伐和亲策,陵夷不自葆。

长夏尚滔滔,颓阳照空岛。

拜伦的原诗是《唐璜》中的一章,而今我读到苏曼殊的译诗,则完全不能品味出拜伦原诗中的那种内在气势,也许这种译法得到了郁达夫的偏爱吧。

这个牌子吓我一跳

苏曼殊故居位于广东省珠海市前山镇沥溪村苏家巷内。打车前往苏家巷,没费任何周折就找到了苏曼殊故居。但是大门紧闭,门口挂着参观须知及物价局文件《关于苏曼殊故居门票价格的批复》。面对此况,我也只能在外观寻找可拍的细节。正徘徊间,也有一位游客来此参观苏曼殊故居。此人比我执著,他扒着门缝儿仔细查看,而后跟我说里面有人,可是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此人告诉我:“门是从里面插着的。”

西湖名人墓园处在一片茶园之内

这个细节我确实没有注意到,遇到这样的细心人真好。于是此人开始用力地捶门,果真,没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这位工作人员对我二人说:今日确实是开放时间,但此刻却是午休期间。那位细心的游客问能否马上进内拍照,这位工作人员点头答应,而后说:“那你们先买票吧。”那位游客一听买票,一言不发地调头就走。看着他毅然决然的步态,马上让我想起正是此人的细心才让我等敲开此门,否则的话,我拍完旧居的外观很可能就离开了。一念及此,于是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回来吧,门票我给你买了。”此人仍然不回头,他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不看!”

进入故居范围,首先入眼的是苏曼殊立像,做和尚执扇状,这个雕像的开脸儿做得不错,因为苏曼殊有照片留下来,所以这个雕像做得至少有八分像。雕像立在一个小花坛内,花坛左边是一排旧式房屋,正中间是陈列馆,旁边才是苏曼殊故居。眼前所见颇为空旷,因为所有的房子里都是空的,用“干净”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西湖名人墓纪念碑

据开门者称,只有挂着“苏曼殊故居”牌子的房子是当年的,两边是苏曼殊的亲戚用房,现在政府都收过来了。奇怪的是这一排房子还有门牌,是“沥溪西街27号”,但是这个门牌不购票入园是看不到的,大约是以前的门牌一直保留至今。苏曼殊故居极小,门口有一个更小的天井。如果这处故居仍然是原貌的话,我想象着小时候的苏曼殊从日本横滨来到了这里,不知他在这个小天井内玩耍得是否开心。

苏曼殊去世后被安葬在了西湖边,当年有许多文化名人都葬在了西湖的孤山一带。从1964年开始,西湖边开始清理这些名人墓,这就是有名的“拆墓运动”。到了2005年,当地的有识之士决定将一些名人墓迁到鸡笼山马坡岭,但是有些墓葬被破坏后已经无法辨认,他们就将其中的六位统一地建成“西湖文化名人墓地”,而这六人,其中就有苏曼殊。

纪念碑全貌

马坡岭是一片山区,在当地打听起来颇不容易,中午吃饭时得到了店家的指导,总算找对了大致的方向。而后沿途边走边打听,大多数人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墓葬,终于,在一个停车场的入口问到了具体地点。这个门卫指着前面的一座高架桥说:“从桥底穿过去就看到了。”

然而车开到桥底却是一个作为停车场的空地,展眼四望,已经没有了前行之路,停车场上空空荡荡,找不到问路之人,转身看到那个门卫已经跟了过来,他笑呵呵地说:“要下车走过去,穿过去就看见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于是弃车下行。

苏曼殊排到了纪念碑的最后一位

桥下为停车场,桥后为一片无人打理的山坡,地上堆满垃圾,污水横流。掩鼻沿山坡而行,有小茶园现于眼前,果见茶园中有极不起眼的纪念碑一排,上面贴有照片,心知眼前即为所寻之所。正欲穿茶园而过,却见旁边一棵树上悬有醒目告示牌:“温馨提醒:谨防野猪夹,请走游步道。”这却极是意外:脚下居然有野猪夹,它可分不清我是人是猪。犹豫片刻,还是穿过了茶园。

西湖名人墓地合葬有六人,分别是林启、惠兴、苏曼殊、徐自华、徐蕴华及林寒碧。但除了一排介绍墙,却没有相应的墓丘,虽然我知道他们的墓并未在西湖边找到,但我总觉得应当在此建几个象征性的墓丘,至少让寻找他们的人有寄托哀思之所。转念想一想,将此六人葬在如此不明显的山内,恐怕少有人能够在这里找到他们,更何况这里还有野猪出没。

苏曼殊生平介绍

苏曼殊去世时年仅35岁。关于他的死因,大多数史料记载,他是因肠胃病而死者,但坊间的传闻都说他是撑死的,因为他吃饭无节制,有时一饿就是几天,但一遇到美食,他就狂吃狂饮。对于这个习俗,有人将其解读为他是为了逃避现实,比如陈独秀说:“曼殊的贪吃,人家也都引为笑柄,其实正是他的自杀政策。”苏曼殊的这种吃法,很快就把自己吃成了糖尿病,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节制,据说他一天能吃30包糖,故而他自称为“糖僧”。即使因为糖尿病而住院时,他仍然偷着跑出医院去吃高糖食品。以他的聪明,他当然清楚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杀。那为什么明知如此还要这样做呢?这其中的内在原因只能等专家们继续探讨出结果来吧,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苏曼殊是高高兴兴或者说是心甘情愿地离开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