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文化周末版 信步潮声访古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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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晋荣

在樟木头镇，树木是一种信仰。从镇中心驱车几公里，行至观音山脚下，便是此行的第一站——观音山古树博物馆。

2002年，观音山和广东省科学院广州地理研究所合作兴建了古树博物馆，收藏了有研究和观赏价值的古树100余棵，其中最老的古树距今4000多年，生长在黄帝时期。最年轻的一棵，也距今约1000年。

古树们按照生长年代排列摆放，每一棵都配有详细的年代、环境说明，一路看过去，就是一部关于树的上下五千年。

“我相信在这些古木心中，一定深刻记忆着玄奘赴西域取经的足迹，也一定目睹过一个开放自信令世界翘首的大唐盛世辉煌。如今，那些挺立在岭南大地的樟树，又在用年轮公正地记录着新时代的中国，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民族气魄，追慕着古老的辉煌阔步行进在民族复兴的伟大征程。”文人们喜欢来观音山采风，苏南的作家尹汉胤也曾在古树下如是感慨。

这些黑黢黢的木头，经过成百上千年的生长，成为几人抱的庞然大物，在地上静默。想到它们见证过的经年历史，就不由敬畏了起来。

但不流连。循山间的行人小道前行，等身旁林子渐渐往两侧躲，前路开始宽阔，我们搭了守林员的敞篷电瓶车，一路伴着木姜子的香气，开向山林。

观音山总面积达18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达99%以上，现有植物1000多种，至少7种是国家保护的濒危物种，动物300多种。空气中负离子含量平均每立方厘米1100个，年平均气温22.1℃，年平均降雨量1800毫米，无霜期332天。植被完整，土壤有机质含量高。等到行至云雾氤氲间，雾中古寺若隐若现，看得见耀佛岭林深竹密时，这些数字就具化为风雨吹面不寒的触感，水汽里清新的草木味道。

珍禽异兽时有出没，晨钟暮鼓声声不息。风飒飒过，送走了多少访客游人，唯有绿色的灵魂从不寂灭。

曾有访者清晨听得伐木声，早饭间与守林当家人黄淦波偶然提起，不料黄淦波一跃而起，详细询问了各个细节，马上报警。山孕育了林，靠着山的人就信仰树木。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逝者如斯，万物更迭，山见多了“变”，靠着山的人则晓得什么是不会变的。是什么呢？

等外来人住上几日，见得多了，山里的粗茶淡饭吃得惯了，就渐渐识得了观音山人这种缄默不语的默契，就有那么一刹那在心中恍然大悟，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有什么比得上这一山的宝贝更有说服力的呢？

也有世俗的生活在这神仙画内。

入夜，南海的轻风伴着潮落远道而来，谁都坐不住，走，山下镇子里转转。小摊里椰汁红豆糕清甜，行人往来悠闲。比起北方，南粤小镇总是近水楼台，汉堡店、炸鸡馆、日料居酒屋……城市里时髦的东西这里并不缺。再有那闻名的顺德菜小馆子里大快朵颐一番，观音山畔，日子活色生香起来。

最是活色生香的，是爱着山的年轻人。这里的姑娘们最是勤劳，眼睛里噙着大山里养成的灵气。“天青色等烟雨，我在观音山等你。”央视七套户外相亲交友节目《乡约》九次来到观音山，万人相亲大会里，青年男女们兴高采烈，大方不忸怩。

在观音山，看得见树木的前世今生，观音山的儿女们也相信树木有灵，能赐给他们幸福。毕竟，还有比这山、比这千年的古木、比这正蓬勃生长的树更好的媒人吗？

《光明日报》（ 2019年03月08日 15版）